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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间流沙-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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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弋把这些东西装进一个袋子里,放了一把火全部烧掉了。他发誓绝不原谅流苏,也要将他从生命里干干净净地拔除。如果坚持那么多,等来的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丢弃,那该有多不甘心和愤恨。
  秦柯忙完整个葬礼后憔悴得有些狼狈,他似乎也是被意外丢弃的一方,只不知是失望还是愤怒。他说,“和我去做个亲子鉴定,也许你是我儿子。”
  流弋瞪着他,对他匪夷所思的话完全不做反应。
  秦柯继续说,“照片上的人你也看到了,那个是白卿,和流苏从小一起长大。他们从上初中就是恋人,高三那年流苏怀孕,而白卿跟着一个男人走了。”
  “你在讲故事呢?”流弋嗤笑,“你怎么不说我遗传了白卿所以也是同性恋?”
  最后还是没去做什么见鬼的亲子鉴定,他知道秦柯是在说谎,想给他一个还有亲人在的假象。如果真可能是他儿子,最初见面时也不会那样淡然冷漠。明明有那么多的时间印证,却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他就很确定,那个叫白卿的人应该是他的父亲。他的五官遗传了流苏,但眸色却和白卿一样,是偏灰的颜色,有点雾气朦胧的感觉,显得特别。在那个时代,同性恋是怎么不为世俗所容,他不愿去想象。
  白卿死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原因不详,死前都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
  流弋听秦柯告诉他时心里恶毒地想真是活该,脸色却很苍白,眼睛里是这段时间来常见的惊恐。
  他们生养了他,却各自落魄潦倒,殊途同归。

  混乱的一夜

  这一年的高考在流弋的记忆里很模糊,天气很热,雨水很多,氤氲了一个季节的潮湿。
  为了高考学校还特意安了空调,过强的冷风在□出的手臂上吹起一层鸡皮疙瘩,以至于后来回忆起总有点季节错乱感觉。
  考场外有很多家长接自己的孩子,远远的站在学校大门外,张望的表情让人莫名的想到“探监”这个词。他身边挤了很多人,高声谈论考试题目,有人笑有人哭,像一幅精彩的浮世绘。
  流弋站在人流里,头微微偏着,有些累极了支撑不住的样子。从背后看去,白T恤覆盖的身体瘦削得似乎能轻易折断。
  廖冬靠在学校外的梧桐树上,很容易就在把人从乌压压的人群里区分了出来,那么瘦的一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拼尽了全力,脸色差到极致,被周围花枝招展的青少年衬得像是漂浮的游魂似的。
  “我要去北京。”这是流弋出考场时说的第一句话。他上车后就躺在了后座上,闭着眼像是自言自语。
  廖冬开着车子回头看他一眼,能自信地说出这句话来,那应该考的不错。
  廖冬于是放心了,问他要去什么地方玩,整个假期都可以。
  流弋像是有些心动,睁眼坐了起来,浅灰色的眸子亮亮的,“你陪我去吗?”
  廖冬沉默了一下,在后视镜里和他对视,然后还是说,“我应该没时间……”
  “哦。”
  于是再没提这件事。
  二十三号晚上出成绩,流弋坐在电脑面前等着查询成绩,紧张地咬指甲,一眼看见跳出来的数字是6开头才松下一口气来,然后丢了鼠标就跑到客厅里,抱了正在看电视的廖冬一下,脸上是这一年来第一次出现的笑容,“我真的能去北京了。”
  廖冬心说你就是考三百分也能去北京,北京那么大,什么三九流学校没有。但他知道流弋只是想找个人分享一下他的心情,至于其他,明显不会想说。这种界限分明的感觉很让人无力,但未尝不是安全距离。
  报志愿时第一志愿填了Q大,专业也只填了一个,而且不服从调剂,第二志愿是与Q大不分轩轾的B大。学校领导和老师表现的都很重视,装得很有经验的在边上出谋划策。事实上如果流弋真的被其中任意一所学校录取,他都是这个学校建校以来的第一人,难免有点让人过度激动。
  第二天看电视看到本市的一档访谈节目,似乎是关于高考的,镜头转换时切到叶阡程的脸,流弋换台的手抖了一下,条件反射的就按了电源键。
  他没有刻意去关注过市里两所重点高中的成绩,总想以一种不闻不问的态度切断所有的联系。反正叶阡程在考试上不可能失算,而且总要离开,他也有自己的路,断了念想总是没有错的。
  八月份时一本线的通知书下来了,没被Q大录取,是B大。流弋带了一束花去墓地看流苏,墓前放着新鲜的花束,应该是秦柯来过了。秦柯曾经来找过他几次,表示要收养他,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他们是陌生人。
  墓碑上黑白照片的人依然漂亮,头发挽在脑后,淡淡地微笑。
  流弋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了很多话,流苏活着时他们没什么交流,带着隔阂和讨厌住在一个屋檐下,被不如意的生活逼得总是相顾无言,然后打叠起微笑来对待外人,怀着一点讨好的意思。
  傍晚时下起了雨,回墓地的路上有一段弯曲的山路,路边种了高高低低的柏树,挡了很多的天光,雨水也让视野更模糊。走到市区时流弋买了两瓶酒,雨已经变小,路上的行人撑着伞匆匆忙忙的经过身边。流弋蹲在街边,头顶是这个城市浮华的霓虹闪烁和雨雾,酒精过喉的感觉还灼热辛辣,刺激得有点想流泪。
  廖冬回家时屋子里一片黑暗,有刺鼻的酒精味。
  “流弋?”喊了一声,只有菜菜呜叫着靠过来蹭他的腿,打开灯才看见脚沙发边的男孩,似乎已经喝醉了,双手垂在身边,手里还握着空酒瓶子,头后仰着靠在沙发上,露出一段纤长的脖子。
  靠近了才发现人从头到脚都是湿的,脸上是酒醉的酡红,廖冬蹲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流弋,快起来,这样会感冒。”
  流弋睁开眼来,没什么焦距的望着他,嘴里不知道咕哝了句什么又闭上了眼,手伸过来抓着他的手臂努力想爬起来。
  廖冬把他手里白酒的瓶子抠出来,把人抱进浴室里洗澡。往浴缸里放水时廖冬回过头来就看到流弋在旁若无人地脱衣服,因为酒醉无力,手上的动作软而缓慢,脱了T恤又去解牛仔裤的扣子,落下去的裤子堆在脚踝处差点将人绊倒,白皙的身体在黄晕里镀了一层暖色,显得特别的暧昧。
  廖冬伸手把人抱住了,纤瘦的冰冷身体抱在怀里的感觉很微妙,流弋凌乱的湿发贴着脖子,传来的冰冷让人保留了一丝理智,好一会儿才听清他嘴里喃喃的语调是“妈……妈……”,听上去像是在哭。
  “流弋……”廖冬捏着流弋的下巴把他的脸转过来,并没有看见眼泪。流弋的眼睛大大的睁着,嘴角微微上翘,看上去无限乖巧。廖冬在他眼底看见自己的影子。
  手指把下巴抬高一点,缓缓把自己的唇贴上去,柔软的触感,含进嘴里会引人去啃咬和蹂躏。流弋似乎对亲吻并不陌生,或者是在接吻上天赋异禀,双唇相贴,舌尖就探了过来,试图缠绕他的舌尖。
  廖冬把两人的距离微微拉开一点,近距离的看怀里的人。
  流弋的眼睛很亮,像是清醒,里面跳着一点类似情|欲的火花,像是随时能颠覆理智的引诱。
  早上醒来浑身都很难受,流弋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抬起手臂横在额头上,烫人的温度,他知道自己是发烧了。
  身边的廖冬侧身搂着他,呼吸清浅地吹在他脖子里,被子里身体赤|裸相触的感觉在头脑清醒后显得格外的毛骨悚然,流弋挪了挪身体就惊动了廖冬。
  廖冬半撑起身体覆在他身上,靠在脖子边的手很温柔地抚摸他的耳垂,连声音都是有些沙哑的慵懒。流弋因为他微笑的神情,神思有些恍惚的差点把他和叶阡程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是不是发烧了?怎么这么烫……”廖冬用额头贴着他的额头,鼻尖碰着鼻尖地说。
  流弋睁大了眼睛略带恐惧地偏头闪躲,喉咙发干,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廖冬捧着他的脸强迫他和他对视,流弋僵了身体,看廖冬的眼神也没了昨晚的澄澈,而是往日那种不太带情绪的迷惘。
  廖冬轻轻地抚摸流弋浮凸的细长锁骨,上面散布着零落的吻痕。手指划过胸膛和小腹,最后握住了腿间的安静。流弋条件反射地夹紧腿,开始推拒上方的人。
  “不想试试吗,和我在一起?”廖冬开口,语气不像说笑。
  廖冬会说出这样的话,流弋觉得太过不可思议,他们之间完全没有任何可能。
  流弋从廖冬身下抽离出来,背对着廖冬一个一个扣上衬衣扣子,头晕眼花,而且思维混乱。
  昨天晚上的行为不能完全算是酒后乱性,如果每次放纵自己都要为后果负责,那流弋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教训。
  廖冬抱他到床上时脑子其实是有些清醒的,但是肌肤相触的温度让他贪恋,好像冬眠了一季的动物刚见到食物一样,很难去辨别和思考,一切都是本能趋势,就算没有做到最后一步,还是纠缠在一起发泄了出来,那种真实的快|感让他后知后觉地羞耻难当。
  流弋晃晃脑袋,感觉像是噩梦一般。
  廖冬跟着他坐起身体,不急不躁,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流弋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一点都不考虑吗?流弋,回头看着我回答。”廖冬有些悠闲地看着床头,从抽屉里找了一支烟点上。对流弋,他一点都不急。面前的人是个承压能力很弱的人,逼急了只会头也不回地走掉,他不认为流弋依恋他到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的程度。
  “我不喜欢你……”流弋没回头,声音很小,但是清晰,“和你上床的感觉像是在乱|伦……昨晚的事对不起。”
  廖冬没再说话,气氛沉默,只有烟雾一圈一圈地飘过来。

  无法逃离

  饭店包厢的气氛很热烈,显得有些嘈杂,叶阡程对这样的热闹完全置身事外,但是应付起来仍旧显得得心应手,那些人也从来不吝啬溢美之词,真心实意,或者只是单纯地为了讨好他的父母。
  叶阡程保持着教养良好的模样,言辞永远得体,微笑浅淡真诚。
  他的父母坐在旁边,矜持又隐含骄傲,听别人夸他时会客套地说些谦虚的话。
  这种场合真是让人厌倦,叶阡程抽身出去。饭店走廊的光和酒店如出一辙,有种庸俗而华贵的假象,墙壁上挂着大幅的油画,被橘色的光线照射得失了真。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找打火机时一朵点燃的火凑了上来。
  叶阡程抬头看面前的男生一眼,就着火点上烟,说了句谢谢。
  他们从小就保持着这样的相处模式,客气,疏离,而又无明显的芥蒂。
  林锐看着背靠墙壁姿态慵懒的人,随着他口里吐出的烟雾心绪有些飘忽。
  他很难把自己对这个人的感情归结为单纯的喜欢,从小叶阡程和他身边的其他人就很不一样,冷淡,孤傲,不管靠多近都让人觉得遥不可及。可是一转身,你就会看到他清傲表象下灰色气质的一面,就像现在,明明前一分钟还在灯火明亮的餐桌上和长辈亲戚谈笑风生,此刻却隐匿在角落里释放出厌倦的颓废气息。
  一半光明,一半暗黑,无端的引诱,让人想要跳出去又欲罢不能地被吸引。
  林锐不记得自己的目光是什么时候开始追逐这个人的,在被不断地拿来和他比较时,他嫉恨,厌恶,但又对这人做不出的实质的伤害。他从来目标明确,而且不计手段,只有这个人是特例,每次对上他冷冷淡淡的语气,他所做的,也不过是竭力装得若无其事而已。
  叶阡程抽烟的动作很娴熟,头微微后仰抵着墙,喉结在修长的脖子上偶尔跟着滑动。
  林锐把自己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掩饰似的自己也点了一根烟,他们身高相仿,从侧面看过去姿态很和谐。
  “要不要出去喝酒?”林锐提议,偏过一点头看叶阡程。从高考算起,他们也有两年多没见面了,叶阡程并没有多大的改变,他以前就很少年老成,青涩和稚气一直掩藏的很好,而现在也只是变得更成熟了些,依然是那张俊美的脸,嘴唇薄薄的抿着,冷淡得近乎漠然,和众人面前那个有着温馨笑容的少年判若两人。
  “这种时候出去喝酒?开什么玩笑,三更半夜带着酒味回家会被抽死吧。”叶阡程笑笑,唇角微扬。他并不适合开玩笑,但是说起这种夸张的戏谑之语也很自然,像是自我嘲讽。
  “你装乖向来装得不错。”林锐稍微把自己的脸凑近叶阡程,在他身上嗅到淡淡的混合着烟草的沐浴香味。
  也许是味道的引诱,距离在不知不觉间拉得更近,就在两人几乎鼻尖相处时叶阡程捏住了他的下巴。他的手指修长漂亮,而且有力,捏得人有些生疼感。
  叶阡程眼里有些笑意,低沉的语调满是警告,“我不喜欢别人靠我这么近。”
  林锐拉开两人的距离,揉了揉自己的下巴,他想说自己也很不喜欢别人随意捏他的下巴,但是他不想触怒他,叶阡程并没他表现的那么好脾气,打起架来也绝不手软。和他关系最亲密的肖迩,评价起叶阡程来总是嗤笑,“那家伙是个完美的骗子。”
  叶阡程抽完那根烟,拉正了衣领才转身进门,徒留一个高挑的背影给林锐注视。因为没必要在他面前伪装,客气和微笑都一并省略了。
  回包厢时宴席已经撤了,熟悉或不熟悉的亲友寒暄着告别,叶阡程站在叶父叶母身边,笑着和他们说再见。
  “呵,真累。”叶父在自己家人面前松开一点领带,轻声感叹。
  “程程,打电话让司机把车开过来,你爸喝了酒不能再开车。”叶母喊自己的儿子。她有一张温和美丽的脸,还不到五十岁,身材和皮肤都保养得都很好,微笑起来亲切矜持。叶阡程遗传了她的一部分容貌和气质,只缺了那份对谁都不吝啬的温柔。
  “妈,以后别叫我程程……”叶阡程有些无奈地开口。
  “嗯?不是一直这么叫的,现在长大了想什么呢?”叶母不甚在意地笑,眼角有淡淡的皱纹。
  自己都二十岁了还被叫这样的小名,听着自然会有些难堪,他在心里这么说,但也不好强求他们真的纠正过来。
  夜晚飘雪的城市格外的漂亮,正值春节,霓虹灯比平时还要加倍的闪耀,烟火炸裂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点亮了更远的高空。一年的春节,又是在这样的喧嚣里结束。每年的春节几乎都是这样,除夕夜,烟火,拜年,连续好几场的饭局。
  南阳即使是下雪天也没有北京寒冷,叶阡程把车窗降下来,感觉冷风划过脸颊的痛快感。
  “今年在家呆久一点再回学校吧,这次没去陪爷爷奶奶过年,他们还一直念叨着呢,你给他们多打打电话。”叶母在后面对他说。
  “嗯。”叶阡程点点头,目光在窗外的夜景上川流,有零星的雪打在脸上,他让司机停车,说有一点事想晚点再回去,然后下了车。叶母叮嘱了一阵才开车离开。
  街上只有薄薄的一层积雪,踩上去几乎没有声音。他自然没有什么事情,只是看见雪和那条熟悉的路忽然就想起某个熟悉的影像,好像还是不久之前,少年带着冷气的身体还走在身边,那张一偏头就能看见的微微紧张的脸孔很长时间都占据了他几乎所有视线。
  打了肖迩的电话,那边很久之后才接起来,带着酒足饭饱的慵懒,叶阡程几乎想象得出那家伙躺在沙发里神情欠揍的样子。
  “靠,怎么忽然想起给我个电话了,想请哥吃饭哥现在也没那个胃了。”肖迩唧唧歪歪一个人地开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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