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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圣光-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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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圣光
作者：素长天
序幕，诗人都是骗人的
米诺·蓝提斯今年十九岁。
这本该是一个不再相信传说与故事的年纪。
作为光明圣殿的圣骑士，站在一排最年轻也有三四十岁的同侪中，十九岁的米诺还只能算是个奶娃娃。一年前米诺正式成为圣骑士，从光之圣主手中接过铭刻着光明神徽记的长剑，整个大陆都惊叹于英雄出少年的佳话。
吟游诗人最喜欢唱的就是这种少年英雄的故事，因为听众、特别是女性听众最喜欢的就是花样美少年的励志奋斗史，她们尤其喜欢美少年重伤倒进另一个美少年怀里的情节。
——但是故事当事人对此很有意见啊！
米诺在千钧一发之际横剑于胸前，那只苍紫色的利爪叮地一声抓在剑上，沐浴着圣光的剑刃在它身上留下焦黑的痕迹。那只巫妖被迫后退，空洞的眼眶里灵魂之火飘摇，半腐烂的身躯散发着恶心的味道，简直能叫人把去年的饭都吐出来。
不过米诺吐出来的只有血。
年轻的骑士将剑交到左手，右手诡异地扭曲着，明显是断了，而且那颜色看起来像一只茄子——尸毒已经让他右半边身子失去知觉，然而骑士不避不退。
敌人是一只半巫妖，真正的巫妖是顶级的不死生物，保有意识，并且拥有生前的一切能力与记忆。但是它没有，只剩下返魂咒语失败后发酵的怨恨，和逐渐膨胀的饥渴，本能地试图咬烂骑士白皙优雅的脖子，唯独鲜血能满足堕落的灵魂。
整个村子已经是一片废墟，村民死伤过半仓皇出逃，光明圣殿的地方分殿“送菜”多次后明白自己有心无力，只得上报正殿，于是距离事发地点最近的米诺接到委任，带着剑连夜奔赴小村。
消息有误，这里没有大规模不死生物作乱，只是一只失败后被遗弃的半巫妖，却足以给年轻而缺乏经验、又孤身一人的圣骑士以致命一击。尽管米诺还没仁慈到自愿给这只亡灵献血，但如果没有救援，米诺势必将葬身这个小村落，成为亡灵的饮料罐。可惜地方分殿的全部战斗力加起来也打不过米诺断掉的那只胳膊，而正殿远在千里之外，所以以后圣殿的史官将会这么记载他：
——那少年是神挥手划过的一道圣光，照亮大陆仅仅一瞬，就悄然陨落。
真文艺。
不过显然这么文艺的说辞不会被派上用场了。
那半巫妖原本正准备扑上来，忽然怒吼一声，却立刻又像被人掐了脖子，凄厉的嚎叫生生卡在半截，带出一个可笑的尾音。米诺抬起模糊的双眼望去，半巫妖心脏的地方透出一道纯黑色的光，是的，那是一道光芒，却是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黑，胜过最深邃的夜空，是黯淡的月下最深沉的影子，一点光亮都没有。
马上就要扑上来把米诺当成餐后饮品的巫妖还保持着伸手张嘴的可笑姿势，却就这么说再见了，整个过程只在须臾之间，简单快捷得不可思议。
米诺被毒素麻痹的神经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一切竟然就这么结束了。
那道突然出现的身影安静地站在那，背对月光，披着漆黑的斗篷，看造型不像是来救命的更像是来索命的。不过米诺没有撒腿就跑的原因，除了他实在跑不动之外，还是看到那人斗篷搭扣上有一个闪烁着光芒的徽记——交叉的长剑与法杖，底图是一个炼金魔纹阵——属于雷纳雅偌学院的标志。
一个魔法导师？米诺在半个小时前发出警示讯号，抱着等待奇迹的心情请求圣殿支援，可为什么来的是学院的导师，半巫妖什么时候成了可以被说服教育的种族了吗？
那个魔导师一抬手，黑烟凝聚成一只绿幽幽的骷髅，骷髅直接扑上半巫妖的残骸，发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显然这个操纵着恐怖魔法的法师并不是来教书育人的。
——竟然是个亡灵法师啊，那怪不得……
最后一丝力气耗尽，米诺再也止不住身体下坠的趋势。不过和吟游诗人喜欢讲的桥段大不相同——首先那个魔导师全身笼罩在斗篷里，看不出长得是好还是孬；再者，他冷漠地将手拢在袖子里，毫无伸出援手的意思，而是略带鄙夷地看着年轻的骑士倒在烂泥巴里，臭烘烘的泥巴糊了美少年一头一脸。
骗子！
黑魔法师的恶劣行径（一）
米诺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是一只大米袋子，被挂在扁担上一步三摇，等到了市场就可以挂牌出售，三个铜币一斤，他这将近一百多斤的大米可以卖——
算一算，差不多三百九十个铜币？也太便宜了吧！
米诺一口吐掉吃到嘴里的头发，努力眨了眨眼睛，全身的骨头和肌肉都在严重抗议，这让米诺意识到他刚刚重伤被救的事实，可是等等——难道还在做梦？为什么米诺醒过来之后还是觉得自己像一只大米袋子！
马蹄哒哒哒地敲打着地面，清晨的小镇人还不多，不过这不妨碍他们一起投来同情的目光。
米诺动了动，赫然发觉眼前是骏马雄壮的后腿——他确实被当做了一只大米袋子捆在马背上。他正面对着马腿马屁股，背面对着骑马的人，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骑马的人是谁。只有对照顾活人毫无经验的亡灵法师才会给伤者摆出这么高难度的姿势——侧身躺成新月形挂在马背上！
——你让我趴着行不行！
粗麻绳绑在马鞍上，一圈一圈紧紧地勒着他的腰，很有可能是某法师担心他掉下去，不过显然用力过猛，米诺终于知道为什么穿束腰裹胸的贵族小姐脸那么白了，窒息！
米诺试图给自己变换一下姿势，不过紧接着立刻感觉到被顶起的侧腰传来撕裂的痛苦，一张俊脸顿时扭曲。
大概是骑马的法师感受到背后的“米袋子”散发出极其强烈的怨气，他头也不回，当然米诺也看不见他回不回头，骑士只感到自己的屁股上被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不要乱动。”法师冷冷地说。
米诺眼前发黑，呼吸困难，深感若是再这样走一段，他就会变成亡灵法师擅长照顾的尸体了！
“呃……这姿势……松……翻身……”米诺挣扎着，求生意志极其强烈。
法师在他背后，不过他明显感觉法师顿了顿，之后马停下，一只冰凉的手伸了过来。
“啊——”米诺听到自己本就有伤的腰发出清脆的折断声，并隐约看到了路人上下颠倒的惊恐表情，以及头顶阴沉的大地。
——为什么会有人觉得，仰着挂在马背上是个不会死人的姿势！！！
眼前的黑暗终于散去，米诺大口地喘着气，四肢发抖手脚冰凉，现在他不确定这个法师到底是来救他的，还是单纯路过觉得他是个不错的“材料”想要预订他的尸体。
片刻后从腰上惨烈的疼痛中回过神来，米诺发现自己终于如愿以偿趴在了马背上——难道需要试验到第三次才能发现正确姿势吗，光明神在上，一共就只有三种姿势啊！
骑士惨白着脸，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接二连三地滚落下来，全部滴落在脸颊边法师的斗篷上。
近距离看，那件斗篷的内衬是某种极其柔软的皮毛，而且也并不是纯黑，仔细看布面上有银线勾勒出的复杂花纹，银光流转像温凉清朗的月光——米诺努力从疼痛中转移注意力——可是等等，毛皮斗篷……难道现在不是夏季？
米诺护腕和肩甲中间裸、露的一半手臂忽然觉得凉风四起。
骑士努力抬起头，法师也正巧低头看他。
厚实的斗篷遮住了法师全身，低垂的帽兜挡住了视线，只露出了苍白尖俏的下巴。
法师可不知道骑士心里都在转什么鬼念头，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就又转过去，一心一意地骑马。他的骑术即使在号称“极不擅长体力活动”的法师们当中，也能算烂的数一数二，米诺没有在路上把脑浆摇晃出去，真是光明神眷顾。
一路啪嗒啪嗒啪嗒。
大路逐渐瘦成小道，也终于从镇子蜿蜒到林间，穿过这片郁郁葱葱的林地，墨绿泼洒的枝条盘绕渐渐变成舒朗，米诺看着不远处学院大门的轮廓，忽然就有了一种重获新生的喜悦。
热泪盈眶。
宏伟的雷纳雅偌学院在荣光中伫立了三个神纪，巍峨的身影始终不曾被历史掩埋，而今它的光辉依旧璀璨，拥有最好的名声，最高的荣耀。
学院庄严的大门近在眼前，门两侧守卫学院的石雕。一只是象征光与黎明的有翼独角兽，一只是代表影与午夜的梦魇巨鸟，唯独它们的眼睛是镶嵌的宝石，熠熠生辉。
尽管代表阵营不同，但两只畜生不约而同摆出一副“我瞧不起你”的表情，尤其是那梦魇鸟的巨喙差点把天戳个窟窿。披着黑色斗篷的法师不紧不慢地策马向前，缓缓靠近大门。
“嘿，远道来的旅人，这可是荣光照耀的雷纳雅偌，知识的领地，学术的圣堂，信仰的发源地，你——”
独角兽开始抑扬顿挫地唱一首歌，不过法师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亮出手中一枚标示身份的徽章。两只本来臭屁得不可一世的石雕一看到那上面的标志，忽然发出凄惨的怪叫，整个身子趴在石座上，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吓得屁滚尿流”。那只梦魇鸟甚至把头塞进肚子下面，缩成一只颤抖的“鸟球”。
“欢欢欢……欢迎帝凡那导师回来……”“鸟球”颤抖着呜咽，而旁边独角兽抖成了一只筛子。
米诺震惊。
大门带着沉重的回音缓缓开启，像开启了一个时代。
当米诺被猛扑上来的骑士院院长一把抱进怀里的时候，忽然觉得这一切其实都是一场闹剧。常年在室内搞行政工作、导致早已生出小肚腩的院长大呼小叫地把“受虐儿童”从法师的马鞍上摘下来，像检查传家宝一样仔细查看，就连发现擦破一点皮都哭闹得好像掉了一块肉。
“米诺可是我们学院的荣耀啊，我的心肝宝贝……”
米诺只觉得自己在身体惨遭毒害之后，精神又遭受了自家院长的荼毒——骑士学院院长“血玫瑰”塞西尔，可惜这香艳的绰号背后，却……真相往往是残酷的，据传说学院长十几岁的时候曾是个哀艳美少年，不过显然岁月这把杀猪刀将哀艳美少年无情宰杀，并残忍地毁尸灭迹了。
——塞西尔挺着肥硕的肚腩，捏着嗓子大呼小叫，等候多时的医师不由分说地冲上来把米诺按到担架里。透过他们的胳膊缝隙，米诺看到那个冷漠的黑色身影径自沿着小路离去，悄无声息就融入晨光还来不及照亮的黑暗中。
肚腩阿叔显然还把自己当美少年看待，此刻正泪眼婆娑我见犹怜地尖叫：“我要去找狄爱娜那个老婆娘告状，该死的，黑魔法师都不懂得怎么照顾伤者，居然就这么任由人家的心肝宝贝儿一路滴血……”
黑魔法师？不是亡……米诺心间疑惑骤起，不过还未曾细想，一道巨大的精神冲击猛然袭来，须臾间几乎击溃他的意识，以至于原本就重伤虚弱的骑士顿时晕厥，眼前再次一片黑暗之前，骑士感受到那道精神冲击里有一个讯息：
“少说废话。”
——这到底是传音还是攻击啊！顶着一众医师惊愕的目光，来不及悲愤的米诺在骑士学院院长的惊呼声中忽然失去全部意识。
即使已经是圣骑士，但年轻的米诺还不曾从学院毕业。
雷纳雅偌学院大门旁的空地上乱作一团——这所背负无上荣光，地位不亚于光明圣殿的学院，也只有这里，能让一代又一代的少年，成长为传说。
黑魔法师的恶劣行径（二）
几天之后米诺还头痛欲裂，医师们深深地检讨了自己的误诊行为，并做出了米诺重伤头部导致“脑震荡”需要卧床静养的“真误诊”。
明白一切的米诺却碍于亡灵法师离去之前那气势磅礴的“少说废话”，只能把到嘴边的辩解咽下去，握着手上的“因公受伤，准半个月病假”的学院长批条，苦笑连连。
而事后米诺也终于从自家导师那里得到了亡灵法师的确切身份——那是一位黑暗神官，影月神殿依照传统，委派到学院的黑魔法导师。至于这位神官刻意隐瞒的亡灵法师身份，以及如今可能还要加上的“高阶精神系魔法师”的头衔——米诺深切怀疑，学院的人对此一无所知。
——即使在黑暗信仰的大本营，获准修习亡灵禁术的法师人数，也完全可以用两只手数清。这使得学院里这位魔导师的身份一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但米诺对隔壁神殿的家务事毫不关心。
卧床静养的日子相当开心，遭遇精神攻击之后的头疼症在第三天就好了，可是医师们显然被上次的经历唬住了，坚决不放米诺出去。现在还不是雷纳雅偌学院的正式开学时间，米诺本来是作为学长来迎接新生的，眼下却变成了度假。
骑士导师弗里昂在某天中午米诺困意正浓的时候忽然出现，手里拎了一只大盒子。只是米诺可不会以为这盒子里是探病礼物——因为没有人会在送给圣骑士的礼物盒子外面装饰骷髅——除非脑子被门挤了，或者希望该圣骑士一剑送你去见光明神。
“等你伤养好了，记得把报酬送去。”弗里昂把那只盒子塞到米诺手上。
“报酬？给谁？”米诺显然没跟上思路。
弗里昂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海连纳帝凡那，那位救了你的魔法师啊。收到你的传信，圣殿联络了影月，虽然还没开学，幸好帝凡那导师提早出发了，直接就先去救了你。这是一开始就谈好的谢礼。”
米诺抱着盒子摇晃了一下，感觉很沉，不过立刻被弗里昂导师制止：“别晃，谁知道黑魔法师要求的报酬是什么见鬼的东西！”
于是米诺慎重地把那只盒子放在了桌上，决定这几天都不要再碰了。
要知道这可是黑魔法师点名要的东西，影月神官出身的法师们可不只是性格扭曲，还或多或少都有奇奇怪怪的癖好，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喝了之后变青蛙”的神奇药水……而以弗里昂导师为代表的、由光明圣殿委派的导师却是影月导师的反义词！骑士院的学生们一边激动地对着弗里昂导师发花痴，一边不忘对隔壁魔法学院投去同情的目光。
每一年负责迎新的学长们——尤其是魔法院的学长们，都会警告自己那群水嫩可爱的新生：千万、不要、靠近魔法院西北角落！
三年前新一任黑魔法导师入住之后，那里就是生命禁区！
火系四年级的夏洛特用异常严肃可怕的神情警告下面这群小毛孩子，很满意地看到一众新生像预期那样露出惊恐的神色。
“如果你们不想惨死后还得继续在实验室里受苦，就老老实实呆着等候分院！”夏洛特严肃地说，“这几天若是空闲了，你们可以去图书馆，适合初级魔法学徒的是东区一号、三号图书馆，也可以去圣凯瑟馆，那是最大的图书馆，里面有各种类型的书籍，吃饭的话我个人觉得我们东区的食堂最好吃……”
“最后，在正式分班前，所有人都要在每天早上到礼堂门前集合，每天会有学长来带你们熟悉学院，也会有导师来为你们讲魔法基础知识，不许迟到！”讲完这些，夏洛特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自己说得简直太清楚太透彻了。
可是一低头，一个浅紫色头发的男孩正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学姐，那个坚决不能去的地方，是不是就是黑魔法导师住的地方？”
哦，光明神啊！每一年最令人头大的就是这种小鬼——半夜溜进导师卧室还大言不惭地说是“夜探邪恶法师的恐怖实验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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