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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鬼怪公寓第五个故事人头-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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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一次,刘相机没有出现。
他在那里等了三个星期,没有刘相机的一点消息。
直到一个月以后,刘相机才终于戴着口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出现在他面前。
“实在对不起,我想回来但医生不放。你看我这体弱多病的,一个感冒就把我折腾成这样……”
为了失约的问题,刘相机又在他耳边叨叨了许久,一边说,一边擤鼻涕、咳嗽、打喷嚏,忙得让温乐沣一句也没能插上嘴。
所以温乐沣保持了沉默,只是一直在注意喋喋不休的刘相机。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刘相机看起来和以前不同了?不是口罩的关系,而是的确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而且他说感冒……一个小小的感冒而已,就能把一个年轻男人整得三个星期都不能出现?
分手的时候,刘相机本来就布满血丝的眼睛似乎变得更红,声音也似乎愈加嘶哑。他向温乐沣伸出手去,当温乐沣也想伸手时候,他却又讷讷地收回,在衣服上用力擦了擦。
“对不起,我本来想和你最后握个手……虽然不一定传染到你,但是……算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神闪烁得厉害,温乐沣看着他脚边,终于明白了什么,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不用这样,我都知道了。”
“什么─”刘相机露出了异常震惊的表情。
“其实那天我不是跳上去的,而是飞上去的。我试过,只有飞行才能到那个位置。但是你一点都不惊讶……因为其实你自己也能做到是不是?”
刘相机苦笑。
“你说想学飞,却根本没有学习的诚意,一般人怎么会傻到你这个地步?当时注意到这一点我就该想到才对。我哥哥说让我不要接近你,那时候我才真正发现到问题所在。今天看到你,总算完全确定了……”
刘相机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微微一眯,表情似乎在淡淡笑,他脚边的草地被路灯照得明如白昼,没有一丝阴影。
“不要经常离开身体,你的魂魄和身体本来的接系就很松,这样对你身体损害太大了,回去吧。”
刘相机取下口罩,呼了一口气:“损害大?反正本来就已经千疮百孔,回去也是受罪而已。再说了,你不也天天往外跑吗?”
温乐沣摇摇头说:“我和你的情况不同。”
“有什么不同!”刘相机激动地说,“反正一样是脱体,一样是对身体有损害,那又怎么样呢?反正我也没有几天了!”
温乐沣没有和他对吵,仅仅沉默地盯着激动得全身都在散发淡淡黑气的刘相机,直到他慢慢平静下来。
“回去吧,你的病不适合让你做这些事。你那边的身体应该还在昏迷中吧,你家人就不担心吗?”
刘相机不语,半晌,道:“你知道我的病……”
“嗯,你当时带着身体时候我看不出来,但今天看得很清楚。”
“能为我保密吗?”
温乐沣微笑:“没问题,只要你回去。”
“之后那小子就病死了?”温乐源猜测。
“不是……”
电突然停了,有些住客的房间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声,但兄弟二人没有动,一坐一卧,如塑像一般。窗外梧桐的枝干被风吹得哗啦啦地甩动,叶子与叶子之间碰得沙沙响。
“不是……他不是病死的……其实他那时候还是度过了危险期,但是后来……”
刘相机的确死了,但不是病死,而是自杀。
不过温乐沣并没有看见刘相机是怎么死的,他只知道那天学校里来了很多员警,用盖着白布的担架抬走了一具学生尸体。
他不明白,那个瘦小的男生是那么想活下去,那么困难才摆脱病魔,几乎是拼了命才回到学校,为什么一个星期后会忽然自杀?他真的是自杀吗?为什么?有什么事会比他的病更让他恐惧?
在刘相机头七的晚上,他在他们经常约见的地方做了一个招魂阵,他想当面问问刘相机本人,他为什么要死?好不容易抢回来的生命,为何就能如此轻易放弃?
他在招魂阵中待了整整一个晚上,招待了不计其数的游魂野鬼,却没有见到刘相机。
“没见到他啊……他不是说过你是他唯一的朋友?他当时应该会回到那个地方才对。”温乐源也有几分奇怪地说。
“我是他唯一的朋友……”温乐沣把已经被体温焐热的毛巾从额头上取下来,说,“但我肯定不是他最后想见的人,如果不是特别强烈的牵系的话,他不会无视我的招魂阵。所以我想他八成不是自愿去死的,那时候,他应该是在害死他的人身边才对。”
虽然温乐沣希望自己的猜测错了,但后来发生的事却更加印证了他的想法。
“从那时候起我才真正明白,原来世界上有那么多事都是很无奈的,不管是刘相机也好,其他人也好。
“我们做的事情甚至从一开始就没有第二个选择。所以我很庆幸离开了家,至少我学会了怎么去体谅别人,设身处地地为他人着想,而不是一味地无理取闹。”
“咦?你也知道你那时候挺无理取闹的啊?”
温乐沣猛踹……温乐源嚎叫。
“可是你说了半天……”纳闷的温乐源终于找到了重点,“你到底是没说到梁永利的事嘛,那个叫什么相机的家伙,和梁永利有什么关系?难道就是他杀了那个相机?还有那个灯,你根本没提到嘛!”
温乐沣张了张嘴,又闭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毕竟是‘诺’,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你也知道,就算全天下人能违反‘诺’,咱们家的人也不行,是不是?”
温乐源嗤之以鼻:“我最烦就是这种了!明明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能说,就我们家人不行!凭什么!”
温乐沣笑笑:“就凭我们家还愿意信守‘诺’,就凭我们家人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因为违反‘诺’被天打雷劈。”
温乐源看看屋顶,好像那里马上就会劈雷似的,然后摸摸脖子,没有再说话。
“最后,还有一件事……”
“嗯?”
“那家伙其实不叫刘相机,他叫刘‘想继’。”
想活下去,即使被病痛折磨也想活下去,所以他必定不是自杀。
刘“想继”。
第十一个故事 人头之四
巨大的鼻子不断地在窗口上撞,撞得砰砰的,每撞一下,他的身体就会猛抖一次。
窗户还能支撑多久?
灯还能支撑多久?
─放我进去!
─你欠我的!你欠我的!你欠我的!
─放我进去!
他抱住头蹲在角落里,脸色蜡黄,双目无神地自语:“我没欠你……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放过我……九年了……放过我吧!”
公寓中外来异物的捣乱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连阴老太太的房间里,也出现了用苍蝇拍四处拍打的声音。但即使是这样,那个见钱眼开的老太太还是死守着她的钞票,任其他住客们─包括温家兄弟─磨破嘴皮,也不愿意把106的住客赶走。
温乐源七窍生烟,可打也打不过,就算打得过,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整日郁闷得要死。
其实他很想带着温乐沣到梁永利的房间去看一看,说不定能多发现点什么,但温乐沣死也不去,劝得多了就装出一副柔弱得快死的样子倒地不起,把温乐源气得直跳脚。
辗转到最后,温乐源还是非常在意梁永利房间里那个奇怪的灯。
普通人看不见,温乐源却看见了,这种情况只说明了一种可能。但最让他不得不在意的地方还不是这个,而是那盏灯为何会引起他的注意?为什么他连灯本身的异样都没有看出来,却还是忍不住想问它?
他很少对什么事好奇,平时最烦的就是探听他人隐私,温乐沣喜欢管人闲事─从大学毕业后这种情况就越来越严重,但他可怕麻烦得很,只要与自己和家人无关,一律都会被他的五感遮罩。
可是这盏灯让他不得不在意,甚至萌生出了想偷偷摸到106室把它弄回来的想法,他对这样的自己深恶痛绝。话说回来,即使他深恶痛绝也好,捶胸顿足也罢,对于那盏灯不太正常的在意情绪,还是让他做出了自己最鄙视的事。
看着温乐源喜孜孜地抱着一盏艺术吊灯回来,温乐沣手里正准备拿去洗的毛巾缓缓落地……
温乐源可不是会买这种灯的人,要他买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还不如遣他去买一袋水泥来得轻松。是哪里来的,还用问吗?
“你……你你你……”温乐沣指着兄长,抖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居然偷……偷……如果让姨婆知道,你信不信你死定了!”
“哦,你会让她知道吗?”
兄弟就是兄弟,总不能在这种事上出卖他吧!
“那不就行了?反正只要让你看完,我就马上送回去,没人会知道的。”
温乐源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吊灯往前递。没想温乐沣一看它接近,自己就唰的白了脸,非常狼狈地拼命后退,一不小心绊在什么东西上,摔了个四脚朝天,反而把温乐源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他抱着灯想扶起温乐沣,温乐沣却更加惊惶失措,甚至连最难看的四肢着地姿势也使了出来,硬是快速地爬到了墙角。
“不要过来!你快点把它还回去!别让它接近我!”
“我只是想让你看一眼而已……”
“够了!我看了很多眼了!把它还回去!”
即使是温乐沣还受到所有人的关爱而很骄纵的时期,他也从来没有对温乐源用这么无礼的语气说过话。温乐源当然很生气,不过比生气更多的还是惊讶,自从温乐沣成年之后,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他这么惊恐的模样了,这盏灯里究竟有什么秘密,竟能把他吓到这种地步?
温乐源抱着灯,它的重量和普通的灯一样,摸上去也没有特殊的感觉,他的鼻子更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那么,温乐沣到底在恐惧什么?梁永利又为什么看不见它?
为了不吓到弟弟,他只好抱着灯到楼顶上去研究。
虽然最近天气回暖,但今天是阴天,暖暖的太阳躲得无影无踪,温乐源一上了楼顶,小风儿就吹得他狠狠打了几个喷嚏。真冷……温乐源大怒!
他找了个背风处坐下,把那灯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还没看出什么端倪,摸着玻璃灯罩的手已经冻得僵硬了。没办法,他放下灯,一边在心里痛骂温乐沣臭小子,一边把灯放到地上,想把手揣在怀里取暖。
奇怪的是,他的手刚一离开灯,冰冷僵硬的手就立刻恢复了活力,刚才还冻得疼痛难忍的手指也恢复了正常感觉。
温乐源瞪着眼睛看自己的手指,然后又将一只手指触在灯上,果然,指尖感觉到了从灯体中传来的冰冷寒意,当然,不是玻璃本身该有的过低温度。不过这种寒意并不明显,如果不是有意去感应的话,即使是他也会忽略掉。
这盏灯的确有古怪。
他敲了敲玻璃罩,和普通的灯罩没太大区别;他又用力晃了晃灯体,只有琉璃珠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想用超能力探进去,却怕用劲太大导致灯体或者玻璃碎裂─不管梁永利是不是真的看不见这玩意,他也不想因为这种二手货被扣个小偷的罪名。
烦恼……真烦恼啊!要是乐沣愿意帮忙就好了,他灵魂脱体的技术比他哥熟练多了,也不会因为脱出一次就让肌肉酸痛好几天……要是他愿意帮忙多好啊……
温乐源高大的身躯用难看的姿势叉腿坐在地上,一手按灯,仰头看天,唉声叹气地做着不可能的梦。
温乐沣坐在地板上,两只手指不断在地板上打着杂乱的节拍。一会儿,他站起来,心神不宁地在房间里兜兜转转,不时叹一口气。
不知何时,阴云竟逐渐泛出了乌黑的颜色,低低地压向建筑物,等温乐源从唉声叹气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雨滴劈里啪啦地砸下来的时候了。
温乐源咒骂一声,抱着灯爬起来就想跑,刚站起来,却突然发现原来虽然雨很大,却没有一滴落在自己身上─因为有一把伞罩上了他的头顶,执伞的人不知已经站在那里多久了。
“乐沣?”温乐沣叹气,伸出没有那伞的那只手,在灯上轻轻地抚摸。
“你不是很怕它吗?”
温乐沣垂下眼睛,摇摇头。
“你不是害怕它?”
继续摇头。
“那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仍是摇头。
温乐源急了:“你光摇头我怎么猜得出来!”
温乐沣犹豫了一下,说:“你跟我来。”
温乐源一头雾水,只得在温乐沣的指示下将灯在天台上藏好,跟在他身后走下楼梯。
站在一楼的最后一层台阶上,满眼都是兵荒马乱的景象。所有的房间都被打开,有人乒林邦啷地往外扔东西,扔完了这房扔那房,一边翻还一边叨叨:“哪儿去了!哪儿去了!哪儿去了……”
可怜白天还留在房间里的住户们,都站在自己门口傻傻地看,不知是被吓呆了,还是把那个翻东西的家伙当成了危险的疯子。
温乐源指了指那个在各房间窜来窜去的身影,哑口无言地看着温乐沣。
温乐沣微微点了一下头,说:“我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让你把它还回去……想不到你宁可在上面独自研究……”
“原来你那样不是害怕啊?”又是摔跟头又是连滚带爬,原来都是假的?
“不,我的确是害怕了。你不清楚情况,所以才敢大大咧咧地把这东西偷回来,如果你知道的话,可能也会像我那样……”
“喂!不要把我说得和你一样……”
“你看。”
在各个房间窜来窜去的梁永利,身后的影子在窗外光线的扭动下忽长忽短。
“他的影子有什么不对吗?”
温乐沣叹气─今天他已经叹了无数次气了:“今天他该有影子吗?”
温乐源忽地一个激灵,心中泛起了轻微的寒意。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在乌黑阴云的压迫下,这个没有廊灯照耀的走廊里,暗得连人脸都看不太清了,他怎么还会有影子?
温乐源仔细去看,终于发现他的影子本身就有点怪异。
普通人的影子都有较为固定的形状,即使被光线的方位影响而忽长忽短,也绝不会变成与那个人的身材相差过大的形状─你可以想像某个人的影子,忽然变得像蛇或是大象一样吗?手影的舞蹈除外。
梁永利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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