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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殓师-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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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涧流看了看端坐在沙发上的濮阳涵,发现对方也在打量自己,还以一笑。
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濮阳涵却已经开始坐不住了。脑海里转着的念头几乎快让他疯掉。
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顾城越家里。以顾城越这种性格,绝对不会随便邀请什么人来家里住。他和顾城越是什么关系?帮他买菜做饭,整理房间,看样子已经在这里呆了有些日子了……距离上次见到顾城越不过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心里把静心咒反反复复念了十几遍,还是没有一点效果。
濮阳涵的手抓着沙发上毛绒的坐垫,这毛茸茸的触感竟然和摸着楚枫明的脑袋时有些类似。想象着楚枫明趴在自己身边的样子,濮阳涵才觉得心里慢慢踏实了下来。
身为濮阳的家主,无论在任何人面前,任何时候,都不能失了冷静。
“如果顾城越回来,请转告他,今晚六点在此处恭候。”濮阳涵从怀里掏出便签纸,在上面写了一个地址之后,连着名片一起交给方涧流,“鄙姓濮阳。”
“方涧流。”礼貌地回应了名字之后,方涧流的目光落在片名上:濮阳涵。
这个名字,最近频繁地出现在财经杂志上。便签纸上写的是一家高档会所的地址,方涧流连门都不曾迈进去过。
“到时候您也一起来吧。”濮阳涵利落地起身,对他露出一个商务式的笑容,“这次恐怕要劳烦顾先生出一趟远门,不知道您是不是一起随同前往?”
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所谓有事相商,不过是濮阳涵临时想出来的一件小事,根本不值得他亲自前往一趟。但方涧流最大的弱点就是他只是个普通人,顾城越所要做的事情,他完全插不上手。
“不用了。”
听到这声音两人同时一惊,方涧流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从房里走出来的顾城越。他今天竟然没穿着他的顾城越式黑色工作装,而是白色的半袖衬衫和牛仔裤,显得他的头发和眼睛异常地黑。也许是衣服的柔和色调,顾城越看上去比平时少了阴沉冷厉,和普通的青年几乎没有两样。
“那个……顾小哥,那我先走了。”方涧流说着便想从门边溜走,却被顾城越一个眼神制止。
他看向濮阳涵,那个神色分明是在问:有事?
濮阳涵用手指蘸水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圆,用一张符咒贴在圆的中心,这个圆圈就像水镜一般显出图像来。
“这件事情极为机密,现在还没有任何媒体知晓。”濮阳涵手指轻弹,众人看见幽静山间,若干古雅建筑落座于此。这些建筑既不像普通的家宅,也不似庙宇,结构和位置都颇为特别,隐没群山之中,颇有藏龙卧虎之势。
“这是……”顾城越头一次看见这样的建筑布局。虽然不循常理,却完全感觉不到凶险,这布局之人定有极高的风水造诣。
“棋院。”随着濮阳涵话音刚落,眼前的场景再次变换。宽阔室内,对弈者不少于数十人。年纪最小的看上去甚至不超过十岁。落子清脆声回响在明月清风间,风雅之余,竟有一股清正庄严之气。
黑白二子,暗合阴阳之理;纵横棋路,亦应天理之数。落子之声,亦如晨钟暮鼓,皆能震慑妖邪。
这样的地方,不应该有任何不妥才对。
“就在三天前,我接到消息。棋院里许多人都得了一种奇怪的病。现代医学完全束手无策。眼下正要举办一场国际赛事,未免产生不好的影响,主办方严密封锁消息,请濮阳家为他们解决此事。”濮阳涵心里忐忑得很。这件事情虽然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多严重,如果不是因为主办方和濮阳家的关系,这份报告根本就不会放在他的案头上。
顾城越很有可能会直接回绝。
看着被他留下的方涧流,濮阳涵心里一万个后悔今天的冲动所为。
“什么样的病。”顾城越问道。
濮阳涵举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做了一个执子的姿势,“身体健康良好,只有这两个手指,瘫痪。”
第25章 二十五开局
幽苒棋院,一般人可能听都没听说过,却是棋手们心中向往的圣地。
据说只要在这里进修一年,提高棋艺的程度是通常的几倍。有人戏称为: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更有人说,夜深人静之时,会有棋仙抱席而来,与人对弈至天明。和棋仙对过局,棋艺自然是脱胎换骨,一日千里。
这些传闻是真是假不得而知,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围棋界中,实力最强的陈派,源远流长的陆派和后起之秀的沈派,常年驻扎于此。棋院的规矩是,只要对方同意,任何人都可随意与人对弈,不论是职业高手,还是业余访客,棋盘之上,一视同仁。
幽苒声誉卓著,要价也十分不菲。尽管如此,访客仍是络绎不绝,只为在此能向高手讨教。为免人满为患,棋院不得不一边控制访客数量,一边扩大规模。但地形所限,再难增设房屋,出于无奈,只能一再提高入院门槛。
因而,能留在棋院中的,除非豪富,便是精英之中的精英。
以濮阳的家世,想要入住棋院自然不在话下。但令濮阳涵无比郁闷的是:顾城越为什么要带着方涧流一起来?
顾城越和方涧流正坐在后排的车座上,一人插着一边耳机用ipad不知在看什么。方涧流看得聚精会神,顾城越还是一副面瘫表情,时不时放空眼神,但一直没把耳机拿下来过。
濮阳涵狠狠捏了楚枫明几把。直到它委屈地舔着尾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濮阳涵的心情才稍有起色。
濮阳涵看着窗外的景色,从市区慢慢进入了山路。闭上眼睛仿佛就能嗅到山间草木和泥土的气味,葳蕤芳菲,虎豹虫鱼,那种野性的强劲生命力和城市中被人豢养的生灵截然不同,令他身上山鬼的血液兴奋不已。
幽苒棋院自建成至今,却从未拓宽过这条崎岖山道。山中运送物资不便,且棋院如此兴盛,稍有头脑的人都懂得抓住商机,修建公路,沿途发展商业。不知为何,不仅山路没有拓宽,棋院周围的群山也完全没有被开发的迹象。
棋院所处山中,就像一座孤城。
不过,也可能是有意为之。就像濮阳家的主宅,为取幽静淡泊之意,专门选在远离尘世喧嚣之地。
但那怪症,又怎么解释。
所谓瘫痪其实各有不同。一种是生理瘫痪,从医学上而言,就是神经坏死导致失去知觉。而另一种,则是灵魂缺失。
人类的灵魂一般在七岁之后就和肉体相溶,所以才有七岁之前的小孩魂魄不稳,容易受惊或能见鬼的说法。相溶之后,灵魂便依着肉体的形状生长。先天残疾的,灵魂也相应残缺;如果后天失去身体的某个部分,但灵魂并未一并分离,便会产生所谓的“幻肢”现象。有些灵力稍强的人,甚至对分离的肉体还有知觉。
假使灵魂缺失了一部分,那么即使肉体完好,这部分肉体也相当于“死去”。如果不及时切除,就好比活人身上长着一块腐肉,迟早会牵连身体的其他部分也开始溃烂。
可是这样的情况极为罕见。要知道割裂灵魂的痛楚远胜于肉体上的伤害,何况十指连心,必然痛不欲生。若真是妖邪作祟,也该是吞食魂魄,为何单独要两根手指?
一切,等到了棋院便知。
茶室之中,明前龙井的清香与金桂馥郁氤氲正浓。只有莲花水漏的滴答声,激起茶杯中浅浅涟漪。
“并非我不信任白医生。而是此事关乎我十几个弟子的职业生涯,鄙人不得不问一句,白医生可有几成把握?”坐在东首的老者不过五十,须发皆白,双目精光四射。此时他却面带愁容,向坐在下方的青年做了一揖。
青年推了推细框眼镜,看着杯中茶叶沉沉浮浮,带起一抹浅笑,“陈先生延请众多名医都束手无策,何不让我试试?”
“可是……”老者面露难色。这青年自称姓白,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虽然有些名气,来路却神秘的很。一不在医疗诊所供职,二连行医资格都拿不出来,若不是有名医私下推荐,陈先生几乎就要把他当成骗子轰出门去。
“赛事将近,陈先生众多爱徒纷纷患上怪症,右手二指毫无知觉。据我所知,有些人已经出现腐败的征兆,再拖下去,若不切除,便有性命之虞。”白医生轻轻拈起落在肩上的桂花,看了那老者一眼,“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陈先生,棋盘便如战场,当机立断,方可决胜千里。”
这医生不过一文弱青年,那一眼中,老者仿佛看到两军对垒阵边,山雨欲来。山岚吹过,满园金桂沙沙作响,如急雨骤下的仿佛不是繁花,而是万千人头点地,血染疆场,尸横遍野。
一将功成,万骨成灰。
回过神来之时,老者才惊觉自己竟然汗透重衣。
“那……就有劳白医生了。”老者气息稍定,“至于……”
“至于诊费,您不必费心。”白医生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展开针袋,“不如让我先为您诊治,您就知道我是否骗子。”
针袋中一百零八根银针,甚至比发丝还要细。在暮光之下,染上一片殷红。
顾城越一行人到达的时候,正是晨光熹微,大多数人还未起身,棋院主人却早就在门口相迎。
“欢迎欢迎。”棋院主人是个略微发福的中年人,人称石院主。见到濮阳涵便上前来逐个握手,亲自领着他们入内,“涵少爷今日怎么有雅兴前来?是想找哪位国手对弈一局?”
濮阳涵和顾城越略略交换一个眼色:石院主是真不知道怪病的事,还是故意装傻?濮阳涵咳咳两声故意不作回答,只是装作欣赏四周风景。棋院周围未设围墙,完全融入自然山川,横梁大柱并不做过多修饰,反倒显得雄浑大气,朴拙天成。看多了精致的花园楼阁,濮阳涵登时有种畅快旷达的愉悦之情。
濮阳涵不说话,石院主也不好再问,只得把目光移到其他人身上。顾城越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上前半步将方涧流挡在身后,石院主欲张的嘴便又合上了。
方涧流在心里默默地同情他:你不是第一个在菜刀眼下阵亡的……
与人说话不成,石院主只好对狗下手。“涵少爷,这狗……按照棋院的规矩,宠物是不能带进来的,要是不小心伤到了人……”
一句话还没说完,那只大犬突然纵身而起就向石院主扑去。石院主立刻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挥着手大喊,“走开!走开!救命!”
这时楚枫明却摇着尾巴跑到濮阳涵身边,口中衔着一只还在振翅的蝴蝶。
濮阳涵摸摸它的头,将那只蝴蝶放在掌心。蝴蝶透明翅膀对着阳光折射出美丽的色泽,开合数次后,轻盈飞走,竟是一点损伤也无。
“很漂亮。谢谢。”濮阳涵挠了挠楚枫明的脖子,那只大犬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呼噜声。“没有事先知会一声真不好意思。不过我家楚枫明是很听话的,也不会伤人。您看……是不是通融一下?”濮阳涵故作无辜状对吓得脸色青白的石院主求情,对方纵然再生气也只能陪着笑道,“既然是涵少爷的狗,那就……”
这样的人,想来是没有做恶事的胆子。
濮阳涵一路上不爽的心情得到了纾解,正准备牵着楚枫明离开,拉了拉手中的牵绳,却发现楚枫明纹丝不动,微微俯□,做出一个警觉的姿势。
濮阳涵心中一动,顺势看去,只见一队人正沿着对面的走道缓缓前行。这些人着装统一,且前后顺序丝毫不乱,必然出自同一门下。
“那几位都是陈派的高足。涵少爷如果有意和他们切磋,和石某人说一声就行。”石院主立刻殷勤迎上。
陈派……果然能从这些人身上觉察到身经百战的杀伐之气。
国手和名将往往有相似的气息。棋盘之上,瞬息万变,落子无悔,和战场有异曲同工之理。杀孽一重,必有心魔。故心术不正之人,心志不坚之人,于黑白棋道,皆难成大器,若执迷不悟,甚至走火入魔。
可惜濮阳涵对棋道并无钻研,心中暗想若是爹在这里就好了。
陈派一行人走到厅前,却不进去,在门口盘桓,像是在等什么人。
不过一会,便有另一行人,身着蓝白二色,在走道另一头渐渐出现。相比起陈派凝重沉稳的气氛,显然这一派的门人要随意自然得多,远远就能听到谈天说笑的声音。
“哎呀,这不是陆派的人么。今天他们怎么在这里遇上了。”石院主在濮阳涵耳边小声解释。原来陈陆二派水火不容,陈派棋路刚猛稳健,攻守兼备;而陆派主轻灵洒脱,机巧多变。正如少林武当各有所长,却又相互牵制,但最近几年陈派发展迅速,似乎渐渐有迎头赶上之势。
等到人走近了,顾城越和方涧流却同时呆在了原地:
混在那一群蓝白之色当中的那张脸,不就是文曲星君么!
文曲也发现了他们二人,并不慌乱,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唇边,那双笑眯眯的狐狸眼促狭地眨了一下,像是在说:别出声,等着看好戏。
方涧流还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只听见陈派之中领头的弟子率先开口:
“几位师兄早上好。我们已经在此恭候多时,等着向师兄们讨教。”
陆派之中一人挤出人群,目光在陈派的人身上一扫,“听说诸位身体不适,今日看来是康复了?”
陈派之中那领头的人微微一笑,卷起袖子,做了个执子的姿势,“岂止好了,简直是更胜从前。几天没下棋,手痒得紧,正想着找人切磋切磋。”后面的陈派弟子也纷纷点头,面有得意之色。
陆派的几人一见,脸色微沉,“果真如此。真是可喜可贺。几位可是想现在就开局对弈?”
“何必着急。白天是各派弟子相互练习,外来访客前来求教的时间。今晚天气甚好,我亲自拜访师兄,手谈一局如何?”话虽然说得客气,但那弟子面上却没有半点谦虚的意思。
“好。自当奉陪到底。”
濮阳涵站在一旁听完才觉得这两派间隙非同一般之深,又看顾城越眼中的神色似有变化,不知道他到底发现了什么,微微侧身过去问,“你……发现了什么?” 顾城越淡淡地看他一眼,神色已恢复如常。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若不说,再问也没有用。 濮阳涵不知为何心里略略有些梗,并非没看到顾城越和方涧流的表情,但是又能如何?他伸手摸了摸楚枫明柔软的皮毛,才觉得内心有些平静,转向石院主问道,“请问我们应前往何处下榻?” 石院主的脸立刻笑得像朵菊花般舒展,“看我,都糊涂了。说了半天竟然没带涵少爷去下榻的地方。这边请这边请……” 几人跟着石院主悄悄离去。方涧流却隐约觉得手腕上的菩提子似乎轻轻动了一下,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陈派的弟子,皮肤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快速游动而过,瞬间不见了踪迹。
第26章 二十六险招
一行人来到下榻的房间门前时,才发现顾城越不见了。濮阳涵瞪着方涧流,方涧流也只能看着刚才顾城越还站着的地方自言自语道,“刚才明明还在这里的……怎么突然一下就……”
其实方涧流心里已经猜到顾城越会去哪里。
文曲出现在这个地方绝不寻常。顾城越现在大概已经在找他的麻烦,甚至大打出手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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