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天晴-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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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月眉眼一弯，开心地笑道：“要是哥哥不方便说就不说，反正哥哥想做什么就告诉月亮，哥哥要月亮做什么月亮就做什么。”
　　其实苏忘遥跟南宫月年纪也不小了，这个年纪的女子很多都已经嫁人生子了，她对着别人也不是这个样子，就是对着苏忘遥总有股小女孩子的黏糊劲。
　　子时，天上的月亮也已经被黑云遮住了。
　　苏忘遥道：“回房吧。”
　　于是这才散了。
　　夜色暗沉，苏忘遥推开门时就察觉到了房里有人。
　　“嘘！走！”那人拉了苏忘遥的手径直就往里边去了。

　　第四六章　幻霞山

　　“梁晓路？”
　　梁晓路回过脸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把苏忘遥拉到床边。
　　原来房里不止梁晓路一人，床上还有一人，那人半躺在被子里，梁晓路将苏忘遥拉到床边轻声道：“你看，像不像？”
　　房里本来就暗，那人的脸又被床幔阴影遮去了大半，苏忘遥疑惑着睁大了眼睛靠近去看，这才发现这人的轮廓跟自己极像。
　　“这……”苏忘遥皱眉不解。
　　梁晓路重新拉了苏忘遥的手道：“跟我来。”
　　两人从后窗翻出去，院中已备好马匹，皆是纯黑毛色，看起来高大健壮，其中一匹额头上留有一小方块的灰色。
　　两人一人一骑，走得远了，苏忘遥才大声问道：“去哪？”
　　“幻霞山。”
　　“月亮知道吗？”
　　“不知道。”梁晓路发现自己落后了不少，赶忙抽了一鞭子，追上去接着道，“你也知道我梁家上上上代人是靠偷东西发家的，你回去煞生门后我也回家了一趟，有人拿了一箱子的宝贝请我爷爷出山去煞生门里偷一样东西，你猜是什么东西？”
　　苏忘遥不假思索道：“什么东西？”故意将速度放缓了一些，好让梁晓路追上来，毕竟他不知道路，需要人在前面带着。
　　“黑玉虎符。”
　　苏忘遥扭过脸看了梁晓路一眼。
　　“我们梁家好不容易才摆脱‘梁君’之称，我爷爷自然是不答应的，况且我家不缺钱也不缺势，不图他什么宝贝，我见这事跟你煞生门有关系就着意去打听了，然后知道了一些事，据说你前世是你父亲的师父。”梁晓路顿了一下，本来是等苏忘遥给个回应，见苏忘遥不声不响，便接着说下去道，“在遇上你跟月亮之前我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不过听多了就半信半疑了，后来跟月亮去了趟幻霞山，遇上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这才真的是信了，忘遥，我很好奇，你说你要得了什么仙元，是不是就算成仙了，那对我有好处没，比如说是不是可以让我长生不死？嗯……这倒不错，让我就一直这个年纪好了，那样我父亲就没理由逼我娶亲了。”梁晓路说着自顾大笑起来，他活了二十几年知道了这个世界比自己原先知道的要复杂那么多，觉得既好玩又好奇，莫名兴奋。
　　苏忘遥跟梁晓路是在南岭相识的，梁晓路那时候因为家里逼着他娶一位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千金过门，他敷衍不过，借口去看望朋友从家里溜了出来。
　　苏忘遥跟着大笑道：“你若知道我父亲对我做了什么，你就知道你父亲对你有多好了。”
　　快马疾驰，夜风冷冽，呼呼地刮过脸颊，像是把心中烦郁之事一并刮去了一般，畅快十分。
　　梁晓路道：“好什么好，就算是为我好，又不是我想要的，一点也不好！”忽又转头疑道，“你父亲待你不好？”
　　梁晓路向苏忘遥坦白过自己离家原因，而苏忘遥只说自己想来江湖上历练历练，难道要他说是因为怀疑自己父亲对自己起了不一样的心思，因为怀疑自己父亲在自己十五岁时对他做了极度无耻不堪之事，还假意开导安慰？
　　只是不想一直生活在父亲羽翼之下，那时候他自己也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梁晓路还在等他的答复，苏忘遥目中坦然：“没有，父亲待我很好，可是……”说着，那声音便又小了下去，“不一样……”
　　夜色越来越沉，马是良马，两人速度飞快，彼此也就只看到一个大致的黑色轮廓，梁晓路始终在前，转过一道弯时身后苏忘遥大呼一声“小心！”，几乎同时，胯/下黑马嘶鸣一声，前腿一折就摔了出去，梁晓路就势滚了两个跟头，又因为苏忘遥这一声喊做提醒，人未伤到，只是刚稳住身形，白晃晃的刀剑就劈头招呼了下来。
　　突然出现的这些人是一早就埋伏在这的，人多，但论功夫都不怎么样，暗夜里只见片片白光闪过，兵刃交接之声不绝于耳，不一会，那些人中一人高声喊道：“撤”，近三十人便一下子逃散开了，只留地上两具死尸。
　　梁晓路还剑入鞘，抬脚将脚边的那具尸体翻过来，借着微薄的月色，弯腰辨认了一阵道：“是他？”
　　“你认得？”
　　“我方才不是跟你说有人请我爷爷去你煞生门偷虎符嘛，是那人的手下，我见过。”梁晓路绕过尸体过去察看马腿上伤势，“你知不知道，现在江湖上传开了一个说法，说是得黑玉虎符者就能坐上冥域之主，统万千冥兵，这些人也不知道是想抓我去威胁我爷爷，还是要抓你去威胁你父亲，看来我们这一路要小心了。”
　　那黑马勉强能站起来，要赶路就有些困难了，梁晓路将马背上的东西解下来放在苏忘遥马上，又回过去抚了抚那匹受伤的马道：“小黑，你先回去，认得路吧？”
　　那马好像听得懂梁晓路说话，甩了甩马首，鼻孔里哼哧几声，慢悠悠往回路去了。
　　苏忘遥已翻身上马，走到梁晓路身边向他伸出手笑道：“原来还是有名字的。”
　　梁晓路握着苏忘遥的手借力跃上马：“方便辨认，那匹是小黑，我们现在骑的这匹就叫小灰，因为它额头上有一簇灰色。”
　　苏忘遥笑得：“也起得太随便了一些。”
　　“小黑”“小灰”的随便是随便了一点，不过对于用马人来说确实是最好辨认且最实在的名字。
　　两人一骑，明显就没之前快了，所幸也没再遇上什么埋伏，到幻霞山时天刚好蒙蒙亮，梁晓路领苏忘遥沿一条狭窄小径上山，到半山腰时点了早就备好的火把，入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山洞，山洞潮湿，耳听得有滴水之声，初入时觉得身上阴冷得很，往里走过一段就好多了，那洞越来越大，光线也越来越亮，最后进到了一个石室里，石室顶上开着孔洞，有光落进来，一室明亮，看来他们走了不短的路，外边已经天亮了。
　　梁晓路灭了火把往四下看了看道：“奇怪，难道真的是人的关系？”
　　他之前与南宫月来过两次，没发现有这样一个石室。
　　苏忘遥在一侧墙壁上摸索了好一会摸到一块手掌大小的半月形凸起，想了想道：“是这里，梁晓路，我感觉得到。”说着用力按了下去。
　　头顶上方传来石块缓慢摩擦挪动的声响，石室里的光线越来越暗，梁晓路心头略过一丝不祥，猛然抬头往上看去，顶上透光的孔从左到右一个接一个闭上了，梁晓路大声道：“等一下！”
　　苏忘遥回头看梁晓路，而手上的石头已经按到了底。
　　石室内的光线全部隐去，梁晓路道：“先出去再说！”拉了苏忘遥要走。
　　没想苏忘遥这边还没挪动脚，“轰”的一声，唯一的出口处落下了一道石门。
　　苏忘遥将火把插在地上，抽出匕首往石门缝里插，用足了力气也插不进去分毫，再一用力，匕首竟断成了两截，“叮”的一声，听来竟有些心惊。
　　两人面面相觑一阵，心里都有些慌。
　　梁晓路咳一声道：“看看有什么机关吧？”
　　“……好……”
　　各自摸索了一阵，苏忘遥忽听梁晓路自言自语道：“不是吧？”
　　苏忘遥回头望去，梁晓路火把上那火苗越蹿越小，任梁晓路眉头皱得再紧，最后还是无声无息灭了。
　　苏忘遥再看自己持着的火把，火势明显比之前小了，一丈之外就看不清了，看样子也撑不了多久。
　　等完全陷入黑暗，苏忘遥叹声道：“梁晓路……”
　　“嗯？”
　　“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他已经犹豫了很久，若不是他凭着感觉去触动机关，他们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梁晓路沉默了一阵闷声道：“还不是我拉你过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几乎已经放弃了找机关这条路，黑暗中背靠着坐在一处，梁晓路摸摸肚子道：“我饿了……”
　　“我也是。”等了一会，苏忘遥补充道，“还很渴。”
　　梁晓路接道：“还很困。”
　　因为两人是连夜赶来的，身处一片漆黑，根本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是估摸着至少有半天了，也就是说两人大概近二十个时辰没合眼了。
　　两人轻声笑了一阵，很有默契地叹声，又很有默契地躺下来睡了，反正找不着出路，倒不如先睡一觉补充体力。

　　第四七章

　　“梁晓路？”
　　苏忘遥不太记得自己在哪里，恍惚觉得应该是跟梁晓路在一起的，而梁晓路不见了，自己一个人身处白茫茫一片——也不是一个人，他看到不远处一团白影，看着应该是个人，他走过去近看依旧是看不清楚，只觉得那人清冷孤傲得很，他伸手去抓，白影散去，抓了个空，苏忘遥收回手，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莫名有些急切……
　　“忘遥……”
　　“忘遥……”
　　苏忘遥感觉到有人轻轻推他，眼前的一片白色瞬间转为一片黑——他眨了眨一双好看清澈的眼，眼里映进梁晓路眉头微皱的脸，他醒了。
　　“梁……”苏忘遥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幻霞山的石室里，因为久未饮水，又是刚刚醒来，嗓子里干得难受，他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怎么了？”
　　梁晓路一怔，反问道：“刚刚不是你推我吗？”
　　梁晓路方才是被苏忘遥推了一下，他以为苏忘遥醒了，原来不是。
　　苏忘遥觉得不对劲，现在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石室是密封的，睡去之前火把也灭了，明明是漆黑一片，而现在他竟然隐隐看得清梁晓路脸上的疑惑，石室中央正浮着一团白影，就像是苏忘遥之前在梦里梦到过的，只是更加模糊了些，现在连人形都看不出来。
　　梁晓路眼里却还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他久不见苏忘遥回应，以为他撑不住了，在黑暗中叫着苏忘遥的名字两只手胡乱摸索着。
　　苏忘遥伸手在梁晓路眼前晃了晃，梁晓路感觉到眼前动静一把抓住了苏忘遥的手，皱眉道：“你干什么？”眼中依旧没什么焦距。
　　“你没看到？”
　　梁晓路愈加不解：“看到什么？”
　　“那里有……唔……”苏忘遥话音刚落，梁晓路的手就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口，这一捂倒捂得很准。
　　寂静……
　　下一刻，石室里又传来石块挪动的声响，苏忘遥顺着梁晓路的视线望去，出口处的石门正一寸寸缓缓向上，有微薄的光从外面投进来，顶上的孔也一个个重新投进光来，而那团白影正一点点消失。
　　苏忘遥看到石门外一双靴子，而后是衣摆，当石门露出那人腰处时，一只蓝色的蝴蝶从石门底下飞了进来。
　　那蝴蝶径直就飞到了苏忘遥手边并且很快就挑好了下口的地方，苏忘遥指上一痛，“嘶”一声甩了甩手，等他把视线放回石门处，已能看到外面那人的下巴了，坚毅得有些冷漠的线条，中间一道浅浅的沟壑，再向上是抿成一线的唇，因为紧张或是期待或是其它什么原因，一边唇角抿出了酒窝一般的阴影，然后是□的鼻子，最后是一双熟悉的深邃的眼，那眼里的光一对上苏忘遥时先是一阵惊喜，只是那惊喜还未漫到眉梢就变了质，就变成了愤怒、怨恨，甚至是嗜杀。
　　苏忘遥一怔，不自觉往后退了一点，目中露出怯意。
　　忽然很害怕，连蝴蝶重新咬上他的手也未察觉。
　　苏定逍看在眼里，黑着脸大步走过去，抓住苏忘遥一条手臂蛮横地将人拉起，苏忘遥没什么力气，被苏定逍一拉一扯，脚下不稳跌进了对方怀里，苏定逍两条手臂紧紧地将人勒着，手臂里传来骨血皮肉被挤压在一起的感觉，苏定逍真想就这么勒死他，这么将他勒进自己血肉里，大概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永远不再离开自己。
　　“我已经做了让步，为什么？”他还是尽量将声音放柔放缓，因为努力压着心里的怒气，声音沙哑着，有些微微的颤抖。
　　苏忘遥一开始还忍痛强撑着，想起来梁晓路还在边上，一下子又急又恼，挣扎道：“你放开我！”
　　父亲找到了失踪的儿子情急之下上来搂抱住是很正常的反应，令梁晓路不解的其实是苏忘遥的反应，而苏忘遥一看到梁晓路眼中讶异心里就更慌了。
　　苏定逍察觉苏忘遥心中顾忌，冷冷一笑，拉着苏忘遥往外走，梁晓路呆立了一阵也挪开脚步想跟上去，没想前面的苏定逍忽然往他肚子上踹了一脚，梁晓路没有防备，一下被踹翻在地，一时爬不起来。
　　“梁晓路！”苏忘遥惊呼一声转头怒瞪着苏定逍道，“你做什么！”
　　苏定逍一脸凶恶半拖半抱地将人弄出石室，腾出右手旋动石壁上半月形的机关放下石门。
　　苏忘遥挣扎不休，因为愤怒，眼睛都红了，死死盯着苏定逍，像是要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似的。
　　苏定逍将人压在石壁上道：“我们来讲讲条件如何？”
　　苏忘遥像是怒得失了理智，大声道：“什么时候不是你说了算？！我凭什么跟你讲条件？！跟你讲条件，我也配？！”他越说越恨，因为离得近，苏定逍清楚得看到了他脸上扭曲的狰狞，像是恨到了极致。
　　苏定逍有些不解苏忘遥为什么这么生气，原先的怒气在苏忘遥过激的反应面前倒是降下了一些。
　　“我要你保证以后不再来这里。”即使前一刻恨他恨得只想将他剥皮拆骨，理智稍稍回来一点苏定逍很快又将姿态放到了最低，温言诱惑道，“你看你每次离开，还不是要父亲来救你，父亲是真的担心你，父亲带你回家好吗？”
　　“那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这里，我有朋友，有我唯一的妹妹，苏定逍你看清楚，我是南宫墨！我不是你儿子！”
　　苏忘遥脾气好，以往不管闹到什么地步，只要苏定逍先软下来温温柔柔说上几句好话，苏忘遥就算不软下来，至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刹不住火。
　　“……我不是你儿子，你不是人！我没你这种父亲！我恨你！”
　　最后三个字出来，不仅苏定逍，连苏忘遥自己也愣住了，不管他表现得有多恨他，但“我恨你”三个字却从未说出口过。
　　三个字将苏定逍重新燃起来的怒火一下子浇灭，苏定逍心里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在长久的的静默对视之后，苏定逍叹了一声低头吻在苏忘遥肩颈处：“我知道……”
　　轻柔的动作，一遍遍，像是带了无限的歉意。
　　苏定逍胸膛剧烈地起伏一阵，缓缓平复下来，他推开苏定逍，去弄石壁上的机关，没什么力气，转不动。
　　苏定逍一只手环着苏忘遥腰，一只手覆上苏忘遥的手。
　　“父亲，你让我先将我朋友救出来，我们的事以后再说。”方才那一顿大喊大叫的发泄让原本沙哑的嗓子更加难受，苏忘遥冷静下来，自己也觉得方才不理智了一些。
　　石门打开到一半的时候，苏忘遥弯腰钻了进去，白皙的手从掌下抽出，苏定逍微微失了神，而后继续转动机关，将门全部打开。
　　苏忘遥将梁晓路扶出石室时，瞥眼看了那白影消失处，他直觉那个就是所谓的“仙元”，心里打好主意，找时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