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醉醒时共朝霞-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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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也是，明明被绦燕打偏了脸，那力道定让他痛得要命，东方霆也只是蹙了下眉，微笑问：「你要换衣服了吗？」
　　绦燕更加气得七窍生烟，把棉被扯下来扔回床上，一甩袖幻化出一套红衫，他穿红色确实比白色好看，衬得发银肤白，眸若星夜，他虽事事都要尽量跟东方霆作对，但狐族天生爱美，他也知道自己穿红色更好看，就不在此事上与东方霆计较。
　　待绦燕在梳妆台前坐下，东方霆便执起象牙梳子，慢慢打理着那一头银发。
　　绦燕不爱自己动手梳头，只有在心里不平静或是紧张的时候，才藉由梳发让自己镇定下来，平时都是身旁婢女、小厮打理，东方霆来了之後也理所当然接手这个工作，绦燕不喜欢与他有肢体接触，唯有此事妥协。
　　东方霆慢慢顺着那冰凉的银色发丝，若有纠缠，一定小心翼翼解开，他几乎未曾把绦燕的头发扯断，也未曾让绦燕感到痛，与其说他在梳发，不如说那在享受那份亲昵。
　　绦燕当然知道他很享受，光看那脸上特别幸福温柔的笑容就知道了，对於此事他实在莫名其妙，其实他没什麽耐心，若非白发正是天狐的象徵，他早就将之剪短，所以不能理解东方霆为何如此爱梳他的头发，但话说回来东方霆实在是服侍过他的小厮中做得最细心妥贴的一个，如果东方霆只是普通的小狐狸，他就会将之留在身边，偏偏东方霆又不是。
　　东方霆将那头银发挽起，插上簪子，那支簪子绦燕也很喜欢，细碎的红色宝石在发畔晃啊晃，像烧着小小的火花，虽然是东方霆送的东西，他还是收下了。
　　东方霆整理好头发，微笑道：「好了。巳时开始要和狐王开会，日前又有白狐跟红狐群起冲突打架，而且是白狐开的头，狐王恐怕会因此找你麻烦。」
　　「就让他来。」绦燕冷冷从镜中瞥他一眼，「你倒是知道得比我清楚。」
　　东方霆微笑着帮他把落下的发丝勾往耳後，「你生性冷漠淡然，也不爱听闲话，什麽都不特别关注，我却是事事在意，只要是与你有关之事，我没有一件忽略的，自然比你更清楚。」
　　绦燕回身拍开他的手，凛着脸道：「没有一件忽略？你可不要说大话，当心吹破了牛皮。」
　　东方霆收回被打的手，微微一笑，「我东方霆说话一向挑有自信的事情说，没自信的话，献丑不如藏拙。」
　　「喔？」绦燕双手环胸，冷冷一笑，「那我问你，我最爱吃什麽东西？」
　　本以为东方霆立即会回答，不料他失笑了声，竟反问：「我答对有什麽好处？」
　　绦燕脸上表情更冷，「我早知道你不晓得。」
　　「我晓得，我当然晓得。」东方霆凑近他的脸，微笑道：「我是喜欢你，可你不能事事都要占我便宜，至少我答出来总要给我奖励？例如说让我吻你一下？」
　　「你想得美。」绦燕轻拍了下他的脸颊，冷声道：「你先答。」
　　「好吧。」东方霆失笑着点点头，「我刚入府时以为你根本不爱吃东西，事实上是你也不需要吃东西，後来才发现你还是会吃一些糕点，可仍然非常挑剔，我试过很多次，发现只有芙蓉糕和桂花糕你会吃完，酒亦只喝由花酿成的，所以你该是喜欢有花香味的食物，我说得对吗？」D_A
　　绦燕沉默了下，「府里的厨子是你？」
　　「不，我只偶尔做甜点，膳房的人很感激我，说我是第一个做的东西没有老是被退回来的厨子，你虽不会打骂下人，但很有威严，他们都怕你。」东方霆淡淡一笑，竟凑过去，迅雷不及掩耳地在那雪白细致的脸颊上轻吻了下。
　　绦燕本在怔愣，动物又是素来只凭本能，东方霆的动作没有攻击性也没有恶意，他一时没有躲开，等温热的唇退开来，他才反应过来，不能自已地胀红了脸，起身就狠狠给了东方霆一巴掌。
　　他是高贵的天狐，修道至今千余年，试图对他不轨的人早都下了黄泉，随着地位渐高，谁敢这样轻薄他？偏偏这家伙如此不怕死！
　　东方霆给他一掌搧开，捂着颊站直身，微笑道：「我兴趣广泛，什麽都会一些皮毛，但我对任何事物都不执着，所以从未精研些什麽，还好甜点我学得久了些，才做得出令你满意的东西，你吃东西的表情好可爱，为此我完全不後悔曾经花大把时间学此技术。」
　　绦燕气得浑身发抖，狠瞪着他。
　　「我们走吧，你别生气了，好吗？」东方霆柔声道，他放下手，脸颊早红成一片，显示绦燕的手劲确实毫不留情，「是我错了，我不该未得你允许就亲近，我只是想起你咬桂花糕的样子。你若喜欢，我天天做给你吃好吗？」
　　「谁喜欢了！」绦燕走过去，愤愤地在他脸上又甩了一掌，「闭嘴！我这样天天打你你还不滚吗？这样你还要喜欢我吗？」
　　「喜欢，绦燕，你越生气表示你越在乎我。」东方霆温然笑笑，「总有一天你会老实地告诉我，你喜欢我，为此我愿意忍耐。」
　　「疯子！」绦燕怒瞪他一眼，甩袖出去了。
　　身为小厮的东方霆又笑了笑，立即跟上他的脚步。
　　第六章
　　绦燕心乱如麻，连熙明公然讽刺他不会约束手下，他都没有回嘴。
　　东方霆说得一点也没有错，他就是太在乎对方，才老是因为对方的一个表情、一个动作而愤怒，那些话若由别人来说，他理都不理。
　　然而他对东方霆的特别却不是特别讨厌，否则拚上一己之力他也会将之格杀，至少先赶走。可他虽嘴上骂、手里打，却任由东方霆在他身边待着，任对方触碰他的肌肤、梳理他的头发。
　　难道他早就陷落在东方霆别有用意的温柔之中吗？不，这不可以，他甚至不知道那人是不是真心！
　　那些甜点是东方霆所做，他多多少少有察觉，东方霆很喜欢坐在他身边，微笑着看他小口小口咬着糕点，神情温柔宠溺，他每次看到那种表情就想生气，但他为何要生气呢？他也许是在气自己竟然会如此容易就被一个表情影响。
　　东方霆也说得没错，他喜欢带着花香味的甜点和酒，他已入纤尘不染之境，根本不需要吃东西，但那些甜点还是会让他忍不住想吃，他不是注重口腹之欲的人，之前厨子做的食物也没有让他如此喜爱过，为什麽偏偏是那个东方霆？
　　为什麽是东方霆？为什麽他抗拒不了东方霆的温柔？东方霆太过直率，喜欢就说喜欢，没有转圜余地，无法闪避躲开，东方霆也太过委婉，就算被打被骂，态度依旧不变，东方霆看似无欲无求，其实很有心机，但明明知道他城府很深，却又觉得那种算计不让人讨厌。
　　可是他还是不相信，没有人会把另一个人视作珍宝，没有人会看待另一个人比自己重要，除非别有所图，否则怎麽可能忍受打骂？
　　对！那双眸内的温柔和真挚，一定全都是假的、是演的。
　　绦燕被自己弄得心情大差，抬起冬日夜空般的双眸，冷冷刺向熙明。
　　就算以熙明之能，被那带着痛恨和冷漠的目光直接瞪住，也不禁话语一窒。
　　「你说我不会管束手下，哼，狐王大人，你就很会了？那两方如何打起来的？身为狐王，你无能调解两派冲突，却把问题都怪在我头上，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绦燕不耐烦地一掌拍在身旁茶几上，那茶几怎麽挡得住这一掌？立刻化为齍粉飘散下来。
　　天狐派见他当场给狐王下马威，都很是得意，用睥睨的眼光看着熙明身後气得发抖的红狐们。
　　「本王再有能，也压不住有心人士造反。」熙明冷静地看着绦燕，「若我们内部斗争不平息，只会与外人可趁之机，到时候又由谁来负此责任？」
　　「喔？狐王大人是指责我造反罗？」绦燕嘴角扯出讽刺的弧度，「狐王大人，没有证据最好莫要血口喷人，身为一个君主，阁下的度量似乎不是很够。话说回来，外人怎知道我们两派不睦？就是知道，又如何趁机？狐王是否要更加指责我勾结外人造反好哩？」他心里越生气，面对熙明反而越是冷静，把愤怒都化作语言纾解出来。
　　站在他身後的东方霆苦笑了下，心道：蒙您提醒，我这才想起来我正是来趁机的，你若嫁了我，倒真是勾结外人了。
　　天狐和红狐每次议事，都是两派主事者在互相讽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毫无建设性，熙明急着改善两派的关系，但如果不压住绦燕的气势，只会被一面按着打，无奈现下只有一边吵架，一边试图寻沟通方法。
　　如果可以，他其实想出手将绦燕杀死，如此天狐派就不能成气候，但绦燕防心非常重，很难找到单独下手的机会，更何况就算两人硬碰硬，他也没有把握在百招之内击杀绦燕，顶多将之重创，绦燕一定逃得掉。
　　不过就算只是重创……狐王眸中涌起杀意，暗暗下了出手的决心。
　　此次会谈当然也没有结果，两派主事者互相讽刺完之後，下属既而开始对骂，整个会场鸡飞狗跳、毫无秩序，吵来吵去又吵到婚礼刺杀之事，红狐坚持绦燕大逆不道，白狐反骂熙明无情无义，吵个不休。
　　会议最後以绦燕拍桌而起，毫不顾狐王颜面地甩袖而去做结。
　　熙明气得满脸寒霜，撇下侍卫，一个人在议事厅的後花园闲步，忽然他脚步一顿，回身掠往栽种药草的园圃，果然看见杜擎宇蹲在那鬼鬼祟祟，尊贵的狐王大人顿时心情大好，飞身过去一脚就往杜擎宇屁股上踹。
　　杜擎宇惨叫了声，往前滚了几圈——难为他滚的时候还要注意别压到珍贵的花草，接着大字形摊在地上，委屈地道：「熙明……」
　　「放肆，谁准你叫我的名字？」熙明冷冷看他一眼，语气虽然无情，却没有多少实质的斥责意思，「你又想拔我的花草？我总有一天会拿你治罪，你最好收敛一些。」说完背着手走开。
　　杜擎宇迅速地跳了起来，跟在熙明身後讨好地笑道：「你开会回来了？会议怎麽样了？你累不累？要不要我给你搥背？」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熙明冷睨他一眼，「会议又能如何？有绦燕在，我还动不了天狐。」
　　杜擎宇见他提起对方名字时，眼中闪过一抹杀气，知道他动了杀心，连忙安慰道：「你别生气嘛，生气老得快。这种冲突本来就需要时间解决啊，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又美又善良，绦燕有一天也会了解的。」
　　熙明还是冷着表情，伸脚把杜擎宇绊倒，「这种恶心的话，亏你说得出口！」
　　杜擎宇惨叫着仆跌在地上，委屈地道：「我心里怎麽想就怎麽说，谁像你，别扭得要命。」军师东方霆有言，对狐妖越诚实越好，再肉麻都不要紧。狐妖若出手打人，打是情、骂是爱，打得越凶，感情越深，一字箴言：忍。
　　熙明冷笑着多踹他几下，把杜擎宇踹得讲不出话来，哼然而去。
　　杜擎宇正要爬起来赶上，就见一个暗卫跃至熙明身边，连忙运足功力，只听那暗卫压低声音道：「王，天狐之首独自离府，应非陷阱。」
　　熙明眸光一寒，再不保持杜擎宇可以跟上的速度，一闪身消失了。
　　杜擎宇不用想也知道熙明真的打算出手击杀绦燕，连忙爬起来赶回绦燕府，通报东方霆。
　　他替熙明在绦燕府埋伏这麽久，从未带什麽重要消息回来过，此刻却把这麽重要的事情报回去给绦燕的人，若熙明知道了，该会气死。
　　这时候的东方霆刚被绦燕发了一顿脾气、赏了两巴掌，苦笑着目送绦燕离开，不久之後杜擎宇就一脸仓皇地到了，他一听之下也刷白脸，「这家伙实在意气用事，竟然甩掉随从自己出去……」
　　「我看这次熙明是铁了心要杀绦燕，前几天他就跟我说绦燕再目中无人，他也忍无可忍，我以为只是抱怨——」杜擎宇着急地道。
　　「好，听好，你出来时候被狐王府的暗卫看到没有？」东方霆虽惨白着脸，仍算冷静，按住好友的肩膀问。
　　「该是没有，我没感觉到视线。」杜擎宇摇头。
　　「太好了，你现在立即回去，两刻锺後再回来，务必要让暗卫看到你。」东方霆交代道。
　　杜擎宇知道他不想让熙明识破是自己回来报讯，免得影响两人感情，连忙点头，安静地穿窗而出。
　　东方霆思索了几秒，决定不能通报府内侍卫，暗叹了口气，朝自己灵力的方向极速赶去，心道：当时给了绦燕能追踪行迹的法宝，自己还怕他弄丢，又附着灵气在他身上，实是别有用意，这下却觉得那样做真是对极了。
　　等他赶到祁寒埋身的小丘，绦燕已经和熙明及一群暗卫打得如火如荼，他的功力本只稍逊於熙明，但此刻还有熙明的暗卫在旁边，他寡不敌众，身上一袭红衫，被血色一染，更加腥红，白色的八条狐尾上也是沾染着血迹。
　　东方霆胸中一痛，几乎无法维持冷静，深吸口气，一声清啸，顾不得身分败露，双掌齐出，顷刻间天空乌云密布，天雷轰然落下，密集地落在绦燕身旁，那些暗卫大吃一惊，仓皇後退，就是以狐王之能，亦不能不收回拍往绦燕口的一掌，退了两步，厉声问：「你是谁？」
　　东方霆一向挂在脸上的笑容早已收起，对绦燕伸手，肃然喊道：「过来！」一边将灵力聚集於掌心，手掌翻覆之间雷光狂啸，准确地朝暗卫劈下，被劈到的人惨叫着化为灰烬，竟无人是他手下一合之将，瞬间给他灭掉一半。
　　绦燕被十多人围剿，撑到现在早已身心俱疲，再也不去想东方霆是否真心真意，返身投回他怀中，紧紧抱住他。
　　东方霆一边操纵雷光挡住熙明，一边低声道：「快招人！操雷术太耗元神，我撑不了多久！」
　　绦燕这才发现他果然连指尖都在发抖，知道他是拚着耗损真元，心中一热，缓过气，仰首发出长啸声，回身一掌凝聚毕生功力，隔空拍向熙明。
　　熙明打到现在也已很疲惫，无奈之下向後急退以化解掌力，他知道绦燕的暗卫马上就会赶到，早失去了杀死绦燕的先机，冷声喊：「撤！」却是在雷光渐消的瞬间，不惜催动内丹，一掌往绦燕拍去。
　　绦燕到得此刻，体内灵力已几乎用光，正要也动用内丹之力，却被东方霆抱着一转，那一掌便「砰」一声重重击在东方霆背上，绦燕感到抱着他的男人狠狠一震，喷出大口鲜血，接着便慢慢软倒在他身上，如死了一般不动。
　　这一刻，绦燕说不出自己的感觉，他并没有相信东方霆的感情，东方霆这样做，谁知道是不是苦肉计？可是，无论东方霆真心不真心，他都想要看到那双眼睛再次睁开，对他温柔微笑。脑袋一片空白，心却像沉入黑夜，他瞬间明白自己已经动情，否则不会如此绝望。
　　无论如何，东方霆已替他争取到宝贵的时间，狐王早就闪身离去，暗卫赶到他身边，「大人！您没事吧？」他点点头，有人从他手里接过东方霆，低声道：「大人，他还有气！」
　　绦燕终於从一种恐慌和绝望中清醒过来，用冷静的语调道：「快，快救他！」
　　「好友，你这苦肉计真是出类拔萃。」清晨，杜擎宇坐在东方霆床畔，嘻笑着剥橘子。
　　东方霆苦笑道：「是啊，绦燕对我态度好多了，三天来没凶我一句话。」
　　杜擎宇嗤了声，敛下笑，认真地道：「好友，这次绦燕若再不对你动情，我把你打昏都要带你离开，你实在疯得不像话，动用真元就算了，最後那一掌差点拍碎你的丹元，我知道你已无心於成仙，可是不至於连命都不要吧？」
　　东方霆又是苦笑，「我自己也没料到会去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