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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梦萦-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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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裾娴脑⑸吭识_心头猛一紧缩,刺痛难当。

“你相信吗?这世上有个女人无论我怎样对她,她都冷如铁石,可我还是放不下她,象我这样,是不是——很好笑!”

“只要自己心中觉得不可笑,那便是值得!”她肯定道。

允禵皱眉思索。

“可这般岂不太傻?”他醉意渐浓。

“值不值得,愿不愿付出,傻不傻全是自己感受,又何关他人眼光!”

允禵惨然一笑,望着桌上的烛火沉默不语。

烟玉见他神色越加凄凉,心头暗叹,柔声劝解道:“爷,凡事只要存着一线希望,便不该放弃。世间物,人心最难测难懂。彼此间总隔着太多俗事尘务,与其为难自己,不如放手追寻,或许彼时彼刻与今时今刻,答案会不同,也许会出人意料。”

允禵缓缓抬起头来,正对上烟玉鼓励的眼神。

烟玉展颜一笑,红唇微启:“人活一世,总不要留下遗憾才好。”

“不留遗憾——”允禵喃喃自语,他头痛欲裂,休息会,他太累了,休息会就好了……

“琬,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他,你还在恨我,不想见我,可我不行啊……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别人怎比得上你半分?你恨我,你不要见我,都是对的,原是我不好,我害了你,又害了忻圆……可你不知道,从前你离得我那样远,你眼里,你心里只有他一个。我无路可走,我做了,我不后悔,不后悔……若不是那样,你怎么能够留在我身边那么多年……你恨我,那又如何?你恨我——可心里也总算是有了我,那时我快活得很,想着慢慢的,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后来我们叁个有多好……可你用自己的命来逼我放手,我能怎么办?宛琬,宛琬,他夺走了我的一切。我不能再没有你了,我后悔了,怎么办?我后悔了,我要你,我要你,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一行清泪滑过眼角,允禵双目紧阖,绝望低泣。

朦胧中,她一颦一笑,历历在目,唇角含笑,眉梢轻皱,一个个影像霸道的,疯狂的,执拗的,坚韧的冲入,将他心里面所有空间全部占据,满满的只留下她一个!可笑吧——险山恶水边疆,他以为自己横刀立马,早已练就死生不惧,到头来,面对着她,却如此胆怯懦弱。好笑吧——戎马生涯,一生功名,到头来,空怀凌云之志,空负满腔柔情,放手,后悔,懦弱,勇敢……宛琬,宛琬——从来都只是为她。

下雪了,天黑黑的,有些冷,允禵不禁抱紧双臂。前方隐隐约约似有光亮,眯细了眼瞧,原是有人举着灯笼。眼前弯弯曲曲有条道路。环顾四周,探指不见,他不由自主踏着那条小道,向着前方唯一光亮处行去。突地一阵狂风袭来,风沙蒙灰了他的眼,他手忙脚乱,抹袖遮挡,前方哪还见人影?心一急,一脚踏出,脚底突然陷落,身体直直坠下……

“啊!”允禵伸手乱抓,霍然坐起身来,垂首喘着粗气。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很久,又像只刚刚躺了一会,他只觉四肢酸痛无比。

烟玉起身,关切道:“爷是不是做噩梦了?梦都是相反的,做不得数。”

允禵这才看见身边女子云鬓松散酥胸半裸,漆黑浓眉紧紧蹙起,他完全想不起发生了些什么。如火烧身,允禵暗叫糟糕,若是叫宛琬知道,她定然不高兴,他猛掀被褥,起身下地,方醒悟如今宛琬又怎会在意他与谁在一起?也许,还巴不得,心一点点冷下,手却还是推开正欲伺候他着衫的烟玉,自顾穿上外袍,扔下银票,没再看一眼的夺门而去。

允禵走出院子,自己原来已待了很久,院外积雪埋过靴背,白花花的有些晃眼。四下静极了,天地如此辽阔,他却如此孤独。他眯起眼睛,吸了口寒冷的空气。不禁又抬首望天,点点疏星中浮现出她清丽却冷漠的容颜,他的心底似有两股背道而驰的力量各自拼命拉扯着,他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允禵摇首摔去胡思,不,不,他不能再想了。

十四贝勒府。

福晋梳洗罢便回厢房歇息,上了床,两眼睁睁却是睡不着,心莫名慌慌乱跳。“彩儿,爷有没有回来?”

彩儿忙披衣起身回道:“主子,戌半叫人去瞧了,说是还没回呢。”

“那你出去叫人预备下,我要过去瞧瞧。”

彩儿唤小丫鬟们入内伏侍,起身出去吩咐几句。入内见福晋已着好衣,便道:“主子,外面还下着雪,天阴着呢,还是再加套毛毡的吧。”

福晋点点头,随即有人上前替她换了衣衫。彩儿手搭着件雀毛大氅,替她披上身。

“少些人,就你和嬷嬷跟着便行。”福晋道。

“是。”彩儿应了,便随之走出去,走至厅前,唤了嬷嬷,打开青绸油伞,出了厅堂。

外面已有小厮们停轿伺候着。彩儿携了福晋坐上,嬷嬷放下轿帘,方命小厮们抬起,由后廊往西而去。

自允禵回京后,他便一直留宿在凤鸣居旁书斋那。

轿子直至仪门前方停下,彩儿先下,扶出福晋进入院中,才入正室,早有书僮丫鬟迎上。

福晋随问了几句,便命人出去,独自在外书房中等着。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突然听见声响,她抬头一看,进来的果然是允禵,面色似乎有些憔悴。

福晋站起身来,“爷,你怎么才回来?”她见允禵面色苍白,于是上前扶住他,隐约间闻到他身上传来酒气。“你喝酒了?”

允禵摇头,强笑了一下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似没注意到她是深夜等候在此,便轻推开她,进了里间暖阁,关上房门。

留下福晋一人伫立原地。

允禵掩上房门后将背依靠在门上,不知是一路跑得太疾,还是酒的缘故,感觉身子轻飘飘的,连神智都有些模糊了。

半响,也不点灯,他摸黑走去,躺上了床榻,眼睁睁地望着帐顶,沉淀下去的绝望、羞辱、伤心、懊悔等等情绪又齐齐涌上心头。

黑暗中往事一幕幕重闪眼帘,美好记忆不过是瞬间。只是长长十多年岁月,他已用尽生命中所有力气,爱恨痴狂到头来难道终是要化成灰,随风而去?不甘啊!一切可还有转圜馀地?!

风雪簌簌,扑拍窗棂。允禵躺在黑暗中聆听着声响,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觉得冷得厉害,便伸手拉过被子盖在了身上,冷,还是冷得厉害。明日,待明日太阳升起时可会暖些?迷迷糊糊中,他昏昏入睡。

静夜中,福晋推门而入。

允禵双目紧阖,唇瓣摩擦,苦恼地言语着:“有什么了不起,你走开,我不要再见到你。我要忘了你,忘了你……怎么你又回来了?不,不,你怎么会来,一定是做梦。”

福晋双唇陡地抿紧,那闷痛的气息再度充斥胸臆间,教她找不到出处宣泄。

“宛琬,宛琬……我是在做梦,一定是,你走吧,别再来我梦里,别再折磨我……”他双眼紧闭,眉间有着浓浓皱痕。

听到他近乎恳求的哀唤,她心口悸痛,脚下踉跄,伸手扶墙。

“宛琬,你不要走,不要走,留在我身边好不好……”他眉宇渐渐舒缓,如沐春风般轻柔喃语,“琬,琬……”

福晋神思恍惚地走出寝室,候在外边的嬷嬷赶紧上前搀扶住她。“没事,爷房里也不让人跟着,我瞧一眼也就放心了。”福晋微笑着。

一行人跨进后院供门,福晋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望了望围墙外一角天空。残月如勾,昼夜交界之时,冷得刺骨,她胸中那股抑郁的酸涩渐渐扩散开来。

“主子,夜风刺骨,还是回房吧。”彩儿小声劝道。

福晋轻轻“嗯”了声,转身朝里走去。

彩儿见她脸色煞是青白,也不知是冻着还是伤怀,自是不敢言语,小心伺候着她卸妆宽衣。待福晋盥洗毕,上床歇下,彩儿放下绡帘,才欲移灯,便听见她隔帘轻问。

“彩儿,你说一个人做梦时老是喊另一个人的名字,这是为了啥?是爱那个人还是恨那个人?”

彩儿一愣,几疑是否幻听,迟钝了下才道:“要是他说时的表情不是咬牙切齿,那多半就是爱了。”

福晋面色一阵煞白,咬着嘴唇半响不语。

“原来那多半是爱。”她阖上了双眼。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允禵挑起一角窗屉,一夜的雪,积得有一尺余厚,阳光明亮,照得纷纷扬扬的雪花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如闪光着跳舞的颗粒,一下下,晃疼了他的眼。

他却也不觉着眼痛,呆呆地,只是出神。

这一年冬天,允禵比任何人都觉得寒冷。明明那些年,边塞的冬天,也很冷。那时候,他却偏不觉得冷。还记得第一年,大雪封川,宛琬本就怕冷,那会更是冻得受不了,偏又不愿开口搭理他。他呵呵笑着让人多烧了些炭盆,连拉带拖硬将她拽来帅帐,双手紧捂住她的手,用力揉搓,呵一口暖气,再用力揉搓,一次又一次,她冰凉麻木的手渐渐有了暖意。帐外冰天雪地,士兵们燃着熊熊篝火,喝上几口烈酒取暖,边喝边唱边吼,篝火噼啪声响。自己紧握着宛琬的双手,听着帐外嘹亮军歌,心中是何等快活、恣意。

皇太后瞧见他这副光景,想起前些日他福晋进宫来求的事,心下难免烦忧。“允禵,既是冷,又何苦坐那风口里?”

允禵猛被惊醒般,若无其事的笑笑。

“你变了,这次回京你变了许多,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哪有。”允禵一口回道,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脸颊,“大概是瘦了点,皇额娘才觉得变了。等我待在京城里再养上两个月,准保和从前一样。”他夸张地笑道。

太后望了他一眼,更是忧心,摇头道:“允禵,你这身子骨是得要好好补补,可你知道,额娘说的不是这意思。”她目露慈祥地望着他。“你是额娘生的,难道额娘还看不出你有心事,你说出来,额娘只想帮你,你明白吗?”

“皇额娘——都说了没事,没事。”允禵皱了皱眉,好好地皇额娘为何让他进宫说起这些,难道她知道了什么?可是——不可能啊。

“那皇上要派你事,你为何总推说身子不适,都无兴致,还夜夜迟归,你到底要做什么?”太后话语中有怨埋,有不解,更多的是心疼、伤神、无奈。

“做事?做什么事?又有什么好事可做?”允禵低声道,眼露怅然,“皇额娘,你知道吗,剪掉翅膀的雄鹰便再也飞不上天空了,它成了只土鸡,只等着人喂养,等老等死。可纵然如此,它还是会想念那曾经湛蓝深邃的天空啊。”他神情似陷入了遥想西北那片辽远广袤的土地。

太后见允禵黯淡眼中夹着浓浓忧伤,心中了然,牵住他手,抚拍道:“我知道,你心里的委屈我都知道,可有些事不同了,就算是额娘也难说啊。”

“我知道。”允禵答了一句,又陷入沉默,半响,忽轻幽得犹如耳语般问:“皇额娘,你说——从前皇阿玛到底有没有说过什么?”曾经百官相送,鲜衣驽马,万人敬仰,不过短短一年,却已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他并非心无疑惑怨恨。

太后心下一惊,身子僵住,立时道:“允禵,你可不能去听别人胡说什么。”

“那,那你为何——”为何会在他登极时那样做?可允禵问不出口,他不忍去逼迫他额娘,他亦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两人沉默地坐着。

允禵面色缓了下来,随口另寻了话题。“皇额娘,我在西北得了个土方子,说是治疗你的痰疾有神效。”

“西北土方?可是要用当地的一种树芽做药引子的?”太后顺势接过。

“是啊,额娘怎么知道?”允禵话一出口,立刻明白定是宛琬,顿有些心神不宁。

太后已觉出其中蹊跷,想想,又只怕是巧合,事情断不至于如此荒谬不堪。

允禵见太后陷入深思,更是慌了神,急切道:“皇额娘,瞧我糊涂的,这次回京,事出仓促,方子竟忘了,日后我再托人去问。”

“你有这份心就行了。太医院新进了丹药,服了挺好,额娘的痰疾没什么了。倒是你,让额娘放不下心。”太后犹豫了下,轻叹道:“孩子,你当额娘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真傻,你媳妇都和我说了,这天下的好女人何其多,你怎知她们就都不如她?她又有什么好?令你多年难忘?”

是啊,这天下的好女人何其多,但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只爱宛琬,不爱其她任何一个。允禵只这么想,没有说出来。

“你这样念念不忘,可你要到哪里再去找另一个她呢?”太后拉住他的手,痛惜道:“孩子,你怎么偏就这桩事钻了牛角尖。”

“也许是傻,可我自己也没法子。”允禵面色一暗,“皇额娘,儿子知道如今一切都不同了,但只要她在这个世上,我就没有办法。”他眼眶微红,双手覆面,低语道:“额娘,从前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对别人好,别人也一定会对我好——原来不是的,有时你对一个人越好,她反而会越讨厌你。。。。。。”

傻孩子,就那样难舍吗?她不懂,甚至深深怀疑世间是否真有这样的感情,可这刻,看着她已是遍体鳞伤的儿子,脱口道:“要不额娘让你见上她一面。”

“不,不,不,我怕,我怕见了她再没有离开的力量。”允禵沮丧地摇摇头,苦涩道:“我自己心里明白,若再见到她——我定会疯狂。”

太后无话可说了,暖阁里静了下来,只闻窗外叶儿哗哗地响着。

不过是个女人,可她怎能怨胤禛得了天下,却还舍不下一个女人,如今他是皇帝了!太后想起那年春天,允禵请旨拴婚得允,欣喜若狂,随后胤禛入宫那副势在必得的神情,她忘不了。他是真的喜欢,还是仅仅因为允禵。。。。。。今时今日她已比天下任何一位母亲都更尊贵,可她心中却并不感觉幸福。她的亲生儿子胤禛最终得承大统,然而曾经无声的硝烟中,他最强而有力的对手亦是她的亲生小儿,于是对她而言这已注定是一场没有胜利者,而只有失败者的争夺之战!

允禵步出永和宫正殿,出了永和门,才拐上甬道,忽横生出一人将他拉至隐处。允禵正欲出声,那人已抬高了暖帽,原来却是九阿哥允禟。

允禵不由抱怨道:“九哥,怎么大白日的便唬人?”

“还说呢,我早叫了你,你一个劲地直往前走。”

“噢。”允禵歉意笑笑,又道:“可你怎么跑这来了,不会是专为堵我吧。”

“可不就是堵你来着。”允禟这才注意到允禵脸青发白。“你是怎么了?面色这么差?”

“没有啊。”允禵摇了摇头,笑容却是那样虚弱。

允禟当然不相信他说的话,可眼下他有更要紧的事要说。他蹙起眉道:“允禵,坏事了。”

允禵一愣,似没听明白,皇阿玛走了,宛琬也离开了,还能有什么坏事?

“他手里好象有我们从前往来的信函。”允禟凑近允禵身旁,压低了嗓子,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耳语道:“就是你让我密切关注京城动态及圣祖皇帝龙体安康的信函。”

允禵让他的话吓了一跳,缓过神来道:“这怎么可能?”

“是啊,我不是都叮嘱你将那些信给烧了?圣祖皇帝一驾崩,我这边的是通通查了一遍,全处置妥当了。可宫里传出消息,他手里的确是有。难不成他是早先就有了?圣祖皇帝为这才不待见你我了?”允禟疑惑地嘀咕。

允禟万没料到他心腹竟私下翻录了他与允禵秘密往来信函,并落入胤禛手中。他已感到胤禛撒出的那张大网正在慢慢地收缩。可就是死也需拖个垫背的。红袖招中烟玉意外得知的那番允禵醉话,让他和八哥觉出宛琬与允禵亡妾根本是同一个人!西北之行定有不为人知的内幕。

允禟目露慌张,“允禵,他正宣召我呢,我得赶紧走了。”说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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