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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清情-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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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片刻,也好似过了很久。云烟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终于还是没有掩饰的告诉她。

“是紫凝”这低沉的几个字冷冷的从胤禛喉咙里艰涩的挤出来,却像炸弹一般投入云烟心湖里。

云烟好似怔住了,心里泛起的不知是酸还是楚。也许她不是没想到他与她还有瓜葛,也许她早在小顺子说的时候就预感了这个下药者的身份。他和紫凝,原来还是见面了。女人的第六感往往是异常敏锐的。这样的复仇,是否变了味道,不得而知。

胤禛深吸了口气去抚摸她的脸颊,低哑嗓音里的歉意晦涩难辨。挣扎、煎熬、痛楚……

“我说过什么也不会再瞒你。只要你信我什么也没做过,但凡我肯与她多说一句,也只是因为她手里的秘密与老八老九,威胁甚大。今日之辱,我必让其百倍偿还!这一切都将完全解决。”

他说话的时候在黑暗里眯着眼睛,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脑海里不由得浮现下午时,紫凝从身后抱住他后腰发誓说绝没有向老八老九透露过未来的秘密,只求留在他身边的场景……屋里的一切都没问题,但当他感到身体发热便知道自己还是大意了……他竟然还是低估了这个女人的廉耻和手段……

云烟眼睛有些酸涩,心房如一间透着冷风的小屋,一声若有似无的喘息显得疲惫异常。她没有力气问他,什么也不想。

胤禛的大掌滑落到她隆起的肚子上,低语道:

“什么也不要担心,只要你和宝宝好好的。其他人,都不重要。”他温柔的话语和动作让云烟不由自主的一颤,泪水又有些涌出来。

胤禛似乎感到她肚子宝宝的不安,不住的哄她,抱紧她。真相往往伤人,一种无法言表的苦楚和凄凉蔓延开来。云烟枕在胤禛怀里,泪像断了线一般,胤禛不厌其烦的用大拇指一遍遍擦拭,心里像被一只手抓着反复撕扯。他在她耳边喃喃低语,眼睛通红。云烟一下彻底哭出来,也紧紧回抱他。两人在昏昏沉沉的被褥里说话,云烟才渐渐在他怀里睡过去。

胤禛在黑夜里闭着眼睛,还是感受到云烟睡梦里浑然不知的抽泣和伤心,一阵阵揪心刮骨。下午整整两个时辰的发泄和变故让他不再发热,却仍难以入睡。掌下她腹中的宝宝们仿佛还有小小的心跳,他感到后脊一阵阵发凉,不自主的收紧抱着她身子的手臂。庆幸的是自己还有理智坚持到走过四宜堂而没有回来,庆幸的是,宝宝还在,否则,不堪设想。

睡至四更,未及天亮。云烟从疼痛中醒来,她摸向肚子,感到忽冷忽热,那种疼让背后一阵阵的汗从毛孔里闪现。胤禛一直没有睡熟,他惊醒得睁开眼抱着云烟问她。

云烟的额上已经渗出汗来,感到头疼脑涨,嘴唇苍白的叫疼,心里忽然恐惧的要命,死死抓着胤禛金黄色里衣的衣襟,纤细的指头都泛着白。

“相公,疼……宝宝……”

胤禛大骇,多年生活,彼此脾性了如指掌。云烟从不是个轻易叫疼的女子。他一手紧搂着她,一手罩着她隆起的肚子不住的安抚,又移去摸她额头,竟然滚烫。口里已经大声叫人,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焦虑和紧张。

“没事的,云烟不怕……相公马上让人叫大夫,大夫一会就来了。”

云烟不敢动,连呼吸都是疼,泪水无意识的往下掉。疼得比下午还要厉害。胤禛的手从肚子上抬起去握住她一只手,死死的与她交握住。她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勇敢,又不断的觉得力气在从腹中流失,这种害怕不是常人所能承受。

屋外传来叩门声,随着下人们进来,室内的灯火点起来,一片手忙脚乱的狼藉,小魏子带着侍卫连夜跑出去请大夫,小顺子到配房里去端熬着的安胎药。

云烟内心从未有过这样恐惧,她死死的咬着唇,疼得脸色青白。她看不到周围,什么也看不到,只剩不住的哭泣哽咽,和死死的握住身前男人的手:

“胤禛……宝宝……一定要保住宝宝!”

胤禛脸色都变了,不住在她耳边哄:“宝宝在,宝宝会没事的,什么也别怕,相公在!”

他一身里衣坐在床边,已经忘记了寒冷,任由云烟的手指掐着自己,一边去抚摸她滚烫汗湿额头接过小惠递来的热帕子为她敷上,五脏俱焚。

小惠蹲在一旁地毯上边拧帕子,边擦眼睛,急得眼泪刷刷往下掉。云烟疼的太厉害了,几乎休克,她苍白面孔上的表情让任何一个人看了都要心碎。

每一秒都是苦苦煎熬,对云烟对胤禛,都一样。她的疼痛和恐惧一样狠狠攫住了胤禛的心,恨不能替她疼。这一刻,胤禛同样无助,束手无策,从未这样无助。但他必须坚强,做自己妻子宝宝的最坚强支柱。云烟不能吃退烧药,他只有一遍遍的为她热敷,又喂她喝安胎药。

云烟几乎晕厥过去,药汁总是顺着唇角滑落大半。好容易喝进去,她又呕出来。一时间,暗无天日。

大夫赶到时,所有人都像盼了几百年。胤禛和云烟的手指紧紧握在一起,死死不放开。胤禛坚持坐在帐帏边不离开半步。

大夫一把脉,脸色大变。胤禛的心一沉,紧紧盯着他。

大夫忙看着他道:“是否伴有发热?”

胤禛哑声道是。

大夫眼里有一种心痛神色黯淡,“夫人的身子太弱……怕是有出血……”

胤禛一惊,小惠愣了一下忙拨开帐帏探进去。只听一声极小心压抑的叫声又被手捂住,小惠把身子撤出来,全身都有些颤抖,她捂着嘴,两只眼里都是泪水。

“血……”

胤禛眼睛几乎要迸裂出来,他不可抑止的一下死死抓住大夫的手。

“救她们!本王命令你必须保住我的妻儿!”

云烟睡在帐帏里,已经不知身在何方。她只感到疼,听不清周围人的说话,只知道手中有一只熟悉的大掌一直与她死死交握,知道这句话入耳,她才从休克中微微恢复意识。

一只手费劲全部力气去搂住自己的肚子,她那么清楚的感到腹中的宝宝们在害怕,在挣扎,心如刀割一般的疼。

妈妈在,宝宝们不怕,妈妈在,妈妈会保护你们!

她说不出话,甚至睁不开眼睛,只有在内心里一遍遍嘶喊。她在混沌中祈求上天,哪怕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宝宝,她也毫不犹豫。

她不知道自己真的喊出了声,一遍又一遍,彻底震碎了帐帏外那个男人的心。

帐幔一拨开,屋内已经是更加狼藉的一片,那狼藉的不是物件,而是人心。所有近侍都开始下去煎药和烧水,小顺子把胤禛原先预备好的服侍嬷嬷接进来,而痛楚和绝望边缘的心情笼罩了整个四宜堂。

胤禛像一只心神俱裂的兽,紧紧抱着她说话。任嬷嬷如何请他回避,他也不肯。

他与嬷嬷一起亲手为她垫上止血棉布,甚至惊世骇俗的将药碗端到嘴边含下一口,低头去喂到她嘴里。云烟努力睁开半点眼睑,模糊的看到他血红的眼睛。他的唇竟然这样冰凉,连掌心也都是汗。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吞咽他哺出的药汁,压抑胃中抽筋似的翻滚。

又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端上来,小惠的手指在倒药的时候已经烫的通红,一边掉泪一边匆忙的吹着药汁,他们仅存的希望怕都只在这药上了。胤禛等不及吹到温热从托盘里端的时候,却眉头未皱。

小惠大惊叫道:“王爷,烫!”

胤禛置若罔闻,已经端起来试温度。一个平日里对冷热敏锐计较的人,此刻竟然就这样含下还有些烫人的药汁,在嘴里一停,药汁便经过了天然的降温哺到云烟嘴里。

相濡以沫,竟然是在这样凄惨的时刻真实的上演。一口接一口,直到碗底空了。

云烟不停的流泪,身体像控制不住的木偶,被疼痛和黑暗死死的拖着,可她不能睡,因为还有宝宝。

她不断的喊着宝宝,喊着胤禛。她微微能展开眼睛的时候,就死死的抓着胤禛哭,嗓音已经是惨哑:

“救宝宝……胤禛……我们的宝宝……相公……救”

整整一天一夜,胤禛死死抱着云烟没有离开过半步。据说没有人看到他流泪,但他的深邃的双眸里已经烧的像没有一丝水分。

云烟早已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到底是自己的泪,还是他的。

反反复复,不知道经历了几个生死轮回。

天地为炉,将人心苦苦炼制。

生命中最无法承受的痛,才是上天给予的最残忍酷刑。

他们的曈儿,昽儿。

他们的一对龙凤宝宝。

在东方拂晓即将天明的那刻,乘着破晓的第一缕阳光,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妈本人已经泪奔了……

☆、紫凝之谜

他是没想到她会怀孕的。

虽然;他曾那么想要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

在她昏迷不醒的那些夜里;常常莫名下起瓢泼大雨。大夫对他说用了这些药或许能有一些醒来的希望;但她日后生育的机会就会很小很小。他紧捏着佛珠跪在佛堂里对上苍说,只要她活。

相携十年;如同一日。他知道;再不可能有比他们更好的夫妻。

早在诊出喜脉时大夫就在书房对他说过,她的身体情况实在不适合生育,即使能保胎到生产时也必会比常人凶险许多。之后,他坐在她床边看了她很久,也想了很久。没有人能残忍到亲手扼杀自己与爱人的结晶,她绝不会答应,他也一样。他深爱着她肚里的孩子,和她一样。有了孩子;有了牵绊,她偶尔眼角眉梢里的孑然会不会消失。他能做到的只是,此生此世,仅冒这一次险。

诊出双胎象,他欣喜若狂之余更加心惊,大夫忧心的禀明自古双生子成活不足十之一二,夫人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出血危急时,头发花白的大夫跪在他脚下问王爷如何选择。他睁着血红的双眼说,本王从不选择,该选择的是你。一天一夜后,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云烟和孩子们一起离开,他只有选。

如果他是九五之尊,也许就可以在此刻将天下妙手御医全部召来四宜堂里,也要她们母子三人全都跨越生死。

如果她有福晋封号,他也可以正大光明的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她和她的孩子,而不用担心会让她置身危险。

如果他不是被紫凝截住中毒,他下午就可以回来,她也不会焦急的独自等待。

如果上天让他在这刻用一切去和上苍交换她们母子平安,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但现实,没有如果,此事古难全。

他一直厌恶软弱,痛恨这样的无力感。从未像此刻般挖心掏骨的痛恨!

他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要天下吏治,无官不清。他要黎民百姓,安居乐业。他要护着她站在无人可触的位置,他必要做这江山主宰!

除夕雪花一落,又是一年。康熙五十年像一道坎,将生死中间划下一道深深的鸿沟。乾清宫除夕宴上冷漠寡言的雍亲王,没有人知道他的喜怒哀乐。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才能离开家。

从未有过这样的大年夜,四宜堂里没有云烟亲手剪下的福字,没有她亲手贴的春联,没有欢声笑语。只有一个躺在帐帏里虚弱沉睡的女子,以及坐在她身边的男人。

她说过,满满一桌子的菜,即使不吃,看着也丰盛。他亲手点燃了一盏盏暖黄色的烛火,甚至用金砂在红纸上写了一个又一个福字,亲手贴在窗棂上。所有平日里她做过的一切,都要一样不少。只要她还在,家就在。只要他还在,天就在。

屋外传来轻叩声。胤禛轻轻放开云烟的手指,捋了捋她脸颊边细发才起身出去。

高无庸静静的站在门外,胤禛招招手,就负手进了小书房。

胤禛缓缓坐进紫檀椅里,高无庸轻轻走到一边点亮一盏小灯,拨了拨火光。

一盏灯火并不够亮,光影打在两人身上,显得朦胧不明。

胤禛眯着眼睛翻开几页手中泛黄的书稿,目光逡巡半晌,终于在联名落稿人的名下看到了“云蛟”两个字。

他合上书稿,低沉的嗓音让人不寒而栗。“另一样东西呢?”

“禀主子,未曾。”高无庸低着头答道。

胤禛将手中信笺一放,抬起一双冷漠的鹰眼,连高无庸也没见过他这样陌生的眼神。

“我给你们的时间够多了……”

高无庸躬身一拜:“请主子容奴才斗胆启禀一句”

胤禛低沉道:“说”

高无庸应声道:“经过粘杆侍卫整整几月查找,但凡所有相关蛛丝马迹,已经确认掘地三尺,所有情势均已掌握。奴才以项上人头斗胆推测一句——并无此物!”

胤禛长睫一顿,眼睛里光芒一闪微微眯起来,轻轻的拨着手上的扳指似乎在回忆什么。半响,他缓缓勾起唇角,脸孔上的表情在光影下显得出奇的俊美,开口的语气却残酷异常。

“今夜就是个好日子,他们无需过年了。”

高无庸立刻躬身应道是,轻轻一顿又平稳道:“全部?”

胤禛擎着唇角,整个面颊一半光明一半暗影道:“你说呢”

高无庸答:“奴才明白,请主子放心!”

胤禛缓缓起身来,踱到小灯旁拿起灯台上的银针轻轻拨着灯火,将手上几页历史久远的书稿置于火上,任火舌舔上去,熊熊燃烧起来,他松开手,任其落在灯台上,很快成为灰烬。

他果断一口气吹灭灯火,只留下嗜血的气息。

“紫凝留活的,带到北郊的地牢钉起来。我怎么能让她这么轻易就死呢?”

一室黑暗。

床上的女子闭着眼睛不说话,也不流泪,像一个一碰会碎的玻璃娃娃。一天又一天,她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他始终如一。胤禛靠在被褥里搂着她守岁,帮她轻轻的梳头,在她耳边说话。

曈儿和昽儿只是先去了另一个家等我们,在那里很安全。没有皇家争斗,也没有身份名位。只有青山绿树,两间草房,还有一只小狗。

她的眼角才无声的缓缓滑落下泪来,带着苦涩的温度。

大年初一的早晨入宫请安后,下午刚回到雍王府,高无庸已经在四宜堂内等候多时。胤禛换下亲王衮服,又进房看了看云烟情况,交代完小惠便从后门坐马车往北而去。

郊区的地上还有厚厚的雪,他的靴子从马车上落下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一片萧瑟的冬季景象,显得天地苍茫。

高无庸举着伞挡在胤禛头上,他身披宽大的紫貂端罩配着同款红绒结顶的冬冠,走在雪地里,凸显肤色冷峻而肃穆。

偏僻的山庄里后,有一个隐秘地牢入口。

地牢口早有一众侍卫把守,胤禛甫一落脚,已经一阵整齐的甩袖跪地声。当侍卫拉开大门时,他已经能隐隐听到里面女人的尖叫吵闹声——

一个空旷的巨大牢笼,紫凝的双手双脚成大字型被钢钉固定在一个巨大的六角型木桩上,鲜血不断从她的手脚上留下来,连木桩都染成了红色。她不断的嘶叫着咒骂着一个男人的名字,美丽的脸蛋上已经苍白扭曲了,披头散发依旧掩不住曾经的楚楚动人。

胤禛步履无声的走进来,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紫凝的脸都变了颜色,仿佛终于盼到了他的到来,而他的表情又让她彻底跌入无边的地狱。她恐惧愤恨的用尽全力嘶喊道:

“你是疯子,你这个没有心的魔鬼!你怎么能在一夜间杀我这么多人,你别忘了,我手上的手稿!你别忘了,八爷九爷都不会放过你的!杀了我,你们全府就陪我一起下地狱!”

胤禛缓缓站定下来,轻抬右手去整理左手的马蹄袖口,神情专注的仿佛这是最首要的事情,姿态与环境格格不入的雍容。

室内一片寂静,连紫凝也痛吟着看着他动作,直到他放下手臂,缓缓负于身后。

“怎么能钉这么久呢”

胤禛眼角微微一偏,低沉的嗓音听不出情绪。一边的两个侍卫就上前去把钢钉从她手脚上和木桩里硬生生的□,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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