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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抄-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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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好,形好,神更好。
谛听侧耳:“此话当真?”
“人有一生的时间。”
是的,人有一生的时间,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放下、不挂心,随后忘记,所以,尽情尽心,就好。
谛听浅笑,“色如刮肉的刀,刮得你也精瘦很多。那绪,不如明天我们一起出门吃东西,补补身吧。”
“也好。”
聊得正欢时,谛听扫见那个该死的身影默默溜进了小屋。他当即眉头皱起,恹恹道:“我不舒服,回你屋子躺一会儿。”
高守第一时间站起,谛听把他按住:“你留下陪那绪。”
进了屋,谛听就把门一关,怒指屋子那人:“你来做什么?”
莫涯低头,没吭声。
“游光呢?”
“死了。”莫涯回答的声音很轻,其实谛听压根听不见,然而,心声的哀鸣却已经告诉谛听所有的答案。
他一手抡起砚台对着莫涯就砸过去。莫涯躲都不躲,砚台正中心口。
没这么便宜。
谛听撩起墙角僧侣用的锡杖,一顿春秋乱棒。
莫涯还是一动不动,不哼一声。
谛听停下,恶狠狠道:“你他妈到底想做什么?”
莫涯迟疑一下,突然双膝跪地,仰起头:“我想和那绪睡一晚上……”
“就一晚上,你可以让高大人点那绪睡穴。天亮我就走,我保证对他什么都不做,也不会让他知道。”
“疯子!” 谛听后退一步,旋即举高铁家伙,劈头劈脸打向莫涯:“你个疯子,太丧心病狂了!”
莫涯依旧跪着,大气都不出,闷头乖乖挨打。
偶尔有血从喉咙口冲出,他都会用手仔细接住,不让一滴血滴到地上。
他没声音,但打人的铁家伙却弄出了很大声响。声音蹊跷,高守和那绪对视一眼,奔向小屋。高大人毕竟是武林人士,三步并作两步,门开了条缝,他就瞧清楚了里面的大概。
仗着他高人的智慧,他马上关门转身,堵住那绪的去路。
“谛听如何?”
“老毛病了,他没事,大师不用进去看了!”
“还是进去看看比较放心。”
高大人猛烈摇头:“大师进去谛听会恨我的!”
“这是为何?”
“神兽有神兽的尊严,谛听不许旁人随便看。”
“他恨就恨,先让贫僧看了再说!”
“不行!”高守死死抵住门,“你这样……我会吃醋的!”
之后,谛听一直撑到天黑才一身汗的开门,开了门,他若无其事道:“大家找地方睡觉吧。”
那绪摸了摸床,眉头一皱。床依旧温热。
高守别进屋,四下观望。
谛听重重伸个懒腰,道:“那绪你身体不好,你睡床,我和高大人挤一起睡地铺。”
“你们是客,怎么可以……”
“就这么定了。”谛听打断那绪的善良。
“不行。”
“高守点他睡穴。”谛听伸出一根手指指挥道。
话音未落,高大人出手如电。
谛听瞅瞅“睡”在薄榻上的那绪,缓缓抬起了头。
房梁上那轻薄的人,胡渣苍青,浑身是伤。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高守问。
谛听没回答,只盯住莫涯下地:“你在床上躺躺后就走吧。”
“能不能请你们回避一下?”莫涯声音带哑,“放心,我只是想和那绪独处一会儿,不会把他怎么样。”
“相信你真的太难。”谛听摇头。
“是吗?我要脱光衣服的。”莫涯说脱衣服就脱衣服,非常流氓。
高守察言观色,了解透谛听的态度,摆出官家气派,道:“不妨,大家是公的,没什么好害臊的。”
赤条条的莫涯走近高大人,霍地抽出高守腰间的剑,一下瞬剑便出鞘——
莫涯举剑割腕!
血尚未喷溅开,他飞衣缠手腕,将伤口扎牢,笑着还了剑:“血流尽前,我一定会离开。也不用担心,我不会死,就算客死在这个地方,也不会死在他的旁边。”
谛听咬牙皱着眉,高守拍拍他的肩膀,劝道:“走吧。”
很快,屋里只剩下阴魂不散的莫涯和那绪。
斗屋小窗外,月光摇摇晃晃。湿漉漉的天空,急吼吼的风,干巴巴的沙漠,一派天荒地老模样。
血流得不快,莫涯坐在那绪身边,用那只不带血的手轻轻摸那绪,翻身躺上床,侧耳听听那绪心跳。
和尚手脚果然有点凉,平静地睡在那里,不像尸体,就是一尊温润如玉的睡神仙。
莫涯哈气帮他捂热,脑子回忆自己亵渎那段美好时光。
一时没忍住,他过去亲亲那绪,然后一点一点,反反复复,眼眸颜色由深转淡又由淡转深……
“你喜欢上了别人,我该怎么办?”突然,琥珀眼珠子正中心的瞳仁一缩,莫涯瞬时轻狂,伸出舌尖舔舔那绪,如狗不肯离主,“不如你去死吧。你若死了,我可以如此夜夜抱着你。”
说到这里,他的手掐上那绪的脖子。
眼前同一刻出现了幻境,蓝天白云,满世界都是神佛,衣袂猎猎。
染血的双手,捧着一个人的脸。
——月光王,不如你死了吧,成全了我。
莫涯紧紧贴住那绪,一腔闷苦,委曲求全地摩挲着。
妖孽与佛感的人,几乎粘一起。明净淫/秽,泾渭分明,又交错难辨。
欢情的氛围,却没有情欢的动作。莫涯的手只缓缓勒紧那绪的脖子。
快死吧。
这声音有如魔咒,在荒漠风沙里穿行,一下子,就横亘了千年。
作者有话要说:所谓重逢,就是这样了,后妈们,你们令人发指啊!!!
第三十六章
“你于我有恩,但你妨碍了我。所以月光王,不如你死了吧,成全了我。”
依稀里,那绪似乎听见谁在耳语。
许久,他喉间溢出咳嗽,很轻,轻飘飘的不像咳嗽,倒更像一声叹息。
莫涯怵然回魂,生猛地从床上跌下来,一身冷汗。
“莫涯?”门突然开了,谛听进来瞄瞄床,幻出神兽真身,气冲冲道,“你这人从来言而无信。”
莫涯倒吸了一口长气,感觉腕子的伤口正在愈合。果然刚才不是他的意识,而是那只该死的太岁。
须臾后,他目中无人倒地大笑:“如果说刚刚不是我,你信吗?”
是太岁妖术邪门,时不时蠢蠢欲动,差点妖气冲天。
死是死不掉了,躲也躲不过。他必须苟延残喘活下去。
谛听没说话,满是戒备地恢复人身。
“我要滚了,很快便滚。”莫涯叹口气,从地上支起身来。
“很好,如果你走不动,我可以喊高守背你。”
“不用。”莫涯摇摇手,扶墙立直,“一般来说,一个自虐狂在死之前,都是能够走动的。”
谛听就站在原地咬嘴,明明很纠结,但那一双喜眼却仍是弯弯的。
“你自己走,很快便死了。”终于他忍不住。
“放心,我会尽量死得远些,不会叫和尚发觉。”
“你保证不再来纠缠那绪。”
听了这话,莫涯的脚步就顿住,慢慢回头,看仍然昏睡的那绪一眼。
谛听急了,连忙重复:“你要保证不再来纠缠和尚,他被你害得丢了一颗心,九死一生,怎么也该够了!”
“你放心。”终于,莫涯吐了口气:“我不会再回来,不会给身体里那东西再掐死他一次的机会,绝对,不会。”
最后四个字里面含了铁,虽然没有起誓,但谛听能察觉到里面重量。
“好。我能听心,你这句是真的。”沉默了一会后,谛听也终于下定决心:“既然你是真的,那我便帮帮你。”
“怎么帮我,用那锡杖敲碎我天灵盖?”
“帮你控制住身体里那个东西。”
这句话显然叫莫涯侧目。
“我很讨厌你,但是游光……不能白死。”谛听结语,转头看向高守:“我和莫涯走一趟,你看好和尚,不许跟来,绝对不许,就在这里等着我!”
“你改变主意,准备回来接着被我骑,不跟那个二货私奔了?”
一见到谛听,地藏王就半眯了眼,抖起他的腿子。
谛听有点心虚,伸出小指掏耳朵。
“原来你还是来求我。”很快地藏王又叹,前倾看他:“很好,这次你打算用什么来换,你的人还是你的心?”
谛听连忙咳嗽两声。
“这位施主虽然已经快要病死,但皮相很好,非常好。”地藏王从座上下来,绕莫涯走了两圈:“也罢,你把他留给我做坐骑,我就再帮你一次,你要什么,还是狱水?他娘的,要不是老子睁一眼闭一眼,你上次能偷到?”
“菩萨就是菩萨,气量非凡人能比!”
“菩萨你个屁!”地藏王呸了一口,又绕莫涯一圈,突然间一顿,伸出手来,钳住莫涯经脉:“你是谁?你身体里有什么东西?”
莫涯已经高高低低发了十来天的烧,这会子能站着已是奇迹,就由他扣着,不发一言。
“太岁。”提到这个名字,地藏王满头乱发无风自动,从袖拢里抽出他判官笔来,嗖一声横在莫涯心口。
“但愿菩萨法力高深,将我和那个东西一起灭了。”莫涯摊手,露出胸膛。
地藏王喝一声,目眦欲裂,但犹豫良久,却是最终没有下手。
莫涯说的没错,太岁如今附在他身,也等于关在牢笼,自己举手就能要了这个凡人的命,但却破灭不了太岁的魂魄,杀了他的寄主,就等于打开他的牢门,反而许他自由。
“可惜月光王已死,就算没死,也失去了他族的怒魄。”挣扎良久,地藏王颤抖着放下了他的笔。
“菩萨可以将我囚禁,然后埋伏杀了貔貅。”莫涯抬首。
“放屁,老子要是有这个本事,当年也不会给那对魔物害得……,不提也罢。谛听,你快带着他滚,越远越好!”
“当年的太岁和貔貅,真的就天下无敌?”
“若不是无敌,你以为上神们会做缩头乌龟,把这惩恶扬善被众人传颂的机会让给月光族?!”
“那他们当年,可是齐心?”莫涯又悠悠追了一句。
菩萨到底是菩萨,慧根很深,立刻明白三分,深看莫言一眼。
“可是如今的我恨他,恨不能食他髓吃他肉。”莫涯立刻追上:“菩萨只需助我控制住太岁的意识,那我也许还能借用他的力量,和那貔貅同归于尽。”
“那需要你有很强的意志力。”
“在下是个流氓,从小被人抽打,十岁时候就能被钢丝吊住双脚,往上做引体,五百个换一碗馊饭吃。”
地藏王就不说话了,抚着胡须,显然心动。
“法子不是没有。”隔半晌,地藏王说话了:“但你不知道,这个法子……”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某一天,白泽曾经跟我说,我会下油锅受皮开肉绽之苦。”莫涯垂了头,脸上并无表情:“走进这里我就知道了,原来这口油锅,就是大名鼎鼎地藏王您的。”
“我一直很讨厌你。”站在油锅旁边,谛听挠耳朵。
“我知道。”
“但是游光,不能白死。”说着这话,谛听一边把那个铁钩哗啦啦放下来:“我想来想去,他的死根还在貔貅,所以你一定要成功。”
莫涯不说话,只看着那口油锅发怔。
一口普通的大铁锅,锅边都已经生锈,口径很大,但不深,埋进去大约齐腰。
里面油已经注满,很浅的黄色,偶尔会冒一两个泡。
“我用这个铁钩来绑住你腰……”
谛听的话还没说完,莫涯已经捉住了钩尖,对准自己左肩。
“这应该才是下油锅的标准造型。”噗嗤一声,铁钩入肉,穿后肩而出,莫涯则敲了敲它连着的那根铁链:“麻烦你吊我起来,再投进锅里。我虽然是个变态,但还是没那个胆自己踩进锅去。”
谛听于是出力,哗啦啦一直把他拽到锅顶。
莫涯肩头的鲜血顺着铁钩落下来,掉进油锅,滋啦一声溅出老高。
谛听拽着铁链的手有些犹豫。
“游光不能白死,他的死,根其实在我。”那厢莫涯轻声:“我满手沾满血污,半点也不值得你犹豫。”
谛听于是松手,铁链哗啦啦下落,油锅溅起波澜,扑啦一声,旋即又回复平静。
——这油锅专炸鬼魅,道行浅的很快魂飞魄散,虽然不能要了太岁的命,但至少可以让他虚弱,意识涣散,不能再控制你的身体。
——当然是呆越久效果越好,前提是你要清醒,不能输给他,让他的意识占到上风,出来毁了我地府。
过来之前,地藏王交代得非常清楚,莫涯也觉得自己一定能熬得过,所以替自己准备了一首约莫四分钟的歌。
鲁冰花。
虽然说这一生所得的温暖非常有限,但他总记得胖胖满脸口水嘎嘎嘎跟在他身后的样子,还有每天晚上被妈妈强喂的那一勺难吃到死的鱼肝油。
为什么记忆是这样卑微,他能记得鱼肝油的腥味,却不记得亲生母亲的脸。
等到她右眼被自己亲手打成了血窟窿,却还是一点一滴印象也无。
所以不需要怨尤别人,无论他受哪种还报,都不冤,一点也不。
想着这些,他把一首曲子哼了一半,和以前一样,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个不相干的地方,谛听的鞋,和那上面一块污脏较劲。
油锅里开始发出滋啦的响声,莫涯的一只手死拽着铁链,并没有浸入油锅,指甲却也开始卷曲变形。
“你杀了自己的父母,还亲眼看着自己的弟弟被一个胖子□?”
能够听心的谛听这时候说话。
莫涯于是不看他鞋子,抬头看他,感觉半空无数个烟花在闪,每一朵都是放大的痛苦,灼灼燃烧,烧穿一切。
“拉我上来。”
“你回答我是不是!”
“拉我……上来。”
“像你这样的人渣,就应该被炸成粉,炸成沫!”
对话到这里已经失去意义,莫涯只得屏息,聚集力气,自己扯动铁链,借力离开油锅。
油花四溅,地府的泥地还算光滑,可莫涯已经体无完肤,全身斑驳,再没有一块能看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下油锅万人骑,此其一,阿弥陀佛。
第三十七章
不过趴了片刻,灼伤的皮肤就已经和地面粘连。
莫涯撑起身,听血肉撕拉的声音,屏住呼吸,头顶着地,非常不雅地爬进不远处一个浅塘。
油锅架在狱水池边,向来不十分大方的地藏王这次下了血本。
按照传说,入狱水池者,其伤立愈。
可莫涯浸在水里,却只看见血沫在一片黑色的水中悄无声息散开。
和先前在油锅一点点爆裂的疼不同,这一次的疼痛是收缩着的,比较能够忍受。
莫涯于是将头挂在池边,看地面一只爬来爬去的蟑螂。
地府居然也会有蟑螂,多稀奇。
而蟑螂居然最后被一只人形的神兽踩死,就更加稀奇。
是谛听,先前一甩袖子走人,这会子居然回来了,还端着一只碗。
碗里面有药,很粘稠的黑色药汁,果然地府风格。
“虽然你不知道那是你爹娘和弟弟,但我还是很讨厌你。”
谛听哼一声,走到池边蹲下。
“多谢抬爱。”
“你的手能端药碗么?”
“不能,你可以嘴对嘴喂我。”
谛听立刻翻脸,到池子里捞他一只手上来。
是左手,五指还在,不过血肉粘连。莫涯没有说谎。
谛听就有些无语,讪讪把他手放了回去。
“你把碗放下,我会吃。”终于,莫涯有一分正形,说了半句正经话。
许是消耗太多,谛听将碗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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