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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殓师-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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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凌远殇虽然占领了国土,顾琰却将举国精锐尽数带走,此时顾琰的大名无人不知,诸侯人人自危,都心甘情愿地交出兵权,联合抗敌。顾琰也不和他们客气,兵来了便用,死伤都算在列位诸侯头上。最后诸侯一一被灭,只留下那些从凌远殇的铁骑下生还的精悍军队,都汇集在顾琰帐下。
此时已没有几位诸侯吵吵嚷嚷着划分势力范围,顾琰心安理得地占据大半江山,与凌远殇隔江对峙。
真正的决战,才拉开序幕。
一边有人将那昏死过去的侍从拖了下去,地面上的断手呈现灰白的死肉颜色,无人敢拾。
凌远殇打开匣子,里面的人头面色如生,发髻齐整,神态安详,一点也看不出是被顾琰生生扭断脖子而死。
顾琰现在,大概也时日无多。否则也不会如此躁进下手,还差人专程将他的首级奉还。
凌远殇将那颗头颅放在面前与自己平视,不禁伸手去勾勒那过分精致的眉眼,这才注意到,他侧脸上竟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若不是那四枚乌钉,他本可以显露原形自保,不致于将性命断送在一个凡人手上。但那样的话,今日也看不到他这安静驯服的模样。凌远殇的指尖划过那条疤痕,顺着下颌锐利的线条游走,他的唇甚至还没褪去血色,如敛起翅膀的蝴蝶般紧抿着。
就在这时,那头颅竟然睁开了眼睛,一口咬上凌远殇的指腹!牙齿锐利,一下就穿透指腹,鲜血在案桌上汇聚成流,在场众人无不骇然!凌远殇却连眉头都没有抬一下,屈起另一手的食指,将他脸上的血泪拭去:
“尸体呢。”
传令的士官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在问他,双腿一软匍匐在地磕头不止:“尸尸尸尸尸尸体被悬……悬挂在对方城楼上……这天气估计已经腐烂了……”
“看不出来,顾琰倒是个细心之人。竟然还在匣子的夹层里放了冰块,以保头颅不腐。”凌远殇的语气中颇有几分赞许,就像在说今日喝的酒不错一般,“来而不往非礼也。如此盛情,凌某若不笑纳,岂非辜负了顾将军的一番心意。来人,修书。”
文书官立刻奉上纸笔,头也不敢抬。
凌远殇将那头颅的下颌一捏,卸脱了颌骨,总算将手指抽出,指腹竟被它愣是咬下一块肉来。凌远殇索性将笔墨推开,以血代墨,不多时便交付于文书官之手,“送去敌营,让顾琰亲自来接。”
文书官战战兢兢,直到凌远殇带人离开,仍不敢起身。确定了室内再无他人之后,文书官才壮着胆子朝那纸上撇了一眼:
“烦君将首级静候,待孤破城之日亲取。”
“然后呢?”
李初阳听文曲把故事说到这里,忍不住出声询问。“最后到底是谁赢了?这倒霉催的骨头又是谁留下来的啊?”
“顾琰战败。不是战死沙场,是毒发身亡。”文曲轻描淡写地宣布了这个并无悬念的结局,“但这尸骨是从何而来的,我就不知道了。”
那妖魔不属三界管辖,也不知是否有魂,死了之后又会往何处去。没想到凌远殇竟然还真将他的尸体夺回,解了禁制之后还原本相,做了这宏伟冥府的支架子。一想到凌远殇每天晚上都在一具骷髅当中睡觉,文曲越想越觉得寒毛直竖,心说帝君什么的……品位果然不同凡响。
“哦。”李初阳淡定地应了一声,看着几乎只剩下骨架的大殿,阴气已经蔓延到了脚下,“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们,现在只能静坐等死了吗?”
“基本上是这样。”文曲笑眯眯地回答他,“不过我还有另外一种方法,可以让大家死得更快一些。感谢什么的就不用了,以后给我多烧些香烛供奉就成。”
李初阳正想张口大骂都一起在此处做鬼了,还有谁给他烧纸钱,却见他将手高举,掌中结印,落下之时,幽蓝火焰已将白骨尽数点燃,焚烧之下,已有部分渐渐化为灰烬。
“凌远殇,看在你输我那么多盘棋的份上,我就做回好事。”文曲双眼一眯,火势更旺,“把这妖孽烧得飞灰不剩,正好与你一同化归乾坤,如此可遂了你的心意?”
不知是不是错觉,李初阳仿佛看到那庞然大物几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墨黑的鳞甲也隐约泛出光泽。但这动静实在太过微小,以至于那双碧瞳陡然睁大发出咆哮之时,李初阳因没有思想准备而险些失禁。
文曲在心里深深地感慨:畜生……果然还是畜生么。
哪怕如麒麟这般高阶的四足动物,在看到大火焚烧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的时候,第一个反应仍然是——用脚踩。
好像完全忘了能用法力召来北方真水灭火这回事。于是在这位冥主的踩踏之下,仅剩的完好部分也几乎都要变为碎末。
文曲非常同情地看了一眼那边的方涧流,心说难怪每次大战最后胜利的还是人类,这智商遗传的……不能怪你。
就在阴力要将最后一点部分吞噬的时候,文曲才从袖子里取出一根看上去和麻绳无异的东西来,打了个简单的套,在手中抡着圈子,对李初阳笑得露出一脸白牙:“hi,玩过套疯牛吗?”
文弱书生的臂力和准头,显然是不如李初阳这身经百战的飞镖高手。李初阳并没想到这根破麻绳能制止一只发飙的麒麟,在看到被套住了头颈的墨麒麟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文曲轻轻松松就将它按倒在地的时候,才得知这东西的名字叫做“缚龙索”。
“凌远殇,我们做个交易。”文曲握着它的双角,强迫它与他对视,不知从怀里摸出了个什么东西在他眼前一晃,“快点醒过来,否则,听不到接下来这个消息,你会后悔一生。”
不知是否真的听到了他的话,碧色巨瞳中的戾气慢慢淡去,从凶暴变得迷茫困顿,最终回到了一开始时见到的冷淡无情。
阴蚀之力就在最后的一瞬间,仿佛被强光照耀般消失殆尽。在看周围,哪里还有断壁残垣的影子,雕龙刻柱,穹顶高拱,与先前分明一般无二。四下张望之时,凌远殇已恢复了身着玄衣的人形模样,一把攥住文曲手腕,“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文曲摊开掌心,不过是一枚火红色的鳞片,微微散发着异香。
第59章 五十五前尘
安顿方涧流等人睡下;已是深夜。
冥界并无所谓白日黑夜之分;日光不可现于天空。为区分时辰之便,以双月为记。明月暗月相合之时,是为夜晚;相分之时;便是白昼。
白医生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秩序井然。凌远殇为人或许有诸多值得诟病之处;但作为领导者,他的才能毋庸置疑。仅凭一人就能将冥界治理得昌盛繁荣,政通人和,最终打败顾琰,坐拥江山;绝非偶然。
稍稍活动了下因连着几个辰施针而僵硬的手腕和头颈——两个人几乎都被戳成了筛子,方涧流却还有开玩笑的心思,顾城越听到他说话,也难得地放柔了刀刻般的嘴角。
眼前的繁华画卷仿佛在一瞬间褪了颜色,剩下苍黄的陈年旧书之上,林立高楼都变作低矮红墙,喧嚣也变商区为铺面云集,彼时宽阔大路都还只是千万条纵横阡陌,有人一袭青衫,牵了他的手在其中穿梭寻觅,悬壶济世,访遍疾苦。那人嘴边也总是挑着一抹玩世不恭的浅笑,被他看过诊的人却都知道,只要这位青衫的大夫肯出手,再奇怪的疑难杂症也有更奇怪的灵丹妙方可解。
他所收的诊费更是奇怪,多至金银百两,少至针头线脑,只要他看上,都可充作诊金。最最可笑的是,有一回他看中了那家小孩手中的冰糖葫芦,自己几乎跑遍了城里所有旮旯角,终于凑齐他要的数量。等他回来之时,看诊早就结束,那人一手攥着大把冰糖葫芦,一手拉了气喘吁吁的白姓大夫去最热闹的市集上逛,两个男子携手多有怪异,他却浑然不觉,在众人嫉恨的目光中,映着的都是二人朝夕相伴。
而他为了救治都城中一场爆发的瘟疫只身前往,瘟疫得到遏制,都城地方官却为了推脱责任,将瘟疫爆发的来龙去脉都推到这既无家世撑腰,又无权贵支持的草根大夫身上。原先满口的赞誉变成恶毒言语铺天盖地而来,他被莫名囚进牢狱,直到最后以身奠基,都没来得及再见他一眼……
白净的指尖在结了水珠的床上草草勾勒出都城的形状,在它的中心位置上,镇着那人的身体魂魄!可笑他手下救过多少人命,最后这些人竟将他亲手埋入地基,只为了那昏庸官吏口中的“驱邪消灾、病神不扰”。
既然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我便将京城的的砖瓦块块掀起,纵然将皇城倾覆,也要找到你当年的青衫骨殖,带你魂归故乡。
“在想什么。”冷不防手腕被人握住,一阵温度袭来,才发现自己的手竟已如此冰凉。
那人笑眯眯地如风一般轻出现在白医生身后,动作灵巧如猫,待白医生反应过来时,已被他用一袭白貂大氅裹在怀中,“冥界不比人间,夜晚极阴,死气蔓延。白医生这样独立中宵,可是在思慕何人?”
来人竟是文曲。
不知为何,文曲和那人虽然面貌毫无相似之处,某些细微时候的神态却是极为肖似,就连没事喜欢缠着白医生的习惯也一模一样。
文曲点了点窗上的涂鸦痕迹,“竟将千年之前的京都构造记得如此清晰,若我没猜错的话,阁下想要的人,想必就是当年皇城之下,用无辜性命祭了这座城楼的人。”
白医生被他一语说穿,心中骇然。文曲却仍是一副没正经的模样,敲着那窗户笑道:“如我没猜错的话,这窗上所写的,可就是那人姓名?倘若白医生顺便将他生辰八字报上,在下别的能耐没有,好歹也是巫蛊星算的始祖,说不定能算出此人今世投在哪户人家,白医生还能和他有一面之缘。”
白医生冷笑,那人早就被压在都城的风水眼之下,魂魄被生生困死不得而出,怎么可能还有轮回转世。虽说如此,白医生仍是将他的生辰说出,文曲拈指一算,霎时间面白如纸,手指悬在空中,如泥塑木雕般呆滞不动。
别说此人生卒平生,就连这人是否存在,文曲都无法算出分毫。
文曲不敢置信地看着白医生,试图从他脸上找到关于那人的答案。后者却是一脸笃定地等着他的结果,神情恳切,丝毫不似作伪。
但手中算筹的结果却告诉他:三千界中,断无此人存在。
这竟是如何?
算筹落空,唯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那人超脱五行三界,自然不限于生死常数,无法算出;另一种便是应了命卜中的一条铁律:算者不得自算。
白医生见文曲面色变化无常,想到他之前只身一人前去和冥主交涉,那凌远殇脾气不可以常人理喻,不知是否做了什么不利之事,拉过文曲的手腕,搭上尺脉三寸,便想看看他是否有异。
此刻,文曲心中,许多碎片正在逐渐拼合,想到先前凌远殇对他提过的含糊其辞,真相的形状如此惨烈,令他不忍直视。
和往常一样,天庭众仙见了文曲都纷纷绕着走,如同路遇疯子,不得不让。
寻常神仙哪个不愿意在天庭安安稳稳某个位置,一生清闲无事,如若还能享享香火供奉,更是极好。哪有一个像文曲星君这般,在天庭之上被帝君亲笔点了入凡历劫,还欢欣鼓舞兴高采烈的。
除了帝君之外的天庭第一聪明人,倒不如说是天庭第一神经病更为恰当。
文曲今天心情却是极好,一手捧了圣旨,一路哼着小曲,见到个人便要上前招呼一番。他本就生得俊朗风流,一张嘴更是能说得瑶池生波白莲尽放,别说一般仙女,就连那位昆仑山的西王母娘娘,也照样被他哄得服服帖帖。
文曲在天上兜了一圈,收了好些仙女们赠送的宝物法器,挂在身上叮叮当当沉重不堪,不得不稍作停留收拾妥当,却在这时,遇见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文曲也曾想过,如果不曾遇见这个人,就算闯下一些祸事,大不了厚厚脸皮蒙混过去,而不用在那双洞悉因缘世事的碧色眼眸之下无所适从。
可惜的是,就算仙丹里面,也没有一味叫做后悔药的。
“星君可是文曲?”那时凌远殇尚且还是个身量未足的小鬼,一张冰山脸因仍是包子的形状,再怎么面瘫也只让人看了想捏。
“正是。”文曲见他目光沉着,双手紧扣,一副十足认真的姿态,心觉有趣,不禁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这位大人,不知有何事指教?”
手指突然感到一阵灼痛。文曲眉头一皱,看向指尖,分明是被三昧真火灼烧的痕迹。玄色真火,玄为水,水中生火,阴中生阳,阳中生阴,是为极阴而至极阳之体,文曲至今还是第一次见。
“麒麟额角,岂是尔等能随意触碰。”那小孩将小脸一扬,一副烧了你还是对你手下留情的姿态,“孤名凌远殇。”
文曲心中登时亮堂,原来这小家伙就是帝君新封的麒麟主。麒麟一族本就繁衍不易,血统纯正的正支更是少之又少。但麒麟本为瑞兽,这位麒麟少主,竟然一身青黑玄色,且命相凶厉,不知是福是祸。
“此次入凡历劫,星君若想顺利,须听我的安排。”凌远殇将字条递到文曲手中,文曲接过来一看立刻绿了一张脸,若是依了他的安排,这入凡……还不如把他绑到斩龙台上直接让天雷劈上三千下。
这字条上为文曲规划的凡人人生实在太惨。天残地缺不算,一出生便被父母遗弃,流落街头,后因天生残疾,被乞丐捡走,沿街乞讨直至十五岁之前,皆凄苦不已。更别说那张脸半是被烂疮毁坏,半是因风餐露宿而格外衰老,纵使后来时来运转,被人慧眼相中从此平步青云,但终其一生,仍是孑然一人,无亲无故,连个送葬的后人也无。
文曲看得嘴角抽搐,但还是勉力说道,“殿下……费心了。”
凌远殇显然没听出这话的含义,小脸一扬,颇为得意地说道,“不敢,若星君愿意,便持此物前往幽冥司。上面有我亲笔朱砂印,轮回司也定会卖星君一个面子。星君此次入凡,艰难险阻无数,孤也是好容易才想出一条避开所有劫难的路子,还望星君依此行事。”
文曲嘴角抽搐得更加厉害,“如果不以此而为,将会如何?”
那双碧色的眼中竟然凛起厉色,哪怕文曲都不由得竦了一竦。
“星君入凡,正应倾天之劫。若不依从孤的意思行事,他日后患无穷,虽悔而晚矣!”
文曲自然是没有听他的话。
一来对一个小毛孩言听计从,委实太没有面子;二来入凡对文曲来说本就是当做下放旅游项目,虽然苦逼的人生也诚然是一种体验,但文曲并不是前去练级打怪,也不想借此机会提高政治素养,一辈子独守空房什么的,绝对不在他的清单勾选范围内。
虽然历经轮回便会忘记自己原本的身份,但成为凡人的文曲星君自打一睁开眼,便自认为周身有仙气缭绕,这辈子就该做点不是凡人做的事情。比如成为天下最不正经的神医,还比如——
把那白姓行医世家的清秀公子拐到手。
第60章 五十六情劫
文曲的脸色煞白;在双月之下;阴影覆盖了他脸上的大部分表情。
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白医生不惜逆天修习禁术而想救的人——皇城的地基之下,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尸骨和魂魄。对文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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