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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玉叶-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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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晚了!!!

〃城门破了,辽军攻进来了!〃外面凄厉的尖叫声由远及近,城楼上的众将士这时才纷纷变了脸色。

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比起谣言拥有更加迅猛的传递速度的话,那么就是恐惧了。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尖叫声,火光和骚动几乎是片刻的工夫就蔓延到了全城。

苏谧转过头去,她看见齐皓的脸色与自己一样的苍白……

天统元年元月初九,在这个应该是阖家团聚、欢度新春的日子里,在这个应该是普天同庆、万民休整的日子里,大齐京师的百姓陷入了地狱的最深处。

在建成之后近百年从未被攻破过的大齐帝京,在大齐国势如日中天的时候,在大齐子民最自信的时候,陷落了……

伴随着天统元年的这一场剧变,大齐的京城开始了长达两年的异族统治生活,史称〃天统之乱〃。对应着齐帝改元的事件,成为了后世流传史书的一个极大的讽刺。

正文 第二十章 天地苍茫

白茫茫的雪地里,一队人马正在缓慢地行进着,地平线的尽头,高耸的城池逐渐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

车队的人都忍不住一阵欢呼。

〃窦峰,你偏偏要从这一条道路走,如今走了十几天,路上又遇上了大雪,要是听我们的,走小路,我们快马加鞭,恐怕不用十天的工夫就到了。〃车队里面一个年轻人笑道。另一个人也笑道:〃就是,就是,幸亏及时赶到了。万一延误了时间,你可怎么是好。〃

窦峰却是一阵沉默,恍如未闻一般,没有理会身边的抱怨。

旁边的倪廷宣笑道:〃这一路上是辛苦大家了,好在马上就要到家了,不要抱怨了。〃这一支车队这正是他返回墉州祭祖的队伍,身边带着的人都是倪家在墉州本地的心腹家人。大家归乡心切,在离开京城的时候,有人提议干脆走那条人迹稀少却比较近的小路,可是被窦峰严厉地喝止了,说是走小路太危险,坚持要走人多的官道。

作为少主的倪廷宣没有出言反对,窦峰就是队伍的领袖,所以大伙儿只好乖乖地按照原定的计划走大路了,路上又遇见了大雪,虽然众人归心似箭,冒雪赶路,也足足花了十几天才抵达墉州。

见到倪廷宣发话,众人自然不敢再说什么。他们都心急火燎地看着眼前的城墙,恨不得长出翅膀来飞过去,立刻就能够与久别的家人团聚。倪廷宣点头示意,前面的随从立刻策马上前叫开城门去了。

〃少主,〃看着面前的城墙,窦峰犹豫了一阵子,策马走近倪廷宣低声说道,〃少主,主公有一封信,让属下在赶到墉州的时候交到少主的手上。〃

倪廷宣勒住马,带着几分奇怪地问道:〃什么信?父亲他……〃

不等他问完,窦峰已经将身上秘藏的信笺取了出来。

倪廷宣带着疑惑打开了信笺……

倪源正站在建邺城头,低头俯视着外面流经灌溉整个南陈的长河。

他的下方是高耸入云的建邺城门,三天之前这里还到处都是烈火熊熊,杀声震天,如今却只余下清澈的河水浅浅地流过,发出浅唱低吟一般的呢喃,仿佛早已忘记了这座城池刚刚经历了怎样残酷的攻防搏杀,仿佛这个城市从远古以来就是这样的悠闲宁静。

他长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草木和火烧的气息混合起来,形成一种奇异的味道,明确地刺激着人的嗅觉,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充斥着怎样的战乱和杀戮。

就在三天之前,建邺落入了他的手中,刚刚经历过生死搏杀的士兵的脸上还带着血与火的痕迹。

倪源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抚摸那黝黑厚实的城墙,这是历代的帝王和名将都难以逾越的障碍,如今被他踏在了脚底下。上面还沾染着深深的血迹,那是历代的战争所留下的层层的沉淀,形成了一种冲洗不掉的暗红。百年以来,有多少南陈的将士将鲜血洒在这里,保家卫国。又有多少异国的士卒,冲杀到这里,留下了鲜红的热血。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成为历史,它们唯一的作用不过是再一次见证着属于他倪源的无双功绩。

而他的道路不止如此,他极目远方,前方不过几天的路程就是南陈的京城。

如今大齐的军队整装待发,士气旺盛,只要他一声令下,就可以挥军南下,直逼南陈京师。

这些天他命令陈京之中的细作密探不断地暗中散播谣言,再加上陈帝逼死诚亲王陈潜更加使得民众怨恨,人心涣散。而前几天意图增援京城的南陈部队又被他在城外阻击成功,如今南陈的帝都看起来还是城高池深,可是外无强援支持,内部将士离心,可谓内外交困。只要他挥军南下,他有把握只要不出半年的时间,就可以将这座城池攻陷,将传承了百余年的南陈帝国彻底覆灭。

兵临城下,民心惶恐,不知道眼下南陈京城百姓的日子,比较起大齐京城百姓的日子,哪一个更加恐慌、更加失措呢?

倪源微微地一笑,算算时间,现在辽人应该已经围城了吧。

他转过头,初升的朝阳在河面上映出万道金光,将一望无际的大河铺陈得光辉灿烂,就如同他倪源将要踏上的道路一般。

这时候,一个枯瘦的老者快步走上了城头,看着倪源的背影欣喜地禀报道:〃主公,前方探马来报,陛下的车驾马上就要到了。〃

〃嗯。〃倪源没有回头,他看着远方的朝阳,一种迫人的气势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水波的那一面,一轮朝阳正在冉冉升起。倪源迎风而立,明朗深刻的面容上满是自信。马上就要成功了,属于他倪源的天下。一切都在他的谋划之中,马上这个天下就要归属于他倪源,归属于他倪家了。

从他倪源归降大齐已经二十多年了吧,他仰头看着天际,这二十多年以来,他每时每刻都在低头俯首,恭谨称臣,同时无时无刻不在殚精竭虑,苦心经营,终于才有了眼前这样的局面。

如今,他的墉州富饶充足,民心所向,墉州的十万子弟兵无一不是他苦心训练出的精锐之师,而大齐不属于他派系的兵力,被他在历年征战杀伐的战场上不动声色地消耗着,如今已经逐渐式微,根本构不成威胁了。近几年以来,他又逐渐将自己手下的势力调出京城。

辽人一旦入了京城,将齐国所有的皇室贵胄、门阀豪族一网打尽,正好将他倪源称帝的前路清扫干净。

而且,马上大齐的皇帝也将要落入他的掌握,他挟天子以令诸侯,再加上征服南陈、一统天下的功劳,到时候,这个天下还有谁能够与他争锋!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主公,万一辽人不守信义,那该如何是好。〃卢奇凡担忧地说道。虽然辽人的补给联络都卡在他们的手上,但是辽人狼子野心,难保不会另起变故。而且,如今辽人手中还有……

〃他们不违约就罢了,如果他们不守信义,如今南陈旦夕且下,等我攻陷了南陈,再趁机两面夹击,将辽人收拾在京城里。不过是多费一番手脚而已。〃倪源淡然一笑,〃耶律信匹夫之勇,如何能够与我争锋。〃

〃可是辽人手中还有夫人和小姐……〃卢奇凡忍不住说道。

倪源猛地一抬手阻止了卢奇凡的话,他冷冷地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个不用说了。〃

他的语气冷淡自如,但是扶在城墙上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

为了以后对付辽人和接应妻女,他特意安排早年收服的心腹毒手神医高渊闻入宫。可是却不慎露出破绽,被人莫名其妙地除掉了。危急关头,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之后也没有再安排人手入宫替代。就让这一步棋子彻底废掉了。

不仅将来对付辽人的时候要多费一番手脚,而且他留在京城的妻女……

倪源摇了摇头,他心志坚毅,很快就将这一份担忧抛在脑后。比起天下来,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不错,只要一切大事都不出纰漏,这一点小细节无关紧要。

想要得到自己最想要的,终究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他连她都能够果断地舍弃,那么现在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沉吟了片刻,倪源向身边的人问道:〃廷宣的车驾到了哪里了?〃

〃根据线报,少主应该已经快要抵达墉州了。〃

倪源点点头,看到卢奇凡欲言又止,问道:〃先生还想要说什么?〃

〃主公……〃卢奇凡迟疑地问道,〃主公何必要让窦峰在快要抵达墉州的时候,才把信笺交给少主呢?〃

〃你是觉得我不应该把这些事情隐瞒着廷宣?〃倪源笑道。

〃主公明鉴,主公既然早就选定少主为继承人,为何一直要把这些大事筹划隐瞒着他呢?〃卢奇凡道。他跟随倪源日久,对于倪家的事务了如指掌,倪源虽然对于长子严厉无情,对于次子溺爱有加,其实他的一番心血教导都耗费倾注在这个长子身上了,而且倪廷宣也是不负所望,文治武功都格外出众,难有人及,可惜就是心肠太软。

〃知子莫若父,此事关系重大,他性情太过于耿直,必然难以保守秘密,万一引起别人的疑心就不好了。〃倪源苦笑着摇了摇头。〃而且这孩子的心肠太软,我若是不隐瞒着他,他必定不能同意我的行事。〃

别的尚且不说,他与辽军达成秘密协议,将自己的女儿倪晔琳和夫人留在京城,交到辽军的手中作人质的行为他就绝对不会赞成。

无论这个嫡母和妹妹平时对他如何,他也不愿意让她们受这样的苦。

〃少主平日里对主公恭敬有加,必然是不敢违背主公的意思的。〃卢奇凡道。

〃他是不敢违背,只是必然又要多生事端了。不如干脆就让窦峰到了墉州再说。〃倪源忽然笑道,〃我一生行事可谓阴险狠辣、歹毒刻薄,谋略布局都无所不用其极,却料不到偏偏养出了这样一个儿子。〃他言语之间似乎是有几分的失望,可是神情却是极其的自豪。

〃廷宣他宅心仁厚,这样也好,将来我打下这个江山,迟早要交到他的手上,他的文治武功都是上上之选,将来必定是治世守成的明君。〃倪源双手支撑在城墙上,意气风发地看向远方,〃等我平定了这个天下,替他把隐患都拔除个干净吧。〃

太阳升了起来,投射在倪源微微侧过的面容上,那深刻俊朗的五官被勾勒出极端的阴影和光亮,两极的色彩使得卢奇凡看不清楚自己主人的神情,可是奇#書*網收集整理他能够想象,那必然是极端的自信和高傲。他深深地低下头去,心悦诚服地说道:〃主公算无遗策,属下佩服。〃

〃少主,事不宜迟,如今我们墉州的十万子弟兵都在整装待发,就等着少主回去,只要我们扼守住关口,辽军有所顾忌,必然不敢南下,顶多只能够在京畿一带徘徊抢掠。只要等到主公攻陷南陈,带着那个没用的皇帝班师回朝,到时候,甚至可以两面夹击,将辽人消灭在城中。〃窦峰在倪廷宣的耳边说道,话语之中的兴奋之意难以掩饰,〃到时候天下归依,皇图霸业指日可成!〃

“皇图霸业……”倪廷宣喃喃道,他的书不停地颤抖起来,手中那一片信签似乎重逾千斤。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有野心以及丝毫不逊于野心的才华的人,可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在这样的时候,选择发难。如今的齐京之中……

他猛地调转马头,他要回去,他必须得回去。

“少主,少主!你要去哪里?”窦峰急忙拉住倪廷宣的马缰。

“父亲,父亲他……怎么能够……如今她还在那里,还有妹妹……都在那里……”倪廷宣的语调因为突如其来的伤痛而变得急促走调。

“已经来不及了,少主。”窦峰紧紧的拽住倪廷宣的缰绳说道。

可是那眼神里的沉痛和伤害,让窦峰不敢、也不忍逼视,他低下头去,低声说道:“少主,一切都晚了,如今……如今辽人肯定已经破城了。”

已经破城了!!!

倪廷宣刹那之间脸色苍白,这冰冷绝望的宣判让他瞬间万劫不复,“……一切都晚了……”他喃喃地说道。

手中的信签飘落下来,一阵寒风吹过,将那银白色的信签卷起,夹杂着洁白的雪花,纵横飘飞,如同冬日里的蝴蝶,绝望的展开翅膀……

他回过头去,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看不见尽头,也看不见道路。

正文 太后薨逝

苏谧回到宫门,只觉得满身疲倦,短短一个月的离别却像是漫长的时光,漫长到连踏进这个熟悉的门槛,都觉得恍然如梦起来。

确实像是在做一场梦,不然她怎么会又一次看到那样熟悉的身影呢?

他正在小心翼翼地扶起一株新近移植的花木,听见门口的声音,他转过身来。

于这样一个盛夏的黄昏,于这样不足数尺的距离,于这样失落而又满怀希冀的心情,两人恍惚对视,他的脸上显出喜色,温暖的笑容让陈年的旧伤痕都淡化了起来。

一种想要哭泣的冲动忽然就涌上苏谧的眼角,她快步走进殿门,带着长久未曾感受到的充溢着喜悦和希望的心情,扑到他的怀中。

为什么回来了?苏谧想要这样的发问, 可是话到了嘴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大师他前去云游四海了,我实在不是那般超脱世俗的人,自然是要回来这俗世红尘了。”陈冽却像是看出她的想法一般轻松地笑道。

大师?苏谧有几分疑惑这样的称呼,陈冽难道没有拜枯叶禅师为师。

看出苏谧眼中的疑惑,陈冽解释道:“枯叶禅师虽然对于我有授业之恩,终究不是我的启蒙恩师,而且大师十成的功夫,依我这愚鲁不堪的资质,连一成都学不会,整天把出身大门下的事情挂在口头上,岂不是坏了他老人家的名头。”

苏谧立刻明白,他是因为尊敬自己的父亲,顾清亭既然是枯叶禅师的弟子,又是他武功的启蒙师傅,他当然不愿意与自己最尊敬的人平辈而立。

苏谧心里砂一阵感动。他在微小地细节上也一直思虑周到。她没有说话,只是全心全意地感受这份温暖和关怀。无论如何,对她来说,至少这个世上还有一些东西,是永远也不会变化的。即使是在这个冰冷的宫殿里,她的身边也还有一个可以全心全意地去相信,去依赖的人。

因为朝政和战事的不顺。整个后宫都被一种沉闷地气氛所笼罩。而太后的病情更像是一团乌云。越来越厚重,越来越低沉地压在整个大齐后宫地头上。

终于在七月二十九日的这一天,这团乌云化作了磅礴的暴雨。冲刷了下来。

那一天,苏谧刚刚在榻上歇息,盛夏地时节,即便是傍晚。热浪也一层层地没有消停。院子里面蝉鸣的声音又一段段拔高,听得让人心烦意乱。

苏谧躺在榻上朦胧欲睡,恍惚之中,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声。不一会儿,小禄子就匆匆地跑了进来。“不好了,娘娘,娘娘。太后她老人家。。。。。”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苏谧顿时清醒,她匆忙从床榻上起来:“太后?她怎么了?难道已经。。。。。”

太后的陈年旧疾,本就是经年累月积下的病情,难以根除。苏谧早就知道这样地病情最忌有史以来的大起大落,若是静心修养,不问世事,还能够活的长久一些。可是身处这危机四伏的宫廷,像是她贵为太后,也少不得时时苏心费力,殚精竭虑。半个月前,王奢兵败身死地消息使得太后的病情急剧恶化。苏谧回宫的时候也去拜会过,据说已经起不了床了。

那时候,苏谧就知道,太后地病情不过是这几天的功夫了。

“还没有,只是听负责在那里地太医说下午的进修太后又能一次病发,至今还昏迷不醒,是必然支撑不过今晚的。。。。”剩下的话小禄子没有说出口,苏谧也知道太后已经是弥留之际。

“皇上呢?”苏谧问道。

“皇上原本彪形大汉在前殿与各位大人议事,得到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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