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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策-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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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国固然好,可若是过了,只会让诸臣觉着皇上不念情分,而心生畏惧,臣妾以为忠心为皇上之人,若是心存畏惧,反而于皇上不利。还请皇上三思。”
苏慕言罢,刘瑜不禁沉默了,这些日子以来,为了孟月的事情,分散了他不少精力,竟是连如此浅显的事情都被他忽视了。
刘瑜放下手中的御笔,起身自御案后走了下来,行至苏慕身前,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此事是朕疏忽了。皇后能如此为朕着想,朕甚感欣慰,你们都且先回去歇着吧,待朕批完了这两本折子,便去瞧瞧云妃。”
苏慕与薛莲礼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刘瑜敛了思绪,将御案上的十来本奏折批罢了,方才起身走到窗边,唤道,“来人呐!”
林禄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礼了一礼道,“皇上有何吩咐?”
“即刻命人摆驾天牢。”
当刘瑜到得天牢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二刻了,阴暗、潮湿的牢房中虽点着灯,却仍是昏暗一片,刘瑜借摇曳的灯光瞧着蜷缩在角落里的云昕,他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何心情,只觉得喉咙一阵发紧,几度张口,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即便这个女子再不招他喜欢,可她终究是陪伴他走过了八年的岁月,花开花谢,春去冬来。他自小小的玉亲王,成为景国皇帝,她亲眼见证了这一切,可如今这个女子就要被发配边疆了,他怎能如同草木一般半点儿感触也没?
狱卒上前开锁,铁链碰撞在一起的“叮铛”声,让云昕抬起头来,她瞧见刘瑜的时候,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霎时亮了起来,欢喜地笑道,“皇上,你来了?”
刘瑜抬脚走了进去,在稻草铺就的床板上坐下,“云妃,朕来看你了。”
云昕抬手抹了抹面上的尘土,笑着问刘瑜,“皇上,臣妾还是和从前一样漂亮吗?”
瞧着这样的云昕刘瑜不禁觉着心酸,从前她何等强势、霸道,如今却似个寻常的小姑娘一般,温婉可爱。这般天翻地覆的蜕变,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痛楚才能如此?
刘瑜点了点头,应道,“是,云妃还是和从前一样漂亮。”
听得刘瑜此话,云昕不禁笑了,“皇上,你知道吗?在臣妾嫁给您这么多年中,臣妾只有今日才是真正的开心。”
刘瑜不禁转眸瞧着云昕,云昕却只是怔怔瞧着牢房门旁的栅栏,“当初,嫁给皇上的时候,臣妾也曾满心欢喜。可是那时,皇上却从来不在府中多待,整日外出,神龙见首不见尾。直到有一日,皇上受了重伤,被先帝派遣的人送了回来,自那时起臣妾便整日提心吊胆,可是,待到皇上痊愈,却听闻皇上失忆了。当时,臣妾是有些庆幸的,因为,自那时起,皇上便再也不曾像之前那般早出晚归。后来,臣妾天真的以为,只要默默守候便能得到皇上的爱,可皇上的心始终时冰冷的,那时候,臣妾在想,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也好,至少臣妾,可以一直陪伴在皇上身边。”
云昕说到此处,蓦然停了下来,转眸瞧着刘瑜,勾唇笑问,“皇上可知臣妾为何要针对太皇太妃?”
对于此事,刘瑜也曾是好奇过的,毕竟孟月是他亲封的太皇太妃,并非是那些可以同她争宠的嫔妃,她实在是没有道理处处针对于孟月。
“为何?”
云昕神情温和,说得出来的话却是无不充满着怨恨,“因为臣妾讨厌她,自从见她第一面起臣妾便恨她入骨。若是没有她,皇上便还是那个温润且不留情的皇上,那个即便冷情,却可以让臣妾守护一生的皇上。”
云昕的话,不禁让刘瑜心生疑惑,令他不解的是,为何云昕只见了孟月一面便如此恨她?回想当初,那时,他并不曾对孟月生出感情来,更不曾做出半点儿出格之事,为何云昕会恨孟月?
刘瑜百思不得其解,就在他正欲开口询问的时候,云昕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如遭重击,“七年前让皇上拼死相救的女子,她又出现了,身为皇上的女人,臣妾可以容忍皇上不爱臣妾,可皇上怎么可以爱着别人呢?还是那种至死不渝的爱……臣妾在皇上身边八年之久,耗尽了所有的青春年华,却换不来君心上的一席之地。皇上,臣妾的恨,您可能体会得到?”
刘瑜怔怔地回想着云昕方才的话,七年前让皇上拼死相救的女子,她又出现了……
七年前,他何曾拼死救过一个女子?而且,若是他不曾意会错的话,云昕所指的那个女子竟是孟月?究竟是云昕疯了,还是他耳朵出了问题?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离奇的事情?
瞧着刘瑜变幻莫测的神情,方才一直温温婉婉的云昕不禁仰头大笑,“皇上,你是不是觉着本宫疯了?本宫告诉你,本宫确实是疯了,再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疯了,女人间的斗争,永远不可能双赢,成王败寇,我云昕认了。”
云昕这番没头没尾的话,让刘瑜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他紧紧握住云昕的双肩,道,“你告诉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告诉朕啊!”
云昕只是笑,任是刘瑜如何疯狂摇晃,却再不发一言。刘瑜蓦然起了身,脚步匆匆地离开天牢,向空庭苑而去。
此时天色已晚,空庭苑已然落了锁,刘瑜根本等不及林禄上前敲门,径自冲上前去踹门,木门的“咚咚”声与锁链的碰撞声交织成一片,惊醒了空庭苑中所有的人。待小元子匆匆忙忙前来查看情况,门方一被打开,刘瑜便一把推开了他,疾步向后院走去。
☆、第九章 咫尺天涯(七)
刘瑜瞧见孟月屋里的还亮着,便不敢不顾的抬脚将门踹开,刚沐浴完毕,青丝披散,只着一件里衣的孟月,惊诧地瞧着来人,“皇……皇上?”
小元子等人见着刘瑜来势汹汹,不禁很是担忧孟月,便随后跟了进来,刘瑜用尽最后一分理智,让自己暂且平静下来,他僵硬地转过头去瞧着身后的宫人,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玉秀不禁向刘瑜身后的孟月看去,想要从孟月那里得到些什么暗示,孟月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他们这一犹豫,倒是越发惹怒了刘瑜,他阴着一张脸,双眸中似是凝聚了即将汹涌而至的风暴,冷冷扫视着门前的宫人,“你们都聋了吗?朕叫你们下去!”
如此情势之下,玉秀与小元子唯恐惹怒了刘瑜,反而将事态推向更不可收拾的地步,因此,他二人便礼了一礼,疾步退了出去。
当“吧嗒”一声关门声传来,刘瑜蓦然转身瞧着孟月,一步一步的走近,凑到她面前打量着她,对上刘瑜如此怪异的行为,孟月一时间有些怔怔的,她下意识步步后退的同时,张了张口,斟酌着问道,“皇、皇上,你这是怎么了?”
刘瑜将孟月逼至墙角处,用他的身子将她禁锢,孟月几度挣扎,却终究是抵不过他那双铁壁与高墙一般的躯体。
刘瑜用那双乌黑光亮的眸子,居高临下的瞧着孟月,“不要叫我皇上,就像从前那样称呼我。”
孟月蓦地瞪大眼睛,惊恐的瞧着刘瑜,暗忖:莫非、莫非他……莫非他恢复记忆了?
她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唤道,“慎、慎之?”
刘瑜瞧着孟月瞬间煞白的脸庞,眸光不禁闪了闪,而后,他伸出手来握住她的肩膀,低声呢喃,“告诉我,这几年来,你都去哪里?”
孟月神情虽是无甚变化,刘瑜却清晰地察觉到她的身子蓦然绷直,片刻后,她终是敛眸道,“皇上说笑了,哀家能在哪里?自然是在皇宫中。”
刘瑜直直盯着孟月,她心中早已乱作一片,却仍是硬着头皮不肯吐露半分真相,身体上传来的温热与柔软,让刘瑜悸动不已,他整颗心都随着她的呼吸而微微颤动。
刘瑜终是渐渐失了初时的来势汹汹,就连声音都不禁绵软了几分,“月儿,为何你还是不肯承认呢?朕都已经知道了。”
孟月不禁怔了怔,刘瑜那声“月儿”,如同平地炸雷,让孟月蓦然从恍惚中醒来,她心中冷笑:他既想让她说实话,那么他又可曾说了实话?
月儿?从前的他,又怎会是如此称呼她的?他若当真恢复了记忆,又怎会不知她本来的姓名。
孟月蓦然伸手将刘瑜推开,在刘瑜的注目下从容的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她伸手拿起梳妆台上的干布,擦拭着仍在滴着水的青丝,“哀家虽不知皇上今个儿究竟是怎么了,但哀家可以很明确的告诉皇上,无论皇上在何处听了什么样的谣言,还是莫要轻信为好。八年前,哀家便入宫做了先帝的妃子,而更久远的年代,哀家是在张家庄生活的。皇上若是不信,只管派人去打听便是。”
刘瑜瞧着态度急转的孟月,百思不得其解,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错,竟会让她瞬间警觉起来。有些事年代太过久远了,若不是查了许久都没有结果,且今个儿又听了云昕的那番话,他怎会在焦急之下不计后果的出此下策?
无论刘瑜初时是在何等状态之下开启了这场试探,时至此时此刻,他已经是别无退路了。若是他当真寻不到半分端倪,便不仅仅是在她面前耗尽了最后一份尊严,而是彻底同她撕破了面皮,泯灭了最后一分见她的回到从前的可能。即便日后,他不要这张脸,只怕她也不会再似从前那般平和的对待他了。
因此,即便此刻孟月态度如此笃定,刘瑜却仍是不想如此轻易失了眼前这孤注一掷的机会,云昕那般深沉的仇怨,依照她的性子,怕是很难作假的。而且,很早之前,刘瑜便无时无刻不在怀疑孟月身上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并且这段过往下藏着一个不同寻常的秘密,他虽不是那种喜好挖人秘密之人,可对于此事,他极为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冥冥之中,他总是觉着此事似是与自己有关。而今终于到了一探究竟的时候,他怎能半途而废?
她是八年前入宫为妃的,而他也是八年前因了一次重伤而失去记忆,如此巧合之下,还有着云昕那番说辞,天下间真有这般巧合中的巧合吗?至少,他不相信。
刘瑜走到孟月身旁站定,垂眸瞧着她,“八年前,你为何入宫为妃?”
孟月手中的动作不禁顿了顿,抬眸去瞧刘瑜,他伸手顺势接下她手中的布,为她擦拭着如瀑青丝。孟月嘴唇轻抿,而后笑道,“哪儿有什么为什么?被先帝瞧上了,便入了这道宫门。”
刘瑜自铜镜中打量着孟月的神色,“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八年前应当不是新晋宫女的年份。太皇太妃,你能告诉朕为何身处禹州皇宫中的先帝,会瞧上远在平州城的太皇太妃吗?”
刘瑜将话说至此处,怀疑的意味已经是不言而喻了,不过孟月晓得这一切都不过是他的揣测而已,根本没有真凭实据,她若咬紧牙关不吐露事实,而今莫九黎又不在了,他根本无从得知当年的真相是什么。
孟月笑而不答,刘瑜又道,“太皇太妃可知为何先帝接太皇太妃入宫的时间,竟和朕受伤、失忆的时间如此一致?”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相熟之人间,有几桩巧合事儿也不足为奇吧?”
孟月答得滴水不漏,神情间更是毫无破绽,即便刘瑜阅人无数,却始终难以从她面上瞧出出半分端倪,刘瑜不禁暗暗自问:就连这样也是巧合吗?
他分明是在问她疑点重重之事,她心虚之下怎么可能不露半分情绪?分明有猫腻的事情,她之所以能在他面前做得如此完美,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她极为了解他,了解到明白什么样的言行举止能迷惑他的判断,让他虚实难辨。
刘瑜蓦然俯下身来,凑到孟月的耳边,笑道,“月儿,你知道吗?你回答的太过完美了,即便你什么都不说,朕却更加笃定这一切都是真的。但凡是朕想知道的,不过是迟早而已。”
刘瑜话音刚落,孟月便“咯咯”地笑了起来,她一改往日里的庄重典雅,如同顽皮的稚童一般,抬手轻抚着他的脸颊,“皇上你知道吗?太自信的人,总是会一败涂地。”
刘瑜抬手握住孟月的手,“那么太皇太妃呢?太皇太妃又何尝不是太自信?自负了解朕,自负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自负无论何时何地皆能全身而退。”
孟月心中苦笑:自负吗?她从来不曾自负过,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她便将这些事情看得很淡,因为,于她而言,很多事情的胜负成败已经不重要了,不知不觉间,她处事便带着一种无惧无畏之风,屡屡取胜,不过是运数。而且,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运筹帷幄,而是一方宁静之地。可偏偏,他却总是不肯成全于她。
孟月反手握住刘瑜的手腕,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皇上既是把话说到了这样的境地,想来已经是决定孤注一掷了。既然如此,哀家再绕弯子也没什么意义了,皇上既是对哀家的往事如此好奇,明日午时,独身一人来御花园吧。哀家相信,皇上定能找到答案。”
刘瑜后退两步,盯着孟月瞧了许久,蓦然笑道,“好。太皇太妃既是如此说了,朕便再等上半日也无妨。”
孟月随着刘瑜的脚步上前两步,刘瑜瞧着咫尺之间的孟月,就在他心中忐忑,以为她会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却伸手拿下了他手中的布,继续擦拭着湿漉漉的青丝。
刘瑜怔了一怔,而后伸手道,“朕来帮你。”
孟月侧身避开,“这样的小事,不敢劳烦皇上,哀家自己来便是。皇上还是早些回去吧,皇后和莲美人想必都在等着皇上。”
刘瑜张了张口,很想问一句“你呢”,然而却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他咬紧了牙关,未曾吐出半个字来。
刘瑜来的气势汹汹,走的匆匆忙忙,如同夏日里最变化多端的天,夹杂着疾风骤雨而来,带着雨后的徐徐微风而去。而这一切的一切,不过都在转瞬间。
刘瑜离开后,孟月便唤来了玉秀,吩咐道,“笔墨伺候。”
玉秀研好了磨,孟月在桌儿边坐下,自笔架上取下一支锋毫较软的羊毫,蘸饱了墨,奋笔疾书,转瞬间,便完成了一封书信。而后,孟月在信封上写下了几个字,便起了身向床榻的方向走去,“待墨迹干了便收起来吧,明日一早即刻遣人去送信。”
玉秀瞧着书信上的称号,礼了一礼,道,“是,太皇太妃。”
☆、第九章 咫尺天涯(八)
次日一早,孟月便起了身,玉秀进来伺候孟月梳洗更衣,孟月一改往日里的严谨、守礼,瞧着玉秀取出了的宫装,道,“收起来吧。去那个梨花木衣箱中寻一身儿最出彩的来。”
玉秀不禁怔了怔,孟月口中所说的梨花木衣箱,玉秀自是晓得的,只是那口衣箱已经尘封了大半年了,为何今个儿又要取出来?
“太皇太妃……当真要取梨花木衣箱中的衣裳吗?”
玉秀的顾忌,孟月是知道的,那口箱子里放着的都是这八年前来,先帝赏赐给她的衣裳,件件皆非凡品,穿在身上更是华丽无比。对于这些穿着打扮孟月是不大在意的,由于先帝在时,从不让她在人前露面,因此也不必担忧招人眼儿的事,穿什么样的衣裳对她来说本就不重要,于是,便顺了先帝的意。时常穿着先帝赏赐的那些衣裳,是不是真的美,孟月不知道,但先帝却是出了奇的喜欢。
自从刘瑜登基之后,孟月自暗处被推到了明面上,且由先帝宠妃,成为太皇太妃,这其中的差距,自是不言而喻了。先帝在时,隆盛恩宠,她避无可避,而今,她想要的不过是偏安一隅,因此便锋芒尽敛,将一切不合礼制法度的物什皆收了起来。而今一旦启封,必将会引起一场风波,或大或小尚未可知,可是,孟月必须要冒一次险,若不与刘瑜彻底斩断关系,今后会什么样的事情,只怕当真是难以预料了。
“不必有所顾忌,照哀家的吩咐去做吧。”
玉秀终是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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