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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女好逑-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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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公子应了一声,披衣起身。

榻上,锦被温软,美人玉臂横陈,见他起来,低低呢喃一声。

五公子在她的腰上掐一把,下榻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

江上碧波粼粼,风夹裹着河水清凉的味道拂来,教人心旷神怡。

这是一艘大船,船庐高两层。往大江上望去,满载货物的船连成长排,五公子立在船庐之上,一览无遗。

商州。

五公子从案上倒了一杯水,唇微微弯起。

此地距商州不过百余里。邵稹送他表妹到了商州,接下来,就该来找他了吧。虽然有萧云卿同行,但邵稹此人的脾气,五公子是知道的。别人的东西,他甚少觊觎,可他自己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吞占一分一毫。

他会如何出现在自己面前呢?

五公子啜着水,兴致满满。

18。晨雾(中)

“公子,”梁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时辰到了,开船么?”

五公子看向岸边,纤夫已经来到。

“有异状么?”他问。

“昨日至今,船上侍从来往巡视,并无可疑之人。”

五公子颔首“开船。”

“公子不是说要等一位客人?”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抚上他的肩头,女子云鬓半垂,慵懒而妩媚,“不等了?”

五公子勾勾她的下巴,微笑,“等了一天一夜,我不耐烦了。”

大船上抛出十几根 的绳索,纤夫们在岸上,喊着号子,拖着大船一点一点地离开浅水。

侍从送来食盒,美人将精致的食盒一层一层打开,各式精致的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女子倒了一杯葡萄酒,捧给五公子。五公子接过,还未沾唇,忽然,船身微微一震,暗红的酒液漾出来,在他崭新的衣袍上洇开。

五公子眼神一凛,从窗口望去,视野却已经倾斜,看不到究竟。

“怎么了?”女子讶然问道,

五公子不答话,开了门,径自出去。

船上,侍从们七手八脚地拉着绳子。

“何事?”五公子走到船庐的阑干边上,问道。

“公子!”梁骏道,“几根纤绳断了,幸而船未曾撞到礁石,换上新的便是。”

五公子颔首,看向那些换下来的绳子。

“取一根来,我看。”他说。

梁骏应下,让侍从将一根断绳取来。

五公子细看断口处,却见上面大半十分齐整,像是被利器做过手脚……“立刻再将全船搜遍,”五公子忽然想到什么,目光中寒芒毕露,“若有刺客潜入痕迹,立刻来报!”

梁骏讶然,应一声,立刻转身去办。

五公子眉头微皱,四下里看看,少顷,转身回房。

室内仍然安静,他才进门,倏而感到些异样,想出去,已经来不及,脖子上被一个锐利而冰冷的物事抵着。门在身后被关上,传来门闩落下的声音。

“呜呜”女子缩在角落里,嘴里,手上和脚上都绑着布条。

五公子屏气,一动不动。

“致之?”他问。

“不是我还是谁?”邵稹穿着一身玄色布衣,从他身后走出来,声音低低的,不疾不徐,“公子要等的人,不就是我?”

五公子的手脚也被绑住,邵稹将他那床漂亮的锦被变成布条的时候,他的嘴角抽了一下,片刻,却露出一个傲慢的笑。

“不愧是当年义兄看中的六郎,”他说,“我已经严命巡守,你还是潜了进来。”

“要我将你的嘴也堵上么?”邵稹将他的手脚捆好,瞥他一眼,“不过你呼救也无事,我杀你不过一瞬,能进得来,就能逃得走。”

五公子冷笑,看看壁角的女子,道:“我那时绑了你的女人,你如今就来绑我的?”

邵稹淡淡道:“不必激我,金子在何处?”

“先放了我。”

话音才落,刀刃已经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五公子无奈:“在榻下,一只漆盒。”

邵稹看他一眼,将卧榻翻开。

果然,有一只漆盒。不过,盒子上有一把铜锁。

“钥匙在我枕下。”

邵稹往枕下一摸,果然,摸出一把铜钥匙。

他把钥匙插入锁孔,可无论怎么捅也捅不开,冷冷看向五公子。

五公子看着他,冷笑:“这锁是璧娘美人家传特制,天下只有只有她能开。”

邵稹扬眉,看向壁角的女子。

她泪光盈盈,缩了缩。

“你是璧娘?”

她满面惊惧,望着邵稹,点点头。

邵稹把漆盒和钥匙放在她面前,挥刀挑开她手上和脚上的布条:“打开。”

璧娘手指发颤,拿起钥匙,插入锁孔。只见进一段,左旋,再进一段,右旋,反复两次,“咔哒”一声,铜锁开启。

打开漆盒,里面的包袱,正是邵稹的。

“将那包袱拆开。”邵稹道。

璧娘拆开包袱,里面果然都是金子,邵稹粗略一扫,都是自己的那些无误。

“重新包起来,给我。”邵稹的刀仍然抵着五公子喉咙。璧娘小心翼翼地将包袱包好,拿起来。

她走到邵稹面前,递过去。

邵稹正伸手,忽然,寒光一闪,臂上穿来剧痛!

璧娘的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寸余长的利刃,刺入了邵稹的手臂里。五公子乘他吃痛,向后一个翻滚,躲开刀刃,倒在地上。

“来人!”璧娘扯开嘴上的布条,大声尖叫,“有刺……”话没说完,她的后脑被飞来的漆盒砸中,晕了过去。

邵稹转向五公子,五公子面色苍白,“啊啊”地大喊。

门上传来猛烈的撞击声,邵稹并不恋战,迅速拾起地上的包袱,从窗口一跃而下。

“砰”一声,门被撞开。

“公子!”侍从将五公子扶起,才解开手脚,五公子一把推开,冲到窗前去看。

一根长长的绳子,从桅杆处连到了船庐顶上。它染作纯黑色,与船庐外的漆色浑然一体,加之视角隐蔽,很难被发现。邵稹动作灵巧,已经滑到了船的另一头。船上的人望见这般变故,纷纷反应过来,连忙拔刀去追。

“拿住他!放箭!”五公子恼怒地大声喊。

可邵稹站在收起的船帆上,并不停留。他斩断一根拉帆的缆绳,缠住手臂和身体,往桅杆上用力一蹬。

几支箭在空中划出弧线,却根本射不中,长长的缆绳将他荡出了十几丈远。

五公子盯着邵稹,顺着他的方向,忽然看到一艘乌蓬小舟正在下方。

“截住那舟!”他吼道。

梁骏已经飞奔到船头,手里拿着一张大弓。

可是当他拉弓要射,却发现不知何时,许多乌蓬小舟从四面八方驶来,,几乎一模一样,每艘上面的人都穿着玄色布衣,却分不清那艘上面的才是邵稹。

梁骏气急,纵身跳到近处的一艘上。

船夫见他凶神恶煞,吓了一大跳。

“尔等何人!来此做甚!”他揪住船夫问道。

船夫战战兢兢,道:“我也不知,有位郎君送了我一身衣服,只让我此时将船划到此处,转一圈就回去……。”

“官军!有官军来了!”这时,有人大喊道。

梁骏一惊,抬头望去,只见一队人马出现在岸边,果然是官军。

“我接人来报,此处有人聚众斗殴!尔等还不速速放下兵器,待官府查验!”为首军曹厉声道。

梁骏望向五公子,只见他在船庐上,片刻,微微颔首。

梁骏一肚子窝囊气无处可撒,未几,“呸”地唾一口,将手里的弓狠狠摔在脚下。

五公子站得高,眼睛微微眯着,看着一艘乌篷船渐渐驶离。

“轻舟备好了么?”他问?

“备好了。”侍从在身后禀道。

五公子面无表情,转身而去。

小舟顺着水流,一下便驶出了几里。

船夫立在船头摇橹,看看里面的邵稹:“郎君,你受伤了?”

邵稹正查看着左臂的伤势,笑笑:“无事。”他小心的揭开衣物的布料,血黏糊一片。方才逃跑时紧张,他全然不觉疼痛,现在松懈下来,才感觉到真的很痛。幸而不曾伤到要害,邵稹拆开一包伤药,倒在伤口上。一股烧灼的痛钻心而来,邵稹咬咬牙,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将伤口上端的手臂捆紧。

翻船了。邵稹靠在舱壁上,忽然想到宁儿,唇边露出苦笑。方才那女子,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他居然有一瞬的心软,以致松了警惕。

“郎君!”这是,船夫的声音又响起,有些慌,“有艘船,追了过来。”

邵稹心一提,出舱去看。果然,河面上,一艘轻舟扬了帆,紧紧尾随而来。

“还能快么?”他问船夫。

船夫摇头:“郎君,我这船平日里也就捕捕鱼,哪里比得上有帆的。”

邵稹皱眉,四下张望,河面开阔,无遮无挡,一时间竟没了去处。

轻舟渐渐逼近,未几,已经能看到船头上的人,正是五公子。

忽然,船夫道:“郎君看,后面有一艘船!”

邵稹忙回头,果然,一艘大船,伸出两排长桨,破浪而来。

五公子眼见就要追上邵稹,正要命人放箭,倏而见到一艘大船横将创出,登时惊疑。

待得近前些,却见那船头上立着一人,鲜红衣袍,肩上蹲着一只猞猁。

“萧云卿!”五公子脸色一变,恨恨道。

萧云卿迎风而立,望着前方,唇边泛着睥睨的笑意。

“玳瑁,”他对肩上的小兽道,“这河里鱼可多了,想吃么?”

玳瑁昂着头,“喵”一了声。

邵稹见萧云卿前来,松了一口气,忽然,一个声音传来:“稹郎!”

心头一震,他睁大眼睛,却见宁儿站在萧云卿身旁。距离还远,那模样,好像要哭出来了,又好像高兴得不得了。

萧三匹夫!邵稹朝萧云卿瞪起眼,正要催促船夫快点划,“咻”地,一支黑羽箭钉在了船板上。船夫吓得大叫一声,躲进了舱里。

五公子黑着脸,吩咐从人:“乱箭放去,不管死活。”话音才落,忽然,一支箭整整落在他面前,箭尾羽毛微微颤动,白得风骚。

“五郎。”萧云卿隔着十余丈,悠悠道,“当初义兄离世之前,将堂中诸事分派,货物买卖归你,刺客死士归我;文归你,武归我。如今这是怎么?戗行?”

19。晨雾(下)

“邵稹扰我商船,伤我从人,夺我财物,三兄意欲包庇么?”五公子冷冷道。

萧云卿淡笑:“致之不过取回他的东西,何言抢夺?五郎希望致之回长风堂,爱才之切,我亦知晓。不过五郎莫忘了,当初致之在长风堂,是刺客门下,论理也该是我来出手。我等都曾受义兄恩泽,五郎莫逼人太甚,伤了和气才是。”他说话的声音温和,身后的侍卫却一字排开,居高临下,满弓待射,箭头都指向五公子的船。

见到这般架势,五公子船上的人皆变色。

五公子盯着他,神色阴晴不定,好一会,道:“既然三兄如此言语,弟岂敢不从。”

萧云卿莞尔:“五郎最是明理。”

五公子命从人返回,轻舟收帆摇橹。

正掉头之时,五公子忽而向萧云卿一笑:“三兄许久不回洛阳,上月掌事还来问我,说西苑的几只豹子都肥了,是做豹汤好还是做裘衣好。”

萧云卿唇边笑意凝住,额角隐隐爆了一下。

“五郎不必费心,”他睨着五公子,“我过几日便回去。”

五公子的脸上已经恢复悠然之色,道:“如此,弟恭候三兄回府。”说罢,他瞥了邵稹一眼,乘舟远去。

船上伸出长板来,与小舟相连,邵稹三步并作两步,稳稳地落在甲板上。

“稹郎!”宁儿欣喜地走上前去,却看到他臂上,心一沉,“你受伤了?”

“小伤,无碍。”邵稹笑嘻嘻地说,将手里的包袱晃晃,“金子可都取回来了,你的首饰也在里面。”

宁儿却看着他的手臂,凝固的血迹混着破布,显得狰狞。她脸色发白,想碰又不敢碰:“很疼吧?”

“无事!”

“怎会无事,那么多血……”宁儿着急道。

“真的啊,很快就能好!”邵稹看她眼圈又开始发红,说着,动作夸张地跳两下,又挥挥拳,“你看,五公子若再来,我再跟他打一场也无碍!”

宁儿破涕为笑,擦擦眼睛。

邵稹低头看着她,忽然感到一阵满足。

自己受了伤,有喜爱的女子为他着急,为他哭泣,这感觉……很奇妙,就像有什么 的东西把心里塞得满满。

忽然,他看到萧云卿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看戏一般。

邵稹横他一眼。

“不识好歹。”萧云卿说,“我救了你的命。”

“你带她来做什么?”邵稹走过去,不悦道。

“看你啊。”

邵稹拔刀。

萧云卿叹口气,苦笑:“我敢不带么?她知道你去找五郎,不说话又不吃东西,我都看不下去。”说罢,他拍拍邵稹肩头,“她胆子也算大的,知道来救你少不得见些刀兵,她也还是来了。你莫老拿她当娇花护着,等你离了她,只怕受不得风雨。”

邵稹怔了怔,道:“我未拿她当娇花,我拿她当表妹。”

萧云卿嘴角抽了抽:“你就装吧。”

返航的路顺风顺水,到了岸上,早有车马在等候。邵稹受伤,在宁儿恳切的注视下,萧云卿勉为其难,将名下饰金垂香的贵重马车让给了邵稹。

“我里面的锦褥千钱一尺,让血污了要赔。”他说。

邵稹白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坐了进去。

到了馆舍里,萧云卿让人请了郎中来,给邵稹的伤清洗敷药。宁儿在旁边看着那皮肉开创的样子,只觉心悸悸的。

邵稹见她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觉得好笑。

“没什么好看的,歇息去吧。”他说。

宁儿摇摇头,问他:“很疼么?”

“疼啊。”邵稹龇牙咧嘴,道,“疼死了,小娘子快来扶一扶。”

宁儿无奈地笑:“你莫乱动,扯了伤口就坏了。”

郎中给邵稹清晰了伤口,拿出针线来,在火上烧了烧。

宁儿见他将针尖对着邵稹的皮肉,吃一惊:“郎中做甚?”

“将伤口缝起啊。”郎中说,“缝起来好得才快。”

宁儿见他把针刺入邵稹的皮肤,吓得连忙转开头。用针来缝伤口,那该多么疼啊……她忍住不去看,却瞥向邵稹的脸。

他半躺在榻上,神色平和,好像郎中缝的是一块与他无关的布。但是,宁儿能发现,他的眉头时不时微微蹙一下,额角有些细细的汗光。

宁儿忽然觉得有些心疼,邵稹外表看着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难不倒他,但其实他也是个人,有时不过是强撑……宁儿伸出手,隔着袖子,轻 住他右手的手腕。

邵稹一讶,目光投来。

宁儿有些羞涩,却没有松开。

邵稹微笑,手一转,反握住的手腕。

手心的温暖透过衣料,心中似吹起和风,针线穿刺的疼痛也变得无足轻重。

邵稹忽然觉得,他们就算无缘走到一处,这样静静相守,也胜过红尘万丈。

拿回了金子,邵稹本来想快点上路去长安。可是他带了伤,宁儿想等他的伤好了再走。

邵稹觉得这伤没什么大碍,跟宁儿讨论一番,二人各退一步,休养三日再走。

萧云卿听他们这么说,也留了下来。

“这么快走做什么,洛阳还有人等着跟我拼命。”他懒洋洋地摸着玳瑁的头,玳瑁全力对付着一条美味的河鱼,吃得不亦乐乎。

“你为何非要回去?”邵稹问。

“不回去不行。”萧云卿叹口气,“我的绿珠、沉香、含烟和珊瑚还在五郎手上。”

邵稹瘪瘪嘴。

“都是女子的名字呢。”宁儿小声说。

“哪来的女子,全是豹子。”邵稹冷哼。

三日不快不慢,邵稹在客舍里养伤,宁儿也不曾出门,一心一意地将捎给舅父的信写好。五封信,由萧云卿交给不同的商旅,以防万一。内容差不多的言语,宁儿写得又多又长,还力求字迹端正,整整写了两日。

邵稹在一边看着都觉得累得很。

“舅父会收到吧?”宁儿把信交给萧云卿时,企盼地问。

“当然会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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