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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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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面镜子的样式却深深地印在了于啸杉的心里。此时这面铜镜居然和当初的一般无二。同是背面刻着双鱼的纹路,绕着中钮,周围是一圈团花,中钮上嵌着一颗鲜亮通透的绿色翡翠玉石,手柄处却细碎的镶着红色的玛瑙,鲜红与明绿配在一起,并无突兀,倒显得华贵非凡。
于啸杉拿着看了半晌,跟掌柜的说了声,便收进了怀里。正在给夜昙寻礼物的时候,看到这面铜镜,不能不说是一种缘分。
只是,心中仍然惴惴,如今的夜昙,可还会喜欢这镜子,毕竟,从当初的爱不释手,到如今,已经隔了十年之久。
回了庄子里,于啸杉收好铜镜便去看郑岳平,这几日大夫们正加紧着给郑岳平反复地检查,确定最后的治疗方案,正等一切细细研究妥了,就正式医治。
没在郑岳平那里见到逸州兄弟俩,于啸杉便问郑岳平,俩孩子忙什么去了,郑岳平才被大夫施完针灸,这会儿正在床上躺着。慢条斯理地答道:“这俩小子还能干啥,指望他们在这瞧着我这老头子看病啊,也就咱们夜儿还有这份孝心,不过来了没多会儿也让那俩孩子拉走玩去了,还有蔚琅跟绮萝也跟着一起,说要去打猎还是什么的。我看夜昙陪着也没用,闷的很,看见我扎这个针灸,她还一个劲儿地跟着紧张,赶紧就打发他们出去了。”
于啸杉听完有些沉默,帮着郑岳平翻了个身,轻轻为他垂着肩背,一言不发,心里有些浓重的失落。却又说不出到底是为了什么,看夜昙高兴,他本该是高兴,孩子们热热闹闹地玩在一处,也是他最喜闻乐见的事。但是,这会儿,他却丝毫也高兴不起来。
郑岳平见于啸杉半天没说话,扭头去看他,“老三,又想什么呢?最近怎么老是无缘无故地发呆?到底有什么烦心的事?是跟老二有关,还是跟生意有关?”
于啸杉回了回神,放松了下表情说道:“哪犯什么愁了,既没想老二的事,也没想生意的事,只是想着夜儿过几日十六岁的生辰也就到了。过了这个生辰,也该给她好好寻个婆家了。”
郑岳平听了点点头,复又放心地躺好,和缓地开口道:“是该琢磨下这事了,我看这些日子夜儿的心情似是不错,大约也算是从方路昇那事里走出来了。咱们这边帮她好好找着,等找到了,那事估计也就彻底从她心里过去了。不过老三啊,也难怪我那二小子总说你偏心,逸州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这转眼就十八了,也不听你念叨过,单就是夜儿的事这么上心。”
于啸杉呵呵一乐,“大哥,你这是怪我喽?就算是我偏着夜儿,可也没说不惦记我这俩侄儿的事,我这不是想等着逸州明年开春,春试之后,再给他张罗亲事吗,这老爷们家的,总该所谓先立业后成家,就算是不着急立业,也先博个功名在手。”
“知道你疼那俩孩子,大哥就是跟你说笑呢,不过我还真是怕你自己不着急成家,回头把我那俩小子也带坏了。指不上你再给我添个大侄子,我还指望那俩小子让我早点抱孙子呢。”
“瞧您这话说的,那要是逸州不着急成家,还就是我带的不成啊?”
“哼,反正你难逃其咎。”
“得,大哥,这罪过我可担不起,明个起,我就赶紧给咱们逸州张罗媳妇去。”话说完,于啸杉忽然心里一动,手底下顿了下,郑岳平只当他是捶累了,转过身子说,“行了,老三。累了就歇会儿吧,不捶了,我躺着歇会儿就好。”
于啸杉盯着郑岳平的眼睛忽然开口说道,“大哥,我倒是想起一出,这夜儿到了出嫁的年纪,逸州到了娶媳妇的岁数,咱们干什么还费劲去外边找合适的人家,这俩孩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一向要好,珊姐还在的时候,不也说过,让夜儿长大了嫁给大哥的儿子最靠的住。现在逸尘岁数还小,心性不定,我看逸州这几年愈发沉稳懂事,逸州和夜儿这俩孩子要是在一起,咱们不都放心了不是?”
郑岳平听完眉头皱了起来,想了会儿才说道:“是逸州跟你提过有此意思,还是夜儿说过?”
“那倒是没有,只是这些日子看他们一处玩着,丝毫不见生疏,感情似当年一般的好,这不说起俩人的婚事,我就想到这了,大哥觉得不妥吗?我倒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这么着,日后这俩孩子就都在咱眼前能照应着了,总是更安心点。”
“这说法倒是没什么不妥,可是总得俩孩子有这个意思吧,别回头是咱们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俩孩子没这想法,咱这么一说,万一他们不同意,倒让俩孩子日后见面不好意思,以后怎么一处过日子啊。”
“那咱就私下里先问问,不摆明了说,您问问逸州的意思,我去探探夜儿的心气儿。”
“行,这事也不着急一日半日的,回头有了合适的机会咱就问问。”
郑岳平跟于啸杉哥俩商量好了这事,晌午饭的时候,等了半天几个孩子也没回来,只是打发了个小厮回来说,打了野味在山里自己解决午饭了,要晚些回来。于啸杉陪着郑岳平一起吃了饭,便心事重重地回了书房。
站在书房的窗前,看着窗外一片姹紫嫣红的花圃,于啸杉静静地发着呆。心里恍恍惚惚地想着,夜昙早晚是要嫁人的,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真的为夜昙好,让她跟逸州在一起似乎是再好没有的选择。
逸州那孩子懂事,人聪明,功课又学的好,最近这些年待人接物,处事上也愈发的沉稳干练,模样、人品上也自是没挑,更重要的是,逸州若是娶了夜昙定会全心全意地对她好,这一点于啸杉很有把握。而且,若是他们二人成了婚,总是要把家安在庄子里的,那,至少,夜昙便总是在他的视线之内,不会远离。
不是舍不开,若是夜昙远嫁能有更好的亲事,于啸杉可以抛开自己心头所有的不舍,只要她过得好就是。但是,眼前便有个这么好的选择,却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于啸杉一遍遍在心里想着这桩事的好处,他甚至也想了,这两个当事人该是不会反对的,那么等明年春试一过,就能热热闹闹地张罗这门婚事,让庄子里好好喜庆一阵。想着,唇角明明已经带出了笑意,可是眸子里却藏不住一抹深刻的痛楚。
这一辈子,终将是这样了,早一日,晚一日,他都会失去她,他永远没有资格和机会拥有她。
就这么呆站在窗前,直到夕阳染红了花圃,于啸杉不自觉地走出书房,站在满池的怒放的花朵前,缓缓蹲□子,捞起最近的那一枝开的最灿烂的花朵,凑到鼻子跟前,于啸杉深吸一口气,淡淡花香,沁人心脾。
一如夜昙一般,幽淡芬芳让人无法放手。
于啸杉整张脸几乎都埋进了花儿里,幽幽地想着心事。忽然后脑被人一敲,回首对上夜昙明媚灿烂的笑脸,并排跟他蹲下说道:“三叔这么喜欢这朵花啊,那让人剪了插到瓶子里,放在三叔的书房去吧。”
于啸杉温柔地冲着夜昙一笑,站直了身子,一手也拉起夜昙,“的确是喜欢,不过我能常看看就是,只要它能开的好,我就欢心,剪了放进屋子里,反倒是怕它枯了。”
夜昙对着于啸杉调皮一笑说道:“难得三叔还是个惜花之人呢。”
于啸杉宠溺地拍了拍夜昙的头,一抬首看见站在夜昙身后的绮萝,正一脸了然而悲悯的神情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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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敌
于啸杉在绮萝安静的注视中,忽然有种无所遁形之感,轻咳了一声,不自在地别开头去,说道,“夜儿、绮萝,还没吃晚饭呢吧,我去喊厨房开饭。”
夜昙感觉出刚刚那一瞬,绮萝和于啸杉之间微妙的眼神交流,心中一时会错了意,眼睛在二人之间逡巡了一圈,便冲着于啸杉别有深意地一笑说道,“我还不饿呢,三叔。中午大哥哥他们说要烤野味,结果弄了一个多时辰才吃到肚子里,这会儿还涨着呢。你跟绮萝姐姐说会儿话,我去找大哥哥和小哥哥去,他们说要把猎到的山鸡,摘了毛给我扎个毽子踢,我去看看收拾好没有。”
夜昙说完一转身,冲着绮萝眨了下眼,蹦跳着便朝郑岳平的院子里去了。绮萝和于啸杉二人,望着那背影发了会儿呆,才又回过神来,一时互相看了一眼,却又都无语。半晌,于啸杉才开口说道:“绮萝,也是玩了一天了,你要是累了就去歇会儿吧,要不找夜儿他们去玩也好。”
绮萝微微地一颔首,要离去前却又犹豫了下说:“三爷,您对夜昙的这份儿心,怕是旁人谁也不能及,可是您若再是这样下去,只怕就有人要捷足先登了。”
于啸杉微微皱眉,一时忘了要去否认什么,只是略有些急切地开口问道:“捷足先登?什么意思?”
“三爷,您难道看不出,季公子对夜昙有意,这多半日里我们在一处,他始终殷勤备至,我看夜昙现在跟他也很是熟稔了,估计这样的日子再多些,夜昙难免不会动了心。”
“季蔚琅?!”于啸杉犹疑地念出这个名字。眉头锁的更深。他自是也看出季蔚琅对夜昙似乎过于的上心。这份儿心早就让他浑身的不自在,每次季蔚琅毫无遮掩地用感兴趣的目光看着夜昙,便总是让他无名火起。只恨不得立即将夜昙好好的藏起来,再不让他见到。
可如今他在庄子上作客,又为帮他和郑岳平而来。自己不可能撵人,更何况,季蔚琅也并未做任何出格之事,对夜昙也一直谨守礼仪,未有丝毫说得出的逾矩之处,他又有什么道理发火。
而今逸州、逸尘又在,季蔚琅和他们年纪相仿,能玩到一处,他也是断没有道理拦着这几个孩子交往的。日后逸州、逸尘也是在京里读书,季蔚琅是京城的人,并且还有个位高权重的父亲。他们走的近些,到时候还能有个照应,更是桩好事。
而逸州他们出去玩,一向是带着夜儿一起,自小便是如此,他们家也从无那些麻烦的规矩,如今又有何像样的借口能阻挠季蔚琅和逸州他们一起的时候,偏偏不让他接近夜昙?
于啸杉面沉似水,一双手不经意地紧握成拳。绮萝跟着他一起默了会儿,犹豫地开口说道:“三爷,您若是不好开口跟夜昙表明心扉,绮萝替您去跟夜昙说,虽说我跟夜昙相熟的时间还短,但是夜昙也当我是亲姐姐一样的贴心,这话我跟她说,可能更是好一些。”
于啸杉听见,猛一回神,声音不禁提高了几分地喝道:“不行!”
绮萝被这喊声吓了一个愣怔,于啸杉才觉出自己的失态,声音放低了下来:“绮萝,我对夜儿……也并非如你所想一般,这事,你就还是不要管了,至于蔚琅的事,我会留心的。”
绮萝深深地吸了口气,认真地端详于啸杉半晌,喃喃地说道:“三爷,您何必如此压抑自苦,绮萝虽说是外人,但是在我看来,您和夜昙之间并无任何难跨的沟壑,您对她有情,夜昙对您也未必就无意,这么着藏着这心思又是何苦?”
于啸杉的嘴微微张开想要说点什么,却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眼神不自在地落在旁的地方,过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才声音有些清冷地开口说道:“多谢绮萝这番好心,但是此事就不需你劳神了,在夜儿面前什么也不要说。”
绮萝再看他一眼,蹲身施了个礼道,“三爷若没别的吩咐,那绮萝先告退了。”
于啸杉沉默地点点头,绮萝转身,他便也长叹一声回了书房。
走进书房,于啸杉便坐到书案后,身子深深地埋进了椅子里。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许久不曾这样的纠结与烦恼过。过往的几年,无论生意做得多大,无论如何想方设法去寻找早就散落的天南地北的所谓仇家,他也不曾觉得这样的累。
那时的生活,或许无有现在这样的安顿和满足可言,却亦没有丝毫的矛盾与挣扎。
生意上,只要是不违背国法,不违背江湖道义,捡着能赚钱的就去做,吃苦抑或是忙碌都不在话下。寻仇,只要是能找得到的仇家,若是愿意认错痛改前非,他也不过是给个教训,只有死撑着硬不认账的,他才会下些狠手。
那时,目标太简单直接,赚钱,让大哥和侄子们过好日子,报仇,让破坏了他曾经最幸福时光的人,也决不能逍遥快活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只此两件事,除了贺老二一直躲得太好,遍寻不到踪迹,于啸杉并没有过什么真正的烦恼。
可此时,单单仅夜昙一件事,却比那过往的八年,还要费心百倍。他想给夜昙最好的生活,衣食用度自然不在话下,姻缘大事更是首当其冲。曾经,因为大意也好,无奈也罢,已经让夜昙离开他的身边八年之久。这八年来,夜昙吃过怎样的苦,受过怎样的伤,他都已经无能为力。
可是,如今夜昙就在他的跟前,他怎么能还能允许有任何可能出现的伤害?他会让夜昙完全的在他的羽翼之下被呵护,无微不至,他要牢牢地守住,一丝一毫也不允许出差错。
季蔚琅的家世、才学、样貌或许都好,但是他却并不会只对夜昙一人专心。
作为朋友,于啸杉未有丝毫瞧不起季蔚琅这种花花公子的意思,这世上这样的男子太多,而季蔚琅在同样的人当中,却是个难得的知情重义,风流却并不下作的人。
但是,作为夜昙的叔叔,他却不能允许,夜昙嫁给一个对她不专心的人。她要嫁的那个人,必须眼里,心中,身边,都只能有她一人。必须只她一人!
而更重要的,于啸杉心底最深处的私念中,他宁愿夜昙嫁给逸州,因为那样,夜昙无论如何都是永远可以被他呵护在臂膀之中的人。而嫁给季蔚琅,却意味着,分离,失去,以及鞭长莫及。
如今,唯有尽快地断了季蔚琅这番念想才好,最好是在他还未与自己开口之前,在夜昙未对他更在意之前。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夜昙和逸州的婚事,立即定在实处。成婚的日子依旧定在来年的开春,但是至少文定之礼可以提早至眼前。
比如两日后夜昙的生辰之时,季蔚琅想必也定会在场,当众宣布了这个决定,或许就会把所有的情意与可能,迅速地扼杀。而,在此之前,他要尽快地问好夜昙的意见。
这似乎是一条最可行的完美的选择,但是,于啸杉想到这个主意,却并未有一丝的欢欣与释然。反而满怀的酸楚与绝望,无力地把头歪在椅子的一侧,于啸杉任由慢慢降临的夜色把他吞没。屋内的光线越来越暗,他却不想去点灯,只是,保持着不变的那个姿势,久久的,发呆。
下人进来书房,被屋内的昏暗唬了一跳,有点儿犹疑地喊道:“三爷,您在屋里?”于啸杉听见声音,才猛地一醒神,回道:“在呢。”声音异常的暗哑、艰涩。
“给您掌上灯?”来人问道。
“不用,有什么事吗?”
“老爷让喊您过去吃饭了,饭菜都已经备好。”
“知道了,下去吧。”
于啸杉说完,缓缓地站起了身来,一个姿势坐得久了,浑身有些僵硬的酸疼,活动了一下脖颈,他有些失神地想着一会儿便能见到夜昙,或者今天晚上就该赶紧去问明这事,抬步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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