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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压群芳-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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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楼下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们,我只看见满街都是女人,明显地分为两派,正要开打呢。”

“那就是了”,桓济第一个冲到窗前。

“那一派的老大,就是凝香楼的老鸨吧?”我指着下面一群女人中打首的那一个。

“耶,你怎么知道的?”桓济惊讶了。

我笑而不答。这时,王献之和谢玄也不打架了,又亲亲热热地一起挤到窗前,满眼兴味地看着下面的情势发展。

趁他们聚精会神看好戏的当儿——说实话,迄今为止我还没看出这是啥好戏——我悄悄退出房间下了楼。

到了街上,才发现双方还在舌战阶段。只听见凝香楼的老鸨对上次打我的那帮人,也就是新安公主的家仆说:“袁妈妈,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人,你怎么能破坏行规,去抢我的人呢?

那个所谓的“袁妈妈”已经快失去耐心了,“我说了一万遍了,你认错人了,我不姓袁,也没抢你什么人。”

老鸨不亏是老鸨,眼明手快,一把从新安公主的侍婢中拉过去一个说:“这不就是我的人?我的小芸香,我正准备捧她做头牌呢,你就来挖墙角。”

这时周围围观的人纷纷说:“我还以为她们是什么大来头呢,搞了半天,不过是个开妓院的老鸨,亏她平时还趾高气扬地装贵妇。”

看到这里,我已经基本上看懂了。原来,这就是他们的所谓好戏,找一帮妓院的女人出来当街指认新安公主的家奴是老鸨和妓女。那帮作威作福惯了的女人如何会善罢甘休?自然是一场恶斗了。

而那四个无聊的家伙既然能安排这场游戏,找来的必然是英勇善战的人,新安公主的手下这回恐怕要吃大亏了。而且最糟糕的是,这里的人都认定她们是妓院的了,以后也不会对她们客气。

只是,这很好玩吗?这也值得他们兴奋那么久?我只能说,他们都太无聊了。四位少爷是,新安公主也是。新安公主会整天带着人在外面惹事,不就是无聊闹的?等他们过一天像我这样的日子,就不会知道世界上还有“无聊“二字了。

这样看来,我的日子虽苦,也有它的好处。任何坏事,都有其正面意义。

快到渡口时,我才想到:咦?胡二哥不是说今天要来接我的吗?人呢?

卷一 相见欢 (23) 子是怎么曰的

站在书塾外,听一位姓赵的先生讲课。先生大号赵子曰,因为他是讲《论语》的,言必称“子曰”。

今天早上我到得比较晚,只稍微做了一下清洁赵先生就来了,只好赶紧磨好墨泡好茶退到屋外。

原因倒不是因为我妹妹的病,妹妹已经基本上好了。而是胡二哥昨晚很晚才回来,胡大娘不放心,我只好一直在她家陪着。

后来打发胡大哥去店里找人,才发现胡二哥没事,他老板却有事:就在我带妹妹去清溪镇看病的那一夜,他的库房被人一夜之间搬空了。斥巨资从北方贩回来的货物全部不翼而飞,他一下子从大老板变成了赤贫——因为他贩货的本钱有一部分是借的钱庄的,现在必须拿店面和房子抵债。

人生的富贵穷通,在一夜之间就可以彻底翻个个儿。

至于胡二哥,二掌柜的板凳还没坐热,店就不在了,自然也很郁闷。但愿今天先生放学早点,我好去一下菜场,晚上炒几个菜请请胡大娘一家人。一来为妹妹的事致谢;二来也安慰一下胡二哥。

这时里面的师生已经寒暄完毕,正式授课开始。

“子曰:岁寒,而后知松柏之后凋。松柏之坚,岁寒方显。所以人不可以不砥砺其志……”赵先生的话还没讲完,外面就传来了嘈杂声。

紧接着,是更凌乱的脚步声,然后很多人涌了进来,一下子就把书塾团团围住了。

不过这时候我已经不在书塾外面的回廊里了,我在哪里呢?我在树上。

这是我昨晚睡在床上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的对策:如果公主今天带人来书塾闹事怎么办?上树!除了树,他们中没人能保护我。

所以早上一来我就先看好了树,等外面的嘈杂声一响起,人还没冲到后面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快速地爬到树上去了。

多亏了小时候家里树多,我娘又喜欢在庭院里种些南瓜冬瓜豆角扁豆之类的东西,每每需要我爬上树去给她摘下。

那时候我的绝活是:鞋子脱在起手的第一颗树下,然后从这棵树爬到那颗树,一直等到给娘摘完了所有的老豆角老扁豆之后,才坐在树桠上摆着脚喊:“娘,鞋子!”等娘从第一个棵树下把鞋子提过来后,再从最后一颗树上跳下来。

娘那时候总是笑我:“猴子变的。”不过又会补充一句:“最漂亮的猴子变的。”

猴在树上,躲在浓密的树荫里,看了许许多多跑龙套的,才终于看到主角出场了——我们的公主殿下怒气冲冲地攘臂挥拳而至,裙子塞进腰带里,袖子卷到肩膀上。站在书塾门前大喝一声:“王献之!”然后悍然一脚,门被踢开了。

我简直看呆了。无论我事先设想过多少种公主的形象,那其中也绝不会有这种。更让我气愤不已的还是:这样不顾形象的刁蛮公主,他们也敢给我招惹?这不是拿我的小命开玩笑吗?

他们在屋里说了什么话我不得而知,只见片刻后,那公主已经重新出现在回廊里,口里发出严正指令:“你们都给我搜!一定要把那个贱人给我搜出来。”

这时王献之他们也出来了,个个都是一脸担心。一边试图劝公主息怒一边东张西望找着什么。

不用问,当然是找我了。公主嘴里的“贱人”,不就是在下我吗?——虽然我现在高高在上,但在这些公主贵人眼里,我永远都是在下的贱人。

你们这帮惹祸精!瞧你们都给我惹出什么来了,这下好了,我大祸临头了。被公主例为必须消灭的人种,我以后还有活路吗?

正闹腾着,卫夫人终于出现了,居然一边走路一边打着呵欠。

这都什么时候了呀,您家都快被抄了。您还在那儿“不管风吹雨打,胜似闲庭信步”?

我在树上干着急,卫夫人却毫不在乎地走过来给公主微微施了个礼说:“一个多月没见了,公主身体可大安了?”

“本公主的身体本来早就大安了,现在被你的好徒弟一气,又不安了。”听口气,公主似乎也没打算放过卫夫人,准备让她负连带责任。

卫夫人是聪明人,立刻自己认罪:“臣妇教徒无方,请求公主恕罪。”

“要本公主恕你的罪也容易,把那个贱丫头交出来就行了。”公主倒也干脆,直接点明来意。

卫夫人四处左右望了望:“她不在吗?我才刚刚起床,今天还没有看到她呢。她应该就在这里呀,能到哪儿去呢。”

“少给我打马虎眼,我的人搜遍了整个后院,都没找到人。是不是你派人把她藏起来了?”公主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卫夫人,似乎要从她的脸上找出心虚的证据。

“冤枉啊,公主,臣妇对皇上,对公主赤胆忠心,怎么敢藏匿公主要抓的人呢?恕臣妇斗胆问一句,这丫头犯什么罪了?”卫夫人刚刚表完忠心,立马就给她来上这么一句。

这下把公主问住了。

其实,即使隔著那么多片叶子那么多个人,我看不见清公主的表情。但只要稍微感受一下公主的情绪,就知道她不过是打翻了醋坛子,以为我侵犯了她的利益,勾引了她的心上人——至于那人是谁,我猜,多半是王献之。

卫夫人见公主不回话,又追加了一句:“公主一大清早就跑到臣妇家里抓人,一定是这丫头犯下什么重罪了吧?”

我以为公主准会和她那些彪悍的手下一样,立刻信守拈来几条罪名给我冠上。公主嘛,整天在皇宫那个是非窝里打滚,要编几条给女人的罪名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谁知她呆了半晌,最后只是嗫嚅道:“倒也不是犯了什么事,是我想找她问问话。”

原来公主蛮横归蛮横,倒也并不阴险歹毒。

不过她办事也太虎头蛇尾了吧,开始来的时候摆出那样吓人的阵势,被卫夫人一问,又变成了只是“想找我问问话。”

卫夫人笑开了,拍了拍胸脯说:“原来只是问话呀,白吓了我一大跳。”又问几个徒弟:“桃叶今天早上还没来吗?”

他们答:“来了的,这会儿可能出去了。”

她转向公主说:“那要不,公主就在这儿等等?兴许那丫头等会就回来了。臣妇这会儿要赶着送几幅字画进宫给皇后,就先不奉陪了。”

公主的脸上立刻呈现出了一丝惊慌之色,很快就表示:“我还跟你一起回宫去吧,问话以后再问得了。”

像大风过境,那群人如来的时候一样,一阵脚步声响过,园中又恢复了原有的宁静。

赵先生和几个弟子面面相觑:“真是神了,桃叶那丫头刚才明明就在走廊里偷听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而且几十个人搜都搜不到。”

“神了!”

“原来丫头是神仙下凡的,难怪那么漂亮。”

“你们还在拿我打趣,我这回可是被你们整惨了!”我从树上跳下来说。

“原来你躲在那上面?真聪明!公主的人再怎么搜,也决不会想到那儿的。”是王献之惊喜的声音。

“公主这回搜不到我,下回还会来的,总有一次我会落在她手里。”我忧心忡忡地说。

“下次来,你再爬树嘛。”几个声音同时建议。

“你们当我是猴子啊。”我气急败坏地说,“这后园正好树多,离前面又远,我才有这个藏身之所的。万一在别处被她堵到了呢?”

“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王献之很郑重地向我承诺。

“桃叶别怕,我们都会保护你的。这事是我们惹出来的,我们会负责到底,决不会让你受到伤害。”难得几位大少爷,这么屈尊降贵的一起安慰我这个小丫鬟。

不过,他们的话语中,倒也不乏真诚。

那我还等什么呢,这样的机会都不抓住,那我不是傻子了?

“你们也承认这事是你们惹出来的,我是无辜的受害者是吧?那我要求精神补偿。”

“什么补偿?“

“我要求以后上课的时候,准许我坐在里面听课,不再总是躲在外面偷听。”

“没问题。”四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哈哈,我因祸得福了。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我都坐在书塾里听课,课余时间再抓紧做事。

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站在古老的南浦渡口,我在心里默念着: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今天,子无论怎么曰我都是悦的。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卷一 相见欢 (24) 文房五宝

多亏了公主闹场,在给我带来无穷隐患的同时,也带来了一点福利,这就是所谓的“祸兮福之所倚”吧。

最让我开心的,还是我以后可以在书房里舒舒服服地坐着听课了,不用再做贼一样猫在窗户外面偷听。

其次呢,几位少爷被我那天晚上挨打的事吓到了,现在还没到放学时间就开始催我,让我趁着光天化日,牛鬼蛇神少的时候早点回家。

其实对于一个被公主通辑的人来说,任何时候,走在任何路上都是不安全的。只是这话大家都心照不宣,免得徒然吓了自己,又于事无补。

这天晚上平安地回家后,我使出浑身解数,炒了几个菜,请胡大娘一家过来吃饭。

饭桌上的主要话题当然是围着胡二哥转了,他现在是下岗失业人员,理应得到更多的关怀。

胡二哥虽说当了好几年小伙计,只当了几天二掌柜,但当掌柜的显然比较容易上瘾。所以在那天的饭桌上,胡二哥一再表示,“打死也不当小伙计”了。

不当就不当吧,那以后干什么去呢?当然是想自己当老板了。

问题是,当老板需要本钱啊。就胡二哥手里的那点钱,如果非要往老板堆里扎的话,也只能当灰常灰常小的老板,就是老板店员跑腿打杂兼当姿客在门口迎宾“几位一体”的那种。

可是,胡二哥说了,小敲小打半伙计半老板的最没意思,要当就当真老板。这就意味着,胡大娘的体己钱,胡大哥的私房钱,甚至胡大嫂出嫁时压箱底的钱,通通都得搜罗出来,支持胡二哥的家族振兴计划。

现在的问题是,做什么生意既不需要大成本又能赚钱呢?

大家商量了一晚上,提出了很多方案,没一个可行的。最后,我对胡二哥说:“要不,我明天中午帮你在街上看看,看什么铺子人气最旺,生意最好,我们就做它。”

我不能捧钱场,人场总该捧一个吧,他们一家人对我那么好。

答应了人家的事就要做到。中午放学后,少爷们回家吃饭了,我也想赶紧吃完饭好出门。[奇+書*网QISuu。cOm]

走到饭厅才知道,这天是卫府某位资深管家的生日,卫夫人赏了一桌酒席给下人打牙祭。我也被强拉着灌了好几杯酒。

带着一点微醺,我出了门。

其实我并没有很醉,心里还是清醒的,所以,还懂得惧怕。走路的时候总是东张西望,准备一旦发现可疑人物就赶紧溜之大吉。没曾想,我的动作在路人看来,也是十足的可疑人物了。

你走路就走路,干嘛老是贼眉鼠眼,到处探头探脑的呢?肯定有问题!

在大街上走就已经启人疑窦了,偏偏我进了店子后还是这样的表现:

“老板,这毛笔多少钱一只。”

“五文。”

“哦,谢谢老板。那这砚台呢?”

“三十文。”

“哦,谢谢老板,那这方呢?”

“四十文。”

“哦,谢谢老板,那这方呢?”

“姑娘,你到底买不买?”

“我想买,可惜没钱,嘿嘿。”

“姑娘,我们这里是做生意的,不是给人无聊消食扯野棉花的地方。姑娘好模好样的,应该有个姑娘样子,不要学得跟那街痞一样。”

什么嘛,赶我走的同时还消遣我几句,你才像街痞捏。

没关系,你家不欢迎,大不了换一家,文具店多着呢。至于为什么只进文具店,就我当时那脑子,不可能想那么多。

这次,我觉得我应该问得再专业,再深入一些,这样才像做市场调查的。

于是对话是这样的:

“老板,这毛笔多少钱一只?”

“五文。”

“多少钱进的货呀?”

“这个……三文。”十分不乐意,但还是回答了。

“啊,老板,一只小毛笔你就赚两文,那你不是发了?”

“姑娘……”

“这只古玉砚台你多少钱进的,准备卖多少钱?”

“两吊钱进的,两吊三文卖。”这下你该不会说什么了吧。

“你傻呀,两吊进,你添三文就卖,这样下去,别说我没提醒你,你的店子很快就要倒闭的。”

这时,后面帘子一掀,掌柜的一脸怒气地冲出来吼着:“小二,你还在这儿跟她罗嗦什么,还不快点请她走?真晦气!”

“呵呵,原来你只是个小二,却喜欢扮掌柜的,就跟胡二哥一样。”

小二满脸黑线。

再换一家。还没走进店门,眼睛就一亮,用手指着柜台里面的人说:“天那,你是皮皮?”

皮皮是老家的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

“你是桃叶?”

“恩。皮皮,你家什么时候从北边搬来的?”

两个人正热烈地拉着家常,掌柜的从里面走出来了,也不说什么,只是用惊喜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着我。

我被他看懵了,不解地看着他,他这才开口说:“姑娘,刚刚你跟皮皮说的话我也听到了,你父母双亡,留下一个小妹妹要你养,所以你特别需要钱。就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兴趣每天中午到我这里来站站柜台,我一个月付你五十文,姑娘你看怎样?”

这时皮皮抗议了,“老板,我全天候站柜台,你也只付我一吊钱。不公平,我要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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