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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白雪王子-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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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来不会吸引他的注意,但上头打出来的伤者名单却大大地令他震撼。

齐珞薰——

那三个字亮闪闪地在萤幕上晃动著,瞬间,伊悔整个灵魂被抽离了。齐珞薰出事了,怎么可能?他……有没有人可以给他一个答案?

严锣!对了,他是齐珞薰的大师兄,应该知道更多的消息,他可以去问他,她现在还好吗?伤势重不重?她……该死的,他没有严锣的联络方法。他从来不关心他人,从来不——现在该怎么办?他呆呆地坐在床上,好半晌,一动也无法动。

然後,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沁凉晚风吹过,带来刺骨寒意,唤醒了他迷失的神智。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高中校园的门口前。对了,严锣在这间学校任职,只要他守在这里等,终会等到严锣,问出他想知道的事情。

茫然的视线投向对面高耸的门梁柱,旁边种植著巨大的椰子树,横生的枝叶与浓黑的夜幕融合成一气。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齐珞薰的情形。

那一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他在校门口被一群混混学生包围。

路过的学生纷纷闪避,惊惧的神情好像他所处的那块地方是处龙潭虎穴。

而他,也没想过要求援,对於这种事早习惯了,在团体生活中,一致性比什么都重要,比别人特出很容易变成被攻击的目标。

所以他的金发、雪肤、蓝眸、娇颜便成了被欺负的最佳代表。

他像个旁观者,冷静地数著大概要挨上几拳、几脚才能脱出困境。

但事实是,那一天,他一拳也没挨到。

齐珞薰适时出现救了他。从此,他孑然一身的生命里多出了一道身影。

不知道她为何爱黏著他,明明,他们是性情如此相异的两个人,撞在一起,除了争吵、沈默不语外,能有所交流的时间真是少之又少。

可她一直没离开过,高中三年、大学半年,然後,他休学,专心做起人偶……足足十年有余,她几乎每天、最多不超过三天,必会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他从没想过,她到底是以何种方式存在著;但从不与人接近的自己,还是让她住进自己的心房。

他把家里的钥匙给她,并允许她观赏、触碰他的人偶。

他除了购买做人偶所需的材料外,很少花钱;他吃的东西是她做的、穿的衣服是她挑的、住的地方是她打扫的……他从不管一些生活琐事,却能过得逍遥自在,只因为有她。

然後,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薪水存进了她的户头里,她会看他需要什么东西,适时地带来给他。

他……几乎不必外出,再也不须面对众人挑剔、诧异的眼光了。

认识她之後,他慢慢地享受到生命的喜悦。

她让他非常地放松、舒服。

虽然有人说,他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是不正常的,但他实在讨厌面对人群,除了她,任何的人际来往他都不想要。

可她走了,远去日本,一消失就是半个月。

当他知道,他将有整整十五天、六百个小时无法见到她时,平静的心灵远离了他。

他失眠、他焦虑、他烦躁……他每天都过得辛苦不堪,要不是後来严锣威胁他,不好好照顾自己,齐珞薰会担心,或许还会因大意而在武术观摩会上犯下严重失误,他恐怕早去买来大包安眠药,每天吞一颗,睡到她回来为止。

不敢想像没有她的日子要怎么过,她……几乎已融入他的骨血里,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了。

直到在新闻上看到她发生意外的消息,他才猛然惊觉她的重要性。她没事吧?会不会再回来?万一……云云世间只剩他一个人,该怎么办?

「齐珞薰、齐珞薰、珞薰、珞薰……」喃喃念著她的名,他抬头望天,祈祷著她的平安归来。

然而,漆黑的天幕回应给他的却是丝丝冰冷的夜雨。

从初开始的毛毛细雨,几分钟後,变成滂沱大雨。

转眼间,他被淋得湿透,却还是没有移动分毫,怕这一走,会错过严锣、错过得知齐珞薰安危的唯一方法。

他痴痴地站在校门口等著。雨越来越大,渐渐地,他脚边积起了水。

他还是没动,一直一直地站著,就算大雨带走了他的体温、换来刺骨寒意,他还是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像一尊——人偶。

* * *

清晨,当严锣扛著大包行李袋来学校办理请假事宜,准备直飞日本探视时,一眼就看到伊悔被冻僵了的身影。

「你在这里干什么?」发现他青白的脸色,严锣有种大祸即将临头的感觉。

「齐珞薰?」他如火烧灼般的嗓子只能发出这三个音。

「还没找到她,不知道情况如何,不过没消息应该就是好消息吧!」他话一说完,伊悔突然整个人倒了下来。「喂!」严锣及时抱住他,却在入手瞬间,被那冰冷的身体和灼热的呼吸给吓了一大跳。「伊悔——」

「严老师,你认识这个人啊!一大清早,我过来开校门时,他就已经站在那里了,淋得一身湿,我叫他进去躲一下雨,他也不听,不知道在想什么。」工友这么告知。

在想齐珞薰吧!严锣对著工友扯出一抹艰难的笑。「可以麻烦帮我叫救护车吗?」他有预感,伊悔不是一大早来这里等的,恐怕打昨天夜里看到新闻快报,他就来了,等著向他问一句——「齐珞薰好吗?」

结果却把自己弄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完,唉!怎么有这么笨拙的人?严锣算是被他打败了。

放下行李袋,他两手抱住伊悔,让他睡得舒服点;心里已有认知,今天的日本行大概是要延期了。

第八章

结果伊悔一觉睡了三天三夜,待他再度醒转,严锣已经急得很想一拳让他睡到天荒地老,这辈子都不必醒了。

「谢天谢地,你终於醒了。」严锣拎起早早准备好的行李袋。「既然你已经没事,我要去日本……」他还没说完,伊悔不顾点滴的针头,猛地坐起,捉住他的衣袖。

「喂!」严锣瞧见伊悔腕脉上汩汩流出的血,顾不得形象,开口就喊:「护士 !」

算他运气好吧!护士正派药到病房门口,听闻吼声,瞬间怒气沸腾的出现。「先生,这里是医院,请你小声点,别吵到其他病人休息。」

「他……他他他……」严锣指著伊悔血流不停的伤口,话都说不全了。

「唉呀!」护士一见病人的妄为,脸都白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她跑过来,先为伊悔止血,正准备帮他将点滴针头再插回去,他却……「先生,麻烦你先躺下来,你这样我很难做事。」

伊悔似无所觉,身体半靠著病床,两只眼睛直直锁著严锣,生怕一个眨眼,他人就跑了。

「先生?」护士皱起眉头。

伊悔始终不发一语。

严锣不得不对他的执著投降。「好好好,我保证不丢下你一个人去日本,这样总行了吧?」

伊悔只是看著严锣,嘴唇蠕动半晌,似欲开口,却没发出半丝声响。

「你到底想怎样嘛!」严锣的耐性正在急速流失中。

他又努力地震动喉头片刻,一个模糊难辨的嘶哑声音被磨出了口。「她……薰……」

「小师妹?」提到齐珞薰,严锣的神色迅速黯淡。「还没找到人,根据同车的乘客表示,车子翻覆山谷时,很多人受了重伤、动弹不得,小师妹的情况算是好的了。她曾帮忙将多位伤者拉出被挤扁的车子,为他们做急救,後来其中一个伤者因为受不了压力,发狂跑走,小师妹去追他,就此一去没回头,他们猜测她八成是迷失在深山里了。」

伊悔的脸变得比雪还白。

严锣勉强扯出一朵艰难的笑,安慰他。「别这样嘛!起码在找到尸体前都还有一线生机。」而怕只怕,再继续没有消息,搜索队就要解散,届时,就算齐珞薰还活著,但缺少救援,她也……不不不,他用力摇头,齐珞薰福大命大,哪这么容易死?她不会有事的,或许再过几天又能看到她活蹦乱跳的身影在一旁烦死人了。

伊悔无力地垂下脑袋,严锣乘机将他压倒在床,让护士帮他打点滴。

打完点滴,伊悔神色惨淡地躺在床上,两眼无神直望著天花板。

严锣本来想走的,但瞧他这模样,心头一阵不忍,离去的脚步越迈越沈重。

「你别担心啦!既然没找到尸体,就代表小师妹还活著啊!奇*书*电&子^书你这样子,一旦她回来会很伤心的。」最终,他停在病房门口说。

伊悔没说话,呆滞的模样儿活脱脱已是尊人偶。

「伊悔,我……」他一定要去日本看看情况啊!但伊悔这样,叫他如何走得安心?「了不起我到日本後,每天给你电话报告搜索进度,可以了吧?」

他还是沈默不语。

严锣实在拿他没辙,只得硬下心肠。「总之,你乖乖休养,肺炎可不是小病,弄不好会死人的。我先走一步,到日本後会给你消息的。」语音才落,他闪身出病房。再瞧一眼伊悔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一定会舍不得走。

「呜!」大掌捧住心口,其实他现在就觉得好愧疚,明明答应过伊侮不丢下他的,但……听说师公、师父、师弟们都受伤了,小师妹又失踪,他不过去,谁来处理那一堆麻烦事儿呢?只好对不起伊悔了。

「等我回来,一定会好好跟你道歉的。」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离去。

* * *

事实证明,伊悔从来不是个听话的小孩,严锣前脚一走,他後脚就出院回家了。

因此,他也没收到严锣任何电话讯息。

他每天都坐在家里痴痴地等著,等待那抹彩蝶也似的纤细身影突然踢开他家大门,扑进他怀里。

但他一直没等到,然後,不知过了多久,他在电视上看见严锣与日方搜救小组争执的画面。

日方说明,找这么久没消没息,八成凶多吉少了,他们要停止搜救行动。

严锣却坚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在日本,基本的搜救行动过後,要继续搜寻,除非花钱雇用,否则他们不可能无止无尽地帮忙找人下去。

追根究底就是要钱。

但齐家一家十口全在这场翻车意外中伤的伤、失踪的失踪,医疗费已是笔大开销,又怎有钱雇请搜救队继续搜救行动?

新闻画面最後定在严锣哀声疾呼的场景上。

伊侮呆呆地看著它,良久、良久,他捉了车钥匙,出门去也。

车子没有开很远,出了社区,转入下一条巷子,他来到一家铁工厂前。

他下车走进工厂。

工厂老板瞧见他,扬声打了个招呼。「伊先生,又有新人偶要放啊?」

伊悔没说话,只对他点点头,就走进了工厂内部的仓库。

这个地方是齐珞薰帮他找的,他也不知道她是怎样找到这里,地方够大、没无聊人士问东问西、离家又近,足够他寄放历年来所制造的每一尊人偶。

他转动钥匙,打开仓库的门,迎面,一阵舒适的暖风袭来。

这间仓库早被他改装得美轮美奂,不仅有中央空调、湿度调节,连灯光、布置都是一流的。

本来嘛!这是他「家人」居住的地方,怎能不妥善安排?

可是今天,他的造访却是一种背叛;他发过誓,不管面对如何困境,他都不会背弃「家人」、出售它们的,但……想到齐珞薰下落不明,她可能正倒在某个山洞里等待救援,而搜救行动却将停止,他无法忍受。

摸著最近完成的一尊人偶,细滑的触感是软缎包著木棉制作所营造出的效果。只要紧紧抱住,他的体温便会传给它,渐渐地,它也会变得跟他一样温暖。

这是半年前他最得意的作品,一尊拥有人类体温的人偶。

曾经,他抱著它睡了半月余,想像这是仍在世的母亲对孩子最真诚的抚慰,睡眠也变得香甜。

但它终是被送进了仓库,因为不管他跟它说多少话、为它做多少事,它都不会有所回应。

长久以来,会回应他的心、他的情的只有一个人——齐珞薰。

莫名地,环视著人偶的双眼变得模糊。

不知几时开始,他的眼被层层水雾所蒙蔽,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掩住唇,无奈地蹲下身去,向天呐喊满心的凄凉。

他跟父亲一样是个背叛者,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出卖最亲密的家人,他……为什么?这是伊家人的宿命吗?没有贯彻心意的勇气,最终唯有落得失意一生的下常但他没有办法,没有其他的解决之道了。

抖著手,他掏出手机,拨打最常骚扰他家的艺廊主事者电话。

讲定了价码,他把所有的家人一起出卖;对方出了不错的价码,八百七十万元。

应该满意了,他的手艺得到那么好的评价。

但他一点也不高兴,茫茫然走进仓库深处,他抚触著每一尊人偶,父亲、母亲、爷爷、奶奶、大哥、二哥、小妹……他的家人,从明天开始,它们再不属於他了。

他又将变成孑然一身,孤独无依。

是上天的注定吗?这一生,他永远不会有家人、永远不会——* * *严锣作梦也想不到,在他最旁徨无助的时候,向他伸出援手的竟然是他——伊悔。

他带了大笔现金到日本,重新雇用搜索队,搜查齐珞薰的行踪,只是……「伊悔,你这些钱是打哪儿来的?」他怕这小子发了失心疯,去借高利贷就麻烦了。

伊悔一声不吭,唯有苍白的面容显示出他焦躁、忧虑的情绪。

「伊悔。」严锣又问了句。

他低下头,好久,嗄哑的嗓音磨出喉。「……人偶……」

严锣大吃一惊,他知道伊悔做的人偶在艺术界颇有好评,但他同样清楚,那些人偶对伊悔而言,拥有无限崇高的地位。

他拿它们当家人看,岂止不卖,甚至连瞧都不随便让人瞧上一眼。然而现在为了齐珞薰,他,卖了它们!

如果伊侮心里有座天秤,这是否表示,他看齐珞薰比任何人、任何东西、包括他自己都更为重要?

严锣顿觉心酸,在这关键时刻才察觉自己的心意,该是种悲哀吧?万一齐珞薰已经身故,伊悔的後半生要如何过?

「我也要去。」突然,伊悔对著直升机驾驶说。

「伊悔!」严锣原本想阻止他,但瞧见他眼底的执著,心软了。「你小心点。」

他回头,深深地望了严锣一眼,颔首。「知道了。」

严锣的眼眶红了,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若非他多管闲事,跟师父多嘴伊悔和齐珞薰纠缠不清的情况,师父也不会为了让齐珞薰厘清心情,接受日方邀请来参加这场武术观摩会,之後一切的事情也都不会发生了。

「对不起,全是我的错。」嗄哑的声音,他无助地嘶吼。

再有一回,他绝对不会这样干了。

天哪,请给他一个补偿的机会吧!

伊悔拍拍他的肩。「我去了。」他走上直升机,迎向蓝天。

不晓得齐珞薰在这片山林里的何处?之前日方搜救队已做过地毯式搜索,没找到人,大家都说没希望了,但他不信,坚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不在乎要花多少钱,反正,他已经把所有的「家人」都出卖了,他……像他这样卑鄙的人,还有什么资格跟人谈未来幸福?

但齐珞薰有啊!她还如此年轻,有大把岁月可以抛掷,她不该死的。

他一定要找到她,只是……她在哪里?他又该往何处去寻人?

* * *

阳光透过绿叶的缝隙洒在齐珞薰的脸上,几许灰影在上头跳动,交织编结出一张阴霾的巨网,紧罩住年轻的生命,徒剩沮丧点缀人生。

她拖著一只肿胀、乌黑的脚,手持枯木,在泥地上拚命地挖著。

汗水沿著她苍白的脸庞洒落地面,转瞬间,为湿黏的土地所吸收,再不复见。

从来她就不喜欢园艺,从埋下种子,到发芽、成长、开花,得费多少时间,不是她这样飞扬跳脱的人所能忍受。

练武打拳,骑车干架,这般令人热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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