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逢敌兽-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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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什么？”
　　卡路亚差点都被贝芬的样子逗笑了，他苦恼的垂着犬耳，却又从眼皮底下小心翼翼的看牙塔，“我不知道。”
　　牙塔眯着的眼睛越发狭长，“我们知道的圣阶都是明面上的，各个国家在暗地里肯定会有不为人知的力量。提瑟这几年销声匿迹的厉害，我倒觉得未必是他。或许他也被哪个人类算计了，背了一个大黑锅。”
　　“是吗！”贝芬瞪圆了眼睛，“还有人敢算计圣阶强者吗？”
　　“当然。”牙塔捏了捏少年因为感兴趣而竖起的耳朵，“我记得去年在人类国家里有句话很流行，叫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卡路亚也知道这句话，是从天罗帝国流传开来的，好象根源就在新晋圣阶里另一位名叫唐越的圣阶那儿。
　　贝芬问：“大人，江湖是什么？”
　　卡路亚也竖起耳朵，他同样很好奇。
　　牙塔摇了摇头，脸上透着一丝疑惑，“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大概是说有人就会有纷争和算计。”
　　“……人类最麻烦了。”
　　卡路亚不屑的收回视线，人类麻烦，兽人难道就不麻烦？诚然帝国的大部分子民都一心想着兽皇陛下，可不也有莱恩狮族那样的家伙？
　　到吃饭的时间了，是不是该提醒一下大人……卡路亚还在犹豫，就发现帘子被挑起，牙塔被贝芬连蹦带跳的拽出帐篷，手无奈的按在额头上。
　　他赶紧迎上去，“大人是出来用饭的吧，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他敏锐的感觉到贝芬立刻变了个样，好象炸毛了一样警惕又戒备的瞪着自己。
　　卡路亚不打算跟他计较，削尖的下巴一别，只专注的等牙塔回话。
　　贝芬似乎更生气了，也难怪，自己不屑一顾的姿态如此明显，小鬼不可能看不出来。等等！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卡路亚神色一滞，贝芬已经抱紧了牙塔的胳膊，挑衅的朝自己扔来一个白眼。
　　“幼稚！”真是个小鬼。
　　贝芬在对上自己时反应通常很迅疾：“你说谁幼稚！”
　　“当然是某个回答问题只会嗷呜嗷呜的小鬼了。”
　　“……会跟我这个小鬼吵起来的人难道就不幼稚了？”不得不说，贝芬偶尔也能很伶牙俐齿。
　　“说的也是，我就当被狗咬了吧。”自然不能反咬回来。
　　“……你！”
　　卡路亚心想我就是不出声，任由贝芬死死瞪过来。讨厌又怎么样？自己不也看贝芬不顺眼？谁知在这个时候，贝芬突然来了一句——“哼，怪不得会被狗咬，见不得光的家伙就该咬！”
　　“……”卡路亚全身都不由的一僵。
　　喘不过气来，喉咙好象被一只手紧紧掐住了一样，想反驳的话一股脑的堵在那里，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手捏紧成拳，很想打过去，手臂却没留下丝毫力气。
　　不是没有语言可以反击，但之所以不发一言，不过是因为贝芬说中了关键。
　　见不得光？没错，他的身份在二皇子麾下的确见不得光。
　　贝芬应该还会再接再厉吧，他难得有这么神来一笔的时候，可是等了片刻，卡路亚却只等到了一句：“大人您肚子应该饿了，我们快走吧。”
　　卡路亚略有些怔忡的看他拽起牙塔就往前走，不明白他是怎么了。刚才不是打击自己的最好机会么？今天这个小鬼是吃错了什么药吗？
　　前面的两个人走了几步，牙塔发现卡路亚落在了后面，停下步子叫他：“卡路？你再发多久的呆也填不饱肚子。”
　　贝芬也瞪了过来——这才对嘛！卡路亚肯定了刚才贝芬的善罢甘休只是个意外，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一路上三人不断与军团里的士兵碰上，士兵们向牙塔行礼的动作整齐而有力。卡路亚曾经见过大皇子骑士团的阅兵式，都没有整齐。只有牙塔的部队才会这样呢！卡路亚注视着牙塔，微微垂下眼，任由睫毛遮去了里面对牙塔的热烈情绪。
　　……所以他才这么讨厌贝芬。不过是牙塔在行军途中救下的一个犬族小孩罢了，凭什么跟牙塔这么亲近。帮他洗澡，帮他穿衣服，帮他做这帮他做那的，甚至还让他堂而皇之的来往在牙塔自己的帐篷里，随时随地得到牙塔的教诲，常常能有毫无顾忌的身体接触——这些都是他一直以来可望而不可及的事。

　　三

　　想到这，卡路亚就有点心不在焉，往嘴巴里送食物都差点呛到。狠命的咳了一阵，咳得脸上都开始发烧了总算缓解过来，又开始吃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贝芬竟然没有说点什么。
　　如果贝芬呛到了，他肯定不会口下留情。狐疑的扫了贝芬一眼，却只看到少年金褐色的头顶，两只犬耳乖乖垂着。
　　古里古怪的……卡路亚盯着贝芬。
　　其间贝芬抬眼看过来一次，对上他的视线只是呆呆的停了一会，但莫名其妙的他就又低下了脑袋，毛茸茸的犬耳不自在的抖了抖。
　　吃菜的时候也变得很奇怪，贝芬每次都会小心的避开自己的勺子，就好象上面有毒药一样！这样正好，他也不想跟小鬼有什么接触。
　　这一顿饭大约只有牙塔十分欣慰，身边的两个人破天荒的没有再吵起来。看了眼只顾着扒饭的贝芬，他撕了块烤肉塞过去以示嘉奖。
　　贝芬下意识般炫耀给卡路亚看，卡路亚不动声色的扭过头。
　　哼，刚刚果然只是错觉，现在不就回复原样了？他嚼的可真用劲，俨然把那当成了自己的肉……怜悯的睨了眼盘子里剩的另外半块烤肉，卡路亚不痛不痒的扭过了头。
　　让他意外的是吃完饭往回走的时候，贝芬竟低声对他说：“大人刚才给我肉了。”
　　“我看到了。”他又不是瞎子，卡路亚挑眉，这小鬼还没放弃要在自己面前炫耀么？很可惜他并不打算默默忍受，“我还看到牙塔脸上泛滥的父爱了。”
　　“……”贝芬瞪大了本就圆溜溜的眼睛，里面是丝毫未加掩饰的恼怒。
　　一眼就可以望到底，要挑衅或者压制都十分轻易，他的情绪总是直白到一点挑战性也没有。卡路亚理所当然的忽略了微微发红的眼眶，来自贝芬的愤怒太平常了，让他提不起一丁点想要在意的念头。
　　“哼。”
　　贝芬扭开脑袋，却没有挂在牙塔身上，只默默的走路。
　　这让卡路亚更加的意外，眼神虽然一直追随在牙塔宽阔的背影上，却又忍不住的稍稍分了一瞬过去。
　　小鬼正低着脑袋——他在这一年显然长高了很多，同自己比起来也差不到哪儿去了，可以想象未来或许能与牙塔比肩。这也难怪，犬族和狼族属于近亲，身材普遍很高大，不像他的种族。
　　金褐色的短发翘得乱七八糟，耳朵没什么精神似的垂下来。卡路亚知道那是犬族在情绪低落时的表现，因为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就不高兴了？他在心里嗤笑了一下，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就想让自己心软？那也太异想天开了。
　　他们还没走回牙塔的营帐，就有一个传令兵跑过来报告，“大人！”
　　牙塔停下脚步，“说吧，什么事。”
　　“塞缪尔大人来了，他就在……”
　　卡路亚觉得传令兵不用再开口了，那个衣服上全是繁复花边、漂亮脸蛋几乎要淹没在里面的男人已经在视野中晃了出来。
　　果然传令兵的话被打断了，“亲爱的牙塔！我要见你还需要通报来通报去吗？”
　　塞缪尔大人——同样隶属于二皇子麾下的他虽然是文职，却常爱干跑腿的事——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种熟悉的轻佻，以前在族里的时候，卡路亚那些族人的声音也多半有这样一种腔调。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想往后退开一步。只是眼角的余光扫见贝芬寸步不离的贴在牙塔身边，想退后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牙塔对塞缪尔也很没辙：“你怎么来了？”
　　塞缪尔委屈的展示了一下自己水汪汪的双眼，“你这话说的真叫人伤心，我可是带来了你最想知道的……消息哦！”
　　发颤的尾音让卡路亚不由自主的一抖，镇定下来就飞快的扫视四周，生怕被谁看到。可是好象又晚了，贝芬投过来的眼神怎么看都充斥着一种名为幸灾乐祸的东西。
　　牙塔没什么好气：“那你就快点说，说了好快点回去。”
　　漂亮男人眸光微转，伤心欲绝的模样可谓是风情万种，“你真残忍……”
　　好在在场的除了那个可怜的传令兵，其他人对他的抗拒性似乎是与生俱来，就连贝芬也露出一副警惕的模样护在牙塔身侧。
　　牙塔哭笑不得：“我说塞缪尔，如果你闲着没事的话，你可以把你福克斯狐族的魅力留给城里的小姑娘，不要在我的军团里随便卖弄。”
　　塞缪尔这才正了神色，刚才那个风情万种的漂亮男人瞬间消失，只剩下这个貌似正经的军官：“行，我是替殿下来跑腿的。你收到最近赫尔顿港莱恩狮族动向的战报了吧，殿下要我把这封信带给你。”
　　“信？”牙塔直直朝信看了过去。
　　与他做出类似动作的还有贝芬，小鬼伸长脖子辨认字迹的样子有点滑稽。
　　“是呀。”塞缪尔歪着脑袋对他们笑，脸上淡淡的狐纹透着种非同一般的魅惑，在看到卡路亚的时候眼睛猛地一亮。
　　卡路亚心头一跳，就发现他朝这边跨出一步，彼此之间已经不到一只手臂的距离，“塞缪尔大人……”
　　他语气里的疏离徒劳无功，塞缪尔仿若未闻般撩起他的一缕长发，来不及阻止就被送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
　　“牙塔大人……”牙塔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二皇子的信上，现在根本解救不及，卡路亚聊胜于无的喊了一声，也不过是求个心理安慰。
　　塞缪尔笑嘻嘻的注视着他，张口就是十分有冲击性的词汇，“美人。”
　　又来了！他要怎么说才能让塞缪尔明白，不是所有戴面具的人都是要遮掩美貌……旁边贝芬看热闹的神色让卡路亚不快的把头发从塞缪尔手里抢了回来。
　　塞缪尔继续：“你怎么还是戴着这么丑的面具呢……”
　　丑？卡路亚真心觉得这张面具花纹精致，一点也不丑。
　　塞缪尔的重点在最后这句：“揭下来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好不好？”
　　“……”对待职务要比自己高出一截的塞缪尔，干脆的拒绝好象不太礼貌，卡路亚踟躇着没说话。
　　但防卫性的姿态一经摆出，答案就再明显不过了。塞缪尔盯了他一会，突然收回手，“好吧，惹美人生气的事我从来都不做。”
　　警报解除，卡路亚绷紧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但塞缪尔刚才意味深长的眼神，让他心里还留着忐忑。
　　“……美人，美人……哈哈哈！”
　　要不是贝芬嘲笑的声音恰在这时响起，恐怕塞缪尔的离开都会被心事重重的卡路亚错过。长长舒了口气，才有精神应对小鬼的挑衅，卡路亚上下打量了贝芬一遍，叙述事实一样的说：“塞缪尔大人的爱好，你再多待一段时间就会更了解了。当然毛都没长齐的小鬼，也不可能被大人注意吧。”
　　喀嘣——
　　好象是谁咬牙的声音，卡路亚假装什么也没听到，跟上了牙塔的步伐。
　　被落在后面的反倒成了贝芬，犬耳懊恼的动了动，他快跑几步就到了牙塔身边，伸手想要挽住牙塔。
　　这一次却被牙塔推开了，做出动作后他似乎才发现是贝芬，却并没有什么心思来补救刚才的行为，“啊，是贝芬啊。卡路，你带贝芬回去，我还有点事。”
　　“是，大人。”卡路亚瞥了眼贝芬，小鬼明显被打击到了，两只眼睛里写满了震惊，手都还伸在半空中。
　　但牙塔只给了他们一个远去的背影，让贝芬愈加蔫头搭脑，扁着嘴巴又是委屈又是不信的瞪着那边。
　　“咳……”轻咳一声，卡路亚转身，“走吧。”
　　走了两步身后却没有跟上来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就发现贝芬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耷拉着两只犬耳。
　　“你……”卡路亚张了张嘴，不想承认自己有点心软。
　　“干嘛！”
　　被粗声粗气的堵回来，卡路亚难得的没有冷嗤一声走掉，而是眼神复杂的盯着贝芬的头顶。
　　小鬼来的时间还太短，加上最早被捡到的时候状况实在糟糕，营养不良不说，还被狮族士兵欺负出了一身的伤。于是虽然牙塔把他养在身边，却很少在有事情的时候带上他。难怪会不明白在牙塔的心目中，排在第一位的，始终都是二皇子。
　　卡路亚常常也搞不清楚牙塔与二皇子的关系，说只是上下级吧，他却坦然至极的表现出对二皇子的关切和爱护；说有更深的关系吧，平时两人也没有多少交集。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接到二皇子的讯息，再十万火急的事情都可以被挪到后头。
　　如果……卡路亚想跟贝芬说……如果想要喜欢牙塔大人的话，就要学会习惯，习惯在牙塔心里始终有另一个人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

　　四

　　“喊我又不出声了？”
　　贝芬的声音打断了卡路亚的思绪，恶狠狠瞪过来的视线好象要杀人一样，让他不像是温顺又忠诚的犬族人，倒更像是有着冷厉眸光的豹族人，连那双绿眼睛都像。
　　好心提醒的念头瞬间被压到最底部，就算贝芬会撞个头破血流那又怎样？反正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来。他哼了一声，耸了耸肩，“只是想说你别傻站在这里，来来去去的士兵会觉得你挡了道。”不是有句话叫好狗不挡道么。
　　贝芬显然也想到了那句话，脸颊鼓得更凶狠。兽族里属于中等种族的犬族是没资格拥有天生兽纹的，加上年纪尚小，他的长相还残留着清晰可辨的稚嫩和青涩。
　　再说下去未免有点以大欺小的嫌疑，卡路亚索性先退一步：“好了，牙塔大人要我们快点回去，还是你想在这里等他回来？”至于牙塔今天晚上绝对不会回营这件事，他心安理得的省略了。
　　“你走吧，我就在这。”贝芬气鼓鼓的扔给他回答，就一屁股走到旁边坐下。
　　“随你。”卡路亚扭头就走。
　　夜渐渐深，就寝的时间已到。值夜的士兵换了第一次岗，外面总算安静下来。卡路亚闭上眼，却发现自己没有丁点睡意。
　　坐卧难安，简直就像被窝里被撒满了冰渣子一般。他忍住了马上睁开眼的冲动，任由视野沉寂在一片黑暗里。然而半晌过去，他无奈的发现这种情绪丝毫没有得到排解。
　　究其根源……他想了一会，隐约得出是还留在外头等牙塔回营的贝芬。
　　他们目前所在的营帐属于牙塔麾下，安扎在贴近兽人帝国王都的一座小镇郊外。兽人帝国坐落在神恩大陆的北端，王都格拉斯又在帝国的北边，小镇菲尔谢特更是还要往北，这一连串的北下来，加上目前刚到初春，气候可想而知。
　　白天有日照时气温勉强会上升，但到了夜间，北地的苦寒就会撕去白日时温情脉脉的面纱，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兽人因为血脉的关系不那么畏惧严寒，也只是相对而言。最冷的时候如果缺乏了帐篷的保护，那种会渗进骨头里的冷，卡路亚想都不愿去想。
　　刚涌起“贝芬不会被冻坏吧”的想法，他就自我安慰了一遭——会忍受不了寒冷，或许只是因为他的种族罢了。而对犬族来说，未必会怎样。
　　然而才试图借此让自己入睡，卡路亚就发现无济于事，忐忑依然挥之不去。
　　不过是个讨人厌的小鬼，为什么他能把自己的睡意破坏殆尽呢？卡路亚拧起眉毛，对目前的情势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是……内疚？
　　不，不，根本就达不到那么严重的程度，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就是有一点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