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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布雷德伯里中短篇科幻小说集-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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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天早晨七点钟,或许在火星上是礼拜四早晨,或许是札拜一早晨,从东方的冰山里出现了柔光闪闪的火球。
这些火球翩翩徘徊,徐徐下降,布满了颤抖着的神父们的周围。
“谢谢你们;哦,谢谢你们,上帝。”伯尔格林神父紧紧地闭上眼睛,又奏起音乐来。演奏之际,他转过头去,注视那些令人惊奇的教徒。
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了起来,这个声音说:“我们已经来了一会儿了。”
“你们可以呆在这儿,”伯尔格林神父说。
“只呆一会儿,”这个声音轻轻地说。“我们是来告诉你一些事情的。我们本应该早点给你说。但我们设想如果没人管你,你会照自己的方式干下去的。”
伯尔格林神父开始说话,但这个声音却使他沉默下来。
“我们是造物主,”这个声音说道;好像蓝色的气体火焰,钻进他的身体,在胸中燃烧。“我们是古代的火星人,离开大理石般的城市,来到这山里,放弃了我们原来的物质生活。在很久以前我们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东西。我们也曾像你们一样,是有躯体,有胳膊有腿的人。传说我们当中有一个人,一个好人,发现了一种解放人们灵魂和才智的方法,能解除人们肉体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悲伤,能解除死亡和形体变化,还能解除阴郁和衰老。这样,我们就采取闪光和蓝火的形式出现了。从那以后,我们一直居住在风里、天空和山中,既不得意也不傲慢,既不富有也不贫穷,既不热情也不冷淡。我们不和我们留下的那些人——这个世界上另外那些人——住在一起。我们的来历已被忘却,整个过程全忘了。但我们将永远活着,也不损害别人。我们已摆脱了肉体上的罪孽,得到上帝的保佑。我们从不觊觎别人的财产;我们没有财产。我们不偷盗,不杀人,不好色,不怨恨。我们在幸福中生活。我们不能繁殖;我们不吃,不喝,不发动战争。当我们的躯体被抛弃时,我们摆脱了一切淫荡幼稚和肉体上的罪孽。我们已远离了罪恶,伯尔格林神父,它像秋天的树叶一样被烧掉了,像冬天令人讨厌的积雪一样被清除了,像春天有性生殖的红黄花朵一样凋谢了,像使人喘不过气来的酷热的夏夜一样过去了。我们的季节温和宜人,我们这地方思想丰富。”
伯尔格林神父站了起来,因为这声音使他异常激动,差一点使他失去理智。狂喜和热火在他的全身激荡。
“我们希望告诉你,我们感谢你们为我们修建的这个地方。但我们并不需要它,因为我们每个人对我们自己都是一个寺院。我们不需要任何地方来净化自己。请原谅我们没有早点儿到你这儿来。可是我们不在一起,而且离的很远,一万年来跟谁都没说过话,也没有以任何方式干涉过这个垦球的生活。现在你认为我们是这田野上的百合花,既不耕田也不织布。你说的对。所以我们建议你把这教堂的各种部件搬到你们自己新的城市里,去那里把它们净化。你放心好了,我们和平相处,十分幸福。”
在一大片蓝光之中,神父们跪在地上,伯尔格林神父也跪在那儿,他们全都在哭泣。时间白白地流失,没有关系,对他们来说,毫无关系。
蓝球咕哝着,一阵冷风吹来,又开始升起。
“我可以”——伯乐格林神父喊道,他闭着眼睛,不敢发问,“——我可以——某一天——我可以再来——向你们学习吗?”
蓝火闪闪发光。空气微微颤动。
是的,有一天他可能再来,会有那么一天。
接着火气球飘忽不见。伯尔格林神父像个孩子一样,跪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他对自己喊道,“回来!回来!”祖父随时会扶起他,把他带到早已不存在的俄亥俄州城内楼上的卧室里去……
日落时分,神父们从山上鱼贯而下。回头张望,伯尔格林神父看到蓝火在燃烧。不,他想,我们不能为像你们这样的东西修建教堂。你们自己就十分美好。什么教堂能与这纯洁灵魂的焰火相比呢?
斯通神父默默地在他旁边走着。他终于说:“照我看来,在每个行星上都有上帝。他们都是主,是上帝的组成部分。他们就像一台坚锯的部件,某一天一定会组合在一起。这已是一番震惊的经历。我再也不会怀疑了,伯尔格林神父。因为这儿的上帝和地球上的上帝一样真实,他们肩并肩地躺在一起。我们要到其他世界,增加上帝的组成部分,直到有一天,整个上帝站在我们面前,像新时代的曙光一样。”
“你说的真不少啊,斯通神父。”
“我现在有点感到遗憾。我们要到下面城里去管理我们自己的同类。现在那些蓝光,当它们在我们身边飘绕时,那声音……”斯通神父颤抖着。
伯尔格林神父伸手拉住斯通神父的胳膊,一起走着。
“你知道,”斯通神父最后说,眼睛盯着小心翼翼地抱着玻璃球走在前面的马赛厄斯兄弟,蓝色的磷火永远在里面闪闪发光。
“你知道,伯尔格林神父,那里的火球——”
“什么?”
“这就是上帝,毕竟它代表上帝。”
伯尔格林神父微笑着,他们下了山,朝着新城的方向走去。
火星人
译者:郑云深
不知道什么原因,妈妈提出全家一起去钓鱼。但是蒂莫西心里明白:这并不是妈妈的主意,而是爸爸的主意,不过是由妈妈出面替他提出罢了。
爸爸一面在一堆火星石子上来回蹭脚,一面表示同意,于是大家就在一片吵嚷声中动手准备起来。不一会儿,就把所有的东西收拾好,塞进袋子和箱子里了。妈妈穿上了旅行服,外面套上一件短外套。爸爸哆哆嗦嗦地装满了烟斗,眼睛凝视着火星上的天空。3个男孩子吆吆喝喝地挤着上了汽船,除了蒂莫西以外,另外2个孩子根本没想到照顾一下妈妈和爸爸。
爸爸按了一下启动键。汽船的发动机声隆隆震耳。只见河水迅速后退,船头直冲向前,这时孩子们大声欢呼:“好哇!”
蒂莫西和爸爸坐在船尾,他的小手放在爸爸毛茸茸的手指上,眼看着前面婉蜒的河道。汽船驶过了他们的小型飞船降落的那块地方,他们是乘坐这艘飞船由地球起飞,穿越浩瀚的太空飞了很长的路程才来到这里的。他还记得,他们离开地球的头一天晚上那股忙乱劲,他不知道爸爸从哪里莫名奇妙地弄来了这艘飞船,说要来火星度假。来这里度假可真够远的,不过蒂莫西考虑到自己的两个弟弟,什么话也没有说。他们就是这样来到火星的。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照妈妈爸爸的说法是钓鱼去。
船正在逆流而上,爸爸的眼神里露出了古怪的神色。蒂莫西猜不出这种神色是什么意思。爸爸的眼睛闪烁着光辉,也许是一种轻松的表情。他脸上深深的皱纹,条条都在笑,没有顾虑,也没有忧愁。
他们的汽船驶过那架冷却了的飞船,转了个弯,继续向前驶去。
“我们还得走多久?”罗伯特说,一面将一只手伸进河里玩水。那只手活像一只小螃蟹在蓝紫色的河水中上下跳跃。
爸爸吸了一口气说:“100万年。”
“哎啃!”罗伯特叫了起来。
“看啊,孩子们,”妈妈抬起一只柔软修长的胳臂指着说,“一座死城”
他们立刻朝着妈妈指的方向望去。一座渺无人烟的死城,静谧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这座城正在火星的一个炎热的夏日里酣睡。
爸爸看到这座已经空无一人的城似乎显得很高兴。
在沙丘上,有一大片死气沉沉的粉红色的岩石和几根倒坍的柱子;一座孤零零的神殿,连着的是连绵不断,一望无际的沙漠。运河的沿岸一带是白色的沙滩,远处是一片蓝色的沙漠。
就在这时候,一只鸟儿飞了过来。它好像扔出的一颗石子一样,冲着蔚蓝的河水深深地潜下去,不见了。
爸爸看见这只鸟时吓了一跳,说:“我还以为是一艘飞船哪!”
蒂莫西望着浩瀚无垠的太空,很想看一看地球和那里进行的战争,以及被摧毁城市的废墟,更想看看自从他生下来那天起就在互相残杀的人类、但是他什么也没有看到。战争是那样陌生,那样遥远,就像在一座宏伟静谧的大教堂的拱门下进行殊死搏斗的两个苍蝇一样。战争正像这种搏斗一样地愚蠢。
威廉·托马斯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忽然觉得,似乎有一个小毒蜘蛛在胳臂上爬着,他吓了一跳。一看,原来是他儿子正在用手摸他,他笑了起来,问他儿子说:“怎么样,蒂米①?”
【①蒂米是蒂莫西的爱称。】
“太好了,爸爸。”
蒂莫西猜不出坐在他身旁的身材魁伟的爸爸在想些什么。他的爸爸长着高大的鹰钩鼻子,皮肤晒得黝黑,都脱了皮——他那一双炯炯有神的蓝眼睛很像在地球上夏天放学后,弹的玛瑙色的玻璃球一样;肥大的马裤裹着他那又粗又长的大腿。
“爸爸,你盯着看什么哪?”
“我正在思索地球上的逻辑、常识、健全的政府、和平,还有责任感。”
“那里都有吗?”
“没有,我没有看到。那里再也找不到这些了,也许永远也不会有了。如果说那里曾经有过这些东西,那只不过是我们自己欺骗自己而已。”
“啊?”
“看看那条鱼吧。”爸爸用手指着说。
3个男孩马上高声叫了起来。他们把船弄得直摇晃,他们弯下那柔软的脖颈看着鱼。他们哇啦哇啦地乱喊乱叫。一条像银环似的鱼游到他们船边又浮上水面,随着波浪起伏,像眼睛的虹膜似的闭拢起来,一刹那,就把纤细的食物一口吞食掉了。
爸爸看着这条鱼,用低沉的声音轻轻地说道:“就像战争一样啊。战争到处游荡,看见了食物,就把它吞吃了。弹指间——地球就消逝了。”
“威廉。”妈妈开了腔。
“对不起。”爸爸说。
他们一动也不动地坐在船里。清澈、晶莹的河水急速地奔流着。耳际作响的只有马达的嗡嗡声和潺潺的流水声。到处都洒满了阳光。
“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看见火星人啊?”迈克①忽然大声喊了起来。
【①迈克是迈克尔的爱称。】
“也许快了。”爸爸说,“可能在今天晚上。”
“是吗,不过火星人这个种族现在已经不存在了。”妈妈说。
“不是这样。他们还存在。我会让你们看到火星人的,一定。”爸爸立刻回答说。
蒂莫西只是皱着眉头,一句话也没有说。现在的一切情况都有点古怪。度假啦,钓鱼啦,爸爸妈妈的眼神啦,这一切都叫人莫名其妙。
另外两个孩子这时急忙用手遮着阳光向运河的七英尺高的石头堤岸上眺望,找起火星人来了。
“他们长的是什么样子?”迈克非要刨根问底不可。
“你一看见他们,就会知道了。”爸爸笑呵呵地说。蒂莫西看到,他说话的时候脸上有一根青筋在蹦跳。
妈妈的身材修长,是那么端庄,那么娴静。她把满头的金发梳成一根辫子盘在头上。眼睛像运河荫处的一泓流水,深邃而又平静,不时闪烁着唬拍纹理般的光辉,那眼神好像鱼儿游来游去——有希望,有忧郁;有时一个念头飘然而来,瞬息即逝;有时却是那么淡漠,那么恬静。她朝着地球原来的方向眺望的时候,她的眼睛却是那么呆滞无神。她坐在船头,一只手搁在船舷上,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藏青色马裤的膝盖上。她那裸露在衣领外面的柔软的脖颈,晒得黑油油的,外衣领子挡住的没有陌到的部分,白得好像一朵花。
她一直朝着前方眺望。但她总也没能看清前面究竟有些什么,于是她回过头来望望自己的丈夫。从丈夫的眼神中,她却看到了前面的景像;她看到他的表情中透露出他那一贯的坚强果断,她马上消除了疑团,放宽了心。她突然明白了他们下一步要怎么办,她把头又转了回去。
蒂莫西也在看着前方。但是他所看到的只是一条笔直的运河,紫色的河水在宽阔的浅谷中奔流。两岸夹峙着低矮的受到流水冲蚀的丘陵,河水流向远方与太空融成一色。这条运河一直向前奔流,经过一座座死城,这些死城好像是一个干瘪的头盖骨里的甲虫,只要是摇晃一下,就会格格作响。100~1000个这样的死城正在酷热的夏日和凉爽的夏夜里酣睡。
这一家人飞越了几百万英里来旅行——来钓鱼。飞船上还配备了一尊火炮。这是度假吗?那么为什么把足够他们吃好些年的食品全都藏在飞船附近的一个地方呢?
真的是度假吗?在度假这块面纱后面,并不是一副轻松的笑脸,而是艰难困苦、甚至也许是一场使人恐怖的恶梦吧!蒂莫西对这个“谜”,真是百思不解。另外的两个孩子,一个10岁,一个8岁,还只懂得新奇好玩呢?
“还没看见火星人,真糟糕。”罗伯特用手托着他的尖下巴,瞪圆眼睛,朝着运河的前方瞭望着。
爸爸带来了一只原子收音机,戴在手腕上,它是根据过时的原理驱动的;只要把它贴近耳朵边,就可以听到唱歌或是说话的声音。爸爸现在正在听。他的脸就和火星上的一座死城一样坍了下去,于瘪得几乎像一副死人的面孔。
过了一会儿,他把收音机交给了妈妈,她一听,吓得目瞪口呆。
“你听见什……”蒂莫西刚要提出问题,但是根本没有说完他所要说的话。
因为就在这时候,他们听到了两声惊心动魄的爆炸声,接着又是5~6声小的余响。
爸爸突然抬起头,立刻加快了船速。汽船猛地跳了起来,流星似地向前疾驶。
这样突如其来,罗伯特可吓坏了,迈克尔虽然也有些害怕,但却欣喜若狂地叫了起来。他紧紧抱住妈妈的腿,看着一连串溅到他鼻子上的水花。
爸爸突然调转船头,减缓速度,把汽船迅速开到小河汉附近的一个古老破旧的石头码头。这个码头散发出一阵阵螃蟹肉的气味。船着力地猛撞在码头上,船上的人都往前扑了一下,幸好没有伤着人。这时爸爸正以惊慌的神情查看运河里的波浪是否会涌到他们停船的地方。细浪冲了过来,拍打着岩石,又溅了回去,两股水汇合在一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绚丽多彩。溅过来的水又都流到运河里去了。
爸爸在屏息细听。别人也都在听。
爸爸喘气的声音,好像拳头打在码头上冰冷潮湿的石头上发出的回声。妈妈站在背荫处,她那灵活的眼睛注视着爸爸,想从他的表情上猜出下一步要干什么。
爸爸不那么紧张了,他喘了一口气,忽然自己笑了起来。
“当然是那艘飞船了。我是有点神经过敏了。是飞船。”
迈克尔问:“什么事,爸爸,出了什么事?”
“噢,我们刚才把自己的飞船炸掉了,就是这么回事儿,”蒂莫西硬装做很了解情况地说,“我从前听见过飞船爆炸的声音。刚才是我们的飞船爆炸了。”
“为什么要炸掉我们的飞船呢?”迈克尔又问,“啊,爸爸?”
“这是游戏的一部分呀,傻瓜!”蒂莫西说。
“游戏!”迈克尔和罗伯特都很欣赏这个字眼。
“这是爸爸预先安排让它爆炸的,这样万一他们要找我们的下落的话,就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在哪里降落,也不会知道我们上哪儿去了!明白了吗?”
“好家伙,这可是秘密呀!”
“叫我们自己的飞船给吓坏了,”爸爸向妈妈坦白了这一点,“刚才我有点神经紧张。我太蠢了,哪里还会有别的飞船呢?要是爱德华兹夫妇的飞船不出问题,倒还有可能有一艘飞船到这里来的。”
他又把他的微型收音机放在耳边。两分钟后,他把手猛然耷拉下来,就好像扔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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