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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板几更深-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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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儿?”

“回家。”

“我的家早没了。”

“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你别扯得太远了。”她心里说,火候未到。

扇儿察觉允禩近来总是有意无意地摆弄一个白玉玩意儿,那东西很小,很精致,袖口指尖,行藏随性,像个戏法,他会在沉思的时候,跟她说话的时候,抚摸它,指甲划过其上细密的齿梳跟纹理,就像在倾听。她不爱猜度他的心思。他的内心,与其说她不懂,毋宁说她不愿介入。她知道一句话,云在青天水在瓶,她觉得这就像他们一样,各行其是永无交集,而每当出现在同一画面的时候,总是恬淡而美好。

可是这次不同,她认得这个玉件。

有一天他把它抵在下巴上,冲窗外发呆,扇儿就是在那一刻认出了它。他站在窗前,身体的一侧陷在背光的阴影里,呈现出单色的剪影,恍然间他还年轻,才收到当年那个年轻女孩赠予的信物,正思忖着该如何处置。这一刻仿佛岁月逆转,她陷入一场旁观的梦境,将要再次目睹一场一厢情愿的爱情跟飞蛾扑火的婚姻,又或者是个截然不同的开始。她有点陶醉,想着这一切又重新开始该多好,可是她也知道,纵便让他们带着不惑之年的历练再次轮回,结局也还是如此,他们都太过执着。

他问道,“有事?”

她回过神来,“弘春在立雪斋等着。”

他草草收拾一下就下楼去了,片刻之后她才察觉他把白玉梳子落在书桌上。她唤丫头去送,却不见一个人,只得自己去追,她害腰病,跑一会儿就很吃力,奔出

40、八 。。。

霰风阁的院子,远远看见他已过了曲桥,行色匆匆,四月里西风愁起,卷起一阵黄土,她眼里迷了沙,自觉追不上了,站在荷花池这边叉腰喘气,无望地叫了他一声,他竟察觉了,停下来。她好累,可他在等她,曲桥那么悠长,仿佛永远走不完了。可是又怎么可能,什么都有完的一天。她接近他的时候,觉得他眸子泛着水光,不知是否刚好映着池子,还是怎么。她递上梳子,他接过来说,“我当是什么要紧的,你还跑一趟。给我收着就是了。”

“我是不知道你有用没用,可万一晚上见不着你呢?想起了又要来找。”事毕,她等着他转身,可他仿佛留恋,想了想又问道,“今儿你有什么事情做?”

她回答,“听人回说,九爷家四格格临盆了,福晋让我先去望一望。”

“哦,那就去吧。快下雨了,带把伞。”

她明白他是要她先走,应了一声便离开了。她不知道他目送自己多久,过荷花池之后回头,他已消失在太湖石后了。

弘春六神无主,帕子摸着额头,见着允禩,几乎从椅子上蹦起来,“您知道不,我阿玛昨儿夜里被押解回京了。”

允禩一愣,“这么快。关哪儿了?”

“反正我们是不知道,您快打听打听啊,”弘春凑到跟前,低声道,“估摸着算总账的时候到了,您说,这回,是不是……是不是要行以大法?”

允禩躲开他唇齿间的气息,“不,应该不至于。皇上若有这样的心思,不至于等到今日。”

弘春咬牙道,“我看我阿玛是想做断子绝孙的方孝孺,他舍得一身剐,破罐子破摔,拉咱们垫背。咱们该怎么办?”

允禩冷笑道,“不是咱们,是我们。你怕什么,你身上又没有掰不清扯不明的帐。”

“八大爷,您的意思是……”

允禩端坐上正手的椅子,“我的意思?我只是说,一来皇上要整的是我们几个兄弟,你顶不济只是个吃挂落的角儿;二来,我实话实说,你小子虽是长子,这些年也没怎么得你阿玛的器重,祸兮福所倚,你要撇清也不难。”他端起盖碗却并没有喝,“以我四哥那锱铢必较的秉性,不出我所料,必是要把你们这些子侄辈过一遍筛子,你不必隐瞒,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他,他听得高兴了,自然没你的事,说不定还成了忠臣孝子呢。”

弘春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指天斥地,“八大爷,您作践我!”

茶盘响铮铮磕在桌上,允禩道,“不,我说的都是心里话。小子,在这节骨眼上,我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些受牵累的人,能捞一个是一个,也算积阴德。我不能左右你的决定,就是跟你撂句实话,我们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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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兄弟间的恩怨,有你们不知道的。皇上要整我们,根由不是因为你阿玛跟他唱对台,纵便像我如履薄冰,也是欲加之罪。不过你有句说得没错,你阿玛回来了,是到了清算的那一天。我,你九大爷、十大爷还有你阿玛,在劫难逃。你在我们几个死人身上戳几刀,也无所谓了。我们反倒感激你的成全。”

他迟疑着,“那,侄儿岂不是众叛亲离了么。”

允禩畅然地呷着茶,仿佛已办妥了一件事情,“顾得了里子还想顾面子么,在皇上那儿,你这叫大义灭亲。”

那夜寿皇殿的灯芯烧得太长了,蓝焰像中了蛊毒的蛇信子,突突地往外吐。圣祖皇帝的画像端正地挂在北面,随着抖动的火苗,像是在眨眼睛。

魏珠命允禵跪在正首,自己则立在一侧,说道,“皇上口谕,问允禵的话。允禵,你要据实禀奏,圣祖仁皇帝御容在上,天地神明,自能昭见。”

允禵深深俯跪下去,方砖上的影子蜷成一团,一个缩小了的丈夫。

魏珠问道,“你可知道朕为什么着人把你从遵化押回来么?”

“臣自知罪业深重,皇上必要论罪正典。”

“允禵,朕问你,你福晋殁在遵化,朕命以郡王礼葬在王爷墓,你为什么抗旨不遵,还违抗祖制,在住处私造木塔?”

他带着哭腔答道,“罪臣之前已向总管郎泰交代过了,因为内子新丧,罪臣悲不自胜,想来黄花山已出了景陵之域,移棺至彼,令罪臣永生无法瞻观;况且臣已罪无可恕,身后自然埋不进王爷墓,又岂忍心舍她一人?才想着就在臣的住处,辟两口薄棺之土,幕天席地,纵意所如。后经皇上训示,已然知错了。”

“还有一事,康熙六十年,你是否以数万银两贿赂允禩、允禟?”

他一愣,“这……圣祖在世之时,我与允禩允禟兄弟相交,银钱交契自然是有的,琐碎繁杂,记不大清楚。”

魏珠正色道,“允禵,你听清楚了,这可不是礼尚往来那么简单,银钱有数万之巨。皇上若不是掌握了来龙去脉,也不会捕风捉影来冤你。你看清楚,”魏珠从袖里抖出一张八格笺,“白纸黑字,人证物证据实。你说与不说,罪释由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允禵战战兢兢道,“是,是……康熙六十年……我确实给允禩允禟送过钱。”

“多少?”

他举袖子在脸上囫囵个抹了一把,“大概十来万。九哥有五六万,八哥……”

“何止,这上边写,你给了允禩二十万。”

他点头称是,仿佛在替别人记账,“是了,是了,这是八哥说的?我记不大清了。”

魏珠深呼一口气,“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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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一大笔钱,记不清了,真有你的啊。允禵,你想好了,就在这张证供上画个押。”他将那张薄纸一抖,拿给允禵看,允禵努力眯缝起眼睛,凑近了借着昏黄的烛火匆匆掠过,见得款处朱笔签着“弘春”二字,才明白过来,颓唐地笑了,“魏公公,这算什么,既然到头来都是呜攘攘一干鸟兽,当初还讲什么君臣父子纲常人伦。”

魏珠亦有些不忍,自下缓和了语气,“既然走到这步,莫再提当初。”他近前一步,眼中闪着深邃的光,“十四爷,你看清了,可还记得这个?”

允禵此时又哭又笑,偏偏抬头一望,立刻像一只被触碰的蜗牛般萎顿下去,不敢言语。

魏珠道,“前阵子李总兵呈上这个来给皇上,说是你托他转呈的,兹事体大,可是人命官司,又关乎皇家的体面,非得你当面对证不可。这里边的证辞说,康熙五十五年,八阿哥的福晋买通给十阿哥福晋接生的产婆,暗加戕害,致使十福晋母子双亡,可是真的?”

“这……这……”允禵剧烈地颤抖着,似乎自己的身体是一张张满的弓,而射手还在不断地施加着张力,要让他粉身碎骨,他止不住,只能将额头贴紧地砖,失控地穿着粗气。

“允禵!”魏珠吼道。

允禵吓得一抖,“确有其事。”

“八福晋为什么要做这么毒辣的事?可是由谁受意?”

“当年八阿哥送毙鹰至先帝的行宫而受先帝责罚,八嫂以为都是受了十阿哥的陷害,而当时十嫂一直规劝十哥疏远八哥,八嫂也是知道的,一来二去,就迁怒在了十嫂的身上。”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顿了顿,“当时我奉诏去汤泉探病,听八嫂亲口说的。”

“那这个大哈苏现在人在何处?”

“她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生病死的,就葬在北塘镇。”

“你早知道这件事,手里还握着证据,为什么不禀奏皇上?”

允禵不小心抬眼看见了圣祖的画像,像暴露在阳光下的水蛭,猛地抽搐了一下,“我是……怕,害怕,害怕……”他忽然张手左右开弓,囫囵个地扇自己耳光。

魏珠一惊,伸手拦他,亦怕那双高悬在上的眼睛真能看见,“十四爷,快起来吧。”

允禵扬起一张扭曲的脸,“魏公公,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魏珠拍着他的背,“十四爷,什么都不消说了。您守着圣祖爷,谁都不会动你。”

远天处隐隐闪过一记闷雷,康熙皇帝画像中的眼睛依然茫然无所顾,又似乎无所不顾,他是在思考着,何谓慎终追远。

按说红丫儿临盆是在五月初九,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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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开始的时候却提前了二十来天。她年纪太轻便做下胎,老人都说不好养活,更没想到竟是个立生子,折腾了一昼夜,孩子早已死在里头,大人也不行了。扇儿赶回来给宝琪报信,宝琪匆忙备车,往红丫儿婆家赶。一路上跟扇儿念叨,“我可怎么跟老九交代呢。”

扇儿抹着泪劝道,“人命自有天数,又有什么法子。眼下是先把九奶奶安抚住,您得跟赵家操持着把后事办了,我看她,整个人已经垮了。说实话,她半辈子养尊处优,哪儿禁过这风浪。”

宝琪叹道,“人人都得经历,凭什么只有她禁不起?老九是太护着她了,反倒害了她。大难临头,不过刚开个头儿。真是祸不单行,偏偏是这般下世的时候,我这侄女也是命苦,恐怕连个囫囵的丧事都办不成了。”

“说归说,一会儿您可别太硬了,九奶奶那个人脸皮薄,这当口,您哪句话说重了,怕是招她想不开了。”

宝琪点头,待到了赵家,已是暮色四合,阴霾欲雨,远远地闷着雷声,赵家在门口挂起白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摆荡,赵家太太出来迎了,说道,“八福晋,您快去劝劝,人酉时没到就殁了,九福晋非拦着不让装裹。”

宝琪道,“你们倒着急,总得容当妈的喘口气。”

赵太太抱怨道,“话不是这么说。她非要把四格格移回娘家去,您说这不是添乱吗?人是死我们家了没错,可谁愿意摊上这事儿,格格懂事,我们家谁不疼她?再说我们亲孙子不也死了吗,我们就心里痛快了?又不是我们害死格格的,她怨得着吗?我看这个当妈的还真没她闺女一半晓事。”

扇儿道,“敢情您就这样劝人啊,非逼得九奶奶抹脖子不可。”

赵太太听不顺耳,那张白嫩的团脸像个炒熟的栗子一样裂开了。宝琪止道,“都别说了,红丫儿的后事由我做主。您先带我去看看九奶奶,我先劝她回转,再说别的吧。”

瑞玉由雁庭陪着,还有宫里新派的那个姓佟的嬷嬷,都立在当院,见了宝琪,已说不出话,只是哭。这时候天上稀稀落落下起雨来,宝琪将她一揽,“咱们先进屋里去。”

瑞玉道,“我不进去,我一进屋他们就要来挪红丫儿,还要我怎么活!八嫂您不知道,他们把红丫儿的被褥都扔在当院了,她不冷么。”

“傻妹妹,聚散随缘,她要走,就说明你们缘分到了,你就让她安安静静地走,好么。你就听嫂子的,孩子都没有伴父母一辈子的,五哥家那几位小格格,有几个活过十岁的,人家都不活了?还有三哥家的三格格,去年远嫁科尔沁,不也一样见不着么。你呀,就当红丫儿嫁到天南海北去了。再说毕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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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过一个,像我压根就没有,不也一样过来了吗,难道我也不活了?”

瑞玉拿手在领子上死死拽着,“八嫂,为什么是我闺女?为什么偏偏是我!”

“这都是命,无论摊在谁头上,也只有受了。你这样哭也不顶用。”

“不,这是业报,你懂吗?善恶有因,苦乐果报,这是报应!可是,为什么是红丫儿,为什么是我!八嫂,十年前做下孽因的不是你吗?”

一记响雷在头顶上炸开,宝琪惊恐,狠狠甩给瑞玉一巴掌,像是要堵住她的嘴,“失心疯了你!”

扇儿跟雁庭进屋拿伞刚回来,看见宝琪掴瑞玉巴掌,竟扇得瑞玉趔趄了一个跟头,吓得连忙跑过来搀,“哎呀,这是怎么说的,你劝不动也就罢了,怎么还动手啊?”

宝琪一把打掉雁庭手里的伞,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都别管她,我看她是疯了,就让她让这大雨浇着,清醒清醒。”

“胤禟!胤禟!”瑞玉奋力地仰天嚎叫,倾盆大雨弥天而落,仿佛在呼应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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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九 。。。

允禩在养心殿的廊檐下走过无数次,有时候是真实的,有时候在梦里。

那是个悠长的深洞,烛火从窗格子里筛出来,暗弱地在他的身上流转,越来越亮,从扑朔迷离,到豁然开朗。

胤禛在专心地看着奏章,根本没在乎他的到来。他跪身道,“皇上,允禵跟弘春的证词,按您的旨意,已经抄报各衙门阅览了。”

胤禛从鼻子里哼道,“嗯,还有事?”

“允禵在康熙朝向臣弟跟允禟行贿的事,您审了允禵跟弘春,怎么单单不问问臣弟呢?是您不屑这样做,还是不敢呢?”

胤禛停笔,从花镜间透过目光,“朕有什么不敢的。这件事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我用不着再审你。”

他嘴角一翘,“臣弟这儿可有证据,当年老十四在西北打仗,他是差人送过臣弟一笔钱,不多,二十万。票据还在臣弟的手里。”

胤禛将朱笔一甩,拿帕子擦手,“你好大的口气。你们几个当年的岁奉加在一起还不及这个零头吧,看来朕得选个更干练的人去查抄你的府邸了。”

允禩一笑,“皇上,事情明摆着,您几个弟弟同恶相济,结党营私,贪受银两,这钱的来路要多脏有多脏。谁碰了它,哪怕是顺风闻着一点腥味,就不干净了。”

“你什么意思?”胤禛穿鞋下地,特意向允禩靠近几步,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

“这笔银子臣弟一个子儿都没用,全把它借出去了。您可以去查,您不是查过我那间票号了么,快到根儿了。”

胤禛已绕到允禩身后,为了掩饰对他的兴趣,特意击掌叫茶,“你接着说。”

允禩挺直身子道,“眼下新朝理查亏空,大家伙可都忙着借银子呢。不知道您大行其道盘查亏空的当口,有没有顾得上把自个儿家门口扫干净了,您自己的儿子没钱还账,借来借去,就借到我头上了。”

胤禛只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谁……”他想了想,“是弘时?”

允禩竟站起来,从袖管里抽出一张纸条,捏着在胤禛眼前晃,“这是弘时给臣弟打的借据,臣弟给他那二十万两,就是您查来查去,拿来扳我们哥几个的那张票子,连票号的印都只那一个。想必眼下已经流入您的国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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