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孽天使-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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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耗子在那家人的门口迟疑了一下，忽然转身向后走了一段路，又再走回来。

　　　　因为总好像有一种感觉，感觉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自己在按照某个编排好的剧本演出…而刚才，明明应该是自己走到人家门口的时候，有人推门出来才对。

　　　　这一次，和剧本上的一模一样。

　　　　门开了。一个少女走出来，穿着毛拖鞋，里面穿着睡衣，上身披着一件乳白色的小袄，只是不知为什么，好像有点看不清她的容貌……

　　　　耗子迎了上去。

　　　　那少女似乎愣了一下，从齐齐的刘海下面，抬起眼睛来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匆匆放下自己本来要放到更远处的垃圾，急急忙忙地把门关上了。

　　　　耗子却一直回味着她刚刚的那一瞥。

　　　　他在意的不是她的眼神，而是她的眼睛本身。

　　　　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如此熟悉，如此的……

　　　　灯暗了下去。

　　　　小巷忽然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仿佛夜神突然造访。耗子在这家陌生的人家门口站了一会儿，终于转身离开。

　　　　心底，好像有人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门关了呢。

　　　　那个声音说，自己好像也在这样说。

　　　　该到哪里去呢？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现在，只要凭借着这种莫名的感觉，往前走就好。好像要去寻找什么，可是究竟是什么，却不能知晓。

　　　　他很快看到一座小学。

　　　　走过去以后才发现，大门已经被关上了。学生应该已经全部放学，整个校园里，只有最靠里侧的教学楼还有一两盏灯顽强地亮着，可能是某个尽责的老师在给孩子补课？还是看楼人读报纸时打开的灯？

　　　　耗子用手晃了晃最外面的铁门，却发现它根本没锁。

　　　　于是他就这样推开门走了进去。

　　　　居然直接就迈进了一个办公室。而这个办公室里，居然还亮着灯。耗子一点也不惊讶地看到某一张椅子上面，还坐着一个头发都已花白了的老太太，老太太推了推眼睛，放下手里的笔，抬头看了自己一眼。

　　　　耗子忽然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叫什么来着？”老太太的声音很和蔼，听着说不出的暖和，“我可记得你，就是名字想不起来了。”

　　　　“程新。”

　　　　“哦，长这么大了啊。过来过来，我看看。”

　　　　耗子就这么走了过去。

欲孽天使　　外篇　暗之门（七）

　　　　桌上的台灯，却在这一个刹那，熄灭了。

　　　　耗子再一次一个人站在了黑暗之中。

　　　　老太太消失了，桌上的笔和书本消失了，只有窗户还开着，风从外面钻进来，吹起桌子上厚厚的灰，呛得人直想咳嗽。

　　　　原来这里早就已经没人了啊……

　　　　心底又是一声叹息。与此同时，还有一种莫名的痛，沿着血管缓缓流动起来。

　　　　我到底在找什么啊……

　　　　哪怕有一个人，一个人也好呢。那个声音又说。

　　　　耗子忽然惊觉：“你…你在哪？”

　　　　再没有人回应。

　　　　“天…我居然才听出你的声音！你在哪？你要我替你找什么？你告诉我，我再去找，一定能找到的…你先和我说话啊！”

　　　　小新的声音，终于犹犹豫豫地从一个很低的角度传过来：浩穹…我在找人。

　　　　“我知道，你要找谁？刚才我看到的那个女孩，是不是你姐姐？要不我再回去找她？”

　　　　小新好像开始抽泣起来：不用了…姐姐不看我，不理我。

　　　　“不是啊！她看到的是我，当然不认识了，我再去一次，你等一下啊！”

　　　　小新的声音忽然大起来：浩穹…真的，真的不用去了。我已经，放弃了。

　　　　“放弃什么？你不要吓我…喂，你出来好不好？听话，我知道你怕黑，现在这么黑，你肯定吓坏了…出来让我抱抱你，你不是说只要我在，你就什么都不怕的吗……”

　　　　周围完全暗了下去。

　　　　耗子有些宽慰地发现，自己又重新回到了那片梦中的黑暗里。而且这一次，自己伸出手，就摸到了一扇门。

　　　　只是，那是一扇关得很紧的门。

　　　　耗子把耳朵贴到了门上，攥起拳头用力敲了两下：“小新？你在那边吗？”

　　　　“嗯……”

　　　　“啊…太好了！你把门打开，让我进去！”

　　　　“浩穹…我出不来。”

　　　　“怎么会呢？”耗子听出，门对面的声音几乎是从地上传过来的，于是自己也紧贴着门坐到了地上，“你自己进得去，为什么会出不来呢？”

　　　　答案是一阵要命的沉默。

　　　　耗子用力捶了捶门：“小新，说话！”

　　　　“浩穹，我是不是很傻…明知道你只是个幻觉，还是好开心…嘻嘻……”

　　　　“你在说什么啊？！”

　　　　“这里是只有我一个人能进来的地方，你怎么可能在这里…可是现在，我一听到你的声音就高兴得想哭，是真的哦。”

　　　　“……”

　　　　“一开始只是幻视啦，可是不知怎么弄的，渐渐地就幻听了…我太弱了，太没用了…把灵视力全部打开之后，就会变成这样子，我早就知道的，可是我想试试…我想试试我还是不是这么没用……浩穹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就打开过这道门，那时候比现在还惨，连幻听都没有呢…没有人，没有光亮，没有声音…我在黑暗里困了整整一个月哦，真的是一个月，这是后来姐姐说的。”

　　　　“…小新，这是什么门？你为什么要打开它？我要怎么样，才能从外面把它打开？”

　　　　“浩穹你打不开的啦…嘻，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门啊。可是小林说他相信我，我只想帮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相信过我能做到什么呢…呐，其实打开是很容易的，只不过，进去之后，我会出不来。”

　　　　“你为什么会出不来呢……”

　　　　“因为我没用啊。”小新在门的那一头笑。

　　　　“乖，别胡说，你怎么会没用。”耗子的手已在门上捶得生疼，“好好想一想，办法肯定是有的！要不然，我出去找人帮忙也好！”

　　　　“不会有人来帮忙的哦…他们进不来。”

　　　　“……！”

　　　　“其实很简单…只要心里是亮堂的，只要有那么一点点的光，就够了……只要有那么一个人，能惦记着我一点点，我就可以出去了。”小新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变成了梦呓般的低语。

　　　　耗子飞快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然后用最大的声音吼过去：“小新！我差不多明白了…现在是不是只有你自己能走出来，别人根本进不去？”

　　　　“是呀……”

　　　　“你听我说，所有人都在惦记你，所有人都很在乎你！但是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事实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只要你自己相信，相信有人在外面等你，你才能出来，明白吗？”

　　　　“嗯……”

　　　　“那么现在，”耗子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让喊得快要哑掉的嗓子湿润一些，“我就在外面等你！你只要一推门，就能看到我！”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你是个幻象，不是真的……”

　　　　“我当然是真的！我特意从外面过来找你，看到了你姐姐，还看到了一个你一定很喜欢的老奶奶！她们都在担心你，相信我，听话，我就在门口等你，勇敢点，站起来，把门推开！”

　　　　“浩穹…你喜欢我吗？”

　　　　“你让我说什么好…我为什么、我怎么可能不喜欢？！”

　　　　“可是…你喜欢我什么呢……”

　　　　耗子的手攥成了拳头，在脑海里拼命地组织答案，而这时，门的那头却传来了一声叹息：“浩穹自己都说不出来呢。”

　　　　“…就算说不出来，事实还是事实，我真的在乎你，真的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可是浩穹，你以前从来没对我说过这些呢。”

　　　　“啊…那是因为……”

　　　　“嘻嘻…那是因为，现在的你是个幻象，我想听什么，你就会说什么，这种感觉真好……”

　　　　耗子心乱如麻：“好好…我们换个话题。你告诉我，上次你被困在类似的地方，是怎么从那里出去的？”

　　　　“上次…嗯，那是因为，天空中出现了血红的满月。”

　　　　“血红的满月？”

　　　　梦境就从这里断裂了开来。

　　　　黑暗被各种奇异的光点亮，行色匆匆的影子们面无表情地从自己身边经过，公路上绿灯亮起，卡车载着大批的香蕉经过，而香蕉里还藏着一头从非洲来的小象，冲着自己扬起了鼻子……

　　　　耗子醒来时天已大亮。

欲孽天使　　外篇　暗之门（终）

　　　　三天后的正午。

　　　　耗子没有看到梦境中的小巷，而是在一栋栋长得差不多的高楼前发呆。南方的气候比北京要暖和得多，然而早春时节，还是会有那么一丝阴冷，哪怕是正午。

　　　　看来小新对故乡和姐姐的记忆，还停留在几年以前，这里不曾拆迁的时候。

　　　　耗子从院团委拿来的地址没有写得太清楚，最多能具体到这一片楼区和街道的名字，可到底是哪一家，恐怕只有天知道。

　　　　就这样信步在整个楼区里穿行，不时地逮住过路的人，问问有没有姓程的人家，可是一下午过去，也没有一点进展。

　　　　天色渐渐暗下去。耗子抬起头，就看到头上的天空，是那种缎子般的蓝紫色，上面还点缀着几颗银星星，像路人的眼睛那样淡漠。

　　　　耗子走得累了，就随便找了一处椅子坐下。夜晚的风有些凉，不时地，还有树上的不明汁液被风带下来，滴到后脖子上，把人吓一跳。他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时间。

　　　　不知为什么，就在他拿出手机的那一刻，一个场景，确切地说，是一个片段在脑海中闪过。

　　　　然后他立刻决定照着做。

　　　　站起身来，沿着面前的小路一直走。小区的路上已无人，路灯还没有亮，每一步踏下去，都能听到脚步的回音…然而他确信，有些事情，会在这个时候发生。

　　　　门开了。

　　　　那是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单元门。紧接着，门口出现了一个年轻女人，手里拎着垃圾袋。耗子的目光在她的毛拖鞋上顿了顿，又移上她浅红色的外套，最后是她的脸。

　　　　他看到了一双，和梦里的少女一模一样的眼睛。

　　　　……

　　　　门开了。

　　　　坐在窗前的人，没有转过身来。阳光把他的轮廓勾勒得明晰如水墨中的人儿，颀长的影子就在地上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只不过比主人长了很多，只延伸到寝室的门口。

　　　　现在，站在寝室门口的人，就踩在他的影子上。

　　　　“浩穹……”

　　　　“呵呵，回来了啊。”耗子把手上的书放下，把脚伸进鞋里，想要站起来迎他。

　　　　身后居然没有回音。

　　　　耗子有些讶异地回过头，却被一个凌空扑过来的东西重重地砸中了，紧接着，自己的脸上、身上立刻蹭上了久违了的眼泪鼻涕：“浩穹我回来啦！想死你了…呜呜…我好害怕啊，我以为我回不来了……”

　　　　“呵呵，好了好了，不哭了。”

　　　　“呜呜……”

　　　　“呃…那就哭一会儿吧。”

　　　　“我想你，可想了……”

　　　　“呵呵，我知道。”

　　　　……

　　　　“喂，浩穹么？我是…”

　　　　“呵呵，姐姐，我听出来了。”

　　　　“啊…是么。小新他…回来了？”

　　　　“回来了。”

　　　　电话两头，都沉默了许久。

　　　　“浩穹，你的眼睛还疼吗？另一只有没有受影响？”

　　　　“没有，呵呵，你放心吧。给叔叔带好。”

　　　　“…小新能交到你这样的好朋友，是他的福气。”

　　　　“别这么说。有这么伟大的姐姐，才是最大的福气。”

　　　　“哪有…嗯，我也没什么事情，就是问问他回来没有。那你忙吧，我，我先挂了。”

　　　　“好，再见。”

　　　　“啊…等一下。”

　　　　“怎么了？”

　　　　“还是上次说好的那件事情…我知道这样很过分，可是，能不能请你……”

　　　　“我不会和他说的。这件事，只有你和我两个人知道。”

　　　　“嗯……”

　　　　“呵呵，既然都做了，让他自责也没有用。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等暑假回来，我会告诉他我的左眼看不见了，到时候就编个借口好了，像交通事故什么的。”

　　　　“可是，你的家人那边……”

　　　　“呵呵，先瞒一时算一时吧。”

　　　　“浩穹…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呵呵，姐姐别哭，没事的。”

　　　　门口，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耗子忙说了声“再见”，把话筒放下了。

　　　　“嘻嘻，我买了好多好吃的！浩穹来嘛，尝尝这个——”

　　　　“好啊，你喂我吧。”耗子笑了，把拿着糖块的小人儿拉过来，在他的脸蛋上捏了捏，“不要吃太多甜食，牙会坏掉。”

　　　　“不会哒，”小新把糖纸剥掉，刚要送进耗子嘴里去，就被耗子抓住了手，反过来送进了自己的嘴里，“唔……”

　　　　“好吃吗？”

　　　　“嗯！你也吃一块……”

　　　　“可是我想要你这块。”

　　　　“咦，那你刚才还给我吃…啊……”

　　　　耗子笑了，手臂略略加了一点力气，让被搂住的人一时有些呼吸困难。小新的唇也是甜的，像糖果一样的味道，只是比糖果要柔软，还带着淡淡的体温……

　　　　“唔，浩穹等一下……”

　　　　当对方的唇从自己的嘴边离开，小新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然后按住了他要伸进自己衣服里的手。

　　　　“嗯，说吧。”耗子干脆开始解他的衣扣。

　　　　小新轻轻地说：“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什么血红的满月。”

　　　　耗子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而后继续着刚才的动作。

　　　　“你把轮滑社退了，是因为，看不清路障了吧……”

　　　　耗子已在白天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顺势把小新拉到自己的腿上，低下头，去解他的腰带。

　　　　“以前的时候不懂事，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从那次从门里出来以后，姐姐的一只眼睛会看不见，现在，我想明白了。”

　　　　耗子依然没有抬头。

　　　　“有人告诉我说，有灵视力的人，是被神用血洗过眼睛的，他们看什么，都带着血红色…可是我一直只能看到黑，看不到红。”小新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来，“现在我知道啦…有光照进来的时候，就能分辨出什么是黑的，什么是红的……你真以为，我连你的眼睛也认不出来？”

　　　　“坐上来吧。”耗子现在似乎只想谈论这个话题。

　　　　“我能把你们的视力取回来，相信我！”小新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样一句话喊出来，以至于小脸被涨得通红。

　　　　“我信。”

　　　　淡淡的一句话，还带着些许的笑意，似乎就这样表达了所有。

　　　　“浩穹…我再也不会，再也不会这么没用了……我要，保护你们！”

　　　　“好。”

　　　　“呜呜…你还是觉得我在闹着玩……”

　　　　“没有。”耗子终于抬头，正视着他的眼睛，“我真的信。”

　　　　小新闪动的泪光，映在一双温柔的，平和的眸子里，像湖水中闪烁的星光。

　　　　“那你……”小新终于停止了抽泣，乖乖跨坐到了耗子的身上，准备接受即将袭来的刺痛感。

　　　　“其实，取不回来也没有什么不好。”耗子扶着他的腰，把自己身上的人按了下去。

　　　　“咦…”

　　　　“我想要你一辈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