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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东风-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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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总是避无可避。”

丝丝缕缕的瑞脑香气自金兽香炉镂空处缓缓逸出,皇后深深吸了一口,轻笑道:“身处其位,自然不胜其扰。以静制动,险中求胜,宓儿不是深谙其道?”

我不由微微一震,觑眼瞧她,却见她正一脸平静地拈了一小把碎米撒在鹦鹉的食盘里, “惇儿那孩子,可叫宓儿费心了。” 

我不提防她忽有此一说,忙恭谨道:“臣妾身为惇儿的嫡母,照拂惇儿,原是分内之事。”

她叹了口气,“惇儿实在是个苦命孩子,居然有如此蛇蝎心肠的亲母。本宫虽贵为后宫主位,母仪天下,可说到子嗣,到底只是寻常祖母。杳娘之事,本宫亦十分痛心,有心要将惇儿带进宫中抚育,未料朔儿却直夸你与惇儿相处极是亲厚,这倒很是难得。”

我亦恳切道:“臣妾确是真心疼惜惇儿。臣妾幼时读书,便知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惇儿非臣妾所出,而正因如此,臣妾会待惇儿更胜己出,娘娘尽管放心。”

她睨着我,笑意融融,“如此甚好。”

回府后不过过了一日,便辗转听说虞妃那只狸奴到处作怪,居然惊吓了在御花园中散步的皇后,要不是身边侍女护卫及时只怕皇后便要摔进池中。众人皆议说是虞妃暗中指使,皇帝也很是不快,任虞妃哭闹求情也不见其面,下令将那狸奴活活打死了。

妆晨喜道:“虽只是一只狸奴,可也叫人瞧着虞妃大势已去呢。”

意料之中的事情。我并没表现过多的讶异,只端详着手肘处,伤痕已渐渐开始长合,只要不用力扯动亦察觉不出疼痛了。我取了剪子将衣角处的线头剪去,“皇后能在虞妃专宠如斯之际仍稳坐后位,必也不是等闲。”

妆晨道:“若不是王妃,她要扳倒虞妃只怕也没这么容易。”

我无声瞧了她一眼,她自觉失言,忙忙低了脸去,“奴婢知错。”

我摇头轻笑,眼见得终于缝好了那件里衣,心下欢喜,正要叫妆晨瞧瞧可有纰漏,突然静竹掀开帘子道:“王妃,穆总管求见。”

我放下衣裳,蹙眉道:“何事?”

静竹道:“说是营中有人来找王妃,奴婢已吩咐他二人在外殿候着了。”

我点点头,起身便出了寝殿。刚走进大殿,就见穆昌正垂手站着,他身后还站着一个男子,一身戎装,面目却被他挡住了。我正讶异会是谁,一抬眼却见那男子走上前来,开口便喊:“王妃!”

第二十四章 未妨惆怅是清狂(下)

“漠歌!”

漠歌的突然到来,实在令我惊喜不已。月余不见,他倒精干了许多。

那穆昌忙道:“大胆,你小小一名兵士,怎敢平视王妃,还不依礼参拜!”

漠歌一怔,瞧了瞧穆昌,又瞧了瞧我,弯身行礼道:“参见王妃。”

我亲手将他扶了起身,淡淡笑道:“莫要惊慌,穆总管一向是冷面热心,他知道你如今是王爷帐下的红人,故而越发地要求于你,实实是为了怕你自矜身份,遭人话柄。”

一席话说得穆昌一张老脸红透,嗫嚅道:“王妃说笑了,这位漠、漠兄弟既然是王爷帐下的人,那小人也便放心了,小人告退。”

他说着便躬身退了出去。我见他出了大殿,这才笑道:“怪道今早眼皮子老是跳动,果然是有故人来访。上次匆匆会面,又匆匆离散,令我深以为憾,不曾想今日能再得见你,漠歌,你近来过得可好?”

他赧然一笑,仍旧是初时的习惯动作——伸手挠挠头顶,道:“挺好的。”顿了顿,又恳切道,“我能在骁骑营中任职,实在是托了王妃的福气。”

我坐下笑道:“那是因为王爷欣赏你的能力,与我可没有半点干系。”

他怔怔望我,目中忽尔浮上悲哀之色,“上次知道王妃出事,我很是担心,幸好王爷对王妃是极好的,知道王妃出事立刻便带我一起去救王妃了。”

有暖意自心头缓缓攀升,我柔娆一笑,“已经过去了,何况我安然无恙,你不必在意。”

他的目光定格在我右颊,逐渐悲凉了起来,我见他如此,忙笑道:“只是小伤而已,不必介怀。漠歌,说说你在骁骑营中的事罢,我很想听呢!”

他一怔,“那有什么好听的?每天都是操练,练习射箭、格斗,还有马术。王妃喜欢听这些?”

我见他仍是憨态可掬,赤子之心,无奈之余却也不禁欢喜,支颐道:“罢了罢了,当我没问。”忽尔想起一事,“咦,王爷不是带兵攻打犬戎了么?为什么你会回来府中?”

他道:“王爷最近很忙,不能常常回府了,王爷很担心犬戎会再派人抓走王妃,又怕有人再陷害王妃,所以派我带上一队人马驻扎在府里。”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保护王妃。”

铁衣下从不为外人道的柔情此刻借漠歌之口缓缓道出,令我心头登时泛起丝丝甜意,“这样子啊。”再抑制不住的笑意如春水般荡漾开来,一个明知胆大妄为然而却仍旧缓缓形成的念头登时浮上心头,“漠歌,你可不可以带我去骁骑营?”

“什么?!”漠歌闻言被吓得不轻,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王爷不会答应的。”

我一径耍赖,支颐道:“在骁骑营里你自然要听王爷的,可现下是在王府,在我面前。”我故意耷拉了眉头,愁容满面,“难道你便只听王爷的话,再也不听我的话了么……”

漠歌听了我如是一番话语,登时没了主意,嗫嚅道:“不、不是那样的……漠歌、漠歌当然听王妃的话。”

“那还犹豫什么?”我大声道,“妆晨,快去给我收拾一身换洗衣裳,即刻便出发!”

“什么什么?”妆晨亦被吓得不轻,连声道:“什么?王妃现下便要去骁骑营?”

我白了她一眼,“难道你已经七老八十,已经耳背了么?却要我再重复一遍?”

妆晨闻言忙赔笑道:“王妃心中惦念王爷,也莫要拿奴婢泄气么……奴婢这就去收拾便是。”

我被她说中心事,不由半羞半恼,“死丫头,你哪只眼睛瞧见我惦念他了?再满嘴子的胡说看我撕你嘴的!”

妆晨却不顾我羞恼,已然忍笑拉着绣夜步进寝殿为我收拾行装去了。我站起身,复又坐下,觉得不妥,再又站起身来,现下可真真是体会到什么叫做坐立难安了,来回踱了几步,忍不住问漠歌道:“此去骁骑营,约莫须得多久?”

漠歌想了想,“并不久,骑马前去不过半个时辰。”

我点头,自顾自道:“那么,若是乘车至多也便是一个时辰。”一低眼,却见漠歌神色迷茫愣愣望我,不由微怔道:“你怎么了,这样奇怪地瞧我?”

他面上一红,忙低下脸去,“我……从未见过王妃如此快活的样子。”

快活吗?我不禁心下一震,怔怔伸手抚上脸颊,微烫的触感在掌心欢悦地跳动着,一如我鼓噪不安的内心。那样迫切地想要见到他,一想到他,内心便鼓胀着满满的、酸酸的柔情,这样子的情绪竟然再次在我身上出现,而那个他,却并不是我曾深深喜爱的允祯。怎么会这样子……我心头迷乱,连妆晨何时出来都不知道,只听她道:“王妃,衣服收拾妥帖了。”

我点点头,“那件里衣可收进去了?”

妆晨笑道:“哪里不知道王妃的心思,奴婢早就收进去了。”

我含笑睨她一眼。绣夜取过银狐绒斗篷仔细地为我穿戴好,直将整个头脸都遮挡得严严实实这才陪着我往出走去。我仰头望了望阴霾的天空,如今正是寒冬腊月的天气,他在铁衣如霜的营地里艰苦带兵,我却饱食终日什么也不能为他做,而如今终于可以去与他同甘共苦,哪怕并不能为他做什么,只要可以这样静静地陪着他,与他共进退,我便心满意足。

心底缓缓涌起一阵奇异的欢愉与期待。朔郎……

直到出了大门,妆晨犹自不能接受我不带她和绣夜同去的事实,一径劝道:“王妃请三思,还是带上奴婢罢,奴婢实在不放心!”

一旁绣夜也是连连强调要跟着一同前往,我笑道:“军营不比寻常地方,女眷宜少不宜多。你二人且安心留在府中,妆晨,”我含笑望她,“我回来之前,府中大小事务你全权做主便是。”

妆晨一呆,目中渐渐浮上一丝惊喜,望住我郑重点头,“王妃放心。“这才应了,仔细为我掖好了身上那件银狐绒斗篷,我步上马车,漠歌待我进了车厢坐定了,一拉缰绳便直往骁骑营赶去。

第二十五章 辟寒金小髻鬟松(上)

漠歌担心我的身体未曾复原通透,不敢将马赶得过快,反倒是我按捺不住,几次催他快些,终于赶在晌午时到了骁骑营。漠歌打开车门扶了我下车,又取过了我的包袱。我放眼望去,只见面前一望无际的草原,数亿百计的大帐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兵士有条不紊地手持铁戟列队巡逻,漠歌指着中间那顶最大的营帐道:“王妃,那便是王爷的大帐!”

我心下欢喜,顾不得寒风卷着雪花肆虐地铺面而来,打得面上冷瑟瑟的疼,扶着漠歌的手臂便直奔那大帐而去,“什么人!”

我刚进了大营,便被两道朔气凛凛的铁戟给拦住了去路。他说的是漠国言语,然而我来此多日,早也听晚也听,又时常叫静竹教我一些日常用语,因此虽说得还不算流畅,但一些不算繁冗的话已基本能够听懂。闻言正要开口,一旁漠歌忙道:“这是王妃,还不快些让路!”

我微低着头,斗篷的垂纱将我半张脸都遮了去,那兵士瞧不见我的容貌,上下打量着我,目中透出一股不以为然,道:“这瘦小得一阵风便能吹跑的女人便是咱们王妃?”

另外一个闻言笑道:“你怎知王妃一阵风便能吹跑,你小子难道试过?梦里试的罢?哈哈!”

我心下微恼,只按捺着不欲发作,不愿与他二人计较。漠歌表情一滞,脸上登时浮上一层薄怒,对那兵士道:“王妃是王爷的妻子,又不是王爷的兵将,难道要跟男人一般五大三粗才算好么?你们两个敢对王妃无礼,要是王爷知道,小心你们吃饭的家伙!还不让路!”

我听了漠歌的话,怔怔呵出一大口白气,月余不见,昔日连作个自我介绍都结结巴巴的漠歌,现下居然如此善辩,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只听那兵士不服气地嘀咕:“不过才到了王爷帐下几日而已,神气什么?”

瞧着他一脸憋屈的样子,我再忍不住轻笑出声。

漠歌没有理会他,扭头见我轻笑,不禁呆呆道:“王妃笑什么?”

我见那兵士已然撤开,径直便往里里走去,边走边道:“不过是些浑话,我都不在意,你何苦与他们置气?”

漠歌紧跟在我身后,闻言不由微微诧异,“王妃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我笑道:“没听太明白,不过也大抵知道不是什么中听的话。”我望着他因生气而微微泛红的面庞,想到他如此维护于我,心下感激,劝道:“漠歌,你一心护我,我自然很是开心,只是以后莫要再如此急躁,你们终究是同僚,一同在王爷帐下任事,面子上总要转圜地去。”

漠歌点头嗯了声,我说着话,不知不觉已到了那赭色大帐下,只见帐前站了约摸十余名亲兵,见了漠歌,互相点了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漠歌道:“王爷可在帐中?”

那亲兵道:“王爷巡视左翼骑兵队去了。”

漠歌抬手掀开厚重的帘幕, “王妃请先在帐中休息,我马上去请王爷回来。”

我抬头瞧了瞧天光,虽然下着大雪,雾蒙蒙瞧不太清楚,但也能勉强辨出正是晌午时分,此时距离我与他分别不过几日的时光,可我竟觉已过了好久。

我迈了进去。“不用,我就在这里等他。”

我摘下斗篷挂在一边的壁上,左右看了看,只见地上铺着雪白的羊毛地毯,中央一张乌沉沉的木几,旁边一架火炉正暖暖地烧着。几后是一张画着青石翠竹的屏风,边角处隐约露出一张床榻的模样。那几后的软凳上铺了一张狰狞的虎皮,我见着就觉得别扭,不愿坐上去,于是干脆脱下足上那双雪锻丝履,赤足踩上厚厚软软的羊毛地毯,见他几上丢了本书卷,信手执起一看,《风后握奇经》。我心中一动,这兵书据传乃上古时候轩辕臣风后所著,风后利用伏羲八卦原理创出了巧夺天工的八阵图,临敌战斗进可攻而退可守,是十分厉害的兵书。我见他仍未回帐,穷极无聊,抖开衣裙坐在毯子上,靠着火炉便信手翻看起来。

不知看了多久,眼看他还未回来,我只觉脑中有些迷糊,竟而微微打起盹儿来。我一贯有午睡的嗜好,晌午后略略走动消消食,便忍不住想要浅眠会子。此时帐中春暖,又挨着火炉,越发地便犯起困来,最开始只是微微打两个哈欠,不知何时起书卷也滑到了地上,身子一软便趴在了几上,悠悠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隐约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茫然地睁开眼,只见一个身影正木桩似地立在门口,眼睛几乎瞪成了铜铃。正是拓跋朔。

“王爷……”我瞧清来人的模样,心头一动,软软喊了声。

想是甫睡醒的缘故,我的嗓子有些喑哑,在此种情景竟仿佛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诱惑,他目中有异样的神色浮现,几步便走到我身边伸手将我抱入怀中,灼热的气息缓缓炙烫着我的脸颊。“宓儿?!你怎么来了!”他面色阴晴不定,“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他一脸心有余悸,直直地盯着我的面庞仔细搜索着任何难受或委屈的信号。我见他如此紧张,忍不住心下欢喜,软软道:“难道定要有事才能来见王爷么?”

他哑然失笑,轻轻抚摩我柔软的发丝,“困了便去床上罢了,何苦睡在地上?”

我懒懒地动了动身子,半眯着眸子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腻着,咕哝道:“臣妾不困,臣妾原是看书来着……”

他轻笑,“是啊,看着看着便与周公对弈去了。你胆子可也真大,居然睡得这么沉。”

我抬起脸望着他,莞尔笑道:“这是王爷的大帐,臣妾在王爷的身边,自然事无可惧。”

他身子一震,抱着我的手臂愈发地加重了力道,眸中含了一丝惊喜。“睡一下午了,可饿了没?”见我微微点头,又道,“军中饮食不比府中,待会先随便吃些,我马上着漠歌送你回府。”

我一呆,忙道:“臣妾想留在这里陪王爷。”

他蹙眉道:“军营重地,你一个妇道人家进进出出难免不便。漠歌也真是糊涂,竟会将你送进营中。”

我心知他是担忧我的安危,见他怪责漠歌,忙开脱道:“是臣妾一意孤行,漠歌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他睨着我,“一说到漠歌你便着急为他开脱。”

我见他如此神情,情知漠歌没事,这才安了心。听他话语含酸,忍不住含笑半跪着腻在他身前,指尖故作无意地划过他喉间微凸的一点,吐气如兰,“外头天寒地冻,白雪茫茫……王爷要将臣妾送到哪里去……”

“宓儿,别胡闹……”他的气息梗住了,眼中渐渐涌起炽热的情潮,隔着厚厚的铁甲我亦感觉到他的心跳声愈来愈快,气息也滚烫起来。“骁骑营中从不许女眷留宿,会影响士气……”

他的拒绝实在显得单薄而无力。我突然生了好玩的心思,轻附在他耳边呢喃:“是规矩重要,还是臣妾重要……”

他强自撑着,绷着脸道:“军令如山。”

“郎心如铁。”我蹙眉瞧他,“好罢,臣妾回去便是,免得坏了王爷的规矩。”我嘀咕着,裙裾轻拂处已然起身。

他仰首瞧我,见我果真拔足便走,忙伸手捉住我腻白的脚踝,一把便将我扯入怀中。我惊呼声尚梗在胸中,转眼已被他重重按在了地毯上。软软的羊毛在脖颈间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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