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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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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咏知道子息被母亲叫去问话。

他身边的人三天两头就被人叫去问话。

纪咏自认为没有什么怕别人知道的,并不放在心上。把顺天府学宅子里的书都送给了窦政昌和窦德昌之后,他本想去大兴走一趟,但想到没几天之后就是廷试了,如果他廷试能取得个好名次,就可以指使纪家的管事帮自己办事了,自己这样没头苍蝇地llL跑一通,既辛苦,又打探不到什么消息,不如等到廷试放榜。遂搬回了玉桥胡同,把这十年的邸报都找了出来,又请教了伯父和父亲,揣摩上意,把廷试可能遇到的情况都琢磨了一遍。等到二月底会试结果出来,纪咏会试得了第四。

纪家的人再也掩饰不住喜悦,也无需再掩饰喜悦。

以纪咏的年纪,廷试就算发挥失常,也能点个探花。

纪咏却神色如常,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心里却嘀咕着:难道真被窦昭给猜中了不成?只能金殿传胪……

韩氏看着心急如焚。私下对丈夫道:“难道这样都不能给窦家四小姐一个交待不成?”惹得纪颀直瞪眼,忍不住斥责妻子:“你胡说些什么呢?”

第一百六十三章 探花

韩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闹了个大红脸。

纪颀不想妻子尴尬,转移了话题:“祖父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韩氏自在了些,嘟呶道:“信才送出去了几天,哪有这么快!”

“那见明那里,你就要多多留心了。”纪颀嘱咐了几句,去了衙门。

韩氏想了想,去了纪令则那里。

正巧韩家的四少奶奶刘氏和韩家的十小姐韩素在纪令则那里做客。

一屋子的韩家人,气氛因此而格外的亲昵。

那刘氏更是是宜兴刘氏的姑娘,又嫁到了湖洲韩氏,自小就和韩氏熟,见了面就拉着韩氏高声道着“恭喜”,接过丫鬟们的茶亲手奉上,亲亲热热地挨着韩氏坐了,说了几个句头话,就问起纪咏的婚事来:“……姑母也不能就这样任着表弟的性子,该强硬的时候还是要强硬些。”

纪令则抿着嘴笑着和韩素交换了一个眼神。

刘家的姑娘多,刘氏更是有两个嫡亲的妹妹没有出阁,其中一位还曾对过纪咏的对子,得到过纪家老太爷的赞赏。

韩氏正为纪咏和窦昭的事头痛着,闻言心中不悦,皱了皱眉道:“见明从小在老太爷屋里长大的,他的婚事,自然得由老太爷做主。我一个内宅妇人,不论是见识、眼光都不能与老太爷相提并论,这件事,我也就撒手不管,安安心心地等着做婆婆了!”

心里却想着,若是老太爷为了断了儿子的念想快刀斩乱麻地给儿子定下一门亲事,可千万不要是刘家的姑娘,不说别的,就凭着刘家姑娘这多嘴多舌的样子,儿子就肯定不会喜欢。

旋即生出几分遗憾来。

她本是想来打听打听窦家四小姐的事,刘氏在这里,看样子是问不成了!

韩氏耐着性子和刘氏寒暄。

纪咏则正在和窦启俊说话。

这次会试,窦启俊名落孙山。

“何必这样急的赶回去?”纪咏极力挽留窦永俊。“不如等廷试的结果出来,你也可以看看那些状元的时文,对照之下,你也可以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欠缺。”又道,“我也有事要去趟真定,到时候我们一起回真定好了。”

纪氏已经在京都寓居,他还有什么事要去真定?

窦启俊很惊讶。

纪咏笑道:“四妹妹及笄,正逢着我大比。连个贺礼都没有送。廷试之后就要考庶吉士,到翰林院观政之后恐难有机会离开京都,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出去走走。”

他说的十分坦荡,大家又都知道窦昭已经定亲,窦启俊不疑有它,笑道:“你要溜出去玩,却拉了我垫背。算了,谁让你是我的长辈,我就吃点亏好了。”答应了和纪咏一起去真定。

纪咏十分的高兴,叫子上摆桌席面。两人一边吃,一边说着这次会试。直到月上中梢才散。

没几天,就到了三月初一。

纪咏换了件崭新的宝蓝色杭绸直裰,去了西苑。

一天廷试下来,纪咏果不其然地点了探花。

纪家的三姑六舅都来恭贺。

纪咏却觉得一口郁气在心里难以消散,脸阴沉沉的。

他拿出给窦昭雕的木簪凝视良久,“啪”地一声将匣子丢在了床角,躺在书房的醉翁椅上假寐。任外面的宾客盈门,眼角眉梢也不动一下。

子息几个急得团团转,却没谁敢去催他迎客。

穿着大红色遍地金褙子的韩氏走了进来。见子息几个都立在书房的门低,她不由地放低了声音:“怎么了?”

子息悄声将纪咏把装木簪的匣子丢在了床角的事告诉了韩氏。

韩氏又惊又喜。惊的是儿子果然对窦家四小姐十分的上心,喜的是说不定儿子因此不好意思出现在窦家四小姐的面前,长远来看,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她正想吩咐子息几句好生照料纪咏,就听见“吱呀”一声,书房的扇门大开,纪咏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见母亲,他并没有惊讶。

今年都来祝贺他高中的人,他不出面,母亲担心地来看他,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朝着母亲点了点头,说了声“我这就去前院招待客人”,然后将手中的香樟木匣了递给了子息,道:“这是我给窦家四小姐的及笄贺礼,你快马加鞭,亲自送到真定去。”

那样的落落大方,反让韩氏和子息都有点不自然起来。还好子息是个机敏之人,很快将那一点点的窘然敛了去,恭谨地上前,接过了匣子,应声而去。

纪咏心中有事,也没有太注意母亲和子息的样子,待子息走开,他问母亲:“你要不要到我屋里坐会?我换件衣裳就去前院。”

“好啊!”儿子这是唱得哪一出,韩氏心里没底,跟着儿子进了厅堂。

窦昭接到纪咏的事,已经是五天之后的事了,她看过香樟木匣子里的信,不由得哈哈大笑。

正巧素心端了厨房新做的桃酥进来,见状笑道:“纪少爷都在信里说了些什么?”

窦昭一面将信收起来,一面笑道:“他说这次廷试开始的时候,皇上曾在大殿里逛了一圈,见他年轻最小,还仔细地打量了他两眼。他怀疑皇上根本没有看他的文章,不过是因为他年轻最小,所以点了他做探花。他仔细看过状元蔡固元的文章,根本就没有他写得好……”

素心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窦昭尝了尝桃酥,道:“纪表哥这个人,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明明知道我的生辰,却偏要等自己中了探花郎才送了贺礼来。要是他这科落第,只怕好几年都不会理睬我。说到底,还是记得我说他和窦明胡闹的话。”

素心点头,帮窦昭斟了杯茶,道:“纪少爷这个人,虽然十分的骄傲,却为人坦荡,反而好相处。”

“谁说不是。”窦昭笑着去了书房,“我来他回封信――估计天下的人都觉得他此刻定是春风得意。踌躇满志,恐怕只有他认为这个探花郎是种羞辱,连提都不想提起!”

素心想想,觉得纪咏还就真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

她不由抿了嘴笑,在一旁帮着窦昭磨墨。

纪咏接到我窦昭回信的时候,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去翰林院任职。

纪咏的伯父纪颂和父亲纪颀急得团团转,纪颀更是抱怨道:“祖父怎么到今天也没个消息?见明的事到底怎么办,他老人家不拿个主意。我们也不好行事啊!”

纪颂苦笑。

子息求见。

两人都有些迫不及待地让子息进来回话。

“少爷吩咐我去跟轿厅的人说一声,”子息喘着气,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他明天一早要用轿子,要去吏部备报。”

纪颂松了口气。

纪颀却是“啊”地一声站了起来,忙道:“见明怎么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子息匀了匀气息,这才道:“少爷刚刚接到了窦家四小姐的信,窦家四小姐不知道在信里写了什么,少爷看着扑哧地笑了起来,然后就让我去跟轿厅的人说一声。”

纪颂和纪颀面面相觑。

纪颀犹豫了片刻。小声地问子息:“窦家四小姐的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子息摇头。

纪颂捏着胡子轻声道:“那就想办法看看窦家四小姐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子息愕然。不由抬头朝纪颀望去。

却见纪颀轻轻地咳了一刻,低头喝了口茶,仿佛没有听到这句放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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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息暗暗苦笑,却不得不答应,第二天趁着纪咏出门的机会,找出窦昭给纪咏的信匆匆瞥了一眼,匆匆地去给纪颂和纪颀回了信:“……也没有说别的。窦四小姐不过是在信中写了些养花的心得。”

“养花的心得?”纪颂愕然。

“是!”子息垂着手,恭敬地道,“窦四小姐在信里说。要布置一个庭院,除了要养长绿的黄杨、冬青之久,还要间种些四季常开的花树和草木,庭院的景色才宜人。春天常开的有水仙、建兰、茶花、杜鹃、迎春……水仙清雅,建兰幽芳,茶花芳姿绰越,杜鹃花灼如朝阳,只有了迎春花,最为寻常,树边亭角,只要天气放暖,就开得灿若云锦,最让人忘记不了,不管是谁,提起春天,就要说说这报春的花。要见这花不在有多名贵而是在于什么时候开花……纵然是那街头闾巷之物,若是占了早春第一抹颜色,就是世间最好的花。又何必拘泥于它是什么样的花?”

纪颂皱眉不言。

纪颀头痛地沉吟道:“要是能知道见明给窦四小姐的那封信里写了什么就好了?”

子息满头大汗。

两位老爷不会让他去探少爷的口风吧?

要是引起了少爷的警觉那就麻烦了!

正当他有些惶恐不安的时候,纪颂却朝着他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这件事不要和其他的人提起。”

子息忙恭声应喏,退了下去。

纪颂不无担忧地对纪颀道:“你也不要乱猜了。窦四小姐信中所说的显然是个比喻,鼓励见明要奋发上进。按理说,十年寒窗苦,像见明这样已算是功德圆满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宁愿和窦四小姐说也不愿意和家里的人说?窦四小姐又怎么知道这样劝能有效?”

他们也经常劝纪咏要好好读书上进,可越劝纪咏越离经叛道,以至于他们根本不敢再劝他。

“是啊!”纪颀道,“如果能知道窦家四小姐为什么能劝动见明,我们也不至于对他束手无策了!”

纪颂叹气,回屋之后立刻给祖父纪老太爷写了一封信。



第164章 姗姗

纪咏当然不知道自己伯父和父亲为自己的事操碎了心。他既然决定入仕途,从前的种种倦怠自然都要放下。去吏部报过到,他立刻去拜访了师座——这次会试的总裁官,礼部侍郎杨森。

杨森是淞江人,和纪咏的伯父纪颂是好友,早在纪咏关在家里纠结着要不要入仕的时候,纪颂已亲自上门向杨森解释,说纪咏受了风寒,卧床不起,待人能起床,即刻就来拜会恩师。杨森虽然早年进京游宦,但纪咏是他们江南数得着的天才,多多少少听说过纪咏的事,知道他三天两头常常“生病”,因而并没有放在心上,看在纪、杨两家面子上,还差人送了些药材去探望。因而他见到纪咏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病好利落了没有。

纪咏下决心做一件事,就会把它做到最好。

感激涕零地向杨森道谢,谈着杨森最感兴趣的稼穑之事,杨森突然觉得这个学生不仅博学多才,而且言辞恳切,虽有青涩之处,却不失青年的人锐气,让他十分的喜欢。纪咏告辞的时候,他破天荒地将纪咏送到了书房门外,还叮嘱纪咏:“没事的时候就来我这里坐坐。”

纪咏再三作揖道谢,这才上了马车。

之后他又一一宴请那些同科。

不过几日功夫,就和今年的新科进士们混了个脸熟,等到他去翰林院上任时,几乎是一路被人拍着肩膀称着“贤侄”走到掌院学士面前的,让和他一起上任的状元蔡固元的脸色变得非常的难看。

纪咏全当没看见,在那些老翰林面前低眉顺目,很快就博得了个“谦逊慎谨”的评价,让纪颂和纪颀不由得目瞪口呆,纪颀更是擦着额头的汗道:“见明这是怎么了?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纪颂却想到了窦昭。

他叫了子息来问:“之后见明给窦家四小姐回信了吗?”

“回了。”子息悄声道,“少爷说窦家四小姐的话很有道理。说不管皇上是看着他年轻还是看着他文章写的好才点了他做探花,这也是因为他有这个本钱和实力,实在不应该拘泥于是什么花!”

纪颂不由的暗暗点头,吩咐他:“以后见明和窦家四小姐的事,你要多多留心。”

就是让他当耳报神嘛!

子息在心里嘀咕,哪里敢露出丝毫的不悦,连连应“是”。

正在此时,纪老太爷的信到了。

纪颂把信递给纪颀看,苦笑道:“让我们不要大惊小怪,见明虽然喜欢新奇之事,但只要是他答应的事,却从不半途而废,这次既然入仕,就不会丢下来到处乱跑了。他和窦家四小姐一个在京都,一个在真定,时间长了,也就淡了,让人悄悄地注意一下就行了。至于见明的婚事,他老人家自有主张,让我们不要自作主张。”

纪颀已匆匆将信看了一遍,闻言叹道:“也只有如此了!”语气颇为沮丧。

纪颂想到纪咏这些日子像变了个人似的,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和纪颀商量,又写了封信给纪老太爷,又叫了人注意问纪咏的行踪。在得知窦启俊来向纪咏辞行,纪咏因为入职翰林院而没办法履行前喏和窦启俊一起回真定的时候,纪颂还是长长地松了口气,和纪颀感慨道:“姜还是老的辣。难怪只有祖父能管得住见明了。”

纪颀不住地点头。

纪咏却写信向窦昭抱怨:“……本想去找你玩的,结果却去不成了。也不知道这事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窦昭笑得不行,回信给他:“听说越是大官越不容易致仕。你不如想办法找点乐子,不然真的会被闷死的。”

纪咏很快给她回信:“翰林院素位裹尸的多,却也不乏真才实学之人。我近日跟着杜加年在学制古琴,到时候送你一张。”

杜加年名轮,擅琴,是当朝有名的制琴大师,又因出身翰林,所制之琴万金难求。

窦昭道:“你不如帮我求一张杜加年亲手制作的古琴好了!”

纪咏勃然大怒:“定要叫你后悔今日狂言。”

可没几日,纪咏就从京都给她送了张杜加年制作的古琴,还在琴尾落了“桑林”的款。

窦昭大爱,请了江南大家在家里教自己抚琴。

纪咏又给她找了几本古琴谱。

两人书信来往,很快就到了秋天。

在田庄里养伤的徐青求见:“世子爷怕再去田庄惹人眼,就住在东城门口的那家高升客栈,

想来拜访小姐,不知道小姐何时方便?”

窦昭大吃一惊,失声道:“出了什么事?”

谄害宋墨的事已经过去大半年了,按理说,宋墨应该和宋宜春斗得正欢,怎么会跑到她这里来?

徐青则被窦昭目露惊恐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他忙道:“没出什么事!世子爷如今已牢牢掌握了局势,这次是专程来给您道谢的。之前之所以没来,是怕被国公爷发现您和那件事有关联,连累了您……”

窦昭舒了口气,道:“既然你们家世子爷平安无事就好。你跟他说一声,道谢什么的,就不用了,我们也不过是适逢其会。我一个内宅女子,实在是不方便见客,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又道,“来的都是客,我这就跟段公义和陈晓风说一声,让他们代我招待世子爷吧!”

徐青睁大了眼睛,满脸不置信地望着窦昭。

世子爷来向她道谢,竟然吃了闭门羹!

他不由傻了眼。

窦昭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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