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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医作者:priest-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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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面无表情地对着寇医生招财猫一样的脸关上门,却轻手轻脚地捧着那好像脆弱,又好像不可思议的小小水枪,点着了一根烟,自顾自地沉默。
  黄瑾琛轻车熟路地来到了老田的地方,自来熟地自己钻进木屋,自己倒水喝茶。
  老田:“来了啊?”
  “嗯。”黄瑾琛说,“我们家那口子把我吓着了,过来喘口气,休息休息。”
  老田默不作声地等他往下说。
  “我看见他掉眼泪,整个人就傻了,什么办法都没有。”黄瑾琛叹了口气,“今天见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老田听了一笑:“胡话。”
  “怎么是胡话?”黄瑾琛皱皱眉。
  “人一出生的时候,就哇哇大哭,那是孩子在NND产道里挤的,你想想,小娃娃一生出来就有那么大个脑壳,出生的时候得受多大的罪?”
  “那谁知道?”黄瑾琛嗤笑一声,“早忘了好不好——这有什么关系?”
  “一样的。”老田说,“你生出来受罪,长大的时候受罪,变老了以后还要受罪,等将来有一天嘎嘣一下死了,就不知道谁受罪了。”
  老田看了黄瑾琛一眼:“一辈子跟谁再好,也不能变成谁,除非你把他切吧切吧炖成一锅,煮下去吃了,不然就算在一起过一辈子,有些时候,仍然他是他,你是你。”
  黄瑾琛默默地喝水,不知道是不是在考虑切吧切吧炖一锅的那个建议。
  “他碰破了皮,你看着心疼,也只能是心疼,不可能替他肉疼。”老田轻描淡写地说,“总有生离死别,到那时候,你就会发现,人这一辈子其实很短。”
  “所以?”黄瑾琛问。
  “事事求个明白,那你就什么都不明白。”老田说,“得过且过,他过不去的坎,你要是重情义,就拉他一把,或者在旁边等等他,可是你不能代他跳过去。等他过去了,你也不用老回头看,老放在心上。”
  “别回头。”老田轻轻地说,“人不老,就别回头,你心里知道一回头,故人故事就都不见了,但是感情上还是不愿意相信,那就别看,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人不能总是叹气,叹气多了,要折福的。”



  第五十二章  憎恨

  秦琴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个穿着白大褂,冷冰冰的男人指着她对旁边的女人说:“家里没有遗传病史……那听说她小的时候曾经出过一场事故?”
  女人说:“是啊,保姆一时没看住,让孩子跑出去了,结果被车撞了。”
  男人冷淡地点了点头:“那就对了,如果遗传因素影响不大的话,很可能是因为脑部外伤,造成了她颞叶区受损,从而使她产生了妄想。”
  他说这话的时候,站在很远的地方,秦琴抬起头,仔细看也看不到他的眼神,只是觉得他的目光很歹毒,她有些害怕,觉得这个男人随时有可能变成一个吃人的怪物,他的嘴有那么大,会咧到耳根,说话的时候隐约可见参差不齐的牙齿,像一大片尖锐的武器,随时准备刺进人的心脏里。
  秦琴捏紧了兜里的牌,那是一张死神牌,上面是她手执白色玫瑰旗的死亡骑士。这张牌并不像它的名字那样可怕,它的身后不是深渊,而是重生,一切旧的东西即将结束,新的路途马上开始。
  她一直喜欢这张牌,并且坚信穿着黑色盔甲的骑士会保护她。即使他只剩下一具骷髅,也依然高举着曙光和玫瑰的旗。
  他一定有着一双坚定而温柔的眼睛,说话的时候,每个字就像是打在别人心上,总是独自一个人走在生死边缘之路上,在昏黄的晨曦之光下投下夜色一样的影子,一面收割,一面播种。
  耳边响起女人的哭声,秦琴木然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心想,愚蠢的凡人。
  她一直很讨厌这个女人,秦琴曾经以为把自己带来这个世界的人,应该是一个凡人中的圣母,虽然肉体凡胎,但是有智慧,温柔美丽,可是她发现自己错了。
  这只是个比普通人还要愚蠢一点的妇人,当真相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不但不感到自豪和敬畏,反而哭哭啼啼,好像被吓软了腿的老鼠一样。
  男人歹毒地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伪善的笑容:“秦琴,能在这里稍等一会么?你自己玩,我和你妈妈说几句话。”
  然而秦琴的目光只是警惕地盯着他,盯着他那偶尔会闪过一丝红光的眼睛,以及会呲出来、露出锋利而狡黠光芒的牙齿。
  他们两个出去了,秦琴独自坐在沙发上,手里紧紧地捏着她的骑士牌。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男人突然匆匆忙忙地推门进来,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一样,秦琴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呆住了——他有一双温柔而坚定的眼睛,无意中扫过她的时候,会带上非常恰到好处的亲切笑容。
  秦琴的目光黏在了他身上,片刻也舍不得离开。
  那一刻,她清楚地感觉到手里的牌在发热,是的,他们是有感应的。
  你就是……我复活的死亡骑士么?
  秦琴的心脏越跳越快,然后男人弯下腰给她倒了一杯水,弯起眼睛笑了笑——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啊。她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她觉得自己来这个世界是个错误,因为她所有的仆人都无法通过那个透明的结界,结果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在这个荒谬的世界里,而他们都变成了一张一张只能默默守护她的纸牌。
  只有你么?她想,只有你才是永远保护我、追随我的人么?
  然而他们只来得及匆匆交谈了两句话,秦琴从对方英俊的脸上看到了心领神会的表情,那些话是只有他们那个世界里的人才听得懂的,他一定明白——可是冷冰冰长着獠牙的男人很快带着哭哭啼啼的女人回来了,她的死亡骑士被迫离开。
  而后多年,他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过。
  直到世界的结界被再次打开,所有的牌从纸面上自由起来,可是秦琴找了半天,发现二十二张大阿尔卡纳都齐了,唯独缺少那张她最魂牵梦萦的死神。
  他们的相聚相逢总是一波三折,然而那并不要紧,只要相爱和忠诚,任何时间和空间都无法分开他们……
  然而……世界上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然而呢?
  秦琴憎恨她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它虚伪、污秽、愚蠢,每个人都自以为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才是对的,他们就像被困在狭小世界里的虫子,为了微末的一点光亮或者面包屑,垂死挣扎,贪婪而可笑。
  他们说她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其实她对别人的目光以及一举一动都十分敏感,他们把她关在医院里,四周都是白色的墙壁,然后他们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户,在外面对她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所有这些,秦琴都感觉恶心。
  喜欢的东西总是被迫别离,而憎恨的东西却永远在眼前萦绕,整个世界对她而言,就像是个无法解放、无法逃脱、无法挣扎的炼狱。
  每次她忍受不了,开始高声尖叫的时候,都会有人冲进来,他们强行按住她,然后用针管插/入她的血管里,把这个世界的毒素打进去,她每次都把肌肉绷得紧紧的,然而衰弱的身体依然无法抵挡那些毒素的入侵。
  他们侵蚀她的大脑,甚至有时候会侵蚀她的意识,在药物的作用下,恍惚间她竟然有一次怀疑所有的牌都是假的,没有执花的魔术师,没有能许愿的星星,没有站在智慧树下的恋人,没有倒吊人,也没有……那重新生出骨肉来,笑起来的时候会像死亡之境的夜空一样明朗纯净的骑士先生。
  好在,她都熬过去了。
  可是她的骑士并没有,当她还没来得及从重逢的喜悦回过神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他疏离而游移的目光,她不放心,安排了别的牌在他门前监视,结果遭遇了她有生以来最大的打击——死神骑士背叛了她。
  她靠着他那一个笑容的思念,一直撑到了现在,等来的却是他的背叛,即使在恋人设下的迷阵中,他依然头也不回地抛弃她,走向满是泥泞的地狱。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死神在大阿尔卡纳中排行十三,是魔术师之后小循环的另一个起点,而起点牌的背叛,必然导致之后所有牌的能力都被削弱,随着恶魔牌被一颗银子弹打回原形之后,连塔都分崩离析。
  恋人规则崩溃之后,秦琴发现,自己能用的牌,竟然只剩下了十一张!
  人是不怕来自敌人的打击的,哪怕他再强大,看起来再无法战胜,最致命的一种伤口,永远来自于一个叫“希望”的东西。
  秦琴想,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潘多拉的盒子最后飞出的是希望。
  没有什么比希望更危险,没有什么比希望更黑暗。
  被女祭司从死去的恋人那里带回来之后,秦琴把自己关在城堡里整整两天,她仿佛陷在一个怪圈里——“死去的恋人”,是不是预示着什么呢?
  然后她做了一个决定。
  寇桐宅在书房里,连吃饭都在对着电脑。电脑风扇在尖叫抗议,被他毫不留情地忽略不计,黄瑾琛第一次去看他的时候,发现他两条腿架在桌子上,坐没坐相,第二次去看他的时候,发现他的腿放下来了,坐得非常标准,正在十指如飞地往里输指令,第三次去看他的时候,发现他翘着二郎腿,双手抱在胸前,嘴里叼着一根笔,头发已经被他自己揉成了鸡窝。
  第四次去看他的时候,发现寇医生正在模仿自己那位密切联络的生意伙伴——大猩猩的动作,蹲在椅子上,挂着一双黑眼圈,眼神呆滞地盯着屏幕。
  这已经是……他从老田那里回来四十八小时以后的事了。
  黄瑾琛终于决定不忍了,直接走进去,拍了拍寇桐的肩膀。寇桐两秒钟以后才反应过来,木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黄瑾琛就俯身一只手抓住他的膝窝,一只手环住他的后背,然后一弯腰,直接把他像个大麻袋一样地给扛了起来。
  “啪嗒”一声,寇桐挂在鼻梁上摇摇欲坠的眼镜掉了下来,寇桐嗷嗷叫:“眼镜眼镜……啊!高抬贵脚,别给我踩了大哥!”
  黄瑾琛抬手拍了拍他的屁股,感觉手感相当不错:“再叫唤就把你就地正法。”
  寇桐说:“行行行!没问题!可是你先把数据给我保存了啊要命了!”
  黄瑾琛脚步顿了顿,转回身,好像扛着个大活人一点也不费力似的,又摸回了电脑前面,乖乖地保存了。
  “我靠,寇桐你这什么破机子,卡成这样。”黄瑾琛烦躁地把寇桐放下来,“这CPU是直接从电子宠物上拆下来装的吧?”
  寇桐:“……好晕……”
  黄瑾琛眯了眯眼,直接把电脑推到一边,然后把寇桐放在了桌子上,正经八百地说:“宝贝,勾引一个饥渴的男人是不对的。”
  寇桐乾坤大挪移,晕晕乎乎地感觉眼前一片黑,耳朵里嗡嗡作响:“谢谢,我意识到了……”
  黄瑾琛一脸奸笑地扑上去:“嗯哼哼哼,公主殿下,你现在是叫破喉咙也没用啦!”



  第五十三章  亡灵之海

  黄瑾琛走进寇桐的书房,说是叫他出来休息,后来……他们俩就没再出来。
  寇桐妈有点奇怪,不过没去敲门,她想,儿子都已经这么大了,做的又是很重要的工作,如果把他当成小孩一样,有点鸡毛蒜皮都要去敲门问怎么回事,在他心里,自己一定会变成一个惹人烦的唠叨老女人。
  她为自己的开放和通情达理十分沾沾自喜,感觉世界上像自己这么好说话的当妈的少了。
  至于黄瑾琛和她宝贝儿子那点不得不说的小基情,寇桐妈纠结了一下,就觉得……唉,算了,随他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提不起管他的兴致,尽管以她传统的目光看,这样的组合不够传统,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纪后半叶,它仍然不是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一种家庭结构。但是……她忽然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
  如果两个人合适,无论其中一个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们都是合适的。
  有的人一辈子中规中矩,有的人一辈子剑走偏锋,谁更幸福一点,其实很难说。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才从里面打开了,寇桐妈脸上贴着面膜,淡定地捧着一本时尚杂志看,好像完全没有被惊动一样。
  黄瑾琛是把寇桐抱出来的,他像是做了贼……还成功了一样,脸上带着异常淫/荡诡异的笑容,偷偷瞥了寇桐妈一眼,然后轻轻地用脚带上书房的门,蹑手蹑脚地抱着脸埋在他肩上,看不出是不是醒着的寇桐回到了卧室里。
  寇桐妈这才从半天没有翻一页的杂志里抬起头,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心想小样儿吧,以为偷偷摸摸的,老娘就看不见啦?我儿子脖子上那一大片红,是哪个牙尖尖咬出来的?
  而后她又有点小不爽,可是后来琢磨了两秒钟,觉得自己不爽得有点没道理,于是心胸宽广地丢到一边,拿出一根笔,继续在时尚杂志上写写画画——这双鞋不错,要买,这件衣服也不错……
  寇桐像一条死鱼一样一动不动地被黄瑾琛清理好身体放在床上,半眯着眼睛,好像下一秒就能睡死过去似的。
  黄瑾琛看着不够,于是弯下腰在他嘴唇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寇桐略微有些含糊地说:“行啦……美得快冒烟了。”
  黄瑾琛吹了声口哨,然后一只手放到头顶,S形往上移动。
  “你看,冒烟了。”
  寇桐看着他的傻样沉默了片刻,然后懒洋洋地咧开嘴笑了起来。
  “拉我一把。”寇桐说,“……还有下次别使劲掐我的腰,本来就怕痒不禁掐。”
  黄瑾琛拉了他一把,自己坐在床边,寇桐就拍拍他的后背:“去给我拿点吃的东西。”
  黄瑾琛没动,定定地看着他,低声问:“你喜欢我么?”
  寇桐看了看他,反问:“我要是说不喜欢,你就打算饿死我么?”
  黄瑾琛非常痛快且没良心地点了点头。
  “始乱终弃。”寇桐摇摇头,表情沉痛地说,“负心薄幸、拔那啥无情,当代陈世美……世界上那有限的粮食怎么养育出你这种人中渣滓呢?”
  黄瑾琛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表示,就渣就渣!
  寇桐笑起来:“喜欢你,行了吧?”
  黄瑾琛点点头,然后又说:“我觉得有点没诚意。”
  寇桐用表情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你滚!
  黄瑾琛拉着他的袖子做娇羞状:“人家要有诚意的。”
  寇桐眯起眼睛看着他:“什么时候你让我上回来,我就给你有诚意的。”
  “那不叫有诚意,那叫甜言蜜语油嘴滑舌哄傻马子。”黄瑾琛一口气说。
  寇桐抱着脑袋倒下滚了两圈:“啊!受不了了,你怎么那么多事啊!我像马文才喜欢祝英台,法海老师喜欢白娘子,赵匡胤喜欢李后主一样喜欢你这个人渣行了吧!”
  黄瑾琛美了,感觉这回诚意够了——也不知道他是用哪个CPU判断的,大概是从某个计算器里拆下来的……
  然后他屁颠屁颠地出去给寇桐找东西吃去了。
  尽管现世不安,前路未卜,很多很多不开心的过去没有来得及一起回味,尽管世界上的任何生命都一样无法脱离苦难而存在……
  尽管还有黑夜会来临,但是他们现在在一起。
  不是从前,不是往后,是现在。
  就像是在波涛汹涌、站立不稳的海浪吹打下,突然伸过一条链子,把两个人紧紧地锁在了一起一样,他们从来坚强,以后会更加坚强。
  那条链子的名字,叫“在一起”。
  即使人的一生,痛苦是连续的,而幸福是离散的,人们也仍然因为那一条无边的线上零星的几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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