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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女茶娘-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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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丰帝病死是一回事,可若是月娘医治过后丧了命,那概念便完全不同了!

她知道月娘仁慈心软,可这不是小事。

她也有她的心软,可却不会用来对待一个毫无相干的陌生人。更何况,但凡稍有不慎,这心软就会要了她们的性命。

“想必诸位太医也已经诊断出了陛下昏迷的原因乃是中毒所致,二娘又素来不擅毒术,还是让太医们进来为陛下细细诊查吧——”

落银看着月娘,定声说道。

月娘岂能看不出落银的用意所在。

她知道,落银这是在给她铺台阶,铺好了,她只要顺着走下去,便不会有什么事情。

她虽然不懂宫中的暗涌厮杀,可她也感觉的到,眼前这位能做主当家的太子殿下。不是蛮不讲理之人。断不会强迫为难她一个普通的妇人。

可是……

月娘暗暗咬紧了下唇。

卢治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经移开,似无意的在那道纤细的身影上流转着。

落银察觉到,微微垂首,将眸中情绪敛起。

卢治见状。眼睛不可查轻一眯起。

转而,将目光重新投放到了身形一直在战栗的月娘身上,徐徐地说道:“你只需告诉本殿,父皇这毒可有解法?若是可解,需要什么药材尽管道来——”

落银眉心一跳。

卢治这话看似不温不火,实则是认定了此毒并非无解……而且他后面这句话,分明是在牵引着月娘说出此毒的解法!

此人果真是深不可测!而且深知利用人心之道……

落银心下大骇,连忙转过了头去,借着衣袖的遮掩握住了月娘的手肘,眼睛里满都是不赞同。

却见月娘对她微微摇了摇头。而后将落银的手轻一推开。

“回殿下,据民妇所知,陛下所中之毒确实有着一个解法。”

她看向卢治,肯定的说道。

落银心里蓦然一沉。

……

卢治的神色未有什么起伏,意料之中一般。

卢为和卢磬以及其它的皇子国戚们却是无法淡定了。四下虽是一时无声,但轰动之象溢于言表。

就连太医院诸位医术精深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的毒症……眼前这其貌不扬穿着朴素的普通妇人,竟然以如此笃定的口气说此毒可解!

“既然并非无药可医,那快快道来解法!”卢磬是真的不希望咸丰帝死去,至少不能就这么死去。

咸丰帝若此般贸然撒手西去,那他尚且来不及交待的事情,便会一同落入卢治的手中。到时任凭卢治如何,他卢磬都不能插嘴。

他自是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只需最下等的榆木干和熊黄草。”月娘已经下定了决心一般,对落银劝阻的眼神视若无睹。

落银亦是心知,已经来不及了……

月娘终于还是拿出了她的医者仁心,甚至是舍己为人。

这样的无私,她自问是做不到的。可她此刻却丝毫顾不得去敬佩月娘。这样不要命的无私,有何益处?

现在她该担心的大许是若月娘无法救活咸丰帝,她们是会被痛快的斩首,还是会被处以凌迟之刑,或是更加凶残的死法儿。

然而众人的注意力却跟落银完全不在一条线上。因为月娘这句话说出来,犹如石破天惊。

她说,要解咸丰帝的毒,只需下等榆木干和熊黄草!

榆木一般用来打造家具等物,而雄黄多用来驱赶蛇虫,就算是有着清火的作用,却鲜少为堂堂一位帝王所服用。

“哈!”卢磬怪笑了一声,脸色既是好笑又是愤怒,两种情绪交杂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的怪异狰狞。

这妇人分明是在拿他们当猴儿耍呢!

卢为也是皱紧了眉头,眼中俱是怀疑之色——这两种稀疏平常的东西,真的能解此奇毒?救活他父皇的性命?!

说句心里话,他不信。

余下诸人禁不住开始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榆木干?这怎么能用来治病呢……”

“信口开河罢了!”

“我看她也不像是有什么真本领的模样!”

“小小贱民,竟然也敢拿陛下的性命来玩笑,不要命了不成——”一直沉默不语静观其变的风郡王也忍不住说了句风凉话,兼以冷笑。

“你确定单凭这两物可解父皇性命之忧?可需要其余的药材作为药引?”饶是卢治,也觉得此种复杂的奇毒用这两种简单的东西就能治愈,实在匪夷所思。

见卢治如此慎重其事的问了起来,暴脾气的卢磬在一旁气的哭笑不得,可碍于身份,他不敢置词。

“不需。”月娘果断的摇了头,然而下一句却是峰回路转,“但是……民妇无法确定能否依此排除陛下的性命之忧。”

什么?!

众人拿无解的目光看向她。

“仅有一半的机率。”月娘说着,声音低了低,又补充道:“若是不幸……可致使陛下即刻,即刻……毒发身亡。”

众人如同听到了最可怕的事情一般。顿时纷纷变色。

“放肆!”卢磬跳了脚,“你这分明就是在拿父皇的性命来开玩笑!本王绝不允许让父皇冒这个险!若是父皇出了什么差池,就是将你千刀万剐又有何用!”

他这种态度,是落银提前预想到的。也是月娘早就知晓的。

可她还是说了出来。

落银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皇家贵族,向来如此。

你救活,他们当你理所应该,救治不成,便会不得好死。

“不可,不可!”一直趴伏在牀边,哭得天昏地暗的柳贵妃终于说了句话,声音沙哑而又坚决。

皇后去了意宁宫照料遭受了打击昏迷不醒的老太后,这内殿的妃嫔里,也就她最能说得上话了。

她如今不过二十七八。仗着年轻貌美,深得咸丰帝宠爱,却也因此树敌无数,同皇后的关系也相当的不融洽,但绕是她宠冠六宫。却天不遂人愿,十余年来膝下无所出,若咸丰帝离去,她便再无依仗……只怕不消几日,就会被吃的连骨头都剩不下。

“万万不能让陛下犯险……”她一个激灵扑到牀下中央,伸臂护住咸丰帝。

“来人,将柳贵妃带下去。”卢治眼皮子都不抬的吩咐道。

“殿下!”柳贵妇猛地摇头。“您岂能轻信这妇人之言,拿陛下的性命来冒险!”

这话一说出来,四下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离她近些的几位妃嫔,不约而同的后退了几步,同柳贵妃拉开了距离。

这话,岂能是她一个妃子说得了的……这跟当众责骂卢治不孝。又有何区分?

这柳贵妃也当真是被宠的无法无天,越发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带下去。”

卢治不冷不淡的又重复了一句。

几名侍卫即刻上前将柳贵妃强行带起了身。

“大胆,你们松开我!”柳贵妇仍旧不知服软。

想来也是,若是咸丰帝一死,她照样是活不成的。即使是妥协,也无济于事。

然而她的喊叫声却只能越来越远。

余下的妃嫔们,下意识的都停止了啜泣,只拿帕子无声的擦着眼泪。

“来人,去备榆木干和熊黄草。”

卢治又吩咐道。

几乎是一瞬间,众人皆不可置信的齐齐看向了他。

殿下竟然真的同意了……!

风郡王也是膛目结舌。

他不懂为什么卢治会答应下来。

这毒若是放任下去,不消几个时辰咸丰帝定会断气。咸丰帝一死,这皇位便是卢治的。而他眼下答应用这等凶险的法子来为咸丰帝医治,若是不成,甚至会背上不孝之名!

他这是何必多此一举?

难道他真的将咸丰帝当做了父亲来看待,而非一位帝王?只是一个儿子不愿放弃一线生机也要将父亲救活的决心?

风郡王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卢氏皇家何时竟也出了如此孝儒而奋不顾身之人?

卢治分明该知道,这后果的严重性。

咸丰帝这样死去是一回事,因他点头用旁门偏道医治而丧命,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一旦出了岔子,这将会是他日后再也抹不去的污点。

月娘是在以身返险,他又何尝不是拿日后的帝王名声相博?

落银亦不得其解。

但她认为,这样一个冷静理智的人……不该这样才对。

※ ※ ※ ※ ※ ※

正文、342:“已经无治”

因为她在卢治身上,几乎看不到一丝一毫人情的味道——这是一种绝不会出错的认知。

从没有这样一个人,让她一点都看不透,像是被一层恍惚而严密的东西紧紧的封闭了起来,丝毫不外泄。

“此法行不通……”卢为不赞同的说道。

他觉得今天的卢治格外的反常。

一言一行,都再不如平日里的平和。在他眼里,卢治是个极会避事的人,虽然这在外面的人眼中或许有些怯懦,但他知道,卢治只是谨慎,他只是从来不去招惹无谓的麻烦。

而此时此刻,他同意用此法救治咸丰帝,分明是冒天大的险!

如果这医妇满口保证可以救活咸丰帝,那卢治应下自然是全了孝意,在场众人也不会有人反对。可她已经明言,只有一半的机会,而若失败……更是会立即毒发身亡,再没有任何救治的可能。

这个时候卢治同意下来,暗下未免会遭人非议。

而且咸丰帝若当真丧命于此,届时此事甚至会被安亲王党拿来大做文章,说卢治在明知会致咸丰帝崩殂的情况下,还照此进行,实在居心叵测。

这些卢治肯定都已经想到了。

但他却执意要这样做。

卢为觉得,这实在不像卢治……

“我意已决。”卢治声音依旧不重,却带着不容置喙。

“你……”卢磬呲目欲裂,双拳握紧十指骨节啪啪作响。

“王爷——”一侧的近卫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用只二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劝道:“陛下性命堪忧,照此下去定也回天乏术,倒不如依太子爷之意……王爷万不要因一时意气使太子爷对您生了隔阂。”

卢磬听罢咬咬牙,但细想也觉得有理,便强自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双拳攥紧了又放,几经反复。总算将怒气压制了下去。

说的对,咸丰帝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放手一试。

反正若是不成,这恶名自有那医妇和卢治担着。同他无碍。

罢了……

卢磬打定了主意之后,深深看了牀上的咸丰帝一眼,便扬长而去,出了内殿。决心不再插嘴,只等着消息出来。

“你们也都退下吧。”卢治朝众人说道。

卢磬近卫所想到的,在场多数人已经想到,都不愿去做吃力不讨好的劝说,一个个只得怀着各异的心思,去了外殿等候。

一出了内殿,风郡王便去了暗处。唤来了贴身的侍卫。

侍卫附耳过来,将风郡王的吩咐记下之后,便行礼退下,迅速的出了内宫而去。

风郡王眼底颜色起伏,冷冽与炽热交相重合着。

……

内殿之中。月娘朝卢治屈膝俯地而跪。

“民妇愿意全力以赴,为陛下解毒保命。”她朝着卢治说道。

“请起。”卢治并无多言。

月娘却未肯起身,又道:“可民妇终究无法断言一定可以救治得了圣上,若……若届时情况不妙,民妇便罪不可赦——”

卢治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到时还请殿下不要迁怒与民妇的女儿,她与此事没有半分干连……要杀要剐。民妇绝无半句怨言!”月娘说罢,叩了个重重的响头。

“二娘——”落银眼神微动,而后随同月娘一起跪了下去。

“殿下是明白事理之人,应该知道我二娘插手此事,无非是全了一个医者仁心,若殿下不放心将陛下交给我二娘医治。便另请高明。若殿下点头同意,民女认为这后果不该由医者来承担。”

卢治的眼神不能再平静,让人根本无法揣摩半分情绪。

落银心中惊魂不定,面上却尽量作出冷静的模样。

这些话,她必须要在事前说清楚。

既然如今已经无法脱身。便只能尽量争取了。

“你的意思是说,若本殿不事先答应赦免你们的罪过,你们就不医了。”卢治口气还是那么平静,却让月娘捏了一把汗。

她忙想摇头说‘不敢’,却被落银抢在了前头说道:“正是。”

月娘惊骇的转头看向她。

卢治听得这二字,终是抬起了眼睛。

跪在下方的少女虽是垂首看着地毯,但脊背却挺得笔直,就如同她方才说的‘正是’二字一样,藏着说不出的坚毅,似乎无论如何也无法更改。

落银无暇去擦拭额角的细汗,幸在有额发遮挡,没让人瞧了去。

她觉察的出,卢治还在看着她。

月娘已经起了一身的冷汗。

饶是她的感知不够敏感,却也能清晰的察觉到,落银这是在跟卢治僵持着……

落银没有松口的打算。

卢治的目光也未曾移动。

“本殿答应你。”

月娘怔怔,不可思议的抬起了头来。

先妥协的,竟然是卢治吗?

“不管结果如何,本殿都不会加罪于你。”卢治将目光收了回来。

落银大松了一口气,刚欲叩头道谢,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得,又忙说道:“还有我二娘——”

卢治一愣,拿一种极好笑的目光看着落银。

她竟认为,他会存心埋下语言漏洞不成?

当真也是谨慎的可以。

卢治失笑一声,而后补充道:“不管结果如何,本殿都不会加罪于你们。”

是在原有的话上,将你改成了你们,这一字之差,却让落银蓦然安心了下来。

什么人会翻脸不认人,什么人会说出了就不会食言,她分的清楚——而卢治,属于后者。他这样的人,是不屑于在这种小事情上出尔反尔的。

是的,她们母女二人的性命,在卢治面前,不过就是一桩小事情罢了。

叩首行礼之后,得了卢治的允许,落银扶着月娘站了起来。

宫人已经取来了榆木干和熊黄草。

“可是要熬药?”宫人细声询问月娘。

月娘摇头,“先将榆木干捣成碎末。”

树末吗?

宫人不禁皱眉。但见卢治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只得依言去做了。

月娘取出了药箱中的银针包,走上前,将第一针竟是径直落入了咸丰帝的心口处。

一旁捣末的宫人吓得失声惊叫了一声。

这怎么可以……!

这同行刺有何区分?

但卢治却仍旧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像是在看待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宫人却是吓得不行,就连捣药的手都在发颤。

落银见状,上前接过药舀,代替她捣了起来。

……

半个时辰后。

外间宫女隔着屏风轻声禀道:“启禀殿下,睿郡王求见。”

落银眼睛一亮。

纵然卢治已经答应不管如何也不会降罪于她们,可一听荣寅来了,她方彻底的觉得,再没了半分危险。

一颗心不能再安稳。

全心全意的信任一个人足以保护自己,便是如此吧。

“让人进来。”卢治声音平平,这令企图从他的声音里来分辨咸丰帝现下情况如何的宫女。得不到半分讯息。

宫女应了一声之后,不多时便有一道欣长伟岸的身影从屏风后绕了进来。

荣寅一身朝服,衬得眉宇间的英气愈盛,几近让人不敢逼视。

“微臣参见殿下。”荣寅行礼的间隙,对上了落银的目光。确认她情况无虞之后,眉间稍一松懈。

他一得了拾香的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宫中,就是唯恐她会出什么事情。

卢治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

他从没见过荣寅有过如此神色,好比是最珍贵的东西遭受到了威胁,而后确认其完好无损之后的模样。既庆幸,又将身上的冷冽之意尽收。转眼就换上了满身的暖意。

是的,就在方才荣寅大步而入的时候,卢治清楚的感觉到了他散发出的迫人寒意。

微一迷惑之后,眼中就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她就是叶落银。

怪不得,如此不同。

卢治唇边闪过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

“不必多礼。”

“谢殿下。”荣寅恭谨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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