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尽头作者:幼蘩-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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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我不敢肯定，要等检查结果出来才行。”
“那他的病严重吗？”
“不是我吓你，不管什么病对他来说都是严重的。不久前他的抗病毒治疗断了好几天，之前好不容易恢复了的免疫力又回去了，现在换了一组药，效果怎么样还很难说。”
“断了好几天？为什么？”
邵一宇很敏锐地发觉陆辰对叶老师服安眠药的事并不知情，马上说：“其实也没什么，这种治疗对服药规律是很严格，一旦漏服或者误服就会产生耐药性，这个组合的抗病毒药物就不能再使用了，你明白了吗？”
陆辰听了似懂非懂的，思路就被邵一宇给带跑了：“你是说，叶老师之前吃的药失效了，所以他的免疫力又下降了吗？”
“对，很聪明。”邵一宇点点头，夸赞说，其实他说的没错，不管原因怎么样，结果都是相同的。“等检查结果出来了，告诉我一声，我先回去上班了。”
邵一宇走后，陆辰回到输液大厅。叶明睿腹疼的症状虽然减轻了一些，但还是让他难以忍受。陆辰给他找了靠垫，至少能让叶老师坐着舒服一些。
等检查结果出来，天都黑了。邵一宇看了看，CD4数值还在可控范围内，病毒载量的检测结果需要一周后才能拿到，他告诉叶老师暂时不要太担心，先把眼下的病治好才是最重要的。
邵一宇开车把两人送回叶老师家后，问陆辰要不要顺便把他带回家，陆辰要头说自己要留下来照顾叶老师。邵一宇心下会意，没说什么，便开车回去了。
对于陆辰执意要留下来，叶明睿知道自己劝阻不了他，只能由他去。
陆辰在叶老师家留宿已经很多次了，铺床早是轻车熟路，卫生间里也有专门属于他的牙刷和毛巾。不需要叶老师动手，他自己不消五分钟就把一切都收拾好了。
叶明睿在医院待了一天，回家已是很疲惫，吃了药就躺到床上。
陆辰想起白天邵一宇说的话，不太放心，便问：“叶老师，你的抗病毒药也吃了吗？齐齐表哥说，那个药绝对不能漏服。”
“嗯，已经吃了。”
陆辰松了口气，简单洗漱一下，便也爬上床。一人半张床，这是他在叶老师家过夜默认的规矩，一直以来中间那条分界线他都不敢逾越，可今天他却有种冲动，为此羞怯地不得了。说起来，他向叶老师告白之后，留下来过夜还是第一次，此刻的心情与从前是截然不同。他躺着，却不敢面朝叶老师，他想象着身后的人睡着的姿态，手脚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麻。
陆辰翻了个身，往叶老师那边蹭了蹭，叶老师背对着他，没有什么动静，不知道是睡了没有。陆辰心跳得飞快，好想抱住他。陆辰忙用左手按住想抬起来的右手，咽了一口唾沫。
他想起白天在抽屉里看到的那张照片，想起照片上揽着叶老师的那个人，胸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他也想那样搂着叶老师，可又不敢。但是如果叶老师已经睡着了的话，偷偷抱一下，应该不会生气吧……
陆辰想着，为了确定叶老师是醒是睡，轻声唤道：“叶老师？”
没有反应，他安下心，终于鼓起勇气伸手环住叶老师的腰。
叶明睿原本是半睡半醒的状态，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在叫自己，还没来得及答应，那人已经从身后抱住了他。叶明睿乍然睁大了眼睛，浑身一颤，抓住搂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想要分开。
陆辰也没料到叶老师竟然是醒着的，但事已至此，他也完全不想放开，把叶老师抱得更紧，一面整个人都靠了上去。他把脸埋在叶老师的后颈，贪婪地吸食着喜欢的人的味道，并呢喃着：“叶老师，我喜欢你。”
叶明睿挣脱不开，只好说：“陆辰，放开我。”
“我不放，我喜欢你，叶老师，我真的喜欢你……”
陆辰一遍一遍重复着“我喜欢你”这句话，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叶明睿觉得自己的神经快被麻痹了。就像一个谎言说上无数遍，就会变成真相一样，他突然发觉自己并没有十分抗拒，反而愈发觉得这是一件可以接受的事。
这是怎么了？
身后人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他仿佛又回到了曾经那段温暖而幸福的日子，仿佛有回到了那个令人安心的怀抱，好像这种相拥是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睡意不合时宜地袭来，困倦让他睁不开眼睛。
他的梦里第一次出现了唐耀以外的主角。青涩的少年已经成长成了一个挺拔的青年，他知道那就是陆辰。未来的自己已经无法行走，只有靠他推着轮椅，在熟悉的江滨长廊上沐浴着夕阳。温和的晚风像水一样流过两人的脸颊，世界很安静，听不见城市的喧嚣，也听不到他的脚步声和轮椅滚动的声音。两人只是行走在望不到尽头的石板小路上。遇到台阶，陆辰会背着他，一步一步慢慢爬上阶梯。过桥的时候，来往的车辆纷纷为他们让行，陆辰可以平稳地推着他，走上另一段长廊公园。走得累了，陆辰就在公园里的自动饮料机买两瓶茶水，两个人就坐在长椅上一边休息一边聊天，说到有趣的地方，陆辰还会手舞足蹈。休息够了，他们就继续往去的方向走。时间对于他们来说毫无意义，只要不醒来，梦境就会无限地延续，这段不断重复的路永远不会走到尽头。在这里他的生命将归于宁静。
如果这能成为回忆，他一生都会铭记在心；如果这是希望，那就是他剩余的人生中最美好的愿景。
他在睡梦中泪流满面。





第38章　第　38　章
因为这样一次失败的拒绝，陆辰觉得有些飘飘然，认为叶老师接受自己只是迟早的事。随之，他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叶明睿家中，每天除了回家换衣服，基本都跟叶明睿形影不离。
爸妈说的那件事，他最终拒绝了，因为叶老师的身体状况不太适合出远门，而自己则要陪伴着他。陆辰不去，梁思齐自然也不会去，最后还是姐姐一个人去了X市。
陆辰本想学学做饭，叶老师厨艺不佳，两人总是重复吃着同几样菜。虽然他可以只为了这是叶老师做的这一个理由吃得津津有味，但对病人来说，营养还是跟不上的。不过似乎他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尝试了几次，做出来的都是黑暗料理。他只能把思路转向梁思齐的妈妈和外卖，好歹能应付一段时间。
兰花倒是被他养得郁郁葱葱，其实只是一件颇简单的事情，陆辰也满怀自豪感，这是他和全班同学的期盼，叶老师也要像这盆花一样充满生气。他每天像闹钟一样，准时提醒叶明睿吃药。
叶明睿尴尬地接受着陆辰的照顾，和他随时随地表露的爱意。他并不希望每次转个身就看见陆辰在身边，却喜欢看这赶不走的孩子靠在沙发上睡着的样子，安详的睡脸还带着一点稚气。陆辰跟自己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了，除了年轻、健康，他经历的人生还太少，失去挚爱的痛他不会懂，叶明睿也不希望他懂。叶明睿用拇指轻抚了他的眉间，但愿这里永远不要皱起来。“叶老师，我喜欢你。”这句话听了太多次，多到快要成了习惯，多到看到这个人就会在脑海里响起。叶明睿懊恼地扶住额头，明知不可能，还要贪恋被人重视的存在感，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这是他仅有的一丝迷茫，直到有一天，这点迷茫终是被击碎了。
“叶老师，我还记得去年你找我谈话的时候，问我人生目标是什么，最近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现在我明白了，我的目标就是成为你的依靠。”
四目相对，对于陆辰来说是心潮汹涌，他刚许下了充满男子汉气概的诺言，对于叶明睿来说，却是命运对他无情的嘲弄。
叶明睿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必须彻底地断了陆辰的念想，而他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离开这座城市，这个从他18岁至今就一直生活的，在他人生中所占分量极重的第二故乡。在这里他遇到了又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从唐耀去世那天起，他就有过离开的想法，但因为各种原因始终没能实现。而如今，终于有足够的理由下定决心。这座城市留给他的除了太多甜蜜和苦涩的回忆之外，他已经了无牵挂。
他给了自己一个月的时间做好准备，计划此行的路线以及目的地，还有在这里的善后工作，也就是他现在所居住的这套房子的产权转移。为此，他重新联络了唐辉，见面地点定在了他们常去的西餐厅，叶明睿直截了当地就谈到了房子的问题。
“那是你和我哥的家，为什么突然要转给我？而且我哥的遗嘱上说了，他所拥有的房子产权全部都给你。”
“因为我要走了。”
唐辉一愣，问：“去哪儿？”
“不知道，也许是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去死。”叶明睿说着若无其事地端起咖啡啜了一口，看着唐辉惊惧的表情，不禁失声一笑：“我开玩笑的。”
唐辉难以置信的吐了一口气，说：“叶老师，你别再吓我了。”
叶明睿取出一个文件袋，推了过去。唐辉打开一看，里面是房产证、土地证等相关的材料。
“这些是我能想到要提供的资料，你缺什么就跟我说。”
“你真的决定了吗？”
“当然，我现在就是要聘请你啊唐律师，这件事情可要全权委托给你了。”
唐辉抿着唇低头思索了片刻，这才说：“好，不过，我有个请求。”
“什么事？”
“不管以后你去哪里，都要跟我保持联系，而且今后你的治疗费用全部由我来承担。”
“这好像不是什么请求。”
“是条件。”
叶明睿点头同意了，这条件对他来说是受益颇丰了。
接下来一个月他都在等着这件事的结果，并思考着自己剩余的时间该漂泊向何方。往南走，往北走，还是往西走？不管去哪儿，至少第一站先回趟家，看一眼爸妈再说。他不由地想起来自己的房间，那原本是爸爸的书房，他从懂事起房间里就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空气中散布着油墨和木材的气息，陪伴他走过了整个少年时代。然后那家中的严父慈母，还有可爱的妹妹，一别就是十几年，他曾经很希望带着爱人去看看自己从小成长的地方，一家五个人其乐融融地吃一顿饭，只可惜这成了一生的遗憾。
他趁着陆辰回家的功夫，给妹妹打了个电话，跟她说了说自己的打算。
“哥，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这件事我要先跟爸妈说一声吗？”
“暂时……先不要吧。如果他们不想看到我的话，到时候我只要远远地看他们一眼就好了。”叶明睿这样说着，他既然决定回去，就已是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妹妹忙安慰他：“怎么会？等那时候他们心里肯定高兴都来不及。”
叶明睿轻轻笑了：“真是这样就好了。”
“哥，”只听妹妹叫了他一声之后沉默了片刻，然后说，“你好像变了。”
“是吗？”
“嗯，以前的你总是死气沉沉的，所以不好的消息我都不敢告诉你，虽然我知道你心里也是清楚的，但我还是担心自己安慰不了你反而给你添堵。”
“我都明白，不过还是谢谢你，小皙。其实我也就是有一天醒过来突然觉得不再需要畏首畏尾的，就好像一直堵着的下水道被通开了。”
听着哥哥把自己比作下水道，叶明皙忍不住笑了出来，犹豫着说：“其实我现在家里呢……”
叶明睿马上明白她说的“家”指的就是父母的家，却在这时，对面远远传来一个人声：“小皙，你躲在里面干什么呢，甜甜在找你呢……”
“妈……”叶明皙对来人喊了一声之后，叶明睿就听不见对面的声音了，但是电话还是接通的，想是妹妹捂住了手机的麦克风。
他不知道此时该不该挂了电话，但又无比害怕听筒里传来挂断的声音，与其被挂断还不如自己先下手。可他一直舍不得把手机从耳边拿开，这么多年，他都把能跟最亲的两个人交流当做一种奢望，而此刻，他心中不可否认还是抱着一丝期待，期待着奢望能变成现实。他感觉到心跳加速，快得简直要从胸口蹦出来。
电话的那头始终沉默着，却没有挂断，这让他觉得心里的希望还没有被浇灭。同时他又有些惧怕，惧怕万一母亲真的对他说话了，该怎么办。
他慌慌张张的开始设想，尽管他曾无数次设想过这个场景，此时脑海中一片空白。先叫一声“妈”，然后问问妈的高血压现在好多了吗，爸的身体还好吗，再问问二老能否原谅不孝的儿子，如果妈问起自己，应该说过得很好，不用担心……他的脑子里被一大串的假设搅得一团乱麻。
听筒中突然传来几声碰撞的声音，随后又安静了下来，这阵安静只持续了几秒。
“明睿……”
时隔七年，终于又听见了母亲这样唤他的名字，叶明睿的眼前顿时模糊了，他想叫一声“妈”，可一时间却发不出声音。
“你现在好吗？”妈妈的声音比记忆中变得苍老了，毕竟，七年都过去了，父母都步入花甲之年了。
叶明睿不忍告诉母亲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强忍住不哭出来，说：“妈，我很好，你和爸还好吗？”
“你爸很好，你妈这两年按时吃药，血压很正常。”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如果是因为这么多年没有跟我和你爸联系的话，不用道歉，我们也一样对不起你。还是说你后悔了？”
叶明睿从不后悔，即使在这条坚持的路上，他感染了大多数人认为肮脏的病毒，失去爱人，失去工作，失去了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机会，他依然会走下去，不回头。
“不，我不后悔。”
“我就知道，你从小就是这样，再难的事只要做了决定就绝不会反悔。”妈妈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和你爸也想通了，只要你过得好，过得快乐，我们什么都能接受。所以回来吧，孩子。”
叶明睿再也压抑不住，哽咽转变成了呜咽：“妈，我想回家……”
“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哭什么……”妈妈说到最后一个字也哽住了。
相隔七年的光阴，相隔几千公里的距离，仅仅是一条电波联系着的母子俩，在电话前泣不成声。





第39章　第　39　章
叶明睿在公证处签下最后一个字，房子的所有权正式转移到了唐辉的名下。当天他特地请了唐辉和他父母吃饭，可惜唐母没有出现，只有唐辉和他的父亲来了。
唐父自唐耀去世之后就没跟叶明睿再见过面，此时也是五味杂陈。唐父本身对叶明睿并没有偏见，比起唐母来对于他和自己儿子的关系，以及两人得病事由都看得理性宽容得多，平时唐母发病针对叶明睿的时候多是他劝下来的。他今日回来，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替妻子向叶明睿道个歉。
“她到你学校去做的那件事实在是太过火了，因为那很长一段时间她的精神都挺正常，我们都以为她是痊愈了，所以才放松了警惕。”
唐辉也抱歉地插了一句：“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推了相亲，我妈估计也不会受刺激。”
叶明睿笑了笑，对于这件事他早已经豁然：“其实换位思考一下，我也能理解阿姨的想法，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
唐父说：“可是你的工作……现在又把房子转给了唐辉，今后打算怎么办？”
“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个来的，你们也算我在这个城市的亲人，我来跟你们道个别。”
“道别？”唐父看了一眼唐辉，唐辉也只是摇头。
“对，我该回家了。”叶明睿说着把目光投向窗外，“在外漂泊了这么多年，我父母也该想我了。”
唐父以前通过唐辉了解过一些关于叶明睿家庭的信息，也知道他父母的态度，都是为人父母，听了他这话立刻就理解了。“说的也是，没有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幸福。”唐父说着叹了一口气，“如果当初我们不反对你们在一起的话，说不定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叶老师，还是请你不要记恨我和唐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