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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情人作者:苏格兰-颜琳-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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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的通讯无线电声音一直响,酒店走廊的警报声也被拉响,其他房间的房客全围了上来,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这个清晨,我本来准备无声无息地离开的清晨,被这一切的喧嚣破坏。
        
        易然很快被铐上手铐,在一群警察的看守下从我面前走过。我看不到他的眼睛,我叫“易然……”他回头,眼神无光。随后我也被抓回了警察局,和他分别被关在不同的地方。中间,我没有任何的机会跟他讲一句话。眼前一直浮现的是他惊恐的脸,无光的眼。他真的开枪杀人了吗。
        
        警察在做口供的时候问我,跟黎耀和高飞是什么关系,有没有看到是谁开的枪,高飞的毒品藏在哪里。我恍惚著精神,嘴唇发白,整个人都虚脱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一直摇头,坏脾气的警察问不出个所以然,上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我被打得鼻青脸肿,鲜血直冒,可是我都觉察不到疼痛。
        
        我只想找个人来跟我解释一下我被关在浴室的几分钟里,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易然为什么会开枪杀人。在漆黑狭小的单独拘留所被关了三天,我一直抱著双膝蹲在墙角恐惧害怕著。黎耀死了,因为我。易然杀了人,因为我。我只是想自己爱的人不受我打扰,好好生活下去。本来就一无所有的我还要再失去多少。
        
        三天后的正午,一丁点的阳光从高墙上的铁窗撒进来,我蹲在墙角,眯起眼睛抬头望去,觉得好刺眼。狱警打开了门,一个男人走了进来,眼神犀利,面容冷酷。他说,“我是律师,从现在开始,所有一切都交给我,你不用开口说任何话。我会帮黎耀洗脱罪名。以他美国国籍的身份,这个CASE 
      应该很好办。”
        
        他说话的速度好快,干练娴熟得比任何辨方律师都让人震慑。他带我去外面办了保释手续。我一直跟著他走,觉得他身上有阳光的气息。可以拯救我这样长年处在黑暗角落中毫无希望的人。黎耀也是一样可以被他拯救。
        
        走出警局的时候,外面围了好多记者。冲上前来拿著相机,举著话筒,拍照的镁光灯闪得耀眼。他们拉住男人问“楚律师,你对这件案子有什么看法?”“楚律师,外界传闻当事人是你男友……一直以来关于你性向的谣言是真的吗?”男人微笑著回绝“对不起,我不方便发表任何意见。”
        
        走出几步,又有记者上来拍照,“这么巨大的跨国贩毒案件在S城实属首例,又有凶杀案伴随,请问你有把握赢这场官司吗?”“当红电影明星易然在酒店与人偷欢,开枪杀人当场被捉的消息可否属实?楚律师,楚律师,请……”
        
        男人把我送进了一辆黑色的梅赛德斯轿车,自己迅速坐到驾驶座位发动了引擎。车门关上了,外面的记者还是不放弃,拍著窗户喊叫,想要获得第一手的头条消息。看到众多记者追著汽车,卖力叫喊,妄想搜罗独家猛料,我很自然地猜到这次事件的轰动效应。
        
        汽车开动了。后面一大群记者的身影越来越远。哼,男人冷笑了一下,冰一样的神情,眉眼间全是嘲弄。之前散发出的阳光气息全然散去。他小声咒骂,“一群废物……”。他的冷酷让我后背都沁出冷汗。
        
        我转头看他,虚弱地开口问,“黎耀活著?”声音细得连自己都听不见。男人点了点头。我又开口问“易然杀了高飞?”男人又点了点头。我虚脱得更厉害,身体缺水缺氧,马上就要支持不住。他告诉我“警察局那边的书面口供是这样写的,现在我还没有机会见到易然。”
        
        刚才一群记者跟著他追,他应该是很有名的律师。他一定可以救我们。我激动地拉住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把易然救出来……求求你。”男人叹了一口气,车窗外的阳光射进来,温暖的气息再次包裹住他。我以为他会带来希望。可是他望著路口亮起的红灯,回答“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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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在繁华的闹市区停下了车,带我走进一家意大利餐厅。为我拉开座椅的时候,他说“我叫楚扬,飞扬的扬,不是太阳的阳。”不是太阳么。那还能带来希望么。
        
        这个男人穿的西装熨帖得和他的面部线条一样。一张脸好像经历了太多的沧海桑田,不为任何事情动容。他坐在餐桌对面一丝不苟,沈默寡言。看我的目光直接不动声色,却又一眼就把人给看穿。
        
        他很少说话,只是问了问在酒店事情发生的经过。语气一直是公式化地坚硬,只有在提到黎耀时脸上才会放出那么一些暖色。
        
        我握紧手里的叉子,盘子里的牛排碰都不碰,艰难地望著他问“有多难?”
        
        楚扬头也不抬,继续切他盘子里的牛排,切成小块,优雅地送到自己嘴里,细嚼慢咽,然后抬头,“难不难都与我无关,他不是我的当事人,我的当事人只有黎耀。”我坐在位置上,眼前又是一片漆黑,我拿手去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多少钱?你开个价,只要能救他们,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楚扬喝了口葡萄酒,拿起桌上叠好的白色餐巾擦了擦嘴,“没有把握的CASE我从来不接。”他站起身,走过来居高临下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不要想太多了,这个世界,人情不过薄如一张纸……连夫妻都大难临头各自飞。你和那个电影明星,又能经得起怎样的考验。现在这种情形,能帮黎耀脱罪已经很好了。”他的手轻拍在我肩膀上,带来的不是安慰,而是打击。
        
        他理了理身上穿著的挺贴手工西装的下摆,冷漠地说“做人不要太执著。”说完抽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招呼侍应生买单。“不用找了。”潇洒地走了。带走一切的光和暖。一丁点的希望也熄灭了。
        
        这个世界,人情薄如一张纸。一张纸也有形有样,是个真实的存在。一点点的温情也可以让你捏在手里,伴你走过世间的艰苦和寂寞。
        
        我一个人走出餐厅。在寒风中肆意奔走,走到S城的铁桥上,看到那一江湍急的江水。想起我杀人的那个夜晚,我站在桥边,握住桥的铁栏,手指被刺骨的寒风冻得麻木。都是我的罪恶,我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惩罚我就够了。为什么要把易然牵扯进来……
        
        衣服口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我茫然地去拿来贴在耳朵上。传来清澈的男声“你在哪里?还好吧?我马上来接你……”
        
        十分钟后,程响飙著他的跑车,风驰电掣地赶来。他很担心挂念地牵起我的手,把肩膀送上前,“借给你。”
        
        我低头,“不用了。”我迈开步子,我要去找律师,找最好最好的。没有的话我要去买枪,单枪匹马去劫狱我也要把他救出来。这么想著,身体重心不稳起来,蹒跚了几步,要倒在地上,程响快步上来扶住我,“你都这样了,先跟我回去,回去再想办法。”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程响的别墅里,头还是剧烈地痛,意识一片空白,记忆里只有易然空洞的眼和恐慌的脸。房间外面,是程响一直在讲电话。
        
        “我让你去找个最好的辨方律师……多少钱?妈的,你要多少给多少。多少钱都给。”
        
        “什么?楚扬已经接了,他接了就没人敢接了。林和平给他钱让他去替黎耀辩护的。林和平那个神经病跑出来瞎搅和什么啊?”
        
        “那易然呢?谁替他辩护……谁是易然,操,那么红的电影明星你都不认识……不要挂,不要挂啊,我还没说完,没说完……”
        
        “你正在打魔兽?没空,抽不开身。你不是吧,不要玩了,我这件事真的很急,你先去给我找个律师,让庄协文找个最好的律师。跟他说是我爸让他找的……家明,家明……操……”
        
        手机啪一声被摔在地上。我推开门,看到程响一头雾水,沮丧地坐在沙发上,茶几上的杂志被掀落了一地。他见到我,勉强微笑,安慰我“律师已经找好了。放心,很快你就可以再见到他。”我站在门边,靠在门栏上,连哭都哭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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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叮……”。大门的门铃声急促响起。“谁啊?没有人在家。”程响恼火地喊。门铃响得更急。程响一脚踢开沙发旁边的盆栽,冲出客厅,捋起袖子跑过游泳池,去按铁门的开关。门打了开,一个陌生男人站在门口和程响争执起来。
        
        程响一拳揍在他的肚子上,两个人开始推推搡搡,程响把他朝外面推,他执意要往里进,并且一直朝我看,好像有话对我说。隔著有些远的距离,我觉得在哪里见过他的脸。几分钟后,陌生男人成功地把程响甩在身后,朝客厅走来。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我面前,理了理乱了的烟灰色风衣领子,又把脖子上的黑色围巾正了正,“我是易伟伦,易然的弟弟。这次的事……”他还要再开口讲话,又被赶上来的程响一脚踢开。
        
        程响拉住他的围巾,使劲地拽,大吼,“易伟伦,你他妈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颜越都移民去美国了,不在这里。你要找他,希望他原谅你喔?好啊……那你先把他的婚纱设计图还给他……”
        
        “衣冠禽兽,会演戏。怪不得,原来你哥就是专门演电影的……现在有报应啦,真是好啊。让你欺骗颜越感情,偷他的设计图去参赛。有报应的,下一个就轮到你。林和平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连人格出卖……滚……我杀了你……”
        
        程响跑进厨房,易伟伦站起身对我礼貌地笑,优雅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带著很认真的表情走上来,“我哥跟你的事我都知道。这次的事……”程响走了出来,一把明晃晃地水果刀拿在手里。我忙上前拉住他“冷静点。”
        
        “不要拉我,这个世界就是因为有他们这些败类才这么不安宁。”程响往前奔走,要拿刀去刺易伟伦,易伟伦站在原地,没有一丝慌乱。避也不避,温和地开口“颜越跟我的事不用外人来插手。”
        
        见到程响的冲动,我连忙上前拉住他。看来易伟伦跟他结怨不小。
        
        “不用外人插手,对啊,上天看得到,你会有报应的……”程响在我怀里越发挣扎起来,我抱都抱不紧了。耳边一直是他激动的吼叫声“上天看得到,会有报应的。”程响一个猛冲,把我弹了开,我瘫坐在地上。有报应的,现在都来了。眼睛开始湿湿的,不知道算不算哭泣。
        
        程响发现我的不对劲,转过身来,把刀扔在地上,拖住我的脸“对不起,这个混蛋和我们家的仇人串通了来伤害我家人,我只是……”程响还没说完我就哭了出来。眼泪止不住地流,情绪崩溃地喊,
        
        “惩罚我就好了,我贩毒杀人,我十恶不赦,跟他无关,他什么都没有做错,放过易然。放过他……”
        
        程响把我抱在怀里,什么都没有说,温柔地把我扶回沙发。拿起车钥匙对易伟伦说“说完正事就滚回你的日本,不要脏了我的地方。”房子里只剩下我和易伟伦。他坐到我对面,脱掉了风衣外套和围巾,只剩下黑色V领卡西米毛衣,染过的栗色头发在身后白墙的映衬下很耀眼,除了鼻子更挺外,五官和易然极为相似,只是他的穿著打扮都很挑剔,一派日本的精致味道。
        
        我看到他手腕上的表,是一块流线型简约设计的经典卡地亚手表,变幻流转的光影和他眸子里闪动的神采一起向外人诉说著这个男人的品位。他身子往前倾,合起双手,发出略带低沈的声音“我三个小时后的飞机。”
        
        我抹了抹脸上的泪。没有回话。他是人家的弟弟,我也是人家的弟弟。自己的哥哥出了事,他这样镇静,我这样慌乱。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
        
        “我住在日本。”
        
        “哦。”
        
        “我已经找过楚扬了,他答应替易然辩护。”
        
        “嗯。”
        
        “可是你也不要抱太大期望。情形是什么样大家都清楚。”
        
        “我知道……”
        
        “你……”他又抬手看表。
        
        我体贴地问“你有急事?”实际是不想再继续这样毫无帮助的对话。
        
        “有一点急,我要去跟人分手……”
        
        “分手?”我重复了两个字,你哥都在蹲大牢了你还在这边谈恋爱。你果然是衣冠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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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伟伦坐在我面前五分锺,看了三分锺手表,用一分锺跟我讲话,一分锺穿回自己的衣服。他说“不要抱太大期望。”然後起身走人。我和他一起出门。他去跟情人分手。我去公司拿我的东西,因为多日的旷工和满城飞的谣言,我被公司解雇了。
        
        并排走在大街上,看到我的失魂落魄,一辆车驶出来就要撞上我,易伟伦伸手来牵我,拖著我一前一後地穿越过那些让人无措的白色斑马线。身边是穿梭的人流,互不认识。路口红绿灯交替亮起,数字一个个跳动。前面数字城顶楼上的露天宽屏电视亮了,路人都抬头去望。
        
        方霆梳著一丝不苟的头发,翘著二郎腿坐在某电视台的演播室里。作为维亚莱姆和showtime的官方发言人,他说“易然一个月前已经和showtime单方面终止了合约,现在他的一切行为和维亚莱姆没有任何关系,维亚莱姆概不负责。关於他杀人的传言我公司不会做任何回应。”
        
        我茫然地低下头,这就是楚扬说的“人情薄如纸。”方霆关心的只是公司的形象。商业利润至上,人情能值几个钱。易伟伦拉我走到路边专卖店的明亮橱窗前,轻轻托起我的下巴,温柔优雅的眼神对上我干涩的眼,忧郁地说“如果是死刑,你怎麽看……”我抖动了几下嘴唇,要回答“不可能。”可是却发不出声音。
        
        他叹了一口气,拉我入他的怀,一片沈默。我伏在他的肩头,他的风衣被我的泪打湿。耳边一直是汽车一闪而过的呼啸声。世界一直这样转动,街市依旧太平。只是我丢失了我的宇宙中心。
        
        易伟伦牵住我的手,他的手细长宽厚,可是不如易然的温暖。他的一切都和易然那麽像,却不是易然。那份温情和心碎,只有易然才能给。到了公司楼下,我要转身告别。不想打扰他去分手。他叫住我。“我好像忘记了来找你的目的。”
        
        我回过头,看著他和易然形似神不似的脸,“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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