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意莫倾城作者:妖三-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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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花意莫倾城
作者：妖三


☆、第一章

　　第一章

　　──所有故事的开头，大家都是路人。但因缘也罢，劫数也罢，命数注定你要遇见，便不会错身。

　　这是陆小念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头禅。

　　花莫漪起初就是被他这种玄妙莫测的神棍口吻吸引，才会对他兴起令自己後悔莫迭、恨不化作胚芽投胎重新来过一遍的好奇之心的。

　　故事还要从一个滴水成冰、寒风飒飒的午後说起……

　　时值隆冬，飞雪漫天，飘扬白羽纷纷扬扬，占据了视野范围内所有空间。放眼所及，天尽头处雪色与地平线融为一体，苍茫难辨东南西北。是万物萧索的冬季，又兼山间温度低於平原，山脚下一片茫茫雪地里人迹罕至，许久难闻窸窣声响。偶尔几团积雪，从进山　　小道旁承载过重的枝桠上跌落而下，成了这片雪地里唯一活泼的动静。

　　忽尔一阵微风拂过，干净无暇如一片纯色白毡的雪地上，多了一道绯色袍服的修长身影。年轻而气态沈稳的绯袍男子，柔顺黑发向上梳起成一个规规矩矩的发髻，雪白色发带在带雪意的寒风中优雅飘扬，额前一点剔透梵印，衬出修行者的身份。望去不过二十出头　　的年纪，目若点漆，鼻梁高挺，唇色嫣红若含朱，长长眼睫比女子还浓密，扑闪颀长似燕尾，竟是一副勾人摄魄的绝佳皮相。长可及膝的袍服下摆上，用上好丝线绣有水浪山石图案，低调的奢华著。

　　绯袍男子好似浑然不在意漫天雪絮的恶劣天气，悠闲从容自雪地里延展出两道浅浅脚印，径直往这座山腹深处不为人知的山谷群而去。

　　无数晶莹雪花自他身边飘落，却无一片沾身。

　　很难说他是有目的地在寻找一处特定所在，入得深山腹里，在各处山谷口仅是略作停留，并没有进入一探的打算。但神情又胸有成竹，显然大雪天跑来深山谷底不是为了吹著冷风踏青观景。

　　脚步再移，正要离开一处同样被皑皑白雪覆盖的谷口，视线忽然被一处奇异吸引。谷口右侧积雪之下有几株个头矮小的豔丽桃花树，被雪意掩去了大半形体，若是粗心大意极易忽略过去。但若细看，分明看得出那些偏居一隅的桃花，雪色凝冷中竟犹自傲然盛开著　　。

　　年轻的修者停了脚步，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微笑。

　　“腊梅怒放方为寒冬正景，此地却一反常侯，桃花烂漫，灼灼其华。看来是这里没错了。”

　　他上前一步，正要抬起手臂拂去桃花瓣上积雪看个仔细，忽觉耳畔一阵清风刮过。修者反应迅速，立即偏头，一道疾锐冷气擦过脸颊直直钉入身前桃花树三寸，望去却是一枚寻常草叶。

　　身後响起清冽人声：“小白脸，天寒地冻的，你跑来不老林作甚？”

　　这人迹罕至的僻静山谷里，竟然除他之外还另有他人。

　　修者回过头，看见出招偷袭的人，没什麽正形的懒懒倚在入谷山壁上，纤长手指一抛一抛的玩弄著另几枚草叶，眯眼威胁的朝著自己看过来，看情形只要他回话稍有不慎，很快会被二度攻击。

　　仔细打量，那人有一头罕见的冰蓝色长发，瞳色妖紫，眸子大而有神，容颜极是清丽干净。然而和他给人好感的漂亮长相南辕北辙的是他的装束打扮，宽大颀长的衣摆缀满豔色五彩流苏，袖口乌金丽线描边，一身浅蓝衣裳却镶满争奇斗豔的花朵，繁复浮夸得很，　　教人一眼望去即有掉入百花丛中的错觉，眼花缭乱。

　　初次照面，陆小念对花莫漪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是一只衣著华美，咄咄逼人的纨！子弟。

　　他的奢华做派倒可以跟爹亲陆子疏一拼，只是品位未免差了好几个等级。

　　陆小念在心里默默做了个评断，然後声色不动的对人微笑：“公子也是好雅兴，寒冬腊月，亦有到深谷寻芳揽幽的闲情逸致。”

　　对方挑了挑眉：“装傻充愣无用，你一身妖气，入到林中就会给人盯上。”

　　“唔，在下不明白公子话中之意。”

　　花莫漪不耐烦，一个漂亮的回旋，飘起一阵花香掠到陆小念眼前，两根纤指并拢，拈著一片草叶直指他鼻尖：“小白脸，本公子没闲工夫陪你演戏，老实招来，你摸进不老林有何企图？”

　　陆小念微微眯起眼，心念电转，在对方第二枚草叶即将脱手飞出前选择了老实坦白：“在下名唤陆小念，乃受家师九莲禅所托，前来不老林参加花妖王五百年寿诞盛宴。敢问花妖国入口正是此地吗？”

　　话音方落，盈目白雪顷刻崩解消融，现出漫山遍野豔丽妖娆的桃花胜景来。粉色、红色、莹白、淡绿、浓紫，夺目摄魄的一片接著一片，一簇紧挨著一簇，白雪消散的刹那，桃树上无数缤纷花瓣随著和煦暖风在空中飘扬而下，落了一场五彩斑斓的桃花雨。陆小念　　和花莫漪立身层林尽染、桃花纷飞的山谷中，四目交接，望见彼此容颜瑰丽，衣袂翻飞似蝶影，肩头栖满桃花香软。

　　正是盛年，翩翩佳公子，容似玉郎潘安。

　　突来的环境转变让两人都有些发愣，好在这时过密的花粉让陆小念鼻尖有些许发痒，不轻不重打了个喷嚏，才总算把他俩从直直对视的莫名状态中解救出来。

　　花莫漪悻悻道：“原来又是来拜寿的，害本公子空紧张一场。”

　　陆小念揉了揉鼻尖，想著这花粉过敏的症状终究要想个法子根治了方好。“既然在下通过了花妖国入门考验，可否请公子指引一条道路进入贵国？”

　　冰蓝美人没什麽兴致的挥了挥手，转身：“既然撤了封印，一会自然有人前来引导，你老老实实待在这等候罢。”幽雅花香起灭间，人已消失不见。

　　桃花雨还在片刻不止歇的飘洒，陆小念眼望花莫漪离去方向，又打了几个喷嚏：“……好歹帮忙把这阵花雨停了，对於上等花妖来说应该算不得难事吧……”

　　唉唉，等到他进入花团锦簇的花妖国中心，只怕更加要命了。

☆、第二章

　　第二章

　　“公子这边请。”

　　桃花雨落尽，踏著一地柔软香花，陆小念跟随一名於花瓣雨中翩然现身的娇小玲珑少女，进入封印撤销後出现的花妖国入口。

　　入口也同方才那阵花瓣雨一般，张扬奢侈，一道横亘眼前的白玉界碑高耸足有十丈、宽过三丈，且唯恐来人不知一般，在界碑正面用超过千朵不同花种作笔画，气势磅礴写就“花妖国”三个大字。

　　看看前头领路的少女同样一身花枝招展眼花缭乱，陆小念忽然理解了方才那名纨！子弟肤浅的打扮方式。

　　举国上下都统一在一个欣赏品位上，耳濡目染，实在也怪不得他啊。

　　界道沿途开满大颗大颗豔丽芬香的花朵，有的叫得出名，有的见所未见，陆小念起初还颇有闲情逸致的一路观看一路默诵，企图回去後也问倒师父九莲禅和留灯一次；後来发觉花妖国里汇聚了全天下的奇花异葩，目不暇接，而且自己花粉过敏，咳嗽得也著实分散　　注意力，索性放弃了挑战，眼观鼻鼻观心只专注跟随领路少女行路。

　　经过花团锦簇的长长界道，眼前豁然开朗，已是入得境内。眼前车水马龙、集市吵嚷、人头攒动，俨然如同外面世界，充满寻常烟火气息。

　　引路少女领得他到一个客栈模样的建筑前停下，笑吟吟道：“公子且在此处歇脚，五天後方是我家王上寿宴，届时会再有宫卫前来迎接公子进宫贺寿。”

　　陆小念颔首：“谢过姑娘指引。”

　　少女轻巧旋身离去，陆小念抬首打量眼前书有“绿竹栈”牌匾的客栈，青竹做墙，青藤为梁，一派郁郁葱茏，倒是清凉悦目得很。落住应当很是惬意，就是不知食物滋味如何。

　　正值午时，陆小念进了客栈，目光四下一扫，看见客栈内只有寥寥两三人，低声轻语，环境颇为宁静幽和。他视线不过稍作停留，便立刻有一身绿衫的店小二上来招呼，殷勤眉眼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哎呀公子爷，是外间之人罢，这一路风尘可是辛苦您呐。　　天字号客房尚有一间，小的这就替您去拿号牌如何？”

　　绿竹栈是宫里默认的民间接待贵客之地，凡是预备进宫之人都会由宫婢指引在此短暂停留，等候宫里召见。从掌柜到店小二，熟门熟路得很，自是知道这些来投宿的人大都来头不小，说话举止间殷勤得紧。

　　陆小念伸手摸了摸衣襟内里，里面放有师父们给他预备的二十枚氅鹤草。这花妖国流通的货币不同於外界，二十枚氅鹤草在此地相当於二十锭金元宝。

　　陆小念当下便摸了一块出来，递给瞪大眼睛的店小二，笑道：“好，给我那间上房，五日便可，另外还请劳烦拿些吃食过来。”

　　店小二略结巴道：“宫里已经与小店结算过，公子爷实在不必客气……”

　　陆小念挑眉微笑：“初来乍到，我对贵国风土人情概不熟悉，一会还要有劳阁下为我解说一二，这氅鹤草便权作私人探问消息的一点小小心意。”

　　他出手阔绰，言谈又温和儒雅，送上门的横财店小二哪会再做推拒，顿时屁颠屁颠的接了氅鹤草，一溜烟的跑没了踪影。片刻後又端著一大盘热气腾腾的食物和一壶上好的花雕酒过来，鞠躬作揖的把这位财神爷引到临窗位子就坐。

　　眉开眼笑道：“公子爷不远万里跋涉入境，却只定上房短短几日，想必是为参加五日後王上寿宴而来。要不要小的给您推荐一两件合衬王上心意的贺礼？”

　　陆小念笑著点头道：“正有此意。我来时途中，听闻花妖国富甲一方，花妖王又正值盛年，妖力充盈所向披靡，很好奇不知怎样的礼物才能讨他欢心？”

　　虽然从师父口中听闻了花妖国林林总总的介绍，也大致了解花妖王室的一些情况，但对於师父交托的任务还是有领会不清之处。不若旁敲侧击打听一些小道消息，或许对完成师父布置的出师任务会有所助益。陆小念心中暗暗盘算，横竖只要此行顺利解决师父安置　　的难题，他就能功成身退，自师父门下结业，重返烨姝山了。

　　“这麽说来，王上确实是一无所缺，唔……”店小二挠了挠脑袋，陷入痛苦的思索。陆小念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悠悠的边浅抿，边听店小二碎碎念叨：“寻常礼物大概王上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每年寿诞日其实充其量也就是走个过场，图图热闹罢了……能够让王上开颜　　的东西……”

　　陆小念听著，视线忽然被门口一抹跃动冰蓝吸引。他侧过头，看清那冰蓝身影的容貌，居然是在花妖国封印入口处，那个不期而遇出手偷袭之人。

　　只见那名装扮张扬但明显品位不够水准的豔丽公子闪进门来，一进门就鬼鬼祟祟的贴著墙角，力图躲避客栈内人们的视线，同时不忘四下里东张西望。他分明正是花妖国本境之人，在这间接待花妖国贵宾的客栈里却溜著墙角行动，好似摸进敌阵一般莫名鬼祟，陆　　小念好奇心起，对他不由又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引来对方注意，一个不爽的眼色就瞪了过来。

　　陆小念远远对他做了个口型：──这麽快便又遇见了，当真好巧。

　　花莫漪白了他一眼，懒怠搭理，哧溜一下就蹿过大堂，在客栈有人注意到他之前溜到二楼上房，冰蓝色身影一闪即消失在陆小念视野里。

　　他好像在找什麽人，而且不希望被这间客栈的同胞看见他……

　　陆小念沈吟著，微微眯起眼。

　　这时浑然不觉客栈里摸进了一个人的店小二，一拍大腿道：“对了，虽然王上对贺礼什麽的别无所求，不过据坊间传言，王室一直被一个流言困扰著，数百年来寻不著解法。如果公子爷有兴致，或许可以从这个方面努力一番，不过根据过去的失败经验来看，可能成　　效也不大就是啦。”

　　“困扰花妖国王室的流言？怎样的内容？”

　　“是跟王室血脉有关的诅咒，具体说来，好像是跟二太子有关。”

☆、第三章

　　第三章

　　据店小二所言，花妖王和花妖後共育有七名子嗣，个个英姿卓绝，容貌美豔，堪称花妖国形象表率，随便一个拖出去都能代表花妖国举世无双的倾城品相。其中二太子和五公主清丽尤甚，两兄妹文武双全，花艺高超，花妖国几无人能出他二人之右。

　　後来陆小念琢磨了很久这句“花艺高超”的形容词到底该作何释义，直到他见到花莫漪宫中大片大片盛开得几乎没有地方可以放脚的怒放花圃才顿悟──不过就是会种花、能以妖力御花灵成兵罢了！──

　　店小二说到王室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陆小念几度想开口插话都没能找到机会打断他的热情。联想到国界入口处高调得夸张的界碑，陆小念咳了声，终於抢在人换气时找了个机会插嘴发问，直击重点：“听起来整个王室都挺伟岸的，又会是怎样的诅咒困扰花妖王，　　数百年难消？”

　　店小二一拍大腿，恨铁不成钢道：“据说是二太子的婚事问题。”

　　“二太子的婚……”陆小念没问完，就见店小二哎呦一声，捂著脑袋从桌子边上跳了起来，愤愤回头：“谁！谁拿筷子扔我！”

　　陆小念视线从掉落在店小二脚边的两截竹筷子抬起，似笑非笑的看著不知何时坐在绿竹栈另一边靠窗位子，浑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妖紫眼眸的人。

　　换装换得好快啊，就那麽担心被人认出来？

　　那人从头到脚都裹在黑色夜行衣里，在这春暖和煦又阳光普照的花妖国境内未免显得格格不入。店小二显然也察觉了此人正是暗地里扔掷筷子之人，忿忿不平的想要说理，那人却抢先开口，声音甕声甕气，是刻意伪装的声线：“大胆刁民，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妄议王　　室是非，当心隔墙有耳，捉了你入狱去。”

　　店小二抗议道：“二太子的事，举国皆知，又不属机密。”

　　那人哼道：“对境外之人胡言乱语，散布流言，便是逾矩。”

　　陆小念笑道：“兄台光天化日之下却作这身梁上君子的装扮，依在下之见，只怕府衙的人当真来了，兄台才是难逃盘问的那个罢。”

　　裹在黑布中的妖眸冲他狠狠一瞪：“入境随俗，做好你该做的事，莫惹祸上身。”

　　“耶，这算是兄台对在下的好心警告？”

　　“如果你安分守己点，或许还能免除沦为花肥的噩运。”那人言辞带刺，似乎从第一眼见到他就留下极为不佳印象。陆小念摸了摸自己脸颊，暗忖好歹自己也是一介翩翩美郎君，从小到大夸赞他才貌双全、对他有好感的男男女女不说上千也有成百，怎就这般入不了　　这个品味肤浅、傲气浮夸的家夥之眼？

　　那人却不再搭理他，直截了当对店小二发问：“这几日，绿竹栈有没有来过和尚？”

　　店小二本不欲应答，那黑衣人衣袖略抬，一股奇异馨香淡淡扬洒出来，店小二登时脸色一变，神情立刻恭敬了起来。

　　抛下一头云雾的陆小念，倍加谄媚凑到了黑衣人跟前，恭恭敬敬道：“回──咳咳，绿竹栈这几日进客不多，前日来了名三百岁上下的狐眼女子，应是白狐王族，住在天字三号上房；瑞羽族那几位长老您是见到过的，搁下贺礼就告辞了；东海麒麟君、南山鹫王昨日　　偕同住下；再有就是这位公子爷……”

　　店小二说到陆小念时，後者微微笑著，主动对黑衣人做自我介绍：“在下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