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相逢-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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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你的脸又变了？”凤空青对眼前的人有些惊讶。
　　梦魔只是爽朗一笑，“没有人看过我的本来面目。那只是因为我本来就有无数张脸。人生如梦，世间本就是万千幻象，人的面孔亦是如此。”
　　凤空青忽然想起了什么，惊讶道，“难道你是梦魔？”
　　梦魔又变成了一个老头，他只是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放声大笑，“丫头，你很聪明。”
　　“你是天底下最厉害的魔。”凤空青心中赞叹，没想到她可以看到这个传说中的魔，凤妈妈以前还时常炫耀说梦魔救过她呢。
　　“那你不怕我吗？”梦魔又变成了一张满脸龟裂的脸，看起来煞是吓人。
　　凤空青故意做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又傻傻笑，“你都告诉我都是幻象了，为什么我还要害怕？”
　　“我说这是我的本体，你信吗？”梦魔忽然一本正经严肃道。
　　“好吧，好吧，为了让你不觉得吃亏，我也变成凤凰给你看吧。”
　　梦魔制止了她，“你的伤并没有完全好，不用变成凤凰给我看，我又不是没见过凤凰。”
　　“你以前看过？”凤空青有些高兴，“那只凤凰应该是我的凤妈妈呢。”
　　“凤妈妈？”
　　“是呀，她是凤一。我是她的三女儿，凤空青。”
　　“原来如此。”梦魔当然知道，似乎想起了往事，又粲然一笑，“她当年还化形成凤凰来啄我呢。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又生出了你这样可爱的女儿。”
　　“凤妈妈还化形成凤凰啄过你？”凤空青想起了冷龙修，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甜蜜，她还记得冷龙修说过再也不要在他面前化形成凤凰呢。她忽然捏紧了自己的拳头，愤愤道，“冷龙修那个死人还不许我在他面前化形成凤凰呢？”
　　“冷龙修？”梦魔忽然一怔，他没想到在凤空青心中冷龙修已经如此重要了。
　　凤空青没有看到梦魔那一瞬的表情，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梦魔，我昏迷多久了？”
　　“不长，七天七夜，倒比我预料得还要早些。”梦魔倒觉得这已经算是最快的速度了。不知道阎王那混账办的什么是竟然还要来勾这个丫头的魂。他算是屠了地狱三分之一的力量才逼得阎王不得不交出了凤空青的魂魄。只是梦魔轻描淡写，甚至并未将这过程向凤空青提起一丝一毫。梦魔转念又一想，冷龙修这个小子，难道他梦魔还不知道冷龙修！看得出来，这个丫头对冷龙修倒是喜欢得很。冷龙修自以为是，却连一个女娃的周全都护不了，还有脸在三界五族之内混！
　　“我要走了，白姐他们会担心我的，也不知道他们脱困了没有？”
　　“丫头，你想看看你的未来吗？”梦魔忽然开口。他从身后拿出了什么，却原来是水灵镜。
　　凤空青摇了摇头，微微一笑，“不想。其实，我是个懦弱的人，我怕我知道了我会怯弱不前。何况，这些事既然早晚要发生，我何必要先知道以自寻烦恼。”
　　“丫头，你的性子倒和我一般无二。”梦魔又是神秘莫测地一笑，“你可愿知道过去的事，知道当年是谁让你中了寒煞，而冷龙修又是何种身份？”
　　凤空青不以为然，打趣道，“不会是你在我梦魂中弄的吧，至于冷龙修，也许他是莫风尊者的孩子。”
　　梦魔不再多言，只是打开了水灵镜。
　　水灵镜中画面益发清晰起来。
　　确实是梦魔曾为她种下了寒煞。
　　冷龙修亦是冷莫风和幻清梦的孩子。难怪他一提到苏忆锦便会有那样强烈的恨意。虽然曾有人提起过幻族的灭族之祸，可凤空青自然是没有亲眼见过的，毕竟那是神族的禁忌，也正是因为幻族族灭有伤天地六道之和，所以苏忆锦会受血月之劫的重创。那水灵镜中：幻清梦裂了红赏与冷莫风拔剑相对；冷莫风为了苏忆锦要屠尽幻族生灵；幻清梦被剜心；无数的幻灵被冷莫风收入到他的法器里，幻灵被炼化的哀嚎声、惨叫声不绝于耳。那样惨烈，都是血红。　
　　凤空青从来没见过那样的惨状，原来，冷龙修的娘亲曾经受了那么多苦楚。她只是看看就这样难受，那么身在局中的人又该有多痛呢？凤空青不敢想象。凤空青强忍着心下的不适看下去：幻清梦逃走，又被抓回，冷莫风怅然若失，却依旧要与苏忆锦成亲；婚礼之上，莫如夕抢人，据说是曾经的天君；冷莫风受伤，幻清梦用自己的内丹救他。有个人自称顾渊，他带走了幻清梦，可他的样貌为什么和王不留一般无二？顾渊是三界五族之内最强悍的战神，凤空青当然听过只是却从未见过他，难道王不留和顾渊也有什么关系吗？好生奇怪，凤空青压制住心下的想法又继续看下去。
　　苏忆锦、顾渊、冷莫风一起打败了莫如夕，苏忆锦成了新主宰；顾渊离去；冷莫风常伴幻清梦身边，他足足在幻清梦身后追逐了三万年，幻清梦才终于重新接受了他，才终于有了冷龙修。
　　镜中变得一片模糊。
　　凤空青心下叹息，“原来，这样复杂。”她隐隐有些理解冷龙修的痛和恨了，可是幻灵清梦和莫风尊者都不再挂怀往事了，为什么冷龙修要这样放不下呢？
　　“你本体至纯至热，当年我受了重伤，行经凤凰神族时恰好碰到了你，所以你未能幸免。那寒煞甚是毒辣，即便是你的至纯至热之体还是未能完全消解。而我，这么多年也只能在一些极热之地养伤。丫头，你恼不恼我？”
　　“恼如何？不恼又如何？”凤空青低头想了想。
　　梦魔也无从言语。
　　“为何要恼？”凤空青洒然一笑，“其实这么多年早就习以为常了。恨，其实是这世上最累人的事情了。就像是菀姐所说，如果不是因为她在人界阴差阳错成了木偶人，她救不了白姐。而我，若不是因为体内有寒煞，更不可能救白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何况，若不是你体内的寒煞，你不会待在这赤焰流水里，你不会救我，而我今天只怕也早就没命了。说来，总归是很奇妙的缘分。”
　　梦魔看着眼前的女娃，通透豁达，纯澈清灵，心胸开阔，他果然从一开始就没有看错。只是，这样的女孩能不能化解冷龙修心中的怨气呢？冷龙修心中的执念太深，若是一直放不下，又该如何？真的要生生辜负吗？
　　“丫头，你说得倒轻松，你可知我为了救你，闯了地狱，可杀了许多鬼灵呢。”梦魔嘴角一丝邪恶的笑容。
　　那水灵镜中显示的便是那情景，凤空青身上已是冷汗涔涔，这梦魔的恶毒，并不是说说而已。
　　“你是不是怕了？”梦魔微微一笑。
　　“我若说我并不愿你这样救我，实在有些矫情，可这样有伤天道人和，总会报应到我自己身上的。”凤空青挺直了脊背，看了梦魔一眼，面不改色道，“但不管怎么说，你费了这么大功夫救我，自然是不会伤害我的，你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
　　梦魔不再说话，只是一手掐诀，手中出现两个晶莹剔透的水珠，萦绕着淡淡的光芒，“丫头，这两个水珠，一个是忘字诀，一个是召唤诀，忘字诀可由你任意设定忘掉自己的任何记忆，只是维持的时间长短取决于你的念力的集中程度；至于召唤诀，三界五族之内你可任意用念力召唤任何人，你也不必再牺牲自己的功体。”
　　凤空青伸出自己的手，梦魔那两颗水珠便融入了她的掌心，她似乎若有所思，只喃喃道，“忘字诀可以忘忧却终究不能解忧，不知道我会不会有用到的时候？”她看着那闪着五彩光华的水珠消失，终于痴痴地笑了一笑，“梦魔，你可以为我造一个美梦吗？”
作者有话要说：　　

　　☆、织梦

　　凤空青和冷龙修四处游历，终于到了一个村落。山明水秀，民风淳朴，凤空青真正喜欢上了这里，便要留下。冷龙修也不反对，只是陪着她。只要能看到凤空青的笑容，那么，她想怎样，他都依她。
　　“龙修。”村长敲了敲冷龙修的门。
　　“村长，有什么事吗？”
　　“龙修，你知道云清姑娘吧。”村长笑容满面。
　　“是李大娘的女儿吧。”冷龙修点了点头。
　　“是了，她年方十六，配你正好，我自不量力却是想与你说和这门亲事，我可算是你的长辈。你意下如何？”村长不住的打量冷龙修，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
　　冷龙修依旧浅笑如风，“我尚未立业，安能成家。不能耽误了云清，她是一个好姑娘。”
　　“龙修，你也是一表人才，我敢说，方圆百里没一个男子模样能好的过你的。何况，你武艺了得，更是难得，如何会耽误了云清？”村长再次诚恳道，其情之真诚天地可鉴。
　　凤空青在里屋正捧着茶杯，听到他们的对话只觉得可笑，她和冷龙修只不过在这里待了半个月，已经有七大姑八大婆的来给冷龙修说亲，就差没踏破门槛了。
　　村长依旧和冷龙修牵扯不休，凤空青那点微薄的耐心终于没有了。
　　她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冷龙修，装作睁开惺忪睡眼，一副被人搅了好眠的无辜模样，终于露出一双狡黠而灵动的大眼睛，故作春睡海棠般娇媚，娇滴滴道，“谁要抢我夫君呀？”
　　村长立刻变了脸色，尴尬道，“龙修，你何时成了亲？”
　　“我都说了她是我夫君，你还不肯走。难道非得逼着我夫君讨个小的，你是何居心？你让我以后可如何是好？”凤空青调皮道，一双美目灵巧风流，波光转盼间说不出的灵动清扬。
　　“龙修，原来，你有断袖之癖。”村长面色青白又紫涨，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凤空青和冷龙修在一起许久，一直做男子装扮，所以，众人原本以为二人只是两兄弟，却原来是这般尴尬的身份。
　　“夫君，原来你是嫌弃了我，要村长大人与你说和说和，然后好去讨个小的。”凤空青的手还不安分的在冷龙修的衣料上摩挲，气氛忽然变得亲昵而暧昧。
　　“龙修，我先告辞了。”村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去，终于落荒而逃。
　　哄笑间，凤空青就已走到门前，伸出双手开门，探头笑看着那村长落荒而逃的样子。
　　凤空青转身回房，却无言语，只是听着冷龙修发火，终于有些不耐烦，“凤空青，你笑够了没有？”
　　“没笑够，哪里够？”凤空青忍住笑，又道，“冷龙修本就是翩翩美男子，也怪不得村长，就连我见了冷龙修也是愿意装扮成男子和你一起担这断袖之癖的恶名的。”凤空青抬头，碰上的是冷龙修的眼眸，四目相对中，是他炯炯有神的目光，似乎如同野火燎原一般将她从里到外燃烧起来。有别于平日里那双总是云淡风轻，万事俱不在眼中的淡然与疏离模样的眸子。
　　冷龙修只是笑道，“你莫这样说，叫你的晏大哥听了该多难受。”凤空青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冷龙修靠自己越来越近，有别于平日他故作的清瘦文雅的模样，他的桃花眼里满是笑意，那种坏坏的，洞悉一切的又似乎是在捉弄人的坏笑，就像一汪洒满了星辉的泉水。就像是他们的第一次遇见，他捉弄自己时的样子。若是往昔，她会不安，会觉得无法呼吸，可今天她面对着这样的他，目光里再没有了慌乱，只是无惧地迎上了他的眼睛，她可以很平静。她难道不知道冷龙修是何许人也，除了对那个他放在心上的女子他会失态以外，除了他报仇时那种痛苦的神情之外，他在面对任何人都是完美到无懈可击的，虚伪而完美，带着疏离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在他身边这样久，她自然懂。
　　冷龙修一只手紧紧地扶着凤空青不盈一握的腰肢，另一只手缓缓抬起，额头缓缓抵上了她的额头，看着她清澈若星辰的眼睛，语声轻慢却又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凤空青觉得冷龙修在克制自己，克制得他的呼吸都是沉痛的：“凤空青，你喜欢我，是不是，你也是在乎我的？”
　　“你不会怪我以前多番破坏你的好事吧。是的，你说的不错，我是在乎你，我甚至发了狂的爱你。正是因为我一直爱你，所以我才甘愿一直留在你的身边。”凤空青笑得涩然而坦白。那一刻，情感控制了一切，她不想再隐藏什么了，不想再压抑什么了，她放纵自己一次，如果今天不说，也许这辈子她都不会有勇气说出这些话。
　　冷龙修似乎很受伤地倒退了几步，他的气息都有些不稳，看吧，他看自己不过像看个怪物一样。　
　　“青弟，你必然是在说笑了。”冷龙修开口却是试着转移话题。
　　凤空青又是俏皮一笑，似乎天地灵气俱在她的笑容里，恶狠狠道，“我长得有这么可怕吗？看你被打击成了这个样子。冷龙修你总是戏弄别人，让无数人为你心酸苦楚，今天又如何？你这般聪明，不也是终究上了我的当吗？”
　　江南的三月，野草绵纤，嫩草如丝，柔软可爱。极目望去，漫山遍野都是碧绿芷草，成片成片的树林上也缀满绿盈盈、黄生生的新芽。雪白的花零星的缀着，空气之中暗香浮动。
　　凤空青跟在冷龙修身边，看着两岸茫茫，不辨牛马。对岸房屋田舍、碧草炊烟都只做了一抹青灰，别有几番情致。
　　孩童们却趁着风放着纸鸢，冷龙修只是看着他们，眼中有自己也不曾察觉的笑意。
　　凤空青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只纸鸢，“给你。”
　　冷龙修面无表情的看着凤空青，看得凤空青心里都发毛了。他低头一笑，终于接过了纸鸢。冷龙修其实也是会放纸鸢的。忙趁东风放纸鸢是所有小孩子都曾有过的快乐，只是太悠远，远到他都快记不清了。
　　纸鸢飞得越来越高了，最后冷龙修终于还是挣断了线让纸鸢自由的离去了。
　　凤空青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看着冷龙修。
　　夕阳西下，看着那一对老人相携而出，却正是被凤空青吓退的村长。冷龙修只是不由得笑了一笑。
　　“冷龙修，他要过来了，怎么办？”凤空青又笑道，“村长对自己的夫人特别好，他们每天都会散步，然后夫人还会撒娇要村长背她回家。”凤空青声音中是毫不掩饰的羡慕。
　　冷龙修转过头来，有些玩笑地揶揄道，“凤空青，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我还不知道。”
　　凤空青也不恼，只笑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所追求的东西，我于三界五族确实无甚裨益，但至少也无亏欠。只要自己开心，也不伤到别人，那就够了。”
　　冷龙修听了也不予评价，只是忽然冷冷开口道，“我想试试。”
　　“什么？”
　　冷龙修一指，原来是村长正背着他的夫人。凤空青感叹于他的恶劣。
　　其实冷龙修真的很重啊。经过村长夫妇时，“你累不累？”冷龙修在凤空青耳边吹气，还不停地给她擦着汗。
　　“不要使坏。”凤空青低低地出声警告，不得不说，冷龙修一直以来真是很有欠揍的气质。
　　“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凶？”冷龙修声音变得无比的温柔，尾音拖得极长，带着撒娇的意味儿，一个大男人这样，真是听得人一阵腻歪。
　　村长老脸羞红，急急走开。这时，冷龙修才在凤空青的耳边发出轻柔而畅快的笑声。
　　凤空青继续驮着冷龙修艰难移动，“冷龙修，你睡着了吗？”
　　“没有，我只是忽然很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可以吗？”冷龙修的声音变得很轻柔也很疲倦，轻柔到像一个梦境，疲惫到却让凤空青心底发酸。不知道是不是夕阳太温柔太醉人，所以在这样环境里的冷龙修才变得这么温柔，不是，应该说是柔弱，如同初生婴儿一般。
　　“当然可以啊。”凤空青很快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