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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钗布裙-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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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瞧您这话怎么说的!”

云华问:“刘大夫。怎么了?”

刘晨寂直着眼:“应该是死了呀。”

蝶笑花勾勾他的衣袖:“你呀!活着不好吗?”

“活着不对啊!”刘晨寂心里困惑,就直说了。真说就不好听了。要不是他跟在少夫人身边,生得又好看,老婆又好看,信使真想揍他。这会儿。刘晨寂真心困惑着,信使眨巴眨巴眼睛:“反正活着。就是腿不能动了。邱妈妈还叫我们送她回去。我们准备找副滑杠抬她。小人过来给少夫人报一声。”

“胸闷不闷?能吃进东西不能?头疼不疼?手抖不抖?”刘晨寂连声问。

“没说疼,没见着抖……能吃。不过她说听刘大夫的,不吃油腻的。就叫我们给她拿粥和素菜吃。其他没注意……她也没说。好像没别的不舒服了。”

“真是奇怪啊。”刘晨寂喃喃不已,忽而醒悟,“她腿瘫了?”

“瘫了呀。”这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嘛?

“刘大夫。”云华道。“现在怎么办?”

“没什么了。”刘晨寂脸上露出笑来,对信使道:“麻烦你回去告诉邱妈妈,仍然清淡饮食。每天按摩,不动的腿上也要按,能动的上半身,自己也要做健身操,每半月。做一次香炙,这几个穴位……”指点给信使看。又画了张示意图,“请附近的大夫,应该值得附做的,把穴位报给他们,让他们照这个做就行了。”

“那个……”信使迟疑。

“啊?”

“这些都是腿脚穴道?”瘫腿上头下炙,好比木头上扎针、石头上堆火,有什么用啊?难道烫一烫,瘫腿还能灵便转来不成?

蝶笑花美目流盼,问刘晨寂:“你能将妈妈的腿救回来?”

“腿大概不行了……不过她邪气一冲撞,倒全冲在下肢了。我先前就想替她理邪顺气,难在她身体老弱,针不敢下、药不敢下,如今被路上一颠簸,邪气自己跑出来,困在下肢。下肢僵木,壳子已经坏死,不必忌讳,但还连在身上,好比树根仍在,不可忽视,可以做香炙帮邪气发散,不使之上侵,再做好上身的保健,汰旧换新,命便保住了。”感慨道,“这也是误打误撞,邱妈妈命不应绝。”

云华念声阿弥陀佛,眼泪差点下来了,便安排信使回程、以及确保邱妈妈得到适时的香炙、以及合适的调养照顾。

这位信使再次踏上旅途时,周阿荧刚到北方第二号驻地。

那本应是云剑所在的驻地。

周阿荧一跟经风沐雨,也算辛苦,但还顺利,近得驻地,千难万难,被重重盘诘,最后带进营地,带他的小兵——呃,也不是小兵了,是个小头目,倒也客气,道:“先生,您的身份,都确认了,但张将军一时回不来。您等一等,练兵完了,将军就回来了。”

周阿荧也客气的笑着:“届时叨扰,讨将军一杯庆功酒喝了。”

小头目一愕,正眼又打量了周阿荧一番,取椅子来,向周阿荧拱拱手。

周阿荧笑道:“官爷只管坐。小人真是卑职,不入品的,不消多礼。倒是官爷不忙着决断营地防卫的事吗?”

小头目笑了,拉周阿荧同坐,自报家门:“鄙姓张,张神仙。”

“周阿荧。张兄有个好名字。”

“彼此彼此。周兄莫非也能掐会算?”

“奇门术法是全然不懂的。张兄……”

张神仙摆手道:“也不算什么。却不知周兄何以能屡说屡中的?先说张将军会立功——这却借周兄吉言了——将军有大事,乃是绝秘,并在下负此处安防之责,说句惭愧的话,外人也不晓得。周兄怎么会知道的?”

周阿荧笑笑。

待客的水正安放在桌上。

军营中,有紧急任务,禁酒。待贵客,也不过是水。

这只是很小的细节。近营地时经那么严格的盘查,偶尔见些士兵肃然巡营走过去,耳听营地安静得异样,观看营帐上旗帜分布与密度、联系年前起到现在的形势,很容易想到。

谢云剑需要立功,立一场大功,以打破边境僵局。春来,北胡养马蓄羊,力量增强,是适合入侵的时节。他们没入侵,想必有所忌惮。敌人忌惮,我们正好开打。

天狼将军不是怕打的人。

或许年轻,可能犯孤兵深入的错误,但看他营地里整肃如常、又掩人耳目,想必深谋远虑,长途偷袭,周阿荧看好他得胜回来。

周阿荧既带了谢六小姐家书,六小姐是嫁了余老将军的长子、刚赴太守任上的,周阿荧又是七王爷送出来的人,被盘查时很坦白都报出来了,怎么说也算贵客了吧?来迎接的怎么说也得是个重量级的。看张神仙军装等级,不算特别高,来迎接周阿荧时,客气中却也带着权威,路上与巡营士兵相见,士兵礼行得郑重。周阿荧猜他是谢云剑带来的人,初入军界,故品衔不高,得云剑信任,故能独当一面。这种时候,云剑留一个信任的人在后方军营,最大可能是负责防务安全。

“只是推测,凑巧猜对。”周阿荧含笑。

张神仙正要说什么,只听外面喧哗。

不是菜市口人声鼎沸的那种喧哗,是一万匹狼踏地而来、一万重云蓄雷而来,那种充满力量的、给人压迫感的声音,并不杂吵,但太强大了,故动人心魄。

张神仙喜动颜色。周阿荧也举水盏:“张兄快去迎接。小人给将军致喜了!”

必是得胜还营,才有这种声音。

张神仙便出去,与另一营官,号令众将士迎接出征大捷归来者。先前已有一个斥侯来急驰报告,战事看好。听到声音时,又有一对斥侯驾马奔来,说已大捷。营地中医药、酒水、美食皆已备了,一样样都取出来,营中的人已可见到大军马蹄践起的灰、灰上的旌旗、亮闪闪的槊尖。

营北忽起骚乱。

小兵慌慌张张来报:“逃了,逃了!”

周阿荧靠在帐门边听。这是一个被控制很久的人、是军营中最重要的囚犯,忽然逃了,所以小兵很意外,说“逃了”,没说是谁,别人一样知道指的是谁。

周阿荧掀营帐门就出去了。看见有人往北边追,没看见谁逃,就特殷勤的跟着追过去,道:我帮忙好吧?

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跟在人尘土后面跑,人家根本听不见,也不知道后头跟了个人。

等到后头的士兵也上来,看见周阿荧了,周阿荧也不喊了,理直气壮的跟着跑,后头的士兵还以为他也是出任务追“那人”的,就没盘诘。

本来就不是每个士兵都有盘诘的权力的。

正文 第十七章 借着间谍拴王爷

一脸憨厚的周阿荧很老实不客气的跑到营外,见到逃跑的“那人”,已经逃得很远了,就剩个人影。

张神仙终于发现周阿荧:“哎你怎么在这里?”但来不及多说了,赶紧得组织人放箭,那人回身拱了拱手,纵马逃了——

他还给自己搞了匹军马!

一纵缰也就跑到箭的射程外了。

张神仙还在叫人追,追也追不及了,他回头对周阿荧道:“周兄你……”

周阿荧难得这样目瞪口呆,真正目瞪口呆。他抓着张神仙道:“这是龙婴?!”

七王爷派来给云剑当小厮的龙婴。

年前开始,皇帝大肆搜捕间谍,这是因为云剑在北方抓住了个间谍,并牵扯出一张间谍网,七王爷是知道的。可根据某些人递回的情报,七王爷还听说,那间谍好像有关于某位贵人,云剑压下了……

这个情报,皇帝还不知道。七王爷很心虚,就派周阿荧出来,借着替云华送家书,委婉的打探。

周阿荧没想到一至军营就迎面撞见这么个劲爆的料!

“不错,是龙婴。”谢云剑正坐在周阿荧面前,承认。

龙婴已经够小心了,比不得谢云剑还是奸似鬼,发现龙婴,却假意装不知道,抓了另一个人,叫皇帝后方大肆搜间谍。龙婴的后援被切断,心里已急了,云剑又送龙婴一个假情报,龙婴传给族人错误信息,云剑这才趁机出击,一边把龙婴捆缚重枷的控制起来。

龙婴扭转不回战局,但凭借缩骨功强行脱困,夺了马逃了。

庆功的欢呼声还在帐外沸腾。云剑与余老将军联手,毕竟给了北胡重重一击。北胡主力被击溃。至少失牲畜七万余头,死伤九万多人,被俘一万四千多人。

向朝廷报喜的飞马已经派出去了,想必朝廷很快会重重嘉奖云剑。云剑说:“周先生,你放心,我不会透露龙婴跟七王爷的关系。”

周阿荧问:“为什么。”

云剑回答:“本来龙婴就跟七王爷没关系。北胡狡猾,无孔不入,没必要给七王爷添堵。”

周阿荧继续请问:“为什么?”

云剑叹了口气:“王爷派你来向我致意是吗?”

周阿荧说:“是。”

云剑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

“这个意思是,他卖我一个人情。”七王爷喃喃。“他用他前程与性命,替我瞒下这件事。”

周阿荧道,王爷明鉴。

七王爷自嘲的喃喃:“他若真的这样好。你派个人跟我说一声,自己回未城好了,何必奔回京城来面见我?从没想到谢大郎肯为我担这么大干系,我承他的情,但……”说到这里。不忍心讲下去,回顾周阿荧,叹道,“你说了罢。”

周阿荧道:“但是这样一遮掩,日后皇上若发觉,王爷真正跳进黄河洗不清。反而是一发现龙婴的身份。直接上报,王爷倒是有惊无险的,如天狼将军所言。王爷毕竟清白,皇上查一查便清楚了。如今将军替王爷遮掩,倒不说王爷就成了北胡的人,但将军肯替王爷遮掩这件事本身,就犯了皇上的忌。真被皇上发觉,王爷难免尴尬。将军前途却也堪虞了!”

七王爷跌足叹道:“便是如此!你说、你说谢大郎怎的如此糊涂?”

周阿荧默然。

七王爷瞄了他一眼:“可见不是好话了。”

好话就是,谢云剑爱七王爷也爱得要死要活了,才出此昏招。

周阿荧遗憾道:“将军如此做,七王爷等于被挟持的一般,龙婴间谍一事,必须遮掩下去,再不能令皇上知道。以后天狼将军有任何事,王爷也只好替他隐瞒了,正所谓泥足深陷,越趟越浑。”

七王爷踱了两步,直视周阿荧:“你赶回来,是有办法救我拔足?”

周阿荧道:“是。”

“何计?”

“小人在军营中刚听说龙婴是间谍,更听说天狼将军替王爷遮掩,诧异莫名,奔回来告之王爷。王爷也从不知此事,晴天霹雳,未敢隐瞒,立即进宫向皇上坦白请罪。皇上明鉴,定能释怀。”

“然而却会对天狼将军忌惮了。”

周阿荧道:“将军确实做错了事。”

“他做错的事,就是包庇了我。皇上会不喜欢这种包庇。于是我主动找皇上,跟皇上说我是不要这种包庇的,让皇上相信我,然后所有的罪都给云剑一人承担去了!”七王爷越说越激动,“如果不包庇我,天狼将军有什么坏处?什么也没有!他只要照实向皇上禀报,我清不清白、无不无辜,跟他有什么关系?包庇了我,他有什么好处?我跟他拴一条线上了。他不拴我,我也是对他好的呀!他这人又会有什么天大的祸事非要协我豁出去包庇他不可呢?——”鼓起眼睛追问周阿荧:“你说有什么呢?”

周阿荧道:“卑下看不出来。”顿了顿,“王爷应该是最清楚的。”

身在京城政治斗争的中心,多年不倒、拥有超然的地位,七王爷确实最清楚,有的人,看起来不会有任何事,但突然某一天,就会面临某种天大的危险。

七王爷又踱了两步,这次脚步有点飘忽。停下步,他坚定道:“怎么办?谢大郎竟然真的爱上了本王!”

“王爷……”

“他没有必要遮掩间谍案。他目前没有必要担心天大的危险。倒是包庇本王,给他自己招了天大的危险。他还要这么做,只有一个解释,他真的爱上了本王!”

“王爷——”

“怎么办呢?”七王爷抓起周阿荧的手,真的多紧张一样,“我确实倾慕云剑不假。我看到这种惊才绝艳的美男子都仰慕的。我不想他们为我做出这么疯狂的事啊!如果像前……嗯,如果我能确定爱一个人就好了,我爱他,他爱我,我们之间彼此做出多真诚的事都没关系,其他人我就不理了。可现在我就没遇到哪个人到这种程度,我每个人都爱,没有办法。当然我也希望他们爱我,但是谢大郎,嗳哟!”一副激动得要昏过去的样子,“谢大郎都为我做到这种地步了,我怎么办?”

“王爷。”周阿荧努力把自己手拔出来。

“嗯?”七王爷放手,突然觉得他的手比想像当中的要小和软。这个……啊啊他真是无可救药的滥情种,见到谁都会意淫一番的吗?“我这种到处留情的人,”他眼泪汪汪问周阿荧,“你说怎么办呢?”

“这个我就真帮不上王爷了。”周阿荧回答。

一个人非要自我陶醉,那是谁也没办法的。

“哎,你要到哪里去?”七王爷问。

因为周阿荧打算告退了。

“是啊……”周阿荧问,“王爷看,我到哪里去比较好呢?”

七王爷看了他一眼:“不要回未城了——你笑什么?”

周阿荧笑道:“王爷总算还没完全失去理智。”

七王爷先派个人给云剑、然后派个人给云华,给云华的人到未城,发现给云剑的人跑了,回到京城给七王爷报信,然后再回未城继续跟着云剑的妹妹做事,他们全体勾结串通祸害朝廷的事就坐得死死的了!周阿荧不能回未城。

现在,若真的龙婴事发,谢云剑没有告诉过周阿荧,周阿荧没有告诉过七王爷。周阿荧去未城的差使,只是帮七王爷传个表达爱意的信,怕直接传,谢将军不肯见他,就绕个弯,到未城带封信,信传完了,他也就回来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谢将军悄悄做了什么事,与他无关。

这个说法,不知皇帝信不信,但总比回未城去的好。

“其实也不一定会有什么事……”七王爷叹道,“你看世子夫人在未城怎么样?”

“夫人是办大事的人,不缺卑职一个协助。”周阿荧回答。

云华真是办大事的。

花了些时候,她终于把未城的民生摸得差不多了,跟簿籍上记载颇有点出入。

其实原太守留下的治理班子也算可以了,只是……唉,你知道,现实跟官册总有点出入,仍然可以治理得下去的。大部分地方都是如此。并不是每个人都似云华。

官册的记载,未城整个地方都很贫瘠、居民也很稀疏,不向朝廷要救济就很好了。除了山脉那儿的铁矿,随便朝廷看上几个富矿开采,其他东西能奉献给朝廷的不多,于是朝廷派下来的税赋额度也不多。

但云华实地踏看发现,未城土地并不是贫脊,只是缺水,尤以西部为甚。西南部,因枯摩山脉挡了西方的大沙漠,土地还可以,再往北,接壤北方延伸过来的大草原,土壤黑而肥沃,往东,靠飞萧山,借了飞萧山的水脉,土壤也是可以的。

但未城的农耕主要只集中在西南部枯摩山脚的一小块。

北方土地,常年生草,草根在地底盘根错节,开犁很难,只好畜牧。东方土地,山石太多,也不便种庄稼,散养些山羊之类贱格易养的畜牲。

东南边的庄稼地出产,供应未城自己人食用已经很勉强,绝无向朝廷缴粮的可能,东边么,也就这样了,倒是北边,每年上缴一些绵羊。

“北边的草地越来越小了。”云华道。

“因为西边沙漠的沙一直往里面侵蚀。”人家告诉她,“再过几年,不知还能有未城不。”

正文 第十八章 曹远智吞丹

飞萧山一脉,风沙过不去。沙漠吞过来,也就把个未城吞掉,朝廷不以为意。但未城自己的人,身受风沙所苦,却看得见现实,于是常住民越来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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