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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阙-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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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夕问,“监国公是何人?”

“监国公乃一代忠臣,他在我的父亲,文昭帝的时候,就担任军机要职,他一生为国,十五出仕,家中三子,在朝中都有官职。”宇轩辕说。

“他病得不轻吗?”炎夕又问。

宇轩辕回答,“太医出宫诊治过,明日,你随我去他府上,探望他。”

临秋的夜幕在拂动,纷然飘至的桂香从月宫而来。

他们有时说话,有时沉默,坐在同一案上,平静地用膳。他举止从容,她姿态优雅。

或者行云流畅的缝隙里,还有一丝情感,无声无息地滋生蔓延,在一个他看不见,她也看不见的地方。

分离不开的感情才最理所当然,没有理由的懈逅也许更能长久。

(本章完)

正值夏末的某天,午后躁热的温度还未散去。摇动的柳枝推不动藤蔓缠绕的秋千,它寂寞地往前,不时地渲染从宫内传来非同寻常的压抑。

未召宫内灯火通明。夕阳的余晕垂落在月影之间,宦官李福站在未召宫外,想进去却又不敢。

他黄衣一身,俊美的脸上有遮不住的焦急与徬徨。未召宫里死一般的沉静。

“怎么样了?”西帝拉住走出房门的宫婢。“袁夫人怎么样了?”

“这……”宫婢发着颤,她抖着声音回答,“太医说,第一胎恐怕不好。”

“不好!”他吼道,“我要进去看看!”

“皇上,您不能进去啊,那不吉利。”宫婢用力地喊着,西帝根本不理,他一把推开宫娥。往里走去。

她的嗓音已经嘶哑,她想死去。太医隔着竹屏悬脉诊治。

袁夫人虚弱地说道,“太医,这个孩子,我不要。”

太医放开手中的细线,跪了下来,“夫人,只差一点,孩子就出来了。你就想办法用力一点,否则你的性命……”

袁夫人闭上清澈的眼眸,“我怎么舍得他一个人走?让我陪着他离开吧。”

太医朝她连磕了几个头。“夫人啊,就算老夫求你,你不为了自己和孩子,也要为了皇上。”

她不再说话,仿佛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她的眼神变得空洞,迷离,唇边弯起笑弧。

崔氏叹了口气,“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孩子是无辜的。”

她的双腿间,血液不断地流淌,浸湿床单,如同那逝去的呼吸,她感到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太医,你下去!”西帝冰冷地说道。

“可是……”太医望了眼竹屏。“是,陛下。”

她的每字每句,他都听到了,她想死,带着他的孩子一起死。他已经一天没有合夜,漂亮的眼眸里充满着血丝。崔氏看了也有些不忍。她想走,却被袁夫人紧紧拉住。

“端目。”他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坐在她的身边。修长的指尖沾上床上的血渍。

她闭上双眼,不回答。

他悲怮地又说,“阿圆。”

终于,她动了动。他苦笑地触摸她的脸。“我是皇帝,无论在哪里,我都要你跟着我,如果死去,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

他的眼中仍是宠溺,仍是充满浓浓的爱情。磁一般的声音在幽室里回荡,萦绕着动人的热情,“你说过会陪在我身边,你难道忘了那片青翠的竹林。我永远也忘不了,你像灵鹊一般跳到我的跟前,对我说,你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她的目光紧紧落在他的身上,转过脸去,不着痕迹地离开他的碰触。“你这又是何苦?你明知道……”

“我不知道。”西帝打断她,他不要听她接下来说的话。“你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要和你分开,就算是死,我也要带着你和孩子。”

她一动不动,只有清明的眼里,有水一样的液体流了下来。

崔氏的声音传来,“孩子出来了,孩子出来了。”

“哇……”那一声响亮的哭声,震碎了西帝心中的绝望。他不顾婴儿满身的粘液,将她小心地拥进怀里。

他一向坚硬的表情坍塌沦陷,晶玉般的眼里涌着淡淡的泪水。“是女孩儿,端目,是和你一样的女孩。”

她最后吐了口气,她不要和她一样的女孩儿。

西朝的公主还没有名字,西帝每天都把她捧在手心,不准旁人动她一根手指。

“这么漂亮的女娃,要叫什么呢?”他想为她取个天下间最动人的名字。

“夕颜。”坐在床上的绝丽女人缓缓地开口。

西帝沉默了,他将女儿交到崔氏手中,走到袁夫人面前,神情严肃。“天下的花有多少,你偏要用夕颜。”

“这是她的命。”袁夫人不带感情地说道。“她不幸生在这里……”

“什么命?”西帝第一次对她发火。“我不信。我要是信那个鬼东西,你早就不是我的。”

袁夫人苦笑地摇了摇头,“我从来就不是你的。”

他心伤地望向他深爱的女人,他想过千百遍孩子出世后,她会和他说的话,唯一想不到的只有这句。

“这就是你为什么从来不对我笑?我也和你说过,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除了皇后的位子。”

她回答,“你对我很好。我也不要后宫里的任何位子。跟着你南征北讨,我心甘情愿。你从来不让我涉险,你给我的总是最美好的。跟你出战,我要的只是一点自由,你又要什么呢?”

“我要你,我要每时每刻都能看见你。”他极及温柔地解释,“你怎么能那么残忍?她是我们的孩子,还不足月,你就取这样的名字咒她。”

“我残忍?”她扬高声音。“你竟然在这里指责我残忍?我难道连一点选择的权利都没有吗?”

他不忍心,不管她挣扎,硬是将她抱在怀里,“阿圆,我……对不起。”

她哭了,崔氏将婴儿放在她的身边,离开了屋子。

她无力再抗拒什么。夏末一过,秋色缤纷,这是她的孩子啊!从她出生起,她还没有抱过她,亲过她。

西帝见她冷静下来,才放开她。他望着婴儿的眼眸是那样的情真意切,“阿圆,我一眼就看出,这孩子长得像你。我要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他终于能拥有一样属于她的东西了吗?

“她生于夏末,夕阳坠落时分,我替她取名延曦,你也要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她将会是西朝最尊贵的女人。”

此时,李福的声音传来,“陛下,大事不好了,李毅将军和魏忠侍郎都在偏殿等着你呢。”

西帝将女婴小心地放下,吻了吻她细嫩的脸颊,女婴清澈的眼眸弯起,咯咯地笑着。他又看了眼身旁的女人。才离开了屋子。

西帝刚走,女婴便哭了起来。她一动不动,直盯着那个哭得快断气的婴儿,她的孩子,取名延曦……

她的双手伸了出去,终于触到她的眉,她的鼻,她的眼。

她将女儿柔柔地放在手臂上,叹道,“以后,你就叫炎夕。日夜交替不可改,再延也延不住曦晨,但愿在你心中有炙热的炎夏,即便夕阳坠落,你也能找到自己的心。”

(本章完)

宇轩辕走后,炎夕往后厢走去,她心忖,子愚被打,还不知怎样?

隔着黄光的扇门,传来阵阵哭声。炎夕苦笑,这丫头,还在哭。

只听子雁说,“子愚,姐姐不是故意要打你的,姐姐只是不想你招来杀身之祸啊。”

“姐姐,公主对我们那么好,我怎么能让那个不知是谁的家伙欺负公主?”子愚回答。

炎夕推开门,说,“子雁说得对,子愚,我是一个没权力的主子,有心要保你,也力不从心。”

子雁眼里窜过惊诧,但很快恢复成原来的清亮冰冷,她跪了下来,说道,“公主,子雁求你,请你让子愚回到宋嬷嬷身边。”

炎夕沉默了,她思量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子愚不停地摇头,微肿的脸上湿成一片,眼里又浮出水渍。她匍匐在炎夕面前,“公主,子愚不走。”

炎夕沉声说道,“子愚,你听我说,你是个好宫女,离开清凉殿,没准还能碰到个好主子。”

子愚跪下,不住地磕头,“公主,子愚下次不会了,请您不要赶子愚走。”

“子愚,快起来。”炎夕说。

子愚望着炎夕,泣声说,“公主,子愚姐妹,从小就被父母遗弃,宋嬷嬷带我们入宫。子愚和姐姐先后侍候过不少亲贵们献给皇上的美人。她们不是打我,就是骂我。公主,您让子愚留下来吧。子愚只想跟着公主。”

子雁叹了口气,抱着子愚,她的冷静消失了,她们像两只孤独的哀燕,偎在一起,子愚哭得厉害,子雁倔强地不肯出声,只是咬着下唇,眼里的泪如血滴般,断了,落了。

炎夕微微笑道,“清凉殿今后的日子不好过,你们想留下来,可要有心理准备。”

子愚呆愣了半刻,立即拉着子雁,磕起响头。“谢谢公主。”

混泥之中,可长清莲,摇摇纯纯,枝枝相栖。炎夕笑了,冰冷的皇宫里,她发现一处温暖的风景,她有了被需要的理由。

晓窗开,鸟初啼,金灿灿的光线铺满碎石道,清凉殿反射着暖阳,踊跃当中有几分生动。

子愚为炎夕梳头,精致的梳角一根根仔细地滑过炎夕细嫩的额鬓。

子愚俏皮的眸梢时不时地瞥向铜镜里的芙蓉颜,她苹果般的脸上,洋溢着全然的尊敬。

“子愚,子雁在哪儿?”炎夕望了望空阁,通常早上,子雁总是最早起来。

“子雁去见宋嬷嬷了。”子愚乖巧地回答。“公主,竹目公子说,一会儿就来接您出宫。”

“好。”炎夕看向子愚。“子愚,你从小在宫里长大,我问你,这宫里有什么禁忌?”

子愚手中的梳子“啪”地落地,她小心地确定四周并没有其他人,才回答,“公主,子雁不在,奴婢才敢和您说。宫中哪里您都能去,安慈宫,您可不能去啊。”

“皇上下旨,封了安慈宫?”炎夕问。

“没有。这是宫女们的惯例,安慈宫是禁地。”子愚严肃地说。

炎夕想起,世人皆传,宇轩辕软禁太后。“安慈宫是谁的住所?”

子愚沉默了很久,她纠着衣角,横了横心,“安慈宫最早是太后的住所,宫女们都说那里冤气极重。您不知道,安慈宫里曾住着一位我朝最优秀的宫婢。”

“最优秀的宫婢?”炎夕越来越不明白。

子愚点了点头。“这宫女之间,也是有竞争的,讨巧的主子喜欢,不讨巧的,就只能干些低下的活。那位宫婢生得美丽,随太后一起入宫,先皇也曾夸她是东朝后宫里,最好的女婢。后来,也不怎么的,死在安慈宫里。您不知道,先皇因此好几日都不上朝。太后也难过得不得了。”

“竟有这等事?”炎夕蹙起眉,思考着。东朝由始已来最好的宫婢……

“桃花美,莲花美,采只蝶儿,我再往北,呵……你们来追我啊。”甜美的啜音如黄莺般绕进清凉殿。“谁追到本宫,就赏她半座皇城。”

炎夕好奇地问,“那是何人?”

子愚说道,“唉……公主,那是小公主殿下,皇上三个妹妹,只剩她在宫里。其他两位都嫁出朝都。”

“她起得也真早。”炎夕坐下,温柔地说。

子愚脸上漾起苦笑,“公主,小公主她……精神不太好,您就当没听见。快坐好,奴婢为你打扮。竹目公子快到了。”

在相间花蔓的瑰丽中,炎夕窥见了那少女的容貌,她的额间有枚朱红的美人痣,雪般的莹肤映照华光,她唱着小歌,灵动地在玉淋池边飞舞,盛夏已过,哪有蝴蝶?但她笑如桃春,清澈的眼眸里不染一尘。

当她触到炎夕的眼光时,发现自己正被注意着,没由来的兴奋连带着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醉人。

“夏尾竹,冬尾雪,漱风往南,我偏往北。呵……”

她嫩黄衣摆飘过的水露间,仿若升起白雾一片。

她快乐,潇洒,是落入人间的仙子,她没有烦恼,春夏秋冬都在她委婉的曲调里。她便是宇轩辕最小的妹妹,灵潮。她的母亲贤美人,原名刘贤,乃是监国公刘樟的次女。文昭帝驾崩后,贤美人上吊,在文昭帝灵前殉情。

监国府的大宅,覆地偏城。府里既没有碧丽的亭榭,也没有金银玉雕修饰。雅致是最符合这座宅子的形容。

监国公刘樟,公忠体国,敢于直谏,昭文帝时,在吏部,礼部都曾任职,宇轩辕十二即位,先帝遗诏,满朝官吏当以刘樟为首,此人至忠至贤,留辅监国,兴盛东朝。

宇轩辕和炎夕踏进刘樟的内院时,正好遇上孙翼与宋玉。旁边没有闲杂的人,孙翼,宋玉见到宇轩辕没有特别行礼。

宋玉冷淡地朝炎夕低了低颈。

孙翼则把她当成透明人。只是沉声对宇轩辕说道,“那老狐狸病得不轻。”

宋玉叹了口气,温文的唇直成一条线,“国公今天的精神还算好,他等陛下有些时日了。”

绸帐外,太医切诊,他神色凝重,摇了摇头。

宇轩辕沉声说道,“都下去吧。”

太医躬身。“是。陛下。”

略暗的房里,亮着灯火,刘樟病重,不能吹风。

紧闭的窗门遮掩不了一室的沉静,苦涩的药味因为门瞬间的开合迫切地从光亮的细缝里钻出去。

榻上的刘樟,枯槁的脸孔如干柴一般,双目却炯炯有神,一脸的病容阻挡不了他眼中的睿智,那是经由时光的千锤百炼而来,埋刻在他深深浅浅的皱纹当中。

此刻,他的额上系着黄带。干裂的唇困难地动着,“咳……恕臣未能接驾。”

“国公不必多礼。”宇轩辕走过去,坐在床前的黑木椅上。他的神色波澜不惊,眼光停在刘樟的脸上。

刘樟看见一旁的炎夕,片刻之后,有礼地说道,“这位就是延曦公主?”

“是。见过国公。”炎夕躬身,她理应对刘樟行礼。

“呵……该是老臣向公主行礼才是。”刘樟以惯有的谦恭姿态回答,但双眼却聚光打量着眼前明丽的少女。

他略微颔首,望向宇轩辕,叹道,“陛下,臣十五出仕,先帝宽厚,不弃臣粗鄙,排遣众议,臣不过而立,已被任命巡抚应天,臣感恩在心,此生效忠东朝,绝无怨言。后来,先帝早崩,朝歌动荡,陛下年幼即位,披荆斩棘,如今,东朝还不太平,臣却无力相持,臣残留一口气,就是不放心哪。”

“国公,朕有愧于你,阿灵她……”宇轩辕眸里的冰冷散去,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刘樟摆了摆手,“陛下,阿灵那样,倒是好事。宫廷繁杂,开开心心,不解世事,反能长命,臣心中有数,陛下是贤君。”他望了眼炎夕,“臣也看到了新光景,如今,臣可安然离去了。”

炎夕见宇轩辕双拳紧握,秀挺的眉梢蹙得死紧,似乎有话要说。

刘樟了然一笑,他困难地从被褥中抽出手肘,从素枕底下抽出一张纸帛。

“国公……”宇轩辕坚毅的唇微微开启,他知道那是什么。他闭了闭眼,双手接过那犹有千斤重的纸帛。

刘樟缓缓说道,“臣已写下罪书,陛下可依此书拟旨。臣的三个儿子虽不算栋梁,倒也心忠,为国捐躯,义不容辞。臣只有一个孙子,刘纯天资聪颖,他日必成大器,陛下慧眼,臣也不多说什么。”

罪书?炎夕不解,眼前的老人,行将至死也一片忠心,为何有罪书?

刘樟喘着气,停了半刻,又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极,唉……兄弟相残也是帝王家的悲哀。陛下,殇王阴狠,早就觊觎这皇位。当年他尚年幼,先帝病重,他就意欲逼宫,后来,失手被擒,先帝顾念他为长子,又是已故皇后所出,才将他逐出朝都,之后,臣将孙女嫁于殇王,想缓他几年,臣也料到会有今日。西征一役,你已损他几万兵马,他现在元气大伤。陛下此时不除他,更待何日?臣已寄书于孙女,陛下抄臣一家,她定会心伤,殇王必会出兵。此计天衣无缝,如今臣行将就木,只能牺牲臣的儿子。陛下已为刘家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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