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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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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弹劾也不能不讲证据地乱弹劾吧?那个婢女不是撞柱死了吧,让那个叫杏什么的婢女也撞柱死了吧!正好,可以让二嫂收她为养女,让她到地底下去继续服伺二嫂!”

……

三个人,却好像有七、八张嘴似的,吵得宋墨耳朵里嗡嗡作响。头痛欲裂。

他微微地笑。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眼帘不受控制地垂落下来。

不行!

他不能死!

宋墨狠狠地咬了咬舌尖。

视线清晰了一些。

可这清晰很短暂,他眼前再次模糊起来。

六天五夜的急疾,一顿杀威棍……他的身体已到了极限。

就算是这样又如何?

宋墨冷哼一声,再次睁开了双眼。

白色的木芙蓉正对着他盛放。

他发现那花蕊是淡黄色,乍眼一看,好像是全白的。

为什么要插白色的木芙蓉?

这个时候也是茶梅的花期。

大红色的茶梅,艳丽似火却又优雅超逸。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张面孔。

白玉般的脸庞,入鬓的长眉,明亮的杏目,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睿智而飒爽。

像茶梅。

明明那样优雅,偏偏给让人觉得艳丽。

明明应该骄傲,却平和率直。

不知道她种的花开了没有?

宋墨轻轻地念了一句“窦昭”,在心里道:我还知道你的乳名叫寿姑……

他笑。

昳丽的五官如初升朝阳,温暖而和煦。

而他眼前,却是一片漆墨……宋宜春脸色铁青地望着他的三位堂兄弟,一言不发。

宋茂春忙拉了拉坐在他下首的宋逢春。

宋逢春不再说话。

宋同春也沉默下来。

三个人目不转睛地望着宋宜春,脸上充满了恭敬。

宋宜春脸色这有所缓好。

他干咳了一声,肃声道:“我要把宋墨逐出宋家,你们怎么说?”

“二弟你是族长,自然是你说了算。”宋茂春忙道。

宋逢春也迫不及待地道:“开赐的确太让人失望了!”

“二哥做什么决定我都同意。”宋同春道。

宋宜春脸色更好了:“既然如此,那我们明天辰正开祠堂,大哥和三弟、四弟不要迟了。”

“一定来,肯定不会迟的。”

三个人急忙表态。

宋宜春站了起来:“那我们明天再碰头。”

“好,好,好!”

三个了鱼贯着出了厅堂,又不约而同地在庑廊下站住。

大红灯笼照他们的脸上,他们不由自主地彼此打量,然后回避着对方的目光,这个说还有点事你们先走,那个说我要和儿子一起回去,各自找了条路出了英国公府。

宋宜春阴沉着脸进了内室。

屋檐下的大红灯笼透过玻璃窗扇照进来,地上有一道墨褐色的印子,却没有看见宋墨的影子。

宋宜春睁大了眼睛。

茶几上的白色的木芙蓉无声地开放,青色的帷帐静静地垂落,屋子里的安息香甜蜜而幽长。

屋子里宁静无声。

宋墨,不见了。

“来人!”宋宜春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内室,朝着外面的护卫咆哮着,“快来人!”

英国公府隔壁的二条胡同,两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抬着一辆粗布青帷幕官轿,轿帘垂正二品大员的才能用的饰金银色螭龙图案的绣带,朝着安定门大街去。



虐心的情节终于完了……写着都伤心啊!

第一百五十章 苏醒

青帷官轿慢悠悠地走到了顺天府学胡同前。

两个护卫打扮的人悄无声息出现在了官轿后面。

抬轿的人视若无睹。

过了顺天府学,一个管事打扮的人屋檐下窜出来,走在了轿旁。

待上了大街,提着灯笼的仆人出面在轿子的前。

此时,这官轿才算是有了二品大员轻车简从的模样儿。

大红灯笼上,写着个硕大的“窦”字。

黑暗中,无比的显眼。

巡夜的衙役看见,不仅没有上前盘问,还主动地僻到了一旁。

轿子进京都最有名的风月场所之一的翠花胡同。

几个衙役彼此挤眉弄眼,露出男人间心照不宣的艳羡。其中一个更是感叹道:“看来阁老也一样啊!”

其他几个嘿嘿地笑,有多委琐就有多委琐。

轿子里的人不知道。

如果此时有人一直跟着他们就会发现,轿子的外面帷幕变成了宝蓝色,轿帘上的饰金银色螭龙图案的绣带也不见了。

轿子摇摇晃晃地出了翠花胡同,绕了半个城,在安定门大街不远处鼓楼下大街的一间“窦记笔墨铺子”停下。

提着灯笼的仆上忙上前撩了轿帘。

一个穿着青色棉袍的老年文士下了轿,一面轻轻地敲着笔墨铺子的大门,一面边喊着:“范掌柜……宋墨看见自己站在了大片雾里。

凄迷浓雾一层层的卷起,看不到来时的路,周围的景致。

他茫然地走在雾里。

湿冷、腻滞,带着刺骨的寒意。

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突然间停下了脚步。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他继续朝前走,如同穿过重重的薄纱。走过了一重还有一重,仿佛没有尽头。

为什么?

他问。

没有人回答。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

雾越来越浓。

为什么?

他对着前方大声喝斥。

浓雾好像也害怕他的怒火,在他的喝斥声中两边散开。

他看见有人挑着盏灯笼走在他的前面。

在浓雾中散发的莹润、皎洁的光芒。

原来他不是一个人!

他一阵兴奋,心里立刻变得安宁,镇定。从容起来。

可那些浓雾又很快地聚在了一起。而且比从前更厚重,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到一点灯光。

屈辱、愤怒,化成了不甘,如涛天的洪水把他淹没。

他向大吼着“为什么”。

一声又一声。一遍又一遍。

浓雾散开又聚拢。聚拢又散开。

莹莹的灯光时隐时现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灯光化为心中的一股执念。

眼前“隆”地一声,迷雾骤然间散去,出现了个朦朦胧胧太阳。

桔黄色的光温暖而平和,占据了他整个眼帘。

他努力地睁大了眼睛。

视线慢慢清晰起来。

雀鸟围绕的青绿色铜灯上。燃着一团桔色火。

身边有人长透了口气:“世子爷,您终于醒了!”

他循望去。看见了陈曲水清瘦而儒雅的脸。

“这,这里是哪里?”他的声音嘶哑而虚弱,喉咙因干涩而刺痛,说话间,目光朝着四周扫了圈。

窄仄的耳房,糊着白色高丽纸的窗棂,简单的黑漆家具,没有第二个人,像下人住的耳房。

陈曲水仿佛知道他的干渴似的,一面端了泡了蜜蜂的暖水喂他,一面道:“这里是四小姐开的笔墨铺子。您神志不清,我们只好把您先带到这里来了。”

窦昭!

竟然是窦昭救了自己!

宋墨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四小姐怎么知道我出了事?”

陈曲水准备跑路时,遇到了带着陈晓风几个翻墙而入的段公义,他已经从段公义那里了解的事情的始末。

他把严朝卿和徐青被人追杀的事告诉了宋墨:“……当时小姐就觉得很奇怪。如果这件是针对蒋家的,用豢养的死士一而再,再而三的追杀两个既不是蒋家血脉,又不是蒋家亲族的人,太不合理情了。然后四小姐一问陆鸣,这才发现您身边几个重要的人都不在京都,隐隐觉得这件事是针对您的。就连夜让段公义带着几个身手最好的护卫赶了过来。没想到……”陈曲水想到自己看到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宋墨时的惊骇,不由暗暗庆幸,“还好四小姐没有迟疑,不然……”

不然,他就是保住了性命,也会被遂出家门。

想到这里,宋墨心神一凝,道:“我昏迷了多长时间?”

“六个时辰!”陈曲水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宋墨的目光中第一次流露出敬佩之色。

六天五夜的不眠不夜,伤筋断骨的折磨,丧母之痛,父亲的绝情,都没能消磨他的心志,一清醒过来就开始了解自己的处境。

意志之坚,实属罕见。

再过几年,何愁不能支起一个户门?

想到这里,他就更奇怪英国公的行径了。

这么优秀的长子,他为什么要放弃呢?

这念头闪过就被陈曲水压在了心底——英国公是显赫百年的勋贵,水深着了,不是他们这些人能触及的。

“也就是说,现在是第二天的巳时。”宋墨沉声道。

父亲约了伯父和两位叔父辰正开祠堂,现在他人不见了——如果他只是英国公的长子,做为族长的父亲提议,长辈们没有异议,他在不在都一样,立刻可以把他从宋家除名。可他不仅是英国公府的世子,还有个世袭的四品佥事,把他逐出门,就意味着要废世子,就意味要上折得皇上的充满。然后去吏部备报,没有听上去冠冕堂皇的理由,皇上根本就不会同意。这也是为什么父亲会建议第二天再开祠堂的原因。

为了万无一失,想必父亲还有些事要提前准备。

现在他被人救走了,他不在场。不要说把他驱逐出家门了。就是之前的种种算计恐怕落空了吧?

现在,父亲一定很头痛吧?

想到这些。宋墨锥心的痛。

而陈曲水见他表情晦涩不明,立刻想起了窦昭的吩咐,忙道:“小姐身边只有段公义、陈晓风几个堪用的。实在是没有办法救余护卫和陈桃……”说完。遗憾地叹了口气。

宋墨神色一黯,闭上了眼睛。

陈曲水心弦紧绷。

四小姐怕宋墨心灰意冷之下主动离家出走,特意嘱咐段公义转告他,如果宋墨有迟疑之色。要想办法激起他的斗志。

屋子里陷入了寂静,气氛则随着这寂静变得越来越压抑。直到快透不过气来的时候,宋墨才悠悠地睁开了眼睛,轻声道:“你能帮我送几封信吗?”

陈曲水好不容易才压住了心里的喜悦,要和平时一样温和的声音道:“四小姐说了,公的吩咐,如同她的吩咐。”

实际上,窦昭的原话是:“如果能及时救出宋墨,你们就赶快让宋墨联系他信任的人。他如果托你们跑腿帮着送个信什么的,你们帮帮也无妨,如果是其他的事,你们就说人力不够,有心无力。千万不要搅和进去!我们救他的性命已经仁至义尽了,犯不着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但他觉得,既然已经决定帮宋墨了,不如做是漂亮一点。

宋墨微微地笑,从眼底流露出来的一丝暖意让他的表情显得柔和了几分。

他问陈曲水:“我的伤怎样了?”

他感觉不到疼。

陈曲水迟疑了一会,低道:“您的伤势太吓人了,我们不敢请大夫,段公义给您用了他师门的疗伤药,不过,最好还是请御医帮着瞧一瞧……”

那药里应该有麻沸散!

宋墨笑道:“是什么药?再给我几颗吧?”又道,“我也不能总躺在这里,有些事,还得我亲自出马……”

“可……”

“我知道。”宋墨笑道,“我的伤这么重,能让我感觉不到痛,这药肯定霸道,而且可能会有副作用。可总比丢了性命强!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的事,我自己能做主。你让段公义进来吧,我还没有谢谢他的救命之恩的。至于四小姐……”他挑了挑眉,整个人好像飞扬起来,“大恩不言谢,我就不说什么了……看见陈曲水从耳房里出来,段公义和陈晓风立刻迎了上去,低声道:“怎样?”

陈曲水扬了扬手中的信。

段公义咧着嘴笑了起来。

陈晓风也松了口气。

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父要子亡,子不能不亡。

他们花了那么多的功夫,如果宋墨还不为自己救条出路,那也太没意思了。

段公义这才打了一个哈欠,疲惫地道:“我负责送哪几封信?送完了,我也好去睡一觉。”

他风尘仆仆地从京都赶回真定,刚洗了个澡,又日夜兼程地赶到了京都,早就累得不行了。

陈曲水忙道:“你们去休息吧!不过是去送几封信,又不是要去打架。我和崔十三就可以了。”然后把宋墨要药的事说了。

段公义沉默了半晌,道:“世子爷的话也有道理。大丈夫宁愿站着死,不愿意跪着活。”去了耳房。

陈曲水和陈晓风齐齐叹气,一个回去睡觉了,一个找了崔十三来,安排送信的。

远在真定的窦昭正站在庑廊下看着粗使的婆子们搬茶花。

这些花是送给东窦过年用的。

素心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担心地道:“也不知道段护卫和陈大哥他们怎样了?”

窦昭没有做声。

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很冒险。

可他一想到前世宋墨的遭遇,就无法莫视事情再次重演。

她不由喃喃地道:“有时候,身份也是种束缚!”

希望这一世保住了世子之位的宋墨,能不要那么疯狂。



第一百五十一章 无功

宋宜春站在上房的庞廊下,看着院子里四处乱窜的护卫,只觉得全身发冷。

宋墨竟然失踪了!

他是从哪里逃走的?

又是谁救了他呢?

早知道这样,他就应该派个人在屋里守着的。

可他这个儿子,足智多谋不说,而且巧舌如簧,他要真的派人守在屋里,说不定会被他策反。

想到这些,他就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常护卫面色阴沉地走了过来。

“国公爷”他抱拳行礼“什么也没有发现!”

“什么也没有发现!”宋宜春顿时暴跳如雷“难道他还能飞了天不成?”

他的话刚说出口,两人精神均一震。

宋宜春和常待卫交换一个眼神,两人急急地进了内室。

内室的屋顶,有几块承尘很明显的被掀开过。

“快来人!”宋宜春一喜,大声地喊着人。

不一会,常待卫就领着几个人爬上了上去。

“国公爷”很快,他从承尘上伸出头来“屋顶的瓦被揭开了,还有铁爪留下来的痕迹——有人从东边的小巷爬了进来,救走了世子爷。”

东边小巷,旁边就是颐志堂。

宋春宜目光一凝,沉声道:“把颐志堂给我围起来,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常待卫带着人去了颐志堂。

宋宜春却颓然地坐在了内室临窗的大炕上。

现在怎么办好?

他原本准备把宋墨把个半死,然后就这样把他在内室晾一晚,等到明天早上开祠堂,再把他赶出家门……到时候肯定有人来劝,他只要拖延几日,就算是最后把宋墨接了回来,以宋墨的伤势,只怕也活不了几日。根本不用上书皇上。

如果宋墨被人救走了,这条路就行不通了。

他之所以能顺利地擒了宋墨,完全是因为有心算计无心。等宋墨缓过气来……

宋墨十岁的时间就曾上阵杀过倭寇!

宋宜春打了个寒颤。

该死的蒋梅荪,都是他,把他儿子教成了这样!

这哪是他宋宜春的儿子简直就是他蒋梅荪的儿子!

他在屋里暗暗诅骂着自己的已经去世大舅兄,有护卫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国公爷,二爷来了。”

宋翰!

宋宜春很是意外,想了想,道:“让他进来吧!”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宋翰红着眼睛跑了进来见屋里只有父亲一个,忙拉了父亲的衣袖:“爹爹,我要大哥。我一个人守着娘亲,我害怕。”说着,大声地哭了起来。

宋宜春看着皱头紧锁,大声地喝斥着次子:“你都多大了,遇到事就只知道哭!难道你就不能懂事点?都是你娘把你给惯坏!”说着一把将儿子甩一了一旁“你再哭,就给我去跪祠堂去!”显得很不耐烦。

宋翰愣愣地望着父亲,嘴张得大大的,震惊的都哭记了哭泣。

宋宜春看着心里更烦了,大声地喊着护卫:“谁带二爷过来的?”

护卫忙道:“是二爷身边的梨白。”

“把她给我叫进来!”宋宜春脸色铁青地把梨白教训了一顿:“……你要是再看不住二爷,我就把你的腿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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