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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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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何家想要那块玉佩,窦家想要那玉佩,甚至是窦家的二太夫人也背着儿子私底下有自己的打算。常言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为何不等一等,拖一拖再说,指不定能卖个更好的价钱呢!

只是不知道这纪家是不是真的和窦家是姻亲,得好好打听打听才是。

拿定了主意。济宁侯精神一振。

纪咏一看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心里闪过一丝鄙视,猝然间为窦昭难过起来。

她母亲都给她说的是门什么破亲事!

这要是嫁过来了还能有个活路啊!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窦昭嫁进来!

纪咏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听着那济宁侯装腔作势地道:“我们魏家是跟着太宗皇帝南征北战,这才在太庙中挣得一席之地。我们子孙虽然不才。却也从不曾忘记老祖宗的功勋,不敢做下那有辱祖先的事。窦家既然和我们家交换过信物,这桩婚事岂能说变就变……”

他口若悬河之际,先前领纪咏进来的那个管事探头探脑地出现在了花厅的门口。

济宁侯微皱眉头,打住了话题,不悦地道:“什么事?”

那管事忙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点头哈腰地道:“侯爷,大姑奶奶回来了……”

济宁侯一愣。

那管事就凑在济宁侯耳边说了一通话。

纪咏不屑偷听,可子上支着耳朵却听了个明白。

“也不知道是谁给大姑奶奶报的信。说您决定把玉佩留下,大姑奶奶抱着孩子哭了回来,说活不下去了,夫人正和大姑奶奶抱头痛哭,谁劝也不听。世子爷在一旁看着,让我赶紧来找您。说您要是再不去,夫人和大奶奶就要哭得闭过气去了……”

济宁侯非常疼爱自己的妻子和一双儿女。

而且现在出了这样的变故,也应该好好女儿解释一番才是。

他顿时坐不住了,匆匆和纪咏说了几句客气话,再次端茶送客。

纪咏也不多说,起身出了花厅。

济宁侯急匆匆去了内院。

子上就把刚才听到的话告诉了纪咏。

纪咏道:“我在马车里等你,你跟着济宁侯去看看。我瞧着他那样子就是个软骨头,就怕被女儿一哭一闹的,又改变了主意。”

子上张大了嘴巴:“去,去内宅……”

“你怕什么?”纪咏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济宁侯府这么大,他们家现在连平日的嚼用都捉襟见肘,不可能有足够的仆妇打理庭院。你只要绕开那些主要的庭院就能顺利地进入内院。就算是被人认出来了,你就说是我还有事找侯爷,结果你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个人,迷迷瞪瞪地就走到了那里……”

子上还能说什么,照着纪咏的吩咐偷偷地尾随着济宁侯溜进了内院。

路上果然没碰到什么人,还看到一些偏僻点的宅院野草丛生,显得很荒凉。

又被少爷说对了。

他嘟呶着,畅通无阻地到了正院,从后院翻了进去。

丫鬟、婆子都在正房的庑廊下立着,他贴在后窗户上听,济宁侯的声音时断时续地传了过来:“……手心手背都是肉,我顾着你弟弟,也不可能丢下你不管……这件事你听我的,准没错……我还能害你不成……”

子上悄悄地折了回去,在垂花门的时候遇到了麻烦——一个婆子拦了他:“你是干什么的?我怎么没见过?”

“我是外院扫地的。”子上急中生智地道,“刚才看见垂花门前没人,就在这里晃了晃。”

“怎么会没人?”婆子百思不解。

子上已一溜烟地跑出去,叫嚷着“我要回去当值了”,出了济宁侯府。

纪咏问他:“怎样了?”

子上把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学给纪咏听。

纪咏点头,问子上:“京都什么酒楼最好,我要请何煜喝酒!”

第一百一十一章 酒楼(粉红票1050加更)

何煜整了整身上月白色竹叶纹的杭绸直裰,这才下了马车。

抬头看见黑漆烫金底的醉仙楼三个字,右角一个小小的印章,刻着“清溪散人”四个古隶,那是前任翰林院掌院学士林观澜的别号。

随身的护卫走了过来,小声地示下:“公子,要不要我跟着……”

“不用。”没等护卫的话说完,何煜就打断了他的话,“纪见明不是那样的人。他要是想害我,多的是办法,用不着找这样一个人来人往的酒楼。”

“是。”护卫应声退下,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帮着将马车停放在了酒楼旁的广场上。

何煜带着贴身的小厮进了醉仙楼。

纪咏的随从子息正在大厅里等着何煜,见他进来,上前笑着行礼,请他上三楼:“我们少爷正在沧海阁等着何公子。”

沧海阁是醉仙楼最好的雅间,占了整个醉仙楼的一层,想在那里吃顿饭,没有两、三百两银子不能启齿的,而且还要预定。

何煜轻笑。

这个纪见明,摆这么大的排场,到底要干什么?

有人过来给何煜打招呼。

他也是这里的常客。

何煜心不在焉地应酬着,想到那天写春联时,纪咏看窦昭的眼神。

炯炯发亮,仿佛燃烧着一把火。

他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但很快,他就把这丝让他觉得不安的情绪抛在了脑后。

娶为妻奔为妾。

姻缘之事,自然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何煜心中微安。含笑踏上了楼梯。

纪咏背着手站在窗扇大开的窗前,窗扇上镶嵌的掐丝珐琅彩绘玻璃映衬着他一身青莲色的细布直裰,越发显得身材高大挺拔。

说起来,这个纪见明也是个人物。

何煜在心里嘀咕着。

纪咏已转过身来。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神色冷漠地朝着他打了声招呼:“你来了!”

何煜淡淡地点了点头,闲庭信步般潇洒地走到了窗边。“唰”地一声打开了折扇,虚摇了两下,然后笑着指了醉仙楼对面一间人头攒动的铺子,道:“纪兄是第几次来醉仙楼?对面那家姚记炒货的糖炒花生很不错,来醉仙楼喝酒的人都要买上一包。醉仙楼怎么做也不如人家的好吃,几次想把人家的方子买过来也都没能如愿。京都的人都说,是醉仙楼成就这家姚记炒货……”他语气里带着本地人特有的优越感。想把纪咏的气势压下去。

纪咏闻言嘴角一撇,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笑容,吩咐子上:“去,给何公子买包姚记炒货的糖炒花生来。”

子上应声而去。

纪咏转身,挥拳打在了何煜的面门上。

何煜避之不及。“哎哟”一声捂住了脸,趔趔趄趄地撞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太师椅纹丝未动,茶几上摆着的茶盅茶壶却“叮啉哐啷”地落在了地上。何煜又“哎哟”一声去扶被太师椅扶手顶得快要折断了的腰,也顾不得脸了,大家这才发现他满脸是血,让人看根本看不清楚伤在了哪里。

早在纪咏挥拳的时候跟着何煜上楼的两个小厮已大叫着“公子”朝纪咏扑过去,一旁突然窜出了七、八个大汉,不仅伸手就将何煜的小厮给制住了。而且还早有预谋地拿出两块白布将两个小厮的嘴给堵了起来。

“私人恩怨,你们不许插手!”纪咏很不厚道地对两个小厮喝道,挥拳又朝着何煜欺过去。

飞鹰走马久了,何煜的身手也变得比较灵活,他一个翻身躲在了太师椅的后面,高声地喊着自己的护卫。却并没有撕破了喉咙喊“救命”之类的。

纪咏在心里冷笑。

世家公子就有这点好,就是生死关头还要顾着面子。

他追上去,抓起何煜的衣襟,朝着何煜的腹部就是一拳。

此时何煜已经反应过来了,刚才纪咏打在他脸上的那一拳让他的鼻子巨痛,眼睛发酸,视线有些模糊,纪咏抓着他的衣襟时,他本能地曲膝朝着纪咏的下身撞去。

两人同时闷“哼”一声,跌跌撞撞地倒在了地上,又不约而同地爬起来朝对方扑过去……扭打在了一起。

纪咏和何煜年纪相仿,一个奉行“君子动口不动手”,一个身娇肉贵、锦衣玉食,打起架来倒也旗鼓相当,难分伯仲。

好在醉仙楼的客人都是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三楼打得叮啉轰隆,也没人出来瞧热闹,最多有几个奉了命的小厮在楼道口探头探脑的。

等到何煜的护卫哗啦啦闯进来的时候,两人都已是强弩之末。

何煜的护卫要救主,纪咏的护卫早得了吩咐,不许有人插手,自然要拦,双方噼里啪啦地也打了起来。

紧跟着何煜护卫赶过来的大掌柜一看,也不知道该拉谁好——两人都是世家子弟,纪公子是举人,是读书人、斯文人,肯定不会是他先动手;何公子看上去有些纨绔,为人却十分的豪爽,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再一看,双方的护卫打得火热,酒楼的保镖想插手也插不进去。得,他索性吩咐二掌柜的:“把门关了,他们叫我们,我们再进去。”

二掌柜会意,亲手关上了沧海阁的大门。

何煜见自己的人到了,心弦一松,推开纪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这才开口说话:“他妈的纪咏,打人不打脸,你这王八蛋,竟然打老子的脸!”

纪咏也打累了且达到了目的,不再追打何煜,和何煜一样坐在了地上,喘着气道:“你能打别人的脸,我就不能打你的脸?”

“我他妈的打谁的脸了?”何煜胡乱擦着脸上的血,忿忿不平地道。“你不要含血喷人!”

“我含血喷人?”纪咏刚刚因打了何煜两拳而平复的心情立刻又激动起来,“窦家四小姐和魏家都已经有婚约了,你却从中插一脚,弄得人家窦四小姐现在里外不是人。被人指指点点的,差点就抹了脖子!”

窦家四小姐抹脖子?

这不可能!

何煜直觉得这样认为,可见纪咏言之凿凿。他毕竟和窦昭不过只是见了几面,又有些不敢肯定起来。

纪咏见状趁胜追击:“你不就是想找个靠山吗?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你就不能有出息点?要靠着个女人和你哥哥们斗……”

何煜刹时羞得耳朵都红了,强辩道:“你胡说什么?窦家四小姐人很好的……”

“那是,”纪咏鄙夷地道,“国子监门前两株古柏也不错,你怎么不搬回家去?”

“你……”何煜恼羞成怒。“窦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纪家帮着出头啊?”

“我可不像你,除了是何阁老的儿子就没有其他什么身份了。”纪咏傲然地道,“我是宜兴纪见明。纪家关我什么事?我想过问一下就过问一下,我不想过问,他们也就是个路人。”

真是狂妄!

何煜张口结舌。却不知道怎地,突然对纪咏起了结交之意。

他喃喃地道:“我要是想靠女人,多的是,犯不着一定是窦家的四小姐,我没有为难她的意思……那魏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纪咏见何煜言辞诚恳,知道他服了软,口气也就和缓下来:“我也知道,我不是过气气你罢了。那魏家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破破烂烂的。窦昭要是嫁过去了,只怕先就要做牛做马地帮他们家填补亏空,比起你们家来是天壤之别。可问题是窦昭一心惦记着亡母的遗命,你总不能妄顾她的意愿吧?”说着,他长叹了口气,怅然地道。“她幼年失母,战战兢兢地在继母手下讨生活,还要看东府那些长辈的眼色,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再这么一闹腾,你想想,她还能有个好啊!不说别的,就是那些内宅妇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给淹死。”

何煜低了头,半晌无语。

他是舍不得放弃窦昭吧?

纪咏看着,在心里把何煜骂了一千遍,心头的无名之火这才略减,道:“你倒是说句话啊!现在魏家决定既不把信物还给窦家也不交给你们何家,价高者得……你是不是还嫌闹得不够热闹啊?到时候你爹觉得划不来,拍拍屁股走人了,窦昭怎么办?她做了什么?不就是他爹做了你爹的门生,就惹了个瘟神不能脱身了……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大不了我以后帮你对付你的几个哥哥好了……”

何煜一咬牙,问纪咏:“要是我退出来,窦家四小姐就会嫁给魏廷瑜吗?”语气里犹带几分不甘,没有询问纪咏会怎样帮他对付哥哥,只想知道窦昭的将来。

纪咏没来由心的里一阵不舒服,道:“她自然是嫁给魏廷瑜啦!难道还会嫁给别人吗?”

“好!”何煜大声地道,“这件事我认了!”倒也干脆利落,颇有男儿的豪气。

※※※※※

此时陈曲水已回到了真定,他站在窦昭花房里,望着眼前一株含苞欲放的牡丹花有些担忧地道:“如果魏家来求亲,难道小姐真的要答应这门亲事吗?”

窦昭用喷壶洗了洗山兰细长的叶子,答非所问地道:“我让您给济宁侯送的药材,他们收下了吗?”

“收下了。”陈曲水道,“不过我看那济宁侯的样子……好像很平常似的……”

窦昭临行前让他带了两株三十年的人参送给济宁侯,他以为这两株人参大有深意,结果济宁侯不过是笑着道谢让人收了起来。他还以为济宁侯没有意会到窦昭的用意,特意提了几句,反而让济宁侯露出几分不屑。

“带到了就行了。”窦昭放下了喷壶,漫不经心地道,“至于用不用得上,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谜团

窦昭的话像是在打哑谜似的,陈曲水猜不出来是什么用意,自尊心又不允许他不认真思索就去问窦昭,这个话题也就揭过去了。

送走了陈曲水后,窦昭却站在正屋的庑廊下发了一会呆。

前世,济宁侯是承平十三年的五月初九突然病逝的。

她是在承平十五年的八月十九日,也就是济宁侯除服之后,田氏去开元寺给丈夫做法事的时候“偶遇”田氏的。

现在已是承平十三年的三月,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一个多月后,济宁侯就会病逝,魏廷瑜需守制三年,这桩婚事自然就会拖下来。

三年以后,谁知道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她并不担心。

接下来的几天春雨绵绵,窦昭忙着照顾她那几株牡丹花。

陈曲水给她带来个消息:曾贻芬病逝了。

“内阁终于空出个位置来了。”窦昭笑请陈曲水在花暖的石桌旁坐下,亲自沏了碧螺春,笑道,“不知道谁会成为首辅?也不知道哪位侍郎能入阁?京都这几天注定有人夜不成寐啊!”

陈曲水笑着接过窦昭递过来的茶水,分析道:“叶世培和姚时中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戴建有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汪渊支持,也有可能。”

窦昭惊讶道:“原来那戴建是有汪内侍支持的……”

陈曲水听窦昭称汪渊为“汪内侍”,比她还要惊讶,道:“您怎么知道汪渊?”

她怎么会不知道汪渊。

前世辽王夺宫。汪渊是先帝的心腹太监,最后竟然安然无恙。辽王登基后,他虽然没再做秉笔太监,却成了慈宁宫的大总管。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江氏据就说是因为得罪了汪渊被皇上所厌恶,最后江氏的两个儿子也被养在了她的死对头贤妃齐氏的名下。汪渊又最不喜欢别人称他为“公公”,所以不管是内命妇还是外命妇。只要遇到了他都会尊称他一声“汪内侍”。

窦昭也是叫顺了口。

她只好故作不知地道:“我看书上都说这些人是‘内侍’,就用了这个称呼。”又怕陈曲水继续追问下去,忙转移了话题,“叶世培不是次辅吗?现在曾贻芬去世了,他应该接任首辅才是,您怎么说他只是有可能?那姚时中和戴建又是什么人?”

这些都是陈曲水很感兴趣的话题,而且窦昭的解释也说管通。他也就不再多想,笑道:“按道理说,曾贻芬走后理应由叶世部接任首辅。不过曾贻芬在世的时候,对他打压得很厉害,因此在几件比较重要的政事上他都背了黑锅。威信受损,加上他年事已高,精力有所不济,这些都有可能让他与内阁首辅失之交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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