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画面 by 志蓝-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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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早上说过晚上不在家，让他很不想回去那栋没有人气的房子…

　　以往在这个时候，他都会到那个人的家里去…

　　「对了，他已经走了…」徐志骐露出自嘲的苦笑，他现在连那个地方都回不去了…

　　「滴答！」

　　窗外发出清脆的熟悉声响，冰冷的细小水珠落在徐志骐的面颊上，徐志骐下意识的抹去脸上的水渍，朝窗外张望著。

　　「滴答！…滴答！…」

　　原本细小的雨丝，很快地像展示自己的存在般，转变成不小的雨滴，随著冷风扑向站在窗边的徐志骐。

　　「下雨了…」

　　徐志骐望著落近室内的喃喃自语，不知道为什麽，冷冷的雨水轻拍在他肌肤上的触感竟然让他感到意外的舒畅。

　　於是他也不躲避，任凭雨丝扫在他身上，只是呆望著窗外的雨势，看著毛毛细雨渐渐成为滂沱大雨。

　　寒冷的雨滴落在他的唇上，轻轻地滑动著，那冰冷却十分清柔的抚触，让他想起了那个晚上，那个如羽毛轻点，令人难以忘怀的吻…

　　在这一瞬间，冷冷的水珠，也变得如同那个吻般轻柔起来，缓缓滑入嘴角，舌尖品嚐到了那微冷的滋味，让他开始贪恋著雨水带来的温柔。

　　像是受到蛊惑一般，徐志骐立刻迎向窗外不停飘落进来的雨滴，贪婪地汲取著那种让他眷恋的触感，但很快的，这样时有时无的雨丝已经让他难以耐心地等待下去。

　　徐志骐焦躁地张望著窗外，以飞快的速度冲出教室，朝楼下奔去。

　　17

　　逃出了大楼的庇护，来到没有遮蔽的中庭，滂沱的大雨直接冲刷著徐志骐的身体，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但是那种彷佛将身上一切束缚冲刷殆尽的快感，让徐志骐一直纠结著的内心，感受到一股近乎麻痹的沉沦…

　　仰起脸张望著天空，凝视著自那黑暗高空降下的银针，毫不留情地落在他身上，但他感受不到一点刺痛。

　　这样视觉上和感觉上的差异，让他忘情地张开双臂，用全身去感受著。

　　雨水不停地涌入唇间，尽管雨水已占据了他逐渐失温的唇，但他却无法再次完整地感受，那个吻曾带给他的悸动…

　　同样是一个下著雨的夜晚，在那个晚上，他感受到那个人轻柔的吻，他被那个人的体温包围著入眠…

　　但现在，他独自伫立在空无一人的黑暗校园，发狂似的任大雨冲刷著自己，只为寻求那熟悉的一点温柔抚触。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竟是无可救药的渴求著吴泽信的吻，如此贪恋著他的陪伴。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吴泽信的唇，那总是带著邪恶的冷笑，说出令他痛苦的话语的唇…

　　他想起吴泽信宽广温暖的怀抱，总是在激情时紧紧地拥抱著他…

　　他终於明白了一直自己在追寻的是什麽。

　　他想要被吴泽信所拥抱，想要他陪伴在身旁，想要他轻柔的吻，在他的耳边诉说著属於恋人间的耳语…

　　他想要他的一切！

　　他的眼、他的指尖、他的臂膀、他的唇…甚至他的目光、他的体温，他全都想占据！

　　他无法忍受吴泽信看著程沂，无法忍受他的笔尖描绘著别人。

　　他痛恨他们之间只存在著躯体上的联系，他痛恨自己的存在只是随手抛弃的玩具…

　　吴泽信的离去，遗留给他失落和心痛…

　　他已经无可自拔的爱上了这个人，却毫无自觉，也不敢面对…

　　他爱上那个人的冷漠，也爱上他的温暖…

　　他爱上那个人给予他的激情，也爱上他给予的温柔。

　　「好冷…」

　　嘴里呵出白色的空气，徐志骐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的颤抖著，立刻伸手环抱住自己企图保留一丝温暖。

　　但雨水仍旧冲刷著他失温的躯体，渐渐地，他有一种身体快要不是自己的了的错觉。

　　「快来…快来救我…别丢下我一个人…」

　　他的身体如同虚弱的呼喊一般，渐渐地无力瘫软下来。

　　「救我…」

　　用尽所有力气吐出最後一句话，在徐志骐失去意识之前，他感觉到自己软弱的身躯，已经被一双臂膀给稳稳地承接住。

　　但他意识流逝的脑海中，已无法再思考了…

　　指尖的轻抚停留在发梢，轻柔却舒服的感觉，拉起了徐志骐涣散的意识，将知觉集中在陌生指尖的抚触上。

　　温柔的指触离开了额前的发丝，一条清凉的湿毛巾覆盖上微微发热的额际，一种熟悉的感动在心头扩散…

　　「老师…是你吗？…」

　　徐志骐吃力的睁开了沉重的眼皮，仔细的注视著眼前朦胧的身影，再一次呼唤著。

　　「吴…老师？…」

　　「唉…」

　　叹息声飘入徐志骐的耳里，浮现在眼底的面容也渐渐地清晰起来，徐志骐望著此刻陪伴在自己身旁的人，虽然感到有些惭愧，却也难以掩饰失落。

　　「你还说你不喜欢他…」以往总带著嘲讽笑容而上扬的嘴角，此刻却紧紧的抿著，向峰仍旧叹著气。「看来他得到的不只是你的身体…」

　　「这具残破的躯壳，谁要谁就拿去吧！」

　　恢复意识後，头痛、四肢无力等袭卷而来的种种不适感和疼痛，甚至之前的那股失落感，都让徐志骐苦不堪言。

　　「反正留著也没有什麽用了…」

　　「是吗？」

　　随著向峰的疑问，他开始一个个解开了徐志骐上衣的钮扣，打开至胸口。

　　徐志骐楞楞的凝视著向峰的一举一动，却不知如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向峰从容地将手伸入他敞开的上衣内。

　　掌心带来的陌生抚触让徐志骐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身体都十分排斥似的颤抖著。

　　但那掌心却没有一丝侵犯的意味，只是缓缓落在他埋藏著心跳的胸前，感受那规律的起伏。

　　「你看，」似乎发觉到徐志骐的身体排斥自己的触碰，向峰自嘲地苦笑著。「这还不够明显吗？他不只占据了你的身体，连你的心，都给了他了…」

　　听了向峰的话，徐志骐沉默了。

　　连向峰都早已看出自己对吴泽信的情感，但自己却在察觉这份情感之前，已经切断了两人之间的可能性。

　　这最後的体悟让徐志骐深深的感到懊悔，但也无可奈何。

　　「都给了他…又如何呢？」徐志骐咬紧了无血色的下唇，「他并不需要…」

　　「你知道吗？」向峰的指尖轻轻地划著徐志骐已日渐削瘦的双颊。「我从来不知道，你也会有这样的表情…看起来，好脆弱…」

　　好脆弱…

　　当武装被彻底击碎之後，只剩下脆弱不堪的虚软身躯…

　　徐志骐转动著双眸，无意识的环顾著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卧室，眼光不自觉的飘上挂在墙壁上的外套，那件穿在自己身上似乎会过大的外套，从那天回家之後，就一直挂在那里。

　　他把外套挂在墙上後就再也不去碰，因为他怕又会想起吴泽信；可是他很清楚自己总是像作贼一样悄悄的朝那外套瞄几眼，他厌恶自己的反反覆覆，但又舍不得把外套收起来…

　　这样矛盾的心思，他自己都快受不了。

　　「可是…」向峰张开口想再说些什麽，但看到徐志骐无神的目光後，也就沉默了，只是将徐志骐额前的毛巾取下，放进水盆里搓揉。

　　重复这样的动作好一阵子，向峰才又开口说话。

　　「对了，因为我按了很久的电铃，你家似乎没人在，所以我就从你书包里拿了钥匙开门。」

　　看徐志骐没有反应，向峰继续说著。

　　「我虽然是个前科犯，但不会连你家的东西都偷的，要是你不放心可以检查一下有没有掉东西…」

　　「不用了，」徐志骐努力的把涣散的视线集中在向峰的脸上，对他露出淡淡的微笑。「真的，谢谢你…谢谢你照顾我。」

　　面对徐志骐诚挚的道谢，向峰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好硬是让自己板起面孔来，故意冷淡地说声没什麽。

　　「看来你的身体应该没问题了，那我就先走了。」

　　「嗯…」

　　得到徐志骐轻声的回应，向峰俐落地站起身来，道了声再见，就转身离去。

　　房间内再度恢复宁静，静到连自己的呼吸声都特别明显。

　　徐志骐叹了口气，应该早就习惯寂静的自己，越来越会依赖别人的陪伴了。

　　18

　　如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也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难过，毕竟早已经将一切爱欲和感觉都麻痹了，徐志骐自嘲地想著。

　　在钟声响起後，他将班上同学最後一科的期末考试卷收到手中，交给监考老师後，就完成了他这学期的工作。

　　「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抱著这样的打算，在全班期末大扫除後，徐志骐和以往一样走出了校门。

　　一股视线似乎紧紧地跟随著他，让人感到有点不自在。

　　被这样无法令人忽略的目光注视著，徐志骐也只好停下脚步，张望著四周。

　　终於在不远处，他看到了一部熟悉的轿车，和轿车旁再熟悉不过的女子。

　　「怎麽样？考得怎样？」

　　「还好，过得去。」

　　（反正我除了念书也没别的事情可做…）

　　徐志骐一边在心里苦笑，一边回应著正坐在驾驶座上的程沂。

　　「那我就放心了。」程沂小心地看了看後视镜，熟练地开动了车子。「陪寂寞的老师去走走吧！」

　　「嗯…」

　　虽然对程沂的举动有千百万个疑惑，但既然上了车，徐志骐也不再多做揣测。

　　车子平稳地行驶一段时间後，程沂将车子停入了某栋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就带著徐志骐搭乘电梯前往目的地。

　　「当！」

　　电梯在某层楼停下，徐志骐紧跟在沉默的程沂身後出了电梯，映入眼帘的，是一幅一幅在回廊中悬挂著的画作。

　　彩色的或黑白的、华丽的或朴实的，却都描绘著人们生动的影像，奔跑的孩子、撑伞的妇人、捷运上的上班族…

　　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那个人的画了？

　　那个人很喜欢画画，但从来都只用铅笔做快速的素描。

　　『我的记性太差了，不赶快画下来的话，那种感动的感觉很快就会消失了。』

　　那个人苦笑地说著，然後把他的画作用白布盖起来。

　　除了那一次在好奇心驱使下所看到的画面，徐志骐再也没有看过那个人的作品，也不知道他心中所珍爱的，到底是什麽。

　　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那个人灵活地挥舞著铅笔的身影，还有铅笔划过纸张时的沙沙声，总是令他感到安心。

　　「你喜欢画画吗？」

　　程沂的声音打断了徐志骐思绪。

　　「也不会特别喜欢…」

　　「我也不喜欢，但我学会喜欢看。」

　　程沂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但徐志骐隐约听得出来，话语中潜藏著的感慨。

　　「这个画展，是我大学时代一群朋友合开的，我也是协办的人员之一啦！自己辛苦的成果当然要来看一下。」程沂诉说起自己与这些画作的渊源。

　　「当然，我找你来，是因为我希望你也能看一看…」

　　「我？…」徐志骐疑惑地看著程沂，他不知道自己跟程沂的大学朋友有何关系，自己也不像具有美术天份等待挖掘。

　　程沂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仰望著徐志骐的眼神，似乎在回应他的困惑，开启的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程程！你来啦？学校的事情终於忙完了喔？」

　　热切的声音从身後传来，程沂和徐志骐顺著声音的来源转过身去，两个穿著西装的男人朝他们走来。

　　程沂也露出开朗的笑容，朝两人打招呼。

　　「终於见到你们这两位艺术家了！今天怎麽穿得这麽正常？」

　　「第一天总是要给人好印象嘛！何况我们都请学生和家长来看了。」

　　其中一个穿蓝色西装的男人说著，接著张大了眼睛看著程沂身旁的徐志骐。

　　发现自己受到注目的徐志骐，赶紧礼貌性地分别向两个男人低头问好。

　　「你好。」

　　「这麽乖陪老师逛画展喔？真是个好孩子！」

　　蓝西装男人无意义的赞美，徐志骐礼貌性的以微笑应对。

　　「对啊！怎麽有这麽可爱的学生啊？程程，你真是幸福耶！」另一个男人很有兴趣似的打量著徐志骐。「不过…我总觉得在哪看过这位小朋友…」

　　「嗯！听你这麽说，我倒觉得有点像日本那个什麽事务所培养的小帅哥。」蓝西装男人立刻跟著接话，「我们班上女生看的那些偶像杂志，里面的小孩我一个都不认识。」

　　「喔！你们俩真是的！」程沂赶紧打断这没完没了的讨论，「都是老师又是大人了，在学生面前说这些…」

　　「是是是！程老师对不起！」蓝西装男人一边道歉，一边开朗地笑著。「我们这些不务正业的家伙在你面前，都变成不良教师啦！」

　　「对啦！说到不良教师啊，阿信才是不良教师中的典范咧！他怎麽没来？」

　　男人的话让徐志骐的心立即紧绷了起来，但他还是不敢抬头，也不敢看程沂的表情，为何要到这个画展来的疑问又在心头浮现。

　　难道…

　　「他没办法来啦！」

　　程沂稀松平常的口气，让徐志骐还没来得及剧烈起伏的心情，一下子坠落到了谷底。

　　「志骐，你先自己去逛逛吧！」

　　不知道程沂是故意想支开他，还是只是想和老朋友好好叙旧，尽管还想多听些什麽，徐志骐还是只能跟三位老师点头示意後，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他干嘛不来？这个画展他也有份耶！」

　　「难道他把女学生的肚子搞大啦？」

　　三人的谈话和笑声隐约传入徐志骐的耳里，让他根本无法好好专心看画。

　　不过他本来就不懂欣赏画，更像走马看花，除了脚在动，眼睛也只是扫过一片又一片的色彩罢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

　　胡乱地逛了一阵子，偌大的会场和回廊，却像走也走不完似的，徐志骐决定放弃这样漫无目的的行走，走进较少人经过的转角，在空无一人的长椅上坐下。

　　「阿姨知道他在哪…应该知道吧！」

　　抛下他一个人，就这样完全断了消息的那个人，现在到底会在哪里？

　　他也有参与这个画展，那麽他也在这个会场走动过罗？他的足迹会留在哪里？

　　「这边还有画耶！」

　　年轻女孩娇俏的声音，闯入了沉思的空间，徐志骐看著两个还穿著制服的女学生正走进他独处的转角。

　　女孩们发现了他的存在後，大方地点点头示意，徐志骐赶紧回应一抹微笑。

　　避免尴尬的招呼过後，女孩们继续看著墙上的画作，徐志骐则回到他低头发呆的状态。

　　女孩们刻意压低音量的交谈声，隐隐约约地在狭小的空间回响著。

　　「我还喜欢这幅的感觉…哇！…你看！…」

　　「…真的吗？…好像是耶！…」

　　「好像又不太一样耶！…」

　　不知何时开始，女孩们的讨论变得有些高亢，徐志骐也发现，女孩们的视线似乎开始在自己身上游移，这种不自在的感觉，让他抬起头一探究竟。

　　彼此视线交错後，女孩们不好意思的对徐志骐报以微笑，又窃窃私语地快步走开了。

　　「搞什麽啊？真是令人不舒服…」

　　徐志骐一边在嘴边抱怨，一边站起身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