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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秀成双作者:顾白蛋-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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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明飞摆摆手,“你懂什么,我和你不一样,我是要闷声发大财的,在小日本这里捞一笔,然后远走高飞。”话落,自行上了鸿运楼,林北雪叹了叹,觉得心中有些暖,以前能毫无摩擦的在一起,也是因为都是世家子弟,对钱什么的都不甚放在心上,现在徐明飞能来撑他的台,彼此倒生出肝胆相照的情谊来。
  长喜川对这样的宴会还是很满意的,也都知道这些人是瞧在林北雪面上,他本人是抱着怀柔的政策来对付这些大商,满口的仁义道德听得林北雪都嫌烦,最后再搬出所谓的大东亚共荣那一套,众人也都是见惯场面,打着哈哈,真说到日本人要入股自己产业的时候,众口一词地要考虑考虑。
  说考虑,实际上大多都没戏。
  如此打混,林北雪竟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年,而有些商人见风使舵,见日本长久不撤军,想着政府也许就这样容忍着将就过下去,见利忘义的和日本人私通往来。林北雪这样的大商,长喜川虽然没有太过逼迫,但是三不三借着他的名义在报纸上发表一些大东亚共荣的活动,树立起一个标杆,只是多数人对于这样的行为还是很反感的,所以林北雪的生意逐渐限于停滞,他索性只留了和日本人合资的厂子以应付场面上的事,剩下的一口气转给了徐明飞,自己只年末拿些红利,又投了些钱和虞洽卿做起了贩米的事,闲暇时间将精力投入了外汇交易,豪卖豪买不说又趁银元绝迹时囤积黄金,有一日粗粗算下来也吓了一大跳,竟比正经开厂赚得多。
  林北雪一时之间觉得人生也不过如此,困居沪上久了就寻思着是不是提前脱身远走海外,只是提了几次御怀远不愿意,也就搁置下来,这一搁置就搁置到了1935年。
  浩浩东北,被日本侵占的那一块久了,像是身体上的痼疾,就这么怪异而不怪的存在了下去,三年风平浪静的生活连人都养懒了。只是,富的更加变本加厉地刮着地皮,穷的愈发举步维艰,一潭死水下内忧外患,只差一根打破短暂平衡的稻草罢了。
  初春午后,林北雪靠在沙发上看报纸,徐明飞在旁边漫不经心地吃着零嘴,指派小先生捶背。他本来就出身豪门,再加上淞沪之战的时候囤积日用品大赚了一笔,接手林北雪的产业后更是做的如日中天,在不太平的年代还是延续着太平年代的奢靡,人走到哪,小先生就跟到哪,每次来还专门带个厨子,嫌弃林家的饭不合胃口。
  “其实今天找你是有正经事。”徐明飞挥了下手,两个小先生精乖地出去了,她们常来,和林家的家人都混成了一片,自行躲到厨下去找乐子,徐明飞支起半边身子,“现在银钱两业正在协助绝迹银元,现如今市面上银元已是难找了。”
  “我知道。”林被北雪合上报纸,“前阵子怀远去戈登路的华洋染织厂去看病的时候,回来跟我说中央造币厂未曾停工,而且工人反而更多了,他当时有些好奇,找中央造币厂的病家去问时,各个都不愿谈太多,回来告诉我时,我想也许又有什么动作了?”
  “都铸成了一定规格的银条,成箱装车,你猜有什么动作?”徐明飞神秘地笑道,“昨日陈光甫先生来找过我,有件事想听下你的意见。”
  “那他怎么不来找我?”林北雪自嘲道,“莫非是不屑同我这个声名狼藉的人见面?”
  徐明飞正色道:“你这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可知道俞鸿钧市长的事?”
  “自然是知道的,日本人的特务机关已经渗透到……”说着说着,林北雪恍然大悟,“是我太愚钝了。”
  淞沪战争之后,日本人的特务机关渗透到了社会的角落,就连上海市的情报处的情报资料一夜之间都被替换成了白纸,而长喜川又怎么会放心林北雪,自然会派人死死地盯住他,陈光甫虽然和日本人明面上处的还算融洽,实际上是不对付的,他贸然来见林北雪,其中可想象的空间太多了。
  “历来都是觉得美国人是我们的好朋友——”徐明飞摆出了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林北雪也顺手点了指香烟,聚精会神听起来,“凡尔赛条约,九国公约,都是对中国有利的,一二八开战的时候也不例外,民众都认为美国是援助的,可现在的情况是美国的议员们总是抛出许多谬论,没个准,而且美国人的秉性是唯利是图,开战以来不断地卖废铁给日本,几十万吨卖过去,日本人又锻成武器来打中国,真是说不上是帮着谁!”
  林北雪微微叹气,“其实也怪驻美的外交官毫无作为,素来认为弱国无外交,自己就看低了自己,愈发不会争取什么,整日里只知道毫无目的地应酬——”
  “没错。”徐明飞说到兴头上,眉飞色舞地道:“你可知二月份美国驻上海的总领事高斯传出条什么消息?”
  林北雪挑眉,“我听闻过一些风声……”
  “从长喜川那里?”
  林北雪慎重地摇摇头,“是从一个美国人嘴里,长喜川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听说是美国人邀请陈光甫……”
  徐明飞点点头:“是的,美国的财长邀请陈光甫会谈。”
  林北雪不由嗟叹,陈先生果然是我辈之楷模。
  陈光甫这个名字,林北雪回上海才听说。那时节陈光甫已经成为上海民间银行的首脑,其创办的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在私营银行中首屈一指,和各大外国银行直接建有商业往来。后来御怀远跟他讲起上海各大富豪时,林北雪才知道原来陈光甫是一位国学底子极好的读书人,留学美国,毕业于宾夕法尼亚大学,回国创办银行之后以服务著称,精神和毅力无可匹敌。
  本来林北雪是没有机会认识他的,恰好虞洽卿和陈光甫交情不错,一来二去也就熟络了,这次既然是陈光甫委托徐明飞来,林北雪当然义不容辞。
  “那他是想要我去长喜川那里探口风?”
  “你应该想得到美国人邀请陈光甫去打算的就是白银交易,和那帮子外交官说不清楚,就在商言商了,陈光甫也只说想咨询下你的意见,你老兄这些年在交易所投机的名头可大的很!至于探口风的事,他没有提。”
  林北雪沉吟许久,“这件日本人一定拼命反对这件事,这对他们实在不利,这应该是不用想就知道的,这件事我过两日给你答复,如何?”
  徐明飞应了一声,当晚又在林宅大吃了一通才离去,倒是林北雪,破天荒在书房里坐了一个通宵。
  白银现已归收国有,一旦战争即起,和美国签订的这份协议很可能就是中国财政上的支撑,因此这项协议必须签订成功,而在这样的框架下,又要最大限度的争取利益。
  币制独立,保持部分白银作为法币之根本。——两日后,林北雪递给徐明飞一张纸条,只写了这样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狂掉不止的收藏啊。。。。
    
    ☆、第三十四章

  一二八至今已经过去了数年,虽然有风声鹤唳的时候,但基本上时局还是稳定的,许多人早已迁回闸北在废墟中重建家园,市面上也一片繁荣,叫人忘记了战争的事,想着也许就像是以前一样,划租界赔款,延续着不对等的条约,日复一日的苟全性命。
  秦未伯月底的时候到诊所来找御怀远,先前林北雪曾把现在的房子送给御怀远养病,但后来御怀远又将旁边的小洋房买下来,对外只说以前的宅子太大卖给了林北雪,自己搬到了新买的小洋房,但朋友去找多数都是不在,打听去问,家人一直说御医生出诊务去了,所以大多都还是去诊所找他,要么就是打电话到林宅,这么些年来许多人都知道御怀远同林二少关系匪浅,但也都没往那方面想过,都以为是两个单身汉互相蹭饭的事。
  说起单身这件事,御怀远长久不婚也坐实了暗疾的猜测,最有力的实证就是推掉了丁甘龙的大媒和景春伤情出走这两件事,而林北雪不婚的借口则是徐明飞放出来的,偶然席间有人恍然道林二少也是很大岁数了,为什么还不婚配。徐明飞从鼻子眼里哼了一声,神神秘秘地道,你们懂什么,二少是讲究的人,奈何看上了堂子里的,所以这事还是不要再多说了。
  风声传出去,御怀远被林北雪笑了好些天:上海红医原来也是混堂子的。
  反正各自有理由,真真假假也倒生不起闲话来。
  秦未伯在诊所逛了一圈没看到御怀远,直接找上了林宅,想着饭点的时候,御怀远大概是在的。果不其然就碰上了,和林北雪一桌吃着饭,见秦未伯来了,就叫人赶紧添了碗饭,秦未伯取笑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这家的主人。”
  林北雪笑道:“他当然是主人,这宅子最初还是他的。”
  御怀远难得老友来访,心情大好就跟着开起玩笑,“这些年我在这里的饭钱也够当个主人了。”
  林北雪撇嘴,“听这意思,御医生觉得亏了?”
  御怀远倒一本正经起来,“不亏,还有赚。”
  秦未伯当即笑出声来。
  这次来是为了中国医学院的事,中国医学院办了也有些年头了,但在一二八中学校被炸毁过一次,这些年也没安定下来,现在时局稳定了些,国医公会就想着重建的事。
  御怀远静静听完,然后点了点头,只问了一句,“要出多少款子?”
  秦未伯道:“款子还是小事,我联络了几位中医,大家都一致赞成做这件事,但是怎么建总是有争端。”
  御怀远蹙眉,“这件事我略知一二,原先的那块地有争端,搬来搬去总不是长久之计,不如趁这个机会索性重新买块地建设——”
  林北雪欲言又止,其实他并不赞成御怀远置地的想法,现在确实看起来歌舞升平,但听长喜川偶尔走漏的口风,林北雪觉得日本人的野心应当不止于此,而且现在国弱民贫,就算没有日本也有其他国家虎视眈眈,说不上哪天就开了开战,置地不是个好时候。
  但是,御怀远难得有热情干这样一件事,又是老早就心心念念着的。
  林北雪决定不开腔,找人去高长兴打了些酒来,让御怀远和秦未伯聊着,自己去书房处理账务。
  约莫过了两个小时,御怀远轻轻打开了书房的门。
  “聊完了?”
  “嗯。”御怀远站在林北雪身边,无意识地将账本翻来翻去。
  “别闹。”林北雪按住御怀远的手,知道他有话想说,索性就直接问他,“怎么说的?”
  “主张买地的人,初步看了下,觉得闸北宝通路正合适,建筑费粗算下来要五万块。”
  “这笔钱谁出?”
  御怀远抿了下唇,笑起来,一双明亮的眼弯的像是半空新月,他盯住林北雪,轻声道:“我若说我担了一半,你会不会心疼钱。”
  林北雪一本正经地皱着眉头,“哇,这么多,可是付不起了,怎么办呢?我现在这么穷……”
  “谁要你给?”御怀远拍了拍林北雪的肩膀,似有宽慰,“我打算签发债券的——”
  林北雪忽然环住御怀远的腰,“那我要第一个把所有债券认下来。”
  “为什么?”
  “你欠我欠的越多就难以自拔。”
  御怀远拨了一下林北雪的头发,幽幽道:“不需要欠,早就无法自拔了。”
  林北雪闻言抬头,对上了御怀远的一双眼,难以诉说的情况似乎要满溢而出,一时间,林北雪的心在御怀远的注视下短促但有力地颤抖了一下,一股热流从心房沿着血管喷薄而出,最终在头顶炸开了一朵烟花。
  林北雪陡然起身,将御怀远压在了书桌上。
  “别闹——”御怀远推开林北雪,“你的账本——”
  “账本算什么,跟你比,没什么重要。”林北雪欺身而上,御怀远噎了一下,在温柔中沉溺地闭上了双眼。
  ……
  中国医学院的事定下来之后,御怀远亲自去看了地方,本来是邀林北雪一同去的,但被林北雪拒绝了,自从落水之后,他从未同御怀远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他是声名狼藉的人,这种事自己担着就好了,何必又让御怀远蒙羞。
  中国医学会选了五亩地,预计盖七栋建筑,御怀远是做事麻利的人,老早就将资金送了过来,有了钱干起活来肯定快,没多少日子就开工了,御怀远因为出了大力,所以一致被推举为总务主任,筹办起办学校的初步事宜,写章程,采购,招生,所有细碎的工作一一过手,而诊务又从来不落,忙得倒是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而林北雪也没闲着,御怀远惊奇地发现他竟然在学写毛笔字,临摹的不是名家字帖,而是御怀远的。
  “你这是闲的没事干了?”
  “我觉得别人写的字都不好看,你写的好看。”
  也算是他回国以来恶补了一下国文底子,书法上也学过一阵子,没几天竟然也写的有模有样。一日清晨,御怀远收拾公文,忽然看到案头摆的整整齐齐的章程,心中骤然一阵暖意,再翻了翻,先前算的乱七八糟的账也被理好了,井然有序地抄在另外一个本子上。
  御怀远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林北雪还在熟睡,他悄然无声地坐在他身边,静静地注视着林北雪,这么多年过去了,好像只过了一瞬间似的,一切混混沌沌的开始,也不记得是怎么一回事,他就出现在了身边,但是一点也不突兀,仿佛自己生来就是为着遇见他和他一起生活的。
  御怀远俯下身,在林北雪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他有些老了,不再像初时那么神采飞扬,不过没关系,他们会一起慢慢变老。
  御怀远笑着出了门,林北雪第一时间睁开了眼,那个瘦长的背影消失之后,林北雪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御怀远这一点最是让人感动,只是那么一点点的好,他就会变得如此满足。
  林北雪翻了个身,自个激动地睡不着觉,想着要是去了国外,蓝天白云晒太阳多好,又想御怀远要是知道自己这想法一定会说国都不国了怎么还能老想着个人享乐的事……林北雪觉得也是有点龌龊,于是他决定再偷偷地给御怀远他们兴办的慈善机构捐点款。
  数月后,中国医学院定址开学,林北雪挑了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没有通知御怀远一个人开着汽车去了学校。学校兴建的很漂亮,门房见是有地位的先生,便恭敬地问找谁,林北雪报了秦未伯的名字,门房便放了他进去,正是上课的时候,偌大的操场上也没什么人,林北雪在家里窝了好些日子,只觉得艳阳高照,暖风和煦,看什么都说不出的顺眼。
  当然,最顺眼的数御怀远。
  林北雪静静站在窗外,御怀远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衫,衬得人很精神,上课的时候虽然表情刻板,但眉梢眼角还带着些喜色,正在讲解一株植物,用粉笔画在黑板上,画的很精致,时不时和学生们讨论着。
  林北雪不自觉的扬了下唇,看了这么多年都看不够,自己都觉得自己腻歪。
  教室里有人看到了林北雪,然后敲敲身边的人,连锁反应一样,底下的学生窃窃私语起来,在黑板上板书的御怀远仿佛听到了什么,回过身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林北雪,一身白西装,潇洒不羁地站在教室外,像是在去凤栖山的路上一起聊天,那时候,他头一次对自己提起金屋藏娇这件事。
  往昔如昨。
  御怀远像是中了邪,就这么隔着一班人和窗子看着林北雪,学生们也好起哄,来来回回像拨浪鼓似得瞧两人,林北雪不得已,挥挥手对御怀远笑了笑,而这一笑这一看,时光就这么飞速地过了。
  他们过到了1937年,八一三事件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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