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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烛夜话:尚融之章-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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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秉烛夜话 212

  「……我是很自私没错,自私又胆小。我害怕再承受那些痛、害怕那种永无止尽的绝望,所以我选择无视你们的感受,像个正常人一样死去,对不起。」

  「老师……!」

  秉烛还来不及说什么,颙衍已经吸了几下鼻子,扶着扶着颠簸地走下游览车的阶梯。秉烛想拉住他,但颙衍刚才那番话还回荡在他脑海里,竟让他一向单纯的脑袋头一次五味杂陈起来。

  颙衍下了游览车,就看见外婆站在时守庄的门前,满脸的担忧,似乎已经等待他们良久,身上都沾了夜露的湿气。

  「哎哟,阿衍,你总算回来啦!」外婆急急地迎上来。

  「外……呃,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他看身后的学生一个一个已经飞奔回房间里,明明已经玩了一整天了,那些女孩子却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一个个还活蹦乱跳的。

  「那个,阿衍啊,你房间里那个人是……也是你的什么学生吗?」外婆不是很确地地问。

  颙衍心里一惊,随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赶忙冲到房间,好在其他人都还没有回来,大约是去别的房间做活动了。只见颙衍原本搁着猫的床上,有个留着红色长发、浑身□的男子,就这样横陈在他的被褥上。

  颙衍知道妖神在气力用尽时,会不自主地化回人形,因为人形对妖神而言似乎是最节能的形态,而以原形行动则要动用到精守,多数只有在战斗中才会以原形现身。

  只见男人原本裹着的绷带已经全部被撑开了,从上身到□一无遮蔽。颙衍不禁庆幸赤仲是只被阉掉的猫,否则外婆目击这种画面,恐怕会被吓到晕过去。

  颙衍忙踏进房门,把门死死掩了起来。他又重新替赤仲包扎了一次,但这回毕竟是男人的身体,虽然下面已经没有了,颙衍还是包扎得有点战战兢兢,而且赤仲的肌肤细致光滑,像女人一样,颙衍觉得他一定有偷擦SKII。

  包到男人纤细的腰部时还碰触到伤口,赤仲和颙衍都缩了一下。颙衍听他轻轻□一声,眨着那双就男人而言过长的睫毛,竟似转醒过来。

  颙衍心虚地把那卷绷带藏到身后,「呃,赤仲……?」

  赤仲的眼神还朦胧着,颙衍无法否认,单看脸的话,这个妖神还真是相当俊美,不愧是Lodus的员工,只是俊美之中又带着些许女气,不是他的菜,有点可惜。

  他看赤仲的目光蓦地定在他身上,他的眼瞳放大,像看到什么救命稻草般捉住了颙衍的下襬,「小衍,融哥他……」他只说了一句,便伏着棉被咳起来。颙衍看他胸口一片青紫,多半也有受内伤,显然是被人狠狠修理过。

  「我传讯给九婴,但他说……他无法拿主意……我听融哥说,你在东部这里,带学生……毕业旅行……所以我想至少应该让你知道……」

  赤仲的声音越来越含糊,唇色也十分苍白。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毫无防备地……带融哥回去,我不知道他们早就设了陷阱……」

  赤仲说着又咳了两声。颙衍听得一头雾水,隐隐却又捉到一点线头,他忙扶住赤仲的肩,「你在说什么?尚融那家伙到底怎么了?」

  他看着虚弱得直喘息的赤仲,忖度半晌,把掌心贴在赤仲与精守相应的背脊上,那个位置称作关元,是修行者之间精气流通的管道之一。灵元顺着掌心穴道流入赤仲的体内,似乎终于激起这只魈虎的一点精神,颙衍看他徐徐睁开眼睛。

  「融哥……有危险。」赤仲微颤着唇说,颙衍浑身一颤。

  「危险?那家伙能有什么危险?」他故作轻松地问。

  赤仲望着他,「融哥他……为了小衍你的心脏,冒险回去钩吾谷……」

  颙衍呼吸一紧,虽然早就有所预料,那个笨蛋绝不会因为自己几句话就放弃挽回自己的性命,但实际听别人口里道来,颙衍懊恼心里的反应竟比他想象中来得澎湃。

  「钩吾谷,是他的……故乡吗?」他问。

  「嗯……是……融哥的弟弟,现在是钩吾谷的守谷人,他抓了融哥,我怕他……我怕他们……会将融哥交给大寺……」

  颙衍忙阻住赤仲,「等等,我听不太懂,什么弟弟哥哥的?尚融有兄弟姊妹?还有守谷人是什么东西?」

  赤仲有些讶异地看了颙衍一眼,颙衍看他一手压着伤口,从被褥上硬是坐了起来,忙从后面扶住他。

  「融哥他……什么也没跟你说过吗?」他问颙衍。

  颙衍撇了下唇,「他从来不会跟我说自己的事。做什么决定也是,他向来不听别人的意见。」语气里颇为僵硬。

  赤仲怔了下,随即笑起来,尽管笑容苍白。「也是,融哥是……怕你受伤吧。融哥一向……一向很看重小衍你。」

  颙衍不自在地别过头,「那家伙到底怎么了?」他压着嗓音问。

  赤仲似乎思索了下,好半晌才缓缓开口。

  「我们兽族……在妖神里头相当特别的种族。他不像水族那样有严密的上命下从体系,也不像鸟族那样各自为政。兽族是……非常强大、却也非常随性的妖神种族,如果没有一个强而有力的首领,我们只怕到现在都还是一团散沙。」

  他看颙衍似乎要说些什么,但赤仲摇头,用尖细的嗓音打断了他。

  「钩吾谷,也就是融哥和我的故乡……是目前兽族妖神最大的聚集地,也是历史最悠久的,据说四千六百年天门开以前,就存在着了。」

  赤仲喘着气,颙衍看他脸色稍微有血色了些。

  「融哥的父亲尚老爷子,就是那里的统治者,四千多年来一直如此。也因为有老爷子,本来应该是一盘散沙的兽族,因为信服老爷子的缘故,也才能像这样团结在一起,直到如今。」

  这些颙衍多少听久染或是竟陵他们提过,便点点头。

  「我知道他是兽族的王子,然后呢?」

  「兽族人注重繁衍,特别是雄兽,能和越多族人繁衍,自然是越好的。通常拥有越多子嗣的兽族妖神,在族里地位也会越高……」

  他看颙衍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赤仲笑笑又说:

  「而融哥之所以特别,除了他是尚老爷子名义上唯一的儿子外,融哥的母亲,据说和老爷子在一起时就是半神,现在已经飞升入天门了。」

  「老爷子很是惦记她,也因此一直很重视融哥的母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为了融哥的母亲,老爷子甚至可以违逆兽族繁衍的义务,除了融哥的母亲以外,几乎不曾和别的雌兽繁衍过。」

  颙衍把赤仲靠到床头上,总觉得赤仲说的那番话似曾相识,一时有些茫然。

  「老爷子本来很期待融哥能在他之后统领钩吾谷,实际上融哥也有那个实力。」

  赤仲继续说着。

  「老爷子也希望融哥能够代替他多生几个孩子,这不单单是因为老爷子想当祖父,兽族人之所以重视繁衍,是因为兽族强大的力量,全凭血缘传承而才得以留存。」

  「我们和水族那种长命的种族不同,兽族妖神的阳寿本来就是最短的,而且我们的力量多是来自于肉体,肉体的力量会随着年纪而衰弱。老爷子本来是大千世界里最强大的妖神,但这四千年衰退下来,现在除了揍融哥外,也几乎不和人动武了……」

  颙衍听赤仲稍微顿了下。

  「小衍是人类,或许不大清楚。大寺……那些人类修行者,一直对我们兽族有所忌惮、对我们族人许多行为多方容忍的原因,有一方面就是老爷子……还有融哥的存在。」

  赤仲沉声。

  「一但老爷子、或是融哥,其中任何一方不在了,又没有任何人接替的情况下,兽族人恐怕无法活得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

  颙衍有些怔然,他从认识尚融以来,尚融就跟在他老爸身边转悠了。也因此他一直认为尚融喜欢男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却没想过一个男人不事繁衍,会牵出这么大条的事情,甚至影响到一个种族的存亡。

  他多少清楚大寺和妖神间的紧张关系。特别是尚融,即使是和他们如此交好的久染,在提起尚融过去的恶行恶状时,也都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颙衍承认,他也曾想过,要是有什么人可以治治这个嚣张跋扈的男人就好了。但实际听到尚融受制于人,颙衍又觉得无法想象。

  这男人,天生就不适合向任何人低头。

  秉烛夜话 213

  这男人,天生就不适合向任何人低头。

  「然后呢?这和你说的守谷人什么的,又有什么关系?」颙衍又问

  赤仲沉默了下,跟着便把关于延和鼓兄弟俩的事,缓缓告诉了颙衍。

  颙衍一边听着,一边观察这个妖神的表情。在Lodus遇见赤仲时,颙衍对他的印象就是妈妈桑,最多就是有段沧桑过去的妈妈桑。现在看来,这个始终追随着尚融的小妖神,才是真正看得最明白的人。

  「那个叫鼓的狍兽……」颙衍中途忍不住发问了,赤仲点了点头。

  「嗯,虽说是以罪犯做为名义,但其实大寺……恐怕只是要找个人质。」赤仲凝住眉头,「大寺无法容忍同时有两位继承狍兽血缘的妖神存在于钩吾谷中,所以鼓做为老爷子的私生子,就这样被当成了牺牲品。这件事,融哥至今还不知道……」

  「那个叫鼓的妖神,现在还在寺牢里吗?」他问。

  「不,鼓为了配合大寺的政策,二十多年前就被放出来戴罪服役了,算是第一批实行这个制度的妖神。但我听说鼓服役地的土地神,因故已经死亡了。」

  「因故死亡?是怎么死的,病死?还是殉职?」颙衍敏感地问。

  「我不太清楚,但从老大那边得来的情报,那个土地神在死之前,有自行向大寺请辞,原因是他做了违背土地神职责的事,好像是害死一个孩子还是什么的。」

  「害死一个孩子……?」颙衍越发不解。

  赤仲「嗯」了一声,他似乎也相当困惑,没有多做解释。「但那个叫鼓的妖神,据说在土地神死后,还滞留在原来的土地庙里。」

  「可以这个样子吗?」颙衍怔了下。想起归如的情形,如果说妖神可以在土地公死亡的状况下,继续滞留在原来的庙里,那么竟陵或许也可以不用被送回那个暗不见天日的地方,颙衍抱着一丝希望想着。

  「嗯,那间土地庙的状况有点特殊。土地神虽然死了,庙却没有破,按理说土地公要是到了天年,庙石也需要重新安置,鲜少有土地公死了,庙石却还安好的情况,只要庙石不破,就还有连系莲印的能力,所以大寺才迟迟没有处理。」

  「那是怎么回事?土地公其实没死?」颙衍问。

  「嗯……与其说是没死,不如说是精守没有消散吧!庙石是和土地神的精守相连,就算肉身形灭,只要精守还完整,庙石就不会碎裂。」

  赤仲思索着,「但一般来讲,修行者的肉身一形灭,精守就会跟着消散,肉身形灭,但精守还留存世上的情况,我几乎想不到什么可能性。」

  颙衍若有所思地听着赤仲的推敲,赤仲又说:

  「而且我听Lodus的其他员工说,鼓原本的服役地是在东部,就是大寺八长老的辖区。最近东部很不平静,许多土地神无故堕落成妖鬼,一但土地神堕落,庙石也会跟着逐渐崩毁,无法约束住莲印,因此在那些庙里服役的妖神不少都趁隙逃跑。」

  赤仲叹口气,「老大对这件事头痛很久了。这事大寺一直压着,要是让各地戴罪的妖神知道这种事,恐怕很快就会集体造反,这几年妖神和大寺的关系已经够糟了。」

  「是吗……?」颙衍扶着疼痛的腰呢喃着。

  确实福德正神,原是取福德深厚之人之意,从前常由一个地区积善积德之家的家长担任。而土地神既是正神,精守自是清澄无比,不容有一点杂质。

  一但正神有了邪念,甚至堕落成妖鬼,土地庙的法力也势必受到影响,严重时还有庙破的危机。

  颙衍思索半晌,又抬起头对着赤仲,「话说回来,你的消息还真灵通。」

  赤仲笑了笑,颙衍从他的笑容中,看到几分故作俏皮的自嘲,「嗯,毕竟是在老大身边工作,又是Lodus这种性质的店,耳目自然方便一点。我和融哥是一起出谷的,融哥是个高傲的人,对这种事向来不大在意,但有时欠缺情报足以致命。」

  赤仲低下头,抚着胸又是一连串轻咳,颙衍看他拭去唇角的血沫。

  「我实在没什么特长,连男人都已经算不上了……但至少这点,我希望多少能够帮衬着融哥。」他露出微笑。

  颙衍怔了下,看了眼赤仲的表情,总觉得从中看出了什么。但却又不敢肯定,应该说那样的表情他太过熟悉,肯定起来伤人,不如装作不知道的好。

  「所以那家伙在钩吾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说那家伙有危险?」颙衍又问。

  赤仲轻轻叹了口气,终究把翠雨台发生的事告诉了颙衍。讲到尚融自断双脚手臂那一幕时,赤仲看颙衍的脸色一片苍白,表情转瞬间像是懵了一样,在床上坐倒下来。

  「那家伙……那家伙是笨蛋吗?」

  赤仲还来不及开口劝慰,颙衍双唇微颤,已经抢在前面破口,「那种情况下他干嘛乖乖听话啊?别人挟持你当人质,他就不会挟持别人当人质吗?!」

  赤仲还反应不太过来,「挟持别人?但是尚延他不会为了区区一个族人……」

  「当然不是随随便便挟持一个,要我是他的话,当场就挟持他老爸狍王,守谷人再怎么位高权重,总是狍王任命的,绝不可能在顶头上司有危险的情况下还装作没事。只要挟持狍王,威胁他们不把你放了就把他老爸的头扭下来。就算知道尚融不会真这么做,那个什么延的也不敢在这么多族人面前无视国王的生命,不是吗?」

  赤仲看起来还有点茫然,「但老爷子实力很强,融哥再怎么样也不可能……」

  「所以我说那家伙是笨蛋,从以前就是如此。」

  颙衍像是很受不了似地,按着额吐了口长气。

  「听你说起来事情再清楚不过,那个狍王的想要护短,但又碍于不想抚了那个他刚任命的私生子的面子,才不敢公开站在笨蛋那边。那个笨蛋挟持他出谷的话,他配合都来不及,怎么还会反抗?这么简单一件事,为什么可以搞到断手断脚还解决不了啊?」

  赤仲听颙衍简直像是在骂人了。仔细想起来确实是如此,但当时情况一片混乱,兽族人又向来不是擅长动脑筋的种族。

  但能这么快就从他的话语中严判情势,赤仲看着这个已然在低头思索的人类,以往都是从尚融口里听闻这个土地神的事迹,犹记他每回提起颙衍,都是一脸自己家小孩很优秀得意洋洋的样子。赤仲觉得自己现在多少可以理解原因了。

  「啧……不行,没救了。」

  颙衍像是十分焦躁似的,从床上跳起来在房里走动。赤仲看他点了根烟,也不顾这里是民宿,拢在唇边抽了一阵。

  「那家伙唯一的优点就是他的武力,他现在把这个优点也自己扼杀了,说什么保护我,听也知道是那个延在虚张声势,再说我都要死了他还保护个什么劲儿?真是的,不过是遇上一个稍微有点心机的人就变成这样。这样的人你们还要他继承国王?」

  颙衍说,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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