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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钗布裙-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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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心思?”

“是六小姐让婢子拿进来的。”碧玉回道。

老太太正喝第二碗粥,动作顿了顿。

“六小姐惹老太太生了气,”碧玉跪禀,“可六小姐想孝敬老太太这碗粥,婢子也觉得您应该会喜欢,以您身体为重,故端了上来。”

老太太叹口气:“她人呢?”

“六小姐在院门外侍奉老太太。”

ps:

话说鸡丁家有个露台,露台上有个花坛。鸡丁有个坏毛病,就是沤肥喂给花坛,厨房间里菜根啊果皮啊神马的和泥土一起封进罐子,无氧发酵一般时间之后放进空花盆里,再封上一层土,让肥料镇定一段时间,埋进花坛,鸡丁相信这一定是很肥很肥的!然后今天,鸡丁打开了一个罐子,忽见白气袅袅蒸腾,像刚拿出来的蒸馒头,屏着气往里一看:橙子披绿衣……发霉发到硝烟弥漫的程度了。魂淡!这果断是生化武器啊!掩面遁……

呃咳,好吧,言归正传——

自毁入宫路

第一卷 锦衣昼行 第六十七章 自毁入宫路

云华是跪在院门外的。待罪之身,不敢坐。她甚至没拿个锦垫子垫在膝盖下面,只是用了个薄蒲团,聊隔地上湿气而已。

苦肉计,向来是认罪的好戏码。

不过云华再认罪,也不至于拿自己娇怯怯膝盖骨开玩笑。反正是冬天,衣裙都厚。她在小裤里又缀了个棉袱,绵软厚密,出自洛月手笔,比外头拿锦垫子来还好用。

云华跪得很耐心,相信老太太一定会出来见她一眼。

是有人出来,却并非老太太,而是谢小横。

云华心一凛。

她对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太爷,并不熟,作明珠时接触过几次,但觉此人外表如山峦春风,和悦洒脱,心怀却似雾锁幽谷,深不可测,便格外小心的叩下头:“爷爷!”

“起来吧。”谢小横的语调,舒服得像一泓春水。

云华迟疑一下。谢小横向乐芸示意,乐芸便搀着云华起来,云华到底跪久了,双腿酸麻,起得不灵便,谢小横亲自扶她,云华要让,谢小横叹道:“你这孩子!爷爷面前,哪有你客气的份。”到底按云华在椅子上,他自己在旁边坐了,端详云华气色,问她还好吗?饮食都正常了吗?末了问:“你是还想进宫吗?”

云华内疚低头:“孙女不敢。”

“哦?”谢小横饶有兴味,“你虽出了府,外头见到你的人,不是没人晓得池影是你嘛?爷爷觉得这事儿不大呢!”

“但到底落下把柄了。”云华脸透红霞,“入了宫,准有许多勾心斗角、生死较量,若有人听说我曾出府,买也买通几个人,咬定那天再外头见过孙女。甚至还不至见过……孙女有口说不清。入宫大事,做好万全准备,犹恐有失,怎能带着如此瑕疵进去,递人刀把?”

“你说得不错,”谢小横叹道,“入宫大事,即使有了万全准备,说不定兵败如山倒,反过来说。多少从未被人看好的姑娘,却晋嫔封妃呢?”

云华心头咯楞一下。

“我听说你是一片孝心,为了担忧你父亲。才被你五哥诳出去?”谢小横徐徐问。

“不敢有瞒爷爷。”云华道,“五哥哥只是道,出去这一趟,对我一定有重要作用,对爹爹也有助益。其余没多讲什么,华儿就跟他出去了,是华儿自己不察。”

“这粥是就近熬的罢?”谢小横闲闲岔开话题,“若是厨房做的,就算用保温的草垫木桶端来,也没这样热。”

“是。”云华道,“孙女儿求碧玉姐姐行方便,那边辟了一块地方。新起的炉灶,用松木熬的,听说松木熬的粥,更香些。”市井里,松木柴兴兴烘烘烧出糙米粥来。沸着倒进破木碗里,不用任何作料。就烫人暖心的香。

谢小横凝着寿眉,往那边看了看:“我说适才怎么见到有炊烟。”

“孙女自作主张了。”云华先认错再说。任何时候,不知道说什么,只管认错,总是没错的。

“这样用心,你想求得什么呢?”谢小横问。

云华用力摆头:“孙女为奶奶尽一点心,是应当的!”

“如果准你求,你求什么呢?”谢小横坚持问。

“华儿……”云华怯怯抬起眼皮,看谢小横一眼,“想求奶奶原谅五哥哥。”

“你还替你五哥求情?”谢小横很吃惊的样子。

“听爹说,五哥也是不得已……”云华婉婉求情。

“说实话。”谢小横打断她,神气仍然慈祥,但语调里多了些白刃见血的锐利。

云华咬了咬唇,坦白:“这一次,我白璧有瑕,进不得宫,蕙妹妹不顾大局,害我至此,料来爷爷奶奶都不会原谅她了。二哥哥远仕,爹爹跟前,我与蕙妹妹,都是不孝儿,五哥哥再见悖于爹爹,膝下谁能承欢?但求爷爷奶奶体念五哥哥也有不得已,容谅了他,爹爹面前相帮缓颊,华儿才能放心。”

“难为你!”谢小横赞许道,“过了年,等春花都开了,你还是进京去罢。”

“咦!”云华受惊了。她是不是……表现得过了头了?

她必须跟老太太修好啊!否则以后日子就难过。可修好修得又回到宫里……喂!

“我、我有瑕疵了,”云华难得结巴,“我进宫会被人指摘的!”

“只是进京,看看你三姐姐。”谢小横温和道,“我不知道你奶奶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你们啊,包括你姐姐们,可能都想太多了。这又不是天子选秀的年份,哪来什么进不进宫?只不过你三姐姐想家人了,路途遥远,她不能回乡省亲,宫里规矩大,一般人又不好进去,你年纪小,又懂规矩,去看你三姐姐一面,大约不会失仪。”

“……”云华无言以对。话都让谢小横说去了,可实际上,背地里,大家都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好不好!

算了算了,进京就进京,进宫前大不了“摔一跤”,额头上撞个疤出来,总行了吧?额头上包着布的姑娘总不能送进宫去了吧!这就是云华最后的杀手锏,做到这一步,才叫一翻两瞪眼。

“你在想什么?”谢小横凝视云华。

“我在想,”话已至此,那一件事,是非说出来不可了。云华嗫嚅道,“七王爷……”

“七王爷来到锦城了,”谢小横一副不解状,“怎么了?”忽的猜到了,失声惊叫,“他去过振风塔。你跟他撞了面?”

云华点头。

“你五哥哥不是提前走了吗?!”谢小横跌足。

“他醉在骡车里,结果……七王爷正好在那里,就……撞了面。”

“没有旁人在?”

“没有。”

“他当你是男儿身?”

“是。”

“他是、他是——”谢小横没有唐太守那么无耻,太露骨的话迸不出来,只能问,“他跟你说了些村话么?”

念及那天场面,云华真真的面红耳赤。低下头,默认了。

谢小横长长太息:“冤孽!”

“爷爷,我怎么办呢?”云华惶恐。她纵然能运作一堂寿宴游刃有余,七王爷是她不能操纵的变数。他抬抬手,她再乖巧伶俐,也怕尸骨无存。

谢小横考虑了一会儿:“他有任何可能知道你真实的身份吗?”

云华道:“五哥哥……”

她是云柯带过去的,七王爷找不到她,只须拷问谢云柯。

谢小横下定决心:“我来想办法,你不用操心了。”

云华忍不住好奇,谢小横能有什么办法?

谢小横莞尔。云华知道有的男人好男风。但不知道七王爷只好男风,真到不可分解时,但说出真相。云华就不必担心被强抢了去罢!以七王爷一惯品性,听说云华女扮男装,最多也只是一笑置之。谢小横想,云华再聪敏,到底只是个足不出户的小女孩子哎!这点都想不到。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放下心来:这个六孙女儿。从前就阴郁自闭、我行我素,大病忽痊之后,又太过明达稳妥,他总怀疑她是不是脱出了谢府掌控,这会儿,言谈之间。证明了她的坦白、看清了她的局限,他不怕了。

“你跟你奶奶多聊聊罢。”谢小横这样对云华说罢,立起身来。

云华抬头。老太太给封嫂搀着,走过来,把云华揽在怀中,埋怨得俨然温馨:“你这孩子,叫人拿你怎么办哟……”

谢府有荣华。也有温情。只要你值得,它都不吝于给你。

但你若不值得。所有的荣华与温情,像金雨般洒在你身边,你沾不上一星半点。

尤五姨娘生产,生了一个夜晚,连一个上午,二老爷没来、老太爷没来、老太太更没来。只是一个姨娘生产罢了!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二太太好些,早晨来看了她,接生的女人们劝阻:“里头肮脏,太太外头等罢?”

二太太听了听屋里尤五姨娘一声递一声的惨叫,道:“也好。”

她走出一扇门,又走出一扇门,直到离尤五姨娘屋子半个院落之外的“外头”,正巧大太太也来探望了,带了些表礼,二太太替尤五姨娘接了,陪大太太坐着说话儿,议论些妯娌之间的小话题,说到云华和福珞,就都识趣的绕开去,还是讨论云舟比较安全。

大太太抱怨:“哦哟,我们那姑娘,麻烦也是真麻烦!梳头娘姨,怕不给她换过百多十件样式了,她总定不下来,我看着,好是都好的,要给大日子用呢,也说不上哪里总有点不好。还是配着凤冠红裙来定头式罢?凤冠珠子左镶又不对、右镶又不对。连裙上绣的线色儿都能差池,还得令他们重做去,你说气不气人?”

“那些工匠也实实的能淘气,拿片子送去打一顿就好了!”二太太凑趣道,“姑娘出阁,大事呢!哪能叫他们耽误了?对了,我新得了匹蝴蝶花的雪缎子,花色倒新鲜,嫂子看看,给四姑娘压箱子充得过不?”

大太太欢喜道:“多承弟妹费心!”就起身去看。

尤五姨娘一个人在屋里——不不,屋中还有那么多接生的婆娘们,送热水的、递剪子的、帮她掰腿的、揉她胸口劝她深呼吸的,那么多那么多人。

可她觉着是一个人。

她是一个人在疼痛的海洋上颠簸,呼一下子,掀到浪尖上,哗一下子,又落到谷底,沉沉沉沉的往下跌,没有底,一直要跌到死亡里,被漩涡嚼一圈,又再吐上来,抛到浪尖上的某一刻,疼痛很轻了,几乎可以消失了,她受的罪好像可以到头了,结果又被拉回来,腹中这团血块还没掉出去,她还要疼,这次疼比上次还有力,把她笔直又拉进黑暗的波涛底。这次要死了,她想,一定要死了,可还是没死,轻了些,放过她,回过头卷土重来,从二更到鸡鸣,从黎明到日上三竿,重复又重复,她想自己是一定会死,没得幸免了,可死亡怎么来得这样挣扎拖延?

最深的一次谷底,海洋翻转了过来,扣在她头上,整个世界把她吐了出去。她想:“到头了。死了。”

“啪”一巴掌,“呱呱”儿啼,接生婆恭喜:“姨奶奶哟,这是位小姐。”

她不敢置信的喘着气。原来不是世界把她吐出来,而是她把那血块终于推了出去。她生完了,活过来了?原该轻松的,却旋即更大的悲哀涌来:一位小姐。一个姑娘。五姨娘生的十姑娘,抵什么用呢?无非多一个人受罪罢了。添个弟弟或者会好些?但她自认,不敢再经这么大一次痛苦,生第二个娃了。再说,她就算想,二老爷未必给她。生过娃的女人,二老爷就嫌弃,不太肯亲近了。她以后的日子大约也就跟这女儿相依为命了。一辈子的熬苦……二太太手下,不是那么好熬的。

尤五姨娘睡了过去。她太累了,体力透支到虚脱的边缘。她需要好好休息,左右新生的十小姐自有乳娘照顾呢!

可二太太、大太太来看她了,几位姨娘、少姨娘、甚至小姐们都来了。这当然是为了十小姐面子,来看十小姐的,而尤五姨娘到底是十小姐的亲娘,那么多主子来,她躲着睡觉,太得罪人了。好心的婆子把她推醒。

她支持着,一个个的人道谢。一件件表礼,名义上是给她女儿的,珍珠、胭脂盒、檀香骨小扇子、小金耳环、心字旃檀香,镀金铜手镜,一件礼道一声谢,道谢时要笑着,这是喜事,极大的欢喜,大家都笑着,她差不丁点没死过去,也得笑着。

笑着笑着她也真心的喜悦起来,想看看那个折腾她至深的小东西,到底长成什么样子。该生出来时婆子拎着拍打婴儿的背,让婴儿啼哭,顺便叫尤五姨娘看过一眼,可惜她没看清,就那么红红一团,真是个血块儿,倒有头有四肢,脸皱得像个老人。她生的女儿一点都不可爱,是看岔了吧?其实是可爱的吧?她没有信心的瞅着乳娘怀里的襁褓,婴儿贪婪的把整张脸都挤在那丰满的粮仓上,应该在吮吸,可她听不到吞咽的声音。这小东西还活着吗?不会脸堵在乳房上窒息而死了吧?看那乳娘一脸蠢相呵……尤五姨娘想提醒她注意一下婴儿的鼻子,想问她奶够吗,想从她手里接过婴儿自己看看、自己抱抱,想把自己的胸口解开给这孩子。

可惜这些举动都太骄矜了。

哪怕把自己胸口解给孩子,这想法都太骄矜了,必然随之一连串的质问:“你怕乳娘没奶吗?”“你自己就有奶吗?”“你姑娘最娇贵是怎么着?人家都吃乳娘的奶,你吃不得?”“谢府请的乳娘不配奶你尤姨娘的姑娘?”“这还只是个姑娘哪!若是个小子,得喝龙奶了?”——就算今儿明着不说,回头,披着笑、搡了刀,还是要说出来的。她战战兢兢这么多年,太过了解。这无非是一屋子鬼怪罢了。鬼怪还要维持颜面上的和蔼!格外累。

ps:

生之杀之

“咻咻的小鼻子也埋进去。死也要死在母亲的拥抱里。”

第一卷 锦衣昼行 第六十八章 生之杀之

二老爷也来了,作主给娃娃取个名字,不知为何觉得小人儿像一条红通通的小鱼,便说先叫小鱼儿罢,是小名,等百日后再取个大名,好入宗谱。他给闺女也带了份礼物来,是黑珊瑚珠子镶的小金手钏,贵重也算贵重,没什么特别的心思在里头,不过是下人替他准备的。尤五姨娘想想他追求她的那几个月,送的东西也不少了,金珠宝玉,也是下人准备的吧?贵重、妥当,没有一丝真心。她当时年纪小,不懂事,看着那些东西,做得精致总是精致的,便把匠人的心当成了他的心。她娘,懂事是懂事,太过世故了,把肯花钱就当作肯用心,说这男人可嫁。再给她一次选择机会的话,她是不会依他的。当时想要她的,又不止他一个人!家里稍穷些也不妨,只要够吃够穿,肯亲手给她做个小礼物,哪怕柳条编的个小筐子、木头削的小狗呢?也是个心意。过一辈子,对方肯用多少心意,真的是顶顶重要的。女人或者还会越相处、越滋生出温情来,男人的温情,却只有越相处越往下磨灭的份儿。若连一开始都不为女人花力气,到后来,就更别提了。

现在尤五姨娘算明白这个道理了,可是晚了。她一生也就这样了。

旁边好心的婆子又捅捅她,看她没悟过来,在她耳边提醒道:“到饭点儿了!”

是,是。尤五姨娘真不巧,把女儿生在饭点儿的时候。诸亲戚听闻新生儿喜讯,是在开饭前,总不好意思先去饭厅吃饱喝足了、昏沉沉带着午后的困意过来,只好先着着事先准备了的礼盒,前来贺喜,可要耽搁太久呢。饭点儿误得也太厉害了,人家心里要不痛快的!婆子因此提醒尤五姨娘。

尤五姨娘醒悟过来了,连忙道了惶恐,请诸位爱惜身体,快用饭去,反正十小姐生也生出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疼爱。

其实,尤五姨娘让不让,这些人都会走。说出来呢,对她自己有好处。大家觉得她懂事儿,她活得会舒服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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