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绘春-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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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全愁苦着脸，怯怯地道：“之前二爷和舅爷便爱去流香楼找……找芷晴和绿腰……今天金家当家也在流香楼里。奴才在外面候着，正与金当家的小厮说话呢忽地里面就传出二爷和舅爷吃醉了，与金当家打起来了”

“哪个金当家？”兰慧君问。

“漕运金鸣执。”虞笑嫣答道。

“二夫人怎么知道的？”江全说完，脸上的愁苦更深重了，“这可如何是好呢？金家刚答应了二爷江家运粮不加银子的……如今闹翻了……”

兰慧君倒吸一口凉气：“漕运金家他也敢轻易得罪真是无法无天了”

虞笑嫣反倒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道：“嫂嫂还是先回去吧，省得大哥担心。二爷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等他明日醒了，我让他亲自登门来赔罪可好？”

兰慧君见虞笑嫣有心将这事压下来，也不知她是在护江无邪还是在护虞之远。她思忖着，虞之远最初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如今落魄了，依附在江家，与江无邪花天酒地。虞笑嫣定是怕事情闹开了，虞家脸上也无光。于是，她又关照了虞笑嫣几句便回府去了。

离天黑尚早，冬阳懒洋洋地洒落下来，给院子里带来一丝暖意。江家下人个个轻手轻脚，生怕惊动了虞笑嫣。人人心里对这个二爷独宠一年多的二夫人都怀着深深的怜悯。二夫人人长得貌若天仙，性子温婉。江家遭难之时，是她力挽狂澜。今年江家收粮，也是她只身南下如今刚诊出怀了身孕，哪知二爷就……这已不是第一回了整个江府，清醒的人中，可能只有虞笑嫣还能平心静气了。她得去看看江无邪。不知他脸上的伤有没有上药。正想着，迎面碰上了结伴而来的陈婉如、红苏和邀雨这消息还传得真快小慧戒备地扶着虞笑嫣缓缓走近。

陈婉如带着跪下见礼，邀雨忙不迭地跪下了。红苏则是不情不愿地睨了虞笑嫣一眼，懒懒地屈膝一礼。

“都起来吧我还有事，你们忙自己的去”虞笑嫣淡淡地道。

“二夫人可是去看二爷么？婢妾听说二爷被人打伤了，正和吴姨娘一道去看二爷呢”红苏满目讥诮地看着虞笑嫣。

虞笑嫣微蹙娥眉，漠然道：“二爷的伤并无大碍，眼下他还没醒过来，你们去了也没用。不如先回去吧”

“二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陈婉如忽地开口了，“二爷伤着了，我们做妾的不过是想看看他，好心安些。他醒不醒来都一样”

“可不是么？”红苏扭了扭腰肢，又向虞笑嫣靠近了一步，“我们又不是想趁二爷醒来使狐媚子手段勾引二爷，好趁机霸着二爷不放倒是姐姐你，有孕在身，可得当心些。若是腹中的小姐有个什么闪失，才真是得不偿失呢”

“你胡说”小慧急得红了眼。

虞笑嫣冷冷地盯着骄横的红苏，直看得她心里发毛了，才悠悠道：“好个没规矩的奴才在江家，我是当家夫人，你也配叫我‘姐姐’么？来人，将红苏拉下去，杖责二十”

“你敢我是四殿下赐给二爷的人”红苏昂起下巴对虞笑嫣怒目相向。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原来也清楚自己是四殿下赐给二爷的人么？既然四殿下将你赐到了江家，便是江家的奴才了你出言不逊，行止轻佻，还不服正房夫人管教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江家的规矩以后学着怎么在江家做奴才”虞笑嫣冷冷地喝道，“江全还要我亲自动手么？”

江全是一路随虞笑嫣南下的人，对于虞笑嫣早就忠心不二。刚刚听了红苏的话，已是怒火冲天，当下便带着两个小厮拖走了红苏。红苏一跟挣扎哭号，下人无不兴灾乐祸。虞笑嫣嫁进江家四年了，还没有认真动过家法。今天，她是要拿红苏开刀了“二夫人这是在杀鸡儆猴么？”陈婉如隐忍半日，终是被虞笑嫣一口一个“奴才”给激怒了不要说她未出阁时在陈家是如何受尽娇宠，就是她成为江家老夫人时，合府上下也没有人敢对她说句重话但是，虞笑嫣说得没错，她现在也是江家的奴才最让她痛恨的便是这个“但是”

虞笑嫣嗤笑道：“对你，根本用不上这些手段”的确，她是想杀鸡儆猴，但儆的是西院那个婉如而不是这个婉如比起红苏的闹腾，姜婉如太过安静了最初两天还照例来南院给虞笑嫣请安。虞笑嫣一直将北院几人的请安给免了，自然也把她给免了。她如果像红苏那样隔三差五地小打小闹一下，虞笑嫣还可以听之任之。江家多养个闲人也没什么。但她的安份让虞笑嫣不安了虞笑嫣扶着小慧回到南院时，已有人候着了姜婉如见虞笑嫣回来，有施施然迎了出来。身后跟着的自然是抱月。她向虞笑嫣行跪拜大礼。虞笑嫣狐疑地看向抱月，抱月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妹妹何须行此大礼？快起来你现在是江家的小姐，何必这般生分？”虞笑嫣温和地扶起她。

姜婉如淡淡一笑：“听说二爷受伤了，无论我是江家小姐还是江家小妾，理应过来请安。刚刚听下人说，二爷尚未醒来。我这就回西院了”

虞笑嫣有种被人洞穿心思的尴尬，忙道：“既然来了，就吃盏茶，陪我说会儿话吧”

姜婉如落落大方地应下了。

“二夫人是很介意我和红苏被殿下赐给二爷的吧”姜婉如不等虞笑嫣再客套，一落座便道。

是个聪明人姜婉如似乎把自己目前的处境归结于虞笑嫣的善妒了虞笑嫣顺水推舟，直言道：“有谁会喜欢自己的夫君一个接一个地纳妾呢？”

“妒，可是犯了七出的。二夫人是个爽快人呢”姜婉如微微一愣，“不过二夫人大可不必在我身上花这么多心思——我无心与你争宠也不想做二爷的妾室”

“你本来就不是二爷的妾室——我说过，你是江家小姐的这事二爷也是点了头的”虞笑嫣好整以暇，姜婉如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么？如果她真是四皇子派出来监视江家的人，那么，她会要求去哪里呢？书房？江家的书房似乎没有多少秘密“二夫人可以随便将我嫁出去”姜婉如漠然地把玩着青瓷的茶盏盖子，“婉如所求不高。夫君只要不是粗鄙之人，略通文墨即可哪怕蓬门荜户的人家也行”

事情完全脱离了虞笑嫣的预测，她不确定道：“你真的想嫁人么？”

“我是痴心妄想了我如今是江家奴婢，身无分文。连一个体面的身份都没有，又如何敢说婚嫁一事呢？二夫人如果觉得为难，也可以放我出府从此婉如与江家再无爪葛”姜婉如眼中一闪而过的哀伤没有逃过虞笑嫣的眼睛。

虞笑嫣片刻失神后，奇道：“这有何难？别说给你觅户好的人家，就是真正以江家小姐的名份贴上嫁妆送你出阁也是可以的只是，我想知道原因”

姜婉如凄然一笑：“二夫人玉雪聪明，只怕也猜到几分了吧但凡有点权势的男子莫不三妻四妾。妻妾众多也就罢了……我连妾的身份也谋不到了……说倒底，我不过是个讨喜的物什，主子喜欢了，就随时把玩……主子不喜欢了，便随便赐人”

虞笑嫣大骇原以为红苏口口声声说自己清白，便料定她二人都是完璧之躯。听姜婉如这番话，她与四皇子竟有了夫妻之实绕是这样，四皇子还是让林珑作主将她赐到了江家论样貌、论韵致，姜婉如从头到脚都不会输给林珑她输在她没有林珑一样的家世“二夫人很吃惊吧？”姜婉如满目讥诮，“看似光鲜体面的四皇子府就是这么龌龊不是每一个女子都像二夫人你这么幸运的嫁给一个疼自己宠自己的夫君……我在江府这些日子，发现二爷对你情有独钟你大可不必防着我和红苏的我已是残破之躯，而红苏那样的性子，二爷是打不上眼的……”

“小心些总是好的。”虞笑嫣讪笑着应道，看来自己真的是草木皆兵了姜婉如并不是四皇子的眼线。或者，四皇子和月贵妃完全没有想到小小一个江家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搞鬼“既然二夫人这么介意，婉如更不好再留在江府了”姜婉如忽地离座跪在虞笑嫣面前，“求二夫人大发慈悲，放婉如出府去吧”

虞笑嫣有些动容，几乎就要应下来了。她与姜婉如接触不多，她却对了她的性子可是一想到四皇子和林珑，姜婉如就这样被她放了，日后会不会有麻烦呢？她索性将妒妇的样子做个十足，“放你出去不是难事。不过江家也有江家的规矩。二爷哪天问起来，我的脸上也不好看。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哪还能疑你呢？再说了，你一个弱质女子，一个人出了府去如何讨生活呢？不如就在西院住下吧二爷正好没有妹妹，你便真做了我的义妹吧”

姜婉如见虞笑嫣话说得诚恳，乐得允了。她真出了府去，举目无亲，生计真是个大难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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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8章　过错

江无邪醉得很沉，直到掌灯时分才醒转过来。脸上凉凉的，他摸了摸，一手的药膏，方才记起白天在流香楼里闹出的事来“来人来人”江无邪顾不得大醉初醒头痛欲裂，慌慌地起身下床。

小娟应声而入：“二爷你可醒了”

“二夫人呢？”江无邪急急地问。上次闹出事来，是虞之远和他在流香楼里与太子的人洽谈。感觉流香楼里情况不对，他们才合谋演了那么一出戏。今天他和虞之远为了让金鸣执彻底动怒，还真下了一番苦功夫虞笑嫣心细如发，怎能看不出他脸上的伤是真是假？这次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关了。

“二夫人去客房看舅爷了”小娟俏皮地一笑，“舅爷知道了只怕会骂二夫人偏心呢二夫人可是给二爷上了伤药，又亲自喂下你喝了碗醒酒汤才记起舅爷的”

江无邪心中一暖，忙问：“她吃过饭没有？可有累着？”

小娟含笑一一作答。江无邪仍是不放心，三两下穿上衣服去了客房。哪知客房里虞之远一个人依在床头看书。

虞之远比他醉得深却比他醒得早。见他来了，也不起身，“你来找笑嫣么？刚才江全把她叫走了”

“你有没有说起今天的事？”江无邪焦急地问。

虞之远促狭地一笑：“我只对她过：我喝醉了，不知道无邪是做了什么她倒是问起你脸上的伤来着，我说是金夫人抓的”

江无邪略松了口气。今天他们其实就是得了金鸣执在流香楼的消息才过去的。江无邪和虞之远轮番上阵，想将金鸣执灌醉。结果，那老狐狸竟把他们二人给灌得找不着北了。幸而江无邪多了个心眼儿，借着更衣的当口用银子收买了流香楼的一个*公。让他给金夫人报信。

且说这个金夫人原本是金鸣执的一个宠妾。正室过世后，便扶了正。金鸣执膝下三个儿子都是现任金夫人所出。金夫人最是个妒忌捻酸的人，平日里金鸣执在府中多看了哪个丫头一眼，她都会设法将这丫头打个半死。金鸣执是出了名的惧内。然，他虽然五十有四，仍是色心不死。家里的想不到，便想着外面的好容易寻了个机会出门来寻欢作乐的，自是要尽兴了遇上江无邪和虞之远二人，他更是开怀。流香楼的姑娘叫了好几个来。酒至半酣时，金夫人才闻讯匆匆赶来。金鸣执已有七八分醉意，拼着最后的清明，硬要说是江虞二人拉他来的。金夫人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要对二人耍泼。虞之远醉熏熏地辩解半日未果，不耐烦地将她推倒在地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金夫人扭着金鸣执号啕大哭，金老头一时酒兴起来便和江虞二人动起手来江无邪只想把两家的生意闹黄，哪敢真动手打一把年纪的金鸣执？等到流香楼的老鸨出面将几人分开时，虞之远脸上挨了几下，江无邪则被金夫人给抓伤了“去偏厅看看吧”虞之远懒洋洋地道，“许是有什么大事。江全叫得很急。你别让笑嫣累着了”

江无邪匆匆赶到偏厅时，正碰上江全在送一个下人模样的人出府。虞笑嫣阴沉着脸坐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笑嫣……”江无邪试探着问，“刚才那人是谁？出了什么事么？”

虞笑嫣冷冷地将桌上的一张文契扔给他，“二爷做的好事，自己看吧”

江无邪惊出一身冷汗，当下捡起来一看，乐了。原来是金鸣执送过来的他的们当初商定江家运粮费用的契约事情算是成了脸上的伤没有白受“这是金家退回来的订头银子”虞笑嫣又将一叠银票推到江无邪面前。

江无邪讶然：“笑嫣，你是明白的……”

“我当然明白了”虞笑嫣冷冷地打断他，“二爷看上流香楼哪个姑娘了？直接知会我一声，赎出来收在房里便是大户人家纳风尘女子为妾的事不在少数全凭二爷喜欢”

“笑嫣”江无邪哀哀地唤道。当着一群下人的面，他又不好直说。

“我累了，小慧，扶我回南院”虞笑嫣不胜其烦地扶着小慧要走。随侍的仆从个个噤声不语。二夫人鲜少动怒，今天便见到了两次“二爷，你可算醒过来了”娇媚入骨的话音在门外响起。红苏扶着邀雨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陈婉如居然又跟在后面虞笑嫣皱起了眉头，王嬷嬷是怎么办事的？难道是她刻意让陈婉如出现在江无邪面前，好让江无邪回心转意的么？

红苏下午受了二十杖，居然还能忍着痛跑到江无邪面前来乞怜江无邪睨了她三人一眼，淡淡地道：“你们怎么来了？”

“二爷……”红苏倏地红了眼圈，拿出一方罗帕抹着眼角。好一个楚楚动人的美人，我见犹怜虞笑嫣索性又坐了回去，只等看好戏。

果然，红苏泣不成声，就在江无邪就要不耐烦的当口。陈婉如低着头恭恭敬敬地道：“二爷有所不知。今天我和红苏听说二爷受了伤，便想去南院看二爷一眼，尽尽为妾之本份。哪知二夫人拦着不允。红苏年纪小，失言顶撞了二夫人。二夫人下令将红苏杖责二十”

原来是告状来了虞笑嫣勾起唇解冷笑着。

江无邪挑了挑眉，不悦道：“顶撞了当家主母，杖责二十太轻了”他吃不透一向心慈手软的虞笑嫣怎么对人动刑了。但看虞笑嫣的脸色，想必是急得不轻她还怀着孩子呢他心疼了，忙道：“都回去吧二夫人也累了，该歇下了”

陈婉如原本就没指望靠红苏能让江无邪对她另眼相看。她低眉顺眼地道：“红苏年纪小不懂事，婢妾也是一时糊涂才跟她一起胡闹罪过比红苏更甚婢妾自请二爷责罚”

如果说之前虞笑嫣还是在做戏的话，现在真有些动气了陈婉如的居心她岂有看不出之理？她不过就是想趁着她有孕在身，想重新引起江无邪的注意。她是算定了江无邪不会对她真动刑的的确，陈婉如在赌她赌江无邪对她还有一点耐心她抬起头，幽幽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婢妾一心想改过自新，二爷不能我一个赎罪的机会么？”

江无邪咬牙道，“你的错岂是区区杖责给赎得了的”

虞笑嫣又气又怒，生怕江无邪和陈婉如说出什么露了马脚的话来，忙道：“我也乏了，先回南院歇着了二爷今晚还是去北院与吴姨娘仔细论论谁对谁错吧——省得有人成天在我耳边说我容不得人，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强留了二爷在南院对了，吴姨娘可是杖责不得的。大后天容儿抓周，她好歹也该在人前露个脸”

“笑嫣，你……”江无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居然真的把他往北院推还是推给陈婉如虞笑嫣扶着小慧漠然地走了。

红苏一看有戏，忙娇滴滴地依了上来：“二爷，婢妾入府数月，你还从没好好陪我说过话呢吴姐姐说她有错，我今日的错岂不是更大？不如二爷随婢妾回房，让我细数我今日的过错？”

江无邪冷峻地推开她追着虞笑嫣走了。

陈婉如的心再一次凉了。她的错是江无邪，江无邪的错是她这过错如何来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