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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安处作者:百里妖邪-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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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
小徒弟面带愠怒的看著身材高大笔挺的师父。初夏的季节清凉舒爽,尤其夜晚更是天朗月明,小河边上如画美景,衬得小徒弟更加沈静可爱。
他脑海忽然通透,想起来自己是住在昆仑山脚下的道士苏遮,眼前这位正是自己唯一的徒弟青风。此次下山是和自己去京城刘员外家做法,其实刘员外家没什麽异常,只因去年的今天他家兄弟去世,找人做法求个心安罢了。
两人已经赶了十几天的路,如果能加快脚程,天亮前还赶得上到山脚下的客栈投宿。
雪貂被青风的声音吵醒,抬头看看苏遮再看看抱著自己的青风,懒洋洋的伸爪摩挲两下,又缩起脖颈睡觉。
苏遮轻笑两下略表歉意,挪动脚步踏上行程。他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麽重要的东西,却怎麽也想不起来。
伸手摸摸自己後腰,取出一把桃木剑。他原以为会是一把闪著寒光的宝剑,结果是一把寻常的桃木剑。
摇摇头,剑收回鞘。寻思著自己难道是做了什麽梦,现在还未醒?
河面上波光粼粼,月色正浓。苏遮看著美景,不由陷了迷瞪。这美轮美奂又不若凡尘的景象,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禁不住走近河边,想看看自己的模样,河面上一片幽暗,什麽也看不见。
“师父,你又是怎麽了?”青风不满的催促,“再不走我可就不管你啦!”
苏遮不好意思的道:“呵,没什麽,为师忽然想照照镜子……”
青风说:“荒郊野外,半夜照镜,不太好吧?”
苏遮只觉得青风一身的低气压,把自己牢牢制住,只好恹恹的道:“好,走吧,为师不看了。”
青风却心软了,道:“镜子是有一把,你凑合照照,看完可得赶路,别再耽搁啦。”
“好!”苏遮开心的说。他年纪虽长,性子可完全不如自己徒弟稳重。
青风摸摸怀中的雪貂,柔声道:“凉血,你先起来。”
苏遮笑道:“凉血,你早已是得道小妖,却还天天巴著青风,知不知羞?”
雪貂扭头望了苏遮一眼,顺著青风的衣服,哧溜爬上他的肩膀,成毛围巾的样子盘在青风脖颈上。
青风从包袱里取出一面看似寻常的镜子,递给苏遮:“凑合看吧,小心别照著凉血。”
“知道知道。”
苏遮接过了镜子,细细端详自己。里面映出的仍是极为熟悉的一张脸,深目高鼻,印堂饱满,没有任何异样。
只是虽然熟悉,总觉得自己还有另一张脸孔,甚至另一个身份……
苏遮摇头断了妄念,把镜子面朝下递还青风。青风妥善收好镜子,将雪貂再次抱回了怀中。
第42章
小徒弟还在繈褓中时就被自己收养,到现在也不过十四岁。他长得比同龄孩子娇小,但心智不知比苏遮成熟了多少,而且事事亲力亲为,让苏遮的日子过得逍遥轻松。
他做过的唯一带点孩子气的事,就是养了只雪貂。每天带在身边,连吃饭都先喂饱了它再说。
苏遮兀自胡想著,余光瞥一眼青风,回神的时候似乎看到雪貂幻化成个翩翩白衣的玉公子模样,只是瞧著自己的眼神还是那麽不屑。
他摇头笑开,小东西真是护主。
“师父,你笑什麽?”青风口气里带著紧张。
“没事,为师…为师是见今夜月色好,心情愉快。”
青风道:“哦…师父别乱想,乖乖赶路要紧。”
乖乖赶路?苏遮听得心里顿时说不出的别扭,自己这个徒弟是越来越没敬畏心了。
走著走著就到了渡口,等到过河就能看见村庄。苏遮本以为这个时候不会有船家了,可幸运的很,离岸边不远就有一叶扁舟。
船夫颇有诗意,半躺在船上哼小曲,任小舟随微风漂流。
苏遮喊了两声,船夫听见了,懒洋洋站起来,撑船靠近。
上船坐定,苏遮吩咐去对岸,便招呼徒弟进棚里睡觉。
“师父……”青风犹豫著看看船夫又看看师父,眉头轻皱。
“睡觉,到地方为师叫你。”
苏遮知道青风想说什麽,还是强硬的要他去睡觉。青风想这点事师父还是能搞定的,便抱著凉血转身窝进小棚子里。
船夫戴著斗笠,看不清面容,身材瘦小,还是个孩子。苏遮略一观察,他身板挺直,手脚露出的皮肤光滑细嫩,哼小曲的声音婉转动听,起码和青风年龄相仿。
“好好的人,为何做妖?”
船夫听了并不气恼,只是把手里正摇的船篙一把扔了。苏遮探头看去,小船完全不受影响,还在缓慢驶著。
“道长是打算收了我?”
苏遮摇头:“不了,今天怪累的,不劳什子了。”
船夫一屁股坐到他对面,摘下斗笠,露出漂亮的少年模样。
“我生了病,无药可医,本来是躺在床上等死的。有天晚上我用尽了力气走到桥上,打算自我了断,结果遇上个垂死的妖怪。他已经没有身体,空留一缕妖气,我心想左右是个死,就叫他附身了。”
苏遮道:“然後你的病也不药而愈了?”
少年点头:“不错。自那以後,已经是七十多年过去了。我只觉得时光飞逝,而父母亲戚早已作古。因为我的模样不会变老,当晚就没再回家,他们也都当我死啦。”
“你成了妖怪,为何又来当船夫?我闻你身上也没有血腥味,想来并没害过人。”
“哎呀,这就是那妖怪的事啦。我已经无牵无挂,他以前很喜欢河水,才日日站在桥上往下看。我便干脆做了船夫,每天漂在水上,好像身在故乡,心里舒服极了。”
“不知你们现在还能分开吗?”
少年笑道:“不能啦,他已经融进我的骨血了。”
苏遮望望头顶的月亮,仰面躺倒:“那你怎知道自己是人,还是那个附了人身的妖呢。”
少年想了想,“大概吧,反正无所谓的事。”
苏遮看著少年,心里泛起从未有过的焦躁。常年修行累积的稳固心法一寸寸崩塌。
“我在哪见过你吧?”
少年说:“道长仙风道骨,若是曾经见过,我哪里有命活到现在?”
“那可不一定,我不会胡作杀戮。”
少年眼珠晶亮,苏遮越看越挪不开眼睛,干脆挺身坐起,一手抓住少年的肩膀。
“你究竟是谁?”
少年嘴唇微动,苏遮听不清楚,又问了一遍。
这次少年没再回答,两手环住苏遮,红润的嘴唇吻上他的。
苏遮觉得这感觉又安心又熟悉,心里什麽东西清明起来,他便主动抱著少年深入的吻起来。
还是不够……
他有些癫狂,自制力崩塌。手上奋力解开少年的布衣,右手偏偏怎麽都不听使唤。
少年已经衣衫凌乱,他反复说著话,重复了很多遍苏遮才听清。
“……扔掉。”
苏遮愣住,停下手里的动作。“什麽?扔掉什麽?”
“你手里的东西,扔掉。”少年表情有些痛苦,“扔掉!”
苏遮看看自己的双手,空无一物。他迷茫的看向少年。
少年突然伸手从空气中取了什麽东西,奋力扔进河里,另一只手用力拍向苏遮的脸。
苏遮不明所以的注视突然掌掴自己的少年,他此时已经换了身衣服,连气质面容都有些微的不同……
“疼麽?”因为被错愕与愠怒的目光交替注视,少年收回了手,担心的问道。
“…空桥?”
“是我,怎麽样啊小珑?”
第43章
记忆如泉涌,白珑河恍然大悟,自己方才是做了场梦。
他伸出右手,空空荡荡却还残留著触感。本来握著的是……
白珑河猛地转身,果然春炎剑已经掉落在地,花蔓缠上了剑身,而冰冷的寒气正把它凝结。
“啊!你的剑…”空桥看著迅速被冰面融为一体的春炎,剑身上有更多的幽灵花层层叠上,似乎有意识的要封住它。
白凉雪道:“看来是故意的,暂且留在这吧,反正别的妖怪也拿不走。”
他又说:“这个隐九真是豁得出,为了春炎竟冒险驾驭幽灵花……”
白珑河的情绪还交错在刚刚从幻象走出的凌乱与失去宝剑的失落中,忽听见空桥惊呼:“糟糕!”
幽灵花吞噬了宝剑,整个空间开始崩溃。这里原本就不属於妖界,隐九不知用了什麽办法联通两界,一旦完成任务便再也无力维持,四周渐渐崩碎消失,露出黑魆魆的岩墙。
他们真正身处的地方并没有眼见的那样广阔。此时氤氲美景寸寸剥离,与紧接著露出的丑陋地牢景象显出强烈的对比,乍一看令人心惊不已。
没多久,一切变化停止,几人置身熟悉的地牢中,白珑河的宝剑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还在兀自伤感,白凉血不耐烦道:“丢就丢了,幽灵花地处极阴之地,活人是去不了的,去了也回不来,别再想了。”
白珑河说:“你不知道…父亲嘱咐我把它交给人家…我还没丢过镖呢!”
空桥虽也觉得可惜,但其实开心更占了上风,他一直看那把剑不顺眼。现在一丢,以後和小珑亲热的时候就不用再分心想它,於是面露笑容的拍拍白珑河的肩。
白珑河只当他安慰自己,忙说:“别担心,没有春炎我也能保护你!”
突然後脑一个爆栗,白珑河没有防备,剧痛闪电一样的贯穿。他捂著後脑怒视罪魁祸首,只听白凉雪冷冷的说:“少罗嗦,快走。”
白珑河从来没有为表兄的暴行认真的生过气,这次……也一样就这麽过去了。
千相死後,从前的七重极乐崩塌,现在重游故地更像是七重地狱。白珑河又走了一会儿,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开始回忆方才看到的景象,当时的感觉如此真实,至今历历在目,似而且乎并非完全杜撰……
“表兄,你的本体是什麽?”白珑河问。
白凉雪冷冷回他一眼:“问这做什麽。”
空桥小声提醒道:“小珑,突然问这个很不礼貌的……”
白珑河急於印证,就是挨打也不怕了。他抓过白凉雪的衣领附耳说了几字,白凉雪的冰山脸微微有些融动,甚至正眼看他:“你如何知道?”
白珑河一看果然如此,心中激动,便把方才的经历细细说了。
白凉雪淡然道:“倒不奇怪,幽灵花能映照人前生今世,你所见皆是从前的片段。”
空桥听了兴冲冲道:“小珑,原来我们早有缘分!”
“是啊,可惜时间太短。没想到表兄是我徒儿养的宠物,小模样非常的……哎!表兄你!”
这後来的整整一刻锺,白凉雪以前所未有的冷酷,狠狠修理了白珑河一顿。仿佛知道了几个人的牵绊,他反而更加放的开,动手打人的时候无比畅快。
空桥哭笑不得,看到白珑河没有丝毫反抗,只是嗷嗷叫疼,几次扑上去挡著。结果白凉雪巧妙地避开了空桥,仍是打了个够。
待他转身抬脚走开,空桥连忙查看白珑河的伤势,发现都是破点皮的小伤,也放下心,拉著他追上白凉雪。
白珑河不记打,没过多久又来了精神,和空桥有说有笑。白凉雪没理他,只在他提到自己时回个凌厉的眼神。
第44章
走了好一会儿,周围渐渐被黑暗蜿蜒笼罩,白珑河紧张不已,挽著空桥的手小心前行。
“表兄?”
白珑河看不见那袭白衣,虽心知他妖力高强还是禁不住担心。於是唤了两下,声音隐进黑暗中消融无形。就算是身边的空桥,白珑河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周围已然黑的不见五指。
“不好,这麽走下去,很容易鬼打墙。”他担心的说。
然而却没有听见空桥的任何回应。胸口似有冷风吹过,白珑河浑身一激灵。他猛地用力把手中拉著的人往怀里扯,才终於看见空桥的脸。
空桥吓了一跳:“小珑,怎麽了?”
白珑河道:“没事,我还以为。。。。。。这地方太黑,不对劲。”
空桥说:“恩,小珑好像怕黑?”
“当然不怕了。”
空桥点头:“还走麽?”
四周黑黔幽暗,早已不辨方向。白珑河走也不是,不走更不行。他毕竟不是妖怪,在这种情形下根本无计可施,他宁愿来个敌人和自己对打,也好过现在这样无声无息的举步维艰。
“表兄?”白珑河再唤了几声,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显然,他们再次被分开了。。。。。。
白珑河不怎麽担心白凉雪的安危,他不放心的是对方的目的。
脚下不知被什麽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黑暗中有个嘶哑枯老的声音绵绵传来。白珑河正
处於精神紧张中,听到那声音头皮瞬间发麻,一下子抬脚跳开。
“咿。。。。。。”那东西还在叫,似乎是被白珑河一脚踩疼了。
空桥好奇的蹲下去看,白珑河忙把他拽开:“小心点!”
他自己则摸到差不多的位置又补了一脚,是个球形的东西,被踢中後咕噜噜滚了几下,还十足不满的发出‘咿──啊──’的声音。
白珑河面色煞白,方才那一脚,他感觉到是什麽东西了。。。。。。
同时,黑暗以它为中心寸寸消隐,周围景物变得清晰可辨。
两人不知何时已身处一间面积不大的牢房内,四边栏柱均以玄铁打造。
而白珑河的脚边不远处是个乱发缠绕,惊悚骇人的枯萎人头!
牢房几丈之外,仍是一片浓墨般的黑暗。
白珑河见过这样的牢房,那次在里面的是隐九和千相。但隐九说过,这种牢房是为了束缚千相所制,千相死了便会自行消失。
被骗了!白珑河试著用力,果然无法弯动分毫。
空桥身形一闪,变成飘渺的一道烟影,随後从铁杆之间轻松地钻出去,站在劳房外眨眼看著白珑河。
空桥道:“小珑,我出来了。”
白珑河点头:“恩,我不会变形,出不去。”
空桥抓著玄铁柱,施展法术,铁杆纹丝不动。
“这上面附了很强的咒,人出不去呢。”空桥说。“是专门用来关人类的。”
白珑河默然。他略一沈思,又想不出所以,继而道:“你先走吧,快去找表兄。我可以照顾自己。”
空桥却摇头,旋即回到了牢房内:“不要,我们一起想办法。”
“出去!”
空桥被吼得脸都憋红,嘟嘴道:“不。。。。。。出去了要是回不来怎麽办?”
白珑河叹口气,抱著空桥拍拍他的背:“好了,我不是故意。。。。。。”
“咿。。。。。。。”
那干涩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白珑河差点忘了牢里还有个人头。。。。。。
“妖怪?”白珑河问。
空桥点点头:“不过。。。妖力不强,没什麽杀伤力。”
白珑河走到头颅前,它还在有限的角度中努力翻滚,嘴里哼哼唧唧的呻吟。
“你叫什麽名字?为什麽被关在这里?”
头颅没有回应他。空桥一直在旁边观察,说道:“小珑,我觉得。。。。。。它是被头发蒙住了眼睛,看不见我们,要不要帮帮它?”
只能这麽做了,否则连基本的对话都进行不了。
白珑河从未碰过会动的脑袋。他强压著心中的不适,伸手将脏乱的头颅捧起。它已经被乱发缠住,应该是自己刚才那两脚导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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