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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朱门-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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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缝缓缓被推开。魏家的门窗虽然都是上了年岁的古物,但是保养极好,再加上小桃坞住了这么些姑娘小主,要是不精心呵护一下,只怕有人挑三拣四。从小缝里伸出一只雪白雪白的小手,轻轻扳着左面那扇窗户棱一点一点往里推,窗户竟再也没有发出半丝咯吱的噪响。
凝萱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她虽紧张,但并不害怕,这世上。神魔鬼怪也难敌人心险恶,如果只是人,大不了和他拼死一战,一命抵一命,也算是打个平手。
凝萱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每晚睡前必做一件事,就是将一根打磨尖尖的银簪放在枕头下,时间久了。竟是不做此事还难以入眠似的。簪子在手中冰冰凉,凝萱滚热的血脉根本无法暖住它,这银簪就像破匣而出的猛虎,只恨不能即可痛饮鲜血。
窗户被推开了小缝一条。凝萱隔着幔子往来人处看。虽说月色昏沉,但总归比屋内亮许多。她这个位置。斜对着后窗,看来人虽不清楚,但也隐约可见她一袭的白衫,乌发披散直垂腰际。
那人极小心,并不着急进来,而是打量幔帐里的凝萱。好在,魏家用的这幔子乃是罕见的月影纱所制,轻薄透气,日光打在上面只觉得想一层月影似的撩人,最奇妙的是这月影纱正反两面。外深内浅,帐子外的人看不真切,帐子内的人却可将来者识辨的一清二楚。
凝萱一动不动。在外人眼中就是死死睡去的模样。
远远传来巡府的打更声,这梆子声真好比催促他行动的号角。就见窗外的人影单手攀上不算矮的窗沿,猛地发力就要往里进。
这时候人最少防备,碧潭见机不可失,手中的棒子顺势往下砸。
“呜”的一声疾啸,棒子带着的劲风顿时发出了巨大的响动。窗台上的人没料里面早有准备,一惊,下意识用手去抗。只是那手是软骨头,怎敌棍棒来的排山倒海似的威力?
凝萱离得老远,却已经能感觉的这两者相击时产生的痛楚。可叫人吃惊的是那人竟没出声叫半句,反而一惊之后,迅速消失在夜色中。碧潭的本意是将来者一闷棍打死,即便不死,弄晕了他看看是什么人也好,然而事发突然,碧潭高估了自己的本事。
屋内死一般安静,碧潭看着幔帐里的五姑娘,凝萱一身短襦衣的走了出来,二人在黑暗中对望。被敞开的窗子不断的往里灌风,凉意袭人。
凝萱几步上前,将博古架上一只粉彩镂花瓶抓在手中,想也没想的冲着后窗户狠狠一砸,完全不去计较它的价值。
“砰!”
瓶子瞬间粉碎,在这昏暗的夜晚显得异常刺耳,没等碧潭说话,凝萱已然跑到前窗,软烟罗糊的窗户纸清晰可见外面的情景。凝萱左右看着南北两侧,四姑娘的北四间几乎是在瓶子落地的那一刹那便有人点起了灯烛,反观南四间,竟没一点声响。
“姑娘,姑娘开门。”宋嬷嬷急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更夹杂着数不清的凌乱的脚步声。整个小桃坞的前回廊在短时间内被照耀的犹如白昼,巡园子的婆子们全围在了东五间。
凝萱在夜色中给碧潭做了个手势,碧潭迟疑的看向洞开的窗户,一咬牙,迈步去开门。
“姑娘,是什么声音?”宋嬷嬷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碧潭,径直走了进来,青梅、青雪脚上的鞋子还没踩稳,却已经伸手去找火折子了,笑槐扶着宋嬷嬷,两个人急切的浑身哆嗦,看着窗户下的凝萱六神无主。
不知为什么,她们总觉得那一声脆响透着诡异。
门口站着几位护院婆子,人人往里张望,却因花厅和内室尚且有一段距离。所以竟分辨不清什么状况。
凝萱沉声道:“去将大伯母身边的梁妈妈请来,只说我这东五间撞了邪。”
宋嬷嬷吓得一把捂住凝萱:“姑娘慎言,这话说不得!”
碧潭看着姑娘坚定的神情,霍地对宋嬷嬷道:“嬷嬷,姑娘不是那种没有主意的人,若对外嚷嚷说进了贼,只怕对姑娘闺誉有损,只说是鬼神,先探探外面的口风再说。”
宋嬷嬷大惊,拉着凝萱到了书案前低声询问道:“姑娘才得了恪亲王府的玉串儿,这晚上就招了贼,难道竟为了它?”
要真是如此,宋嬷嬷可不敢再叫姑娘戴它了,这哪里是保命的符,分明就是催命的刀。
凝萱在幔帐里的时候恍惚猜到了这一层关系,她的困窘众所周知,来这里偷盗,不如往听雨轩大姑娘那里来的更实际些,若是采花贼,那自己年幼,更没有道理。想来想去,能引得贼儿垂涎三尺的,除了这玉串儿,就再也没有心动的地方!
第七十一章宵小(下)
梁妈妈今晚恰好在大夫人处当值,她们这些当奴才的,年轻的时候便养成了浅眠的习惯,所以当巡院娘子一敲门,梁妈妈顿时惊醒了。
“妈妈,大事不好,小桃坞出大乱子了。”巡院娘子跑的气喘,梁妈妈一听和小桃坞有关,先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欢喜堂或是听雨轩,这一切都好说。
梁妈妈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慢慢说,难不成后面有狼追着你?”
巡院娘子一激灵,忽然想到自己在夜色中这一路奔来,竟没碰见半个上夜的婆子,她猛想到刚刚五姑娘惊魂不定的嚷嚷,吓得巡院娘子一身冷汗。
“妈妈,五姑娘请你赶紧过去瞧瞧,说她房里撞邪,如今人都围在外面,你看这事儿要不要通禀大夫人?”
“撞邪?”梁妈妈声音陡然一高,“我看是撞墙才对,刚得了国公爷的宠爱,这就风不清东西南北了,我看啊,是该找个道士来给五姑娘”还没等梁妈妈的冷言冷语悉数倒出来,房门被人猛地撞开,另有一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妈妈,鞋,鞋,”来人使劲儿咽了口水进肚,“五姑娘房后找到一只白色的绣花鞋,上面还沾了血!”
梁妈妈眼睛里的瞳仁顿时一散,厉声喝问:“你说什么?”
来人被吓得够呛:“回,回妈妈,五姑娘后窗户墙根下找到一只染血的白绣鞋。”
若是刚刚梁妈妈还有些不以为然,那此刻,当这只白绣鞋出现之后,梁妈妈心中已然搅起了轩然大波。
“走。跟我去看看。”
大夫人的院子前后三进,除了正熟睡的夫人和三姑娘,几乎人人都在暗中行动了起来。梁妈妈领着不下二十号人进了小桃坞,各房也有闻得消息来询问的,也有装作不知的,远远见梁妈妈来,众人忙散开一条大路。
梁妈妈神色不善的往后院去,小桃坞的后院只有一片桃林,东五间正对着它,深夜时分。此处却是灯火通明,少说也有一二十人在此聚集。若说前院的人还肯为梁妈妈散开一条路,而此刻,大家团团围住了后院一口水缸,远远的围着。抻着脖子往里看,不断传来窃窃私语声。
“深更半夜的,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梁妈妈故作威严的样子。只是往日说一不二的梁妈妈,此刻却没人肯听她半句,仍旧是围着大水缸。
梁妈妈脸上有些挂不住,上来扒拉着人群。从外往里面挤。四姑娘和五姑娘隔着水缸对站,二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的瞄着幽深的水缸。一抹白色的影子似乎会摇动似的。时而上飘。
梁妈妈心中忽然有些胆怯,暗暗后悔自己冒冒失失的上前,“哎呦,姑娘们,夜里风硬,还是进屋歇着吧!”
四姑娘雅静木然的眼睛瞅着梁妈妈,然后伸手指了指水缸里那抹白色影子:“你去捞上来!”
凝萱垂着眼睑瞄梁妈妈的表情,这婆子痴痴的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不敢相信雅静的话。这院子里的人,都胆小着呢。谁又敢上前来动手?梁妈妈身骄肉贵,让她来捞,还不如叫她把脸贴在地上任人践踏。
然而。叫梁妈妈说出拒绝的话来,她又不好开口。毕竟。四姑娘身份再浅薄,她也是魏家的主子,梁妈妈再得大夫人重用,那也是廉国府的奴才。
主子吩咐奴才,天经地义。
梁妈妈指头僵硬,脚下的步子挪的比乌龟还慢。
“五妹妹!”
这一声可救了梁妈妈的性命,梁妈妈忙回身看来者,她现在是打心眼里儿待见三少爷。
“三少爷可快来看看吧!那缸里是什么?吓得我们四姑娘和五姑娘不敢动弹。”跟着梁妈妈来的人将元辉齐齐挤到最前方。
元辉先是将水缸旁的凝萱上下打量一圈儿,见人完好无损,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元辉手中提着佩剑,他抢步上前,将凝萱给掩到身后,招呼了一起跟来的两个十一二岁小厮,让他们高高举起火把,水缸顿时间被照的通亮。
哗的一下,原本围在附近的人悉数散开,谁也不敢往里面看。当中有个小厮胆子大些,将火把凑近了水面,乌黑的大水缸被照的露出了原形。一只雪白小猫沉在水中,已经是死透了。
“啊!”四姑娘雅静一声尖叫,她终究没忍住好奇,往水缸里看了一眼,只那么一眼,雅静就认出了白猫正是自己的雪团。四姑娘如烂泥般瘫软在地,为了这只猫,雅静和多少人起过争执,叫雪团的小家伙也确实可爱,刚断奶的时候就到了雅静身边,雅静就当宝贝似养着,好吃好喝都紧着它,在北四间伺候的人都知,得罪人也不能得罪四姑娘的心肝宝贝。
这会儿雪团溺死在水缸中,雅静心里的怆然可想而知。
有人已经将哭哭啼啼的四姑娘扶出了后园,元辉示意笑槐将凝萱拉走,他满脸郑重的用剑鞘挑起水中的死尸。那雪团浑身湿漉漉的长毛,无一不淌着水滴,许是泡的时间久了,连脑袋也越加发胀,原本可爱,如今也免得可怖。
不少围观的人悄悄背过身去作呕,大半夜看了此等惨状。虽说不是真人丧命,可也够大家“回味”了。梁妈妈脸色白的像一张蜡纸:“三少爷,五姑娘,赎老奴无礼,还请两位借一步说话。”
元辉看了看凝萱,凝萱倒是挺坦然,没有什么受惊后的疑神疑鬼。兄妹二人跟着梁妈妈进了东五间,一进门,就闻得扑鼻的回魂草的味道。这回魂草是灵艾的别称,苦涩明目,原是大周处处可见的一种野草,像廉国府这样偌大的宅院,什么小树林,假山后总有些疯长。有人说,受惊之后用此物煮汤喝下,或是点了火盆子将它一烧,魂魄就能召回,恶灵就能退散。只是味道不好闻。
梁妈妈不耐的捂着鼻口走了进来:“宋嬷嬷的手脚倒是快,我都不晓得这灵艾哪里去寻才好。”说的好像凝萱先有准备似的。
元辉大为不悦:“看梁妈妈说的,凝萱才几岁,碰上这种事儿害怕都来不及,妈妈不说先找作恶的端由,倒像审犯人似的拷问起凝萱了。”
梁妈妈被气了个倒仰,越发认定此事是五姑娘故意为之。她必定是知道老太爷要给其换院子的事儿,所以才闹腾的凶,连闹鬼的事儿都叫嚷了出来。
梁妈妈被三少爷数落一番,便沉着脸问碧潭事情的经过。
“回妈妈,我们东五间晚上一向是谨慎,所以晚间入睡的时候定然要在后窗户的台沿上摆只瓶子以防万一。进三更的时候,我睡的迷迷糊糊,隐约就听见梆子声儿里带着点不同寻常。不大会儿,后窗户被人推开了一条小缝,瓶子应声而破,可是我看的清清楚楚,是个白衣的蓬头女鬼,吊着白虎眼往里看呢!”
碧潭声音没有起伏,说话时面色又不乏刻板,听的梁妈妈心里直抽筋,她这样的年纪,对鬼神一说深信不疑,碧潭是老太太身边的旧人,绝不会陪着五姑娘一起欺瞒自己。
那是真的?
梁妈妈心中一凛,若是真的,那今晚的事儿绝对不能小觑。梁妈妈看向凝萱,语气放缓了许多:“听说姑娘这儿还捡了一只绣鞋,不知能不能叫老奴看看。”
凝萱小脸僵硬,嘴巴抿的紧,梁妈妈不敢深说,只能求助似的看着宋嬷嬷。宋嬷嬷虽不齿梁妈妈为人,但还是转身去了屋子外,不大会儿,用红纸包了那双雪白雪白的小绣鞋进了花厅。
梁妈妈壮着胆子将纸包拆开,露出里面那只巴掌大的小鞋来,梁妈妈诧异的翻看着鞋底,上面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这倒是奇怪了。”
凝萱接过话茬来:“妈妈也看出里面的奇怪了吧?后院到处是泥土,纵然再干净,怎么可能会纤尘不染?除非,除非”凝萱吊着梁妈妈的胃口,急的梁妈妈也顾不得什么,直瞪眼:“姑娘心里有什么成算,只管说出来就是。”
凝萱心中一笑,嘴上却仍旧有些胆怯:“碧潭刚说的半句虚假没有,我们看到的确实骇人,一眼吓掉人的胆。妈妈想,这鞋子满是鲜血,又脚不沾地,除了还会有什么?凝萱现在想想就觉得遍体生寒。”
梁妈妈打了个寒颤,倏地将手中白绣鞋扔在地上,使劲儿往裙摆上蹭着巴掌。
凝萱暗笑在心,只要梁妈妈肯信,她就不愁大夫人不跟着相信,这样一来,自己后续的打算才能有盼头。
门外脚步匆匆,梁妈妈身边得力的婆子走了进来,附在梁妈妈耳边正预备说话。元辉和凝萱两道目光有若饥鹰,盯得梁妈妈浑身不自在。
“三少爷和五姑娘在这儿,有什么你直说就是,遮遮掩掩的成什么体统。”
婆子特来献殷勤,反被梁妈妈臭骂一顿,不由得讪讪道:“是。刚刚咱们查过,四姑娘的雪团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伤痕,看样子是被按进水缸里溺死的。”
凝萱眼珠一转,雅静的雪团她见过,要是有人将其塞进水缸里,雪团肯定要大叫大闹,只是水缸就在自己后窗下,自己房里不可能没有声音。
小贼留下白鞋,又戕害了雪团,她的用意又是什么呢
第七十二章妥协
这闹剧直忙到鸡鸣时分,东边的天空隐隐泛起了红光,廉国府里起的最早的一批洒扫婆子已然开始忙活起来才算散去。梁妈妈到底有些年纪,这半宿折腾的已然是筋疲力尽,只是她分毫不敢休息,小桃坞里的事儿大约是个开端,这么多的人看见,那死猫,那绣鞋,只怕不到早饭的功夫,这廉国府里就要传的沸沸扬扬。
梁妈妈暗叫一声晦气,二房的人才受伤,三房就撞鬼,果真要到庙里拜拜。
梁妈妈这一脸阴沉的回到大夫人处,事无巨细的做了回禀。
单说小桃坞这边,二姑娘诗琪从始至终没有露面,这不稀奇,她如今病着,要是出来岂不要招人非议?二夫人的伤不是闹着玩的,就算顾忌主母的心情,二小姐的伤也不能太好。
四姑娘被雪团吓得半死,清晨笑槐奉命去看的时候,翠芙说,那四姑娘一直高烧不退,睡梦中胡话不断,不是鬼就是妖。
凝萱盘腿坐在拔步床上,用了一张薄薄的晋阳湖的小绸被子,盖住了这不雅的坐姿。要是平时,宋嬷嬷一定耳提面命的数落姑娘,可今天她却没这个心思。
此刻,她坐在床沿上冷冷的盯着碧潭,归根结底,宋嬷嬷对碧潭还是不信任,加上昨晚这事儿实在离奇,闹鬼?还不如说闹贼来的更叫人信服。
宋嬷嬷自认没读过书,不懂大道理,但是非真假,她还分辨的清楚。
“碧潭,你倒是仔细说说。吓到姑娘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用碧潭开口,凝萱已然接过这个话茬:“嬷嬷真真儿是个蓬头白衣鬼,要不是碧潭机灵,睡的迟,只怕我们俩都得不了好!”
宋嬷嬷虎着一张冷脸:“姑娘少在嬷嬷前面打马虎眼,咱们屋里守夜,什么时候就在窗台上摆瓶子了?晚间那一声叫脆亮,分明就是姑娘故意为之。我的小姑奶奶,你说什么不好,偏到处嚷嚷是撞见了鬼。还”宋嬷嬷说到此处,硬狠狠的压低了声音:“还弄死了四姑娘的猫,这不是和北四间结怨嘛!”
凝萱哑然,宋嬷嬷实在看得起自己,原来她只当这是凝萱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呢!
凝萱的面容顿时变得肃然:“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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