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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金正太传说-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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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现自己被囚禁在一处直筒型的仓室里,质地清澈的明黄色液体充斥了整个空间,半点空气的缝隙也没有留下。被明黄色浸染的视野散发出迷幻的色泽,随着水波起伏不断晃动。气泡不断从鼻子和嘴巴冒出来,一串紧接一串,眨眼的工夫,他的胃已经被那种滑腻的口感占据,味道很奇怪,分不清咸淡,但就像有一群鼻涕虫在喉咙和肠胃中蠕动般,绝对谈不上是多愉快的体验。
男孩赶紧憋气,伸手探查这个仓室是否拥有出入口或排水的机关。他很快就发现这是徒劳无功,憋气的时间到了上限,又是一口水乘机灌入他的喉咙中。这下他反而稍稍安下心来,因为他忽然间发现,这些奇怪的液体并不会令自己窒息。尽管在水中呼吸的感觉,以及水流从鼻腔流入的感觉十分奇怪,但不啻于一种奇妙的经历,他不禁想到,游鱼是否也和自己现下的感受一般?
尽管生存并不是问题,但男孩对身处的环境一点好感都欠奉,这里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标本、囚犯,或供人玩赏的木偶,但就不是一个拥有真正意义上的独立且智慧的生命,这并不单是生理本能的厌恶,更有着思维常识的抗拒,甚至是一种灵魂上的排斥。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现在他的心头,当他找到正确的方法,从仓室里脱离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暂时不用为生存忧心的男孩再一次摸索四周,随即发现半透明的仓门比其它地方都具备一种看似脆弱的柔软弹性,似乎并不是金属,而是一种富有韧性的肠膜。他用拳头测试了它的强度,并成功证明了它便是如此。
撕开仓门,明黄色的羊水将赤裸的男孩冲到地上,他四肢着地,趴跪在地上拼命咳嗽,又一阵恶心,仿佛要将灌入肠胃中的液体都呕出来一般,不过他能做到的也仅仅是干呕而已。喝了那么多水,肚子却不见发胀,似乎那些液体刚灌进去就被肠道消化了。
赤裸的男孩站起来,警惕的眸子深处夹杂着无助和迷惘,他环顾四周,所见到的物事,气味,以及漂浮在溶液中的体验,都带给他隐约的熟悉感。一排排和拘禁自己的仓室相同的筒形仓室,四壁上用数字和奇怪的符号勾勒出令人晕眩的花纹,似乎只要抬起头,那些繁复的数字以及其昭示的真理就会如山崩般将自己深深掩埋起来。黑白纹理的石板地面呈现光滑的色泽,但踩上去却拥有非同一般的厚实稳定的承载力。并没有烛火和灯具之类的照明器具,光线不知从何而来,如轻纱薄雾般在空气中浮动,倍添一种神秘虚幻的美感。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并不让他感到厌恶,甚至有些怀念,但同时,又有一种强烈的叛逆抗拒着这种怀念。就像离家出走的孩子,虽然家乡的风景和人情总会浮现在脑海中,却有一种不服输的执拗让他们拒绝这种缅怀,甚至不愿意被人——自己和他人,挖掘出被小心隐藏在心灵深处的苗头,从而表现出一种露骨的不屑和厌恶。
男孩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努力去思索这股情绪的由来,身体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推着倒退。他对自己身体的行动毫无所觉,直到背脊被一个硬角戳到,像只受惊的兔子跳开,猛地转过身来。原来是张长桌。
一道记忆闪电般划过脑际,男孩想起了自己的秘密基地——一座建设在下水道中的炼金术实验室,那里也有着同样的长桌。随即,相关的记忆一页页翻过,当他回过神来,脑子里已经多出了无数的东西,让空荡荡的脑壳变得充实,再没有那种漂浮在云端的不踏实。
“我是谁?”男孩自言自语。
“我是修利文。”另一个自言自语回答。
“修利文是……”
“蛇发者,美杜莎家的家长,炼狱城城主。”
……
一句紧接一句的自问自答,迅速让男孩变幻着形状,并不是肉体,而是一种烙印在灵魂中的气质,虽然站立的姿势并没有什么改变,可是灵魂蜕去那层新生儿才有的青涩和稚嫩的外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身份高贵,礼仪和知识积累到足够的程度,并经过大风浪的洗礼的贵族才具备的高傲和稳重。
居高临下,俯瞰众生的视线在黑色的眸子中凝聚,和十三岁孩童的躯壳形成强烈的反差。他摸了摸下意识紧闭的左眼,那里传来沉眠般冗长平稳的跳动,并不是普通的眼睛,也不是这个躯体与生俱来的器官,而是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生硬地嵌套进去,虽然可以使用,但是隔阂感却挥之不去——它取代了心跳,修利文抬起左手按在心口上,那儿一点动静也没有,不过的确存在着某种东西,并且给这副躯体提供行动的活力。
无比清晰的,超凡的活力,似乎让每一根筋肉都淬炼成钢筋,将身躯变成不知疲惫的永动机。
然后他抬起右手,锐利的目光越过指尖、手腕和臂膀,这种伸缩自如的存在感,这白净细腻的肌肤……男孩想起来了,最后的记忆凝固在目睹巨轮之月坠落在大地上的一刻——在那之前,他组织了一支冒险队,在未婚妻,亦是王国三公主殿下的女人的请求下,前往末日荒野,寻找黑暗洞窟,虽然一路上遵循订婚信物“先知之眼”的预感,但他的初衷更多是以一种更为准确直观的视角审视这片属于自己管辖的大地。
在旅途中,他见识了这个时代特有的黑暗,聆听了阴郁忧伤的人生旋律,并发现了参杂其中的一丝丝不协调的音律。
为了彻查这种不协调的真相,守卫属于自己的城堡,他以执拗强硬的态度率领仆下们闯入了一个特殊的黑暗洞窟,并在最深处与敌人展开激烈的交锋。
最终,敌人召唤出炼狱魔王的痛苦之王都瑞尔,更有一个新的势力“天界”的力量初露端倪,横插一脚,这两者争夺交战的关键,在于三颗灵魂石——直到现在,修利文仍旧不明白那三颗石头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值得拥有超常规力量的双方如此重视。
这或许就是先知之眼那一连串直觉预感所抵达的尽头吧。
他决定从炼狱和天界的虎口中夺取那三颗石头。
然后……修利文痛苦地按住额头。
同伴的死亡,烧得焦结的丑陋躯体,被削断的右臂,魔眼不断超限使用,不断地崩溃和再生,肉体和精神在生死一线的激战中干涸衰竭,只有灵魂燃烧殆尽……这些翻涌的记忆,沸腾的感知,复杂的情绪,就像调色盘的无数颜色混淆在一起,最终变成浑浊的黑色。黑色的火焰炙烤着他的大脑,太阳穴猛烈地跳动,似乎有一根针试图穿骨而出。
“灵魂石!”他拍打着身体上不存在的衣物,然后醒悟过来,不由得怅然若失。
没有女仆,没有熟悉的问安,没有奢华的家具和幽静恬淡的气氛,自己赤身裸体,像个初生的婴儿般,傻傻站在这个奇怪的房间里,明明没有曾经来过的记忆,却感到熟悉……这究竟是什么情况?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自己失去知觉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啊——该死,我是在做梦吗?”他虽然这么说,但心中很明白,这些经历并不是什么梦境。这具完好无损的身体,一定是治疗后的成果。他想起那些仓室,以及浸泡自己的体液,似乎已经能够理解它们的存在——一种奇妙的炼金术。不过他更无法释然,因为他本身也是一个炼金术士,然而这里的一切所体现出的炼金领域和水平大大超过了他的认知。
这真是这个时代的人类的炼金术吗?
修利文开始翻动长桌上的书页和资料,有用植物制造的粗糙脆弱的纸张,也有厚实却昂贵的羊皮卷和牛皮纸,典型的红、黄、黑三色墨水在纸张上描述自己无法理解的魔纹、文字、符号和数字。他知道这间研究室的主人一定是个学识渊博的天才,而且很大可能是个知性的女性,那些娟秀工整,大小和间距如一,具备强烈逻辑感和一种压抑式狂热的字迹就是证据。
这个人是否对自己抱有恶意?修利文无法确定,甚至对和对方见面都抱有一种偏向否定的迟疑。
无论如何,这种衣不蔽体的狼狈模样实在难以忍受,他想要找一件衣服或袍子,不过这个房间明显没有这种东西。他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在角落发现了无论颜色还是做工都不起眼的门口,就像有人刻意将它弄得不那么显眼——修利文可以理解,因为他的炼金工房也是采取类似的设计。
修利文用力拧了一下把手,出乎意料的是,这扇门并没有更多的安全保险,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他推开了。
房间外的光线同样的幽暗晦涩,地板上的影子奇异地晃动,就好似身处清澈水潭的一个中空气泡中,光线就在四周和天顶的水墙上反射不定。
有些冷,男孩摸了摸泛起鸡皮疙瘩的胳膊,呵出可见的白气,但也仅仅是有点而已……
他犹豫了一下,迈步走了出去。
第二卷 炼狱城攻略
第三章 母亲
冷气一股股涌来,修利文嗅到生鲜的味道,类似树林中混淆了树液和泥土的青涩感,间夹一种无可言状的刺激性气味。
他眼前只有一条笔直的道路,两旁垂落层层的帘幕,这些帘幕不知道是由什么材质制成的,光滑柔软,似乎连光也站不住脚,滑下来,轻轻泛起皱褶,像是水光。水光在地面上晃动,一路前行,令人恍如置身清澈水底的犹豫。尽头是一座格子架,横列十格,竖列八格,每个格子都有两米的边径,盖子紧紧密封起来,虽然有铰链拉柄,但找不出任何锁口,靠上些阴刻有不知意味的符号──结合之前看到的炼金资料,以及自己的推想,修利文觉得那是数字。
金属表面微微结了些冷霜。
修利文拉了一下,盖子纹丝不动,便没有再尝试下去。他倒退几步,环顾四周,这里的确没有其它的出路了。或者可以挑开帘子往两旁走,可是一种莫名的恐惧紧攥男孩的心口,让他下意识忽视了这个选择。
至于往回走,另找它路,还是算了吧,那个地方给他带来的莫名的熟悉感中,不快的份量比好奇多上好几倍。
修利文的目光在格子上寻历,一边走,手指一边顺着凸起的纹理滑过,忽然,某个意识从心底跃动,但他还没来得及深究时,手不知道触碰到什么机关,腰间一个格子弹出一小截。修利文诧异之余有些惊喜,正要拉开来──
“亲爱的,你在做什么?”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修利文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不由得吓了一跳,他转过身来,还没看清来人,眼前就绽放出炫目的光亮。他下意识用手去挡,可是周遭的世界毫无抗拒之力地被潮水般的白茫吞没。当他能够重新视物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幽暗浮华的房间里。
那些冷气和气味竟如从来没有出现过般消失了,取而待之的是被温水包裹般的暖意,以及从未感受过的清爽。
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深色窗帘,在木质的地板上迆逦出有颜色的影子。窗户是向外敞开着的,轻柔的风吹进来,掀起帘子的一角,窗边的女人就隐没在有些刺眼的阳光中。
这种有如梦幻般的和煦、温柔与清爽,是在修利文记忆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搜寻不到的。我是在做梦吗?男孩仍旧不太适应这般突兀的光线,不由得眯起眼睛。
“怎么了?我的孩子,还没有从梦中醒来吗?”厚重的窗帘徐徐将风和光压回去,女人的轮廓在阴影中逐渐浮现清晰。
这个声音,没错,是之前叫住我的声音,那是……
“妈妈?”修利文的讶声如梦似幻,他看清站在窗边的女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女人无论外貌、体态还是气质,都给人一种惊艳的熟美,但是面相却意外的显得年轻,看上去不像是已为人妻。最为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种仿佛由灵魂中迸射出来的知性,以及暗藏在知性中,足以融化整个世界的灼热,仿佛在万年坚冰中燃烧着一团不灭的火焰。她身穿样式朴素的白袍,轻轻取下架在鼻梁上用金属线和玻璃制成的物件──在修利文的记忆里,它叫眼镜,用白袍拭着镜片,投向男孩的视线和笑容充满了温蔼和溺爱。
正是修利文的母亲,一个和上代蛇发者结婚后,就一直隐居女妖塔的最高层的神秘女人。即便是她的孩子,也从未被告知过本人的名字。当修利文年纪大了些,被他人问起母亲的名字而感到窘困时,女人却这么说:“名字什么的,我进入这个家时就已经舍弃了。亲爱的,不必为此苦恼,我就叫‘白’,是你的母亲,作为一个代号,这已经足够了。”
修利文记得很清楚,自己小时候最喜欢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了,虽然母亲总会说一些怪话,而且看事情的角度也很独特,但他的确从她的身上得到了也学会了很多。这份感情不断沉积,即便是后来因为心中的梗节,只能通过魔镜和她交谈,但这份对母亲的挚爱之情,却丝毫没有褪色。
男孩讶异的心情逐渐退去,他环顾四周,从思绪的角落里翻出泛黄的记忆,这里不正是母亲的房间吗?过去了几年,这里的摆设没有任何改变,他几乎可以随口说出每一处的裂缝、涂鸦和物事,不远处的大床上,母亲亲手缝制的手工拙劣的娃娃抱枕仍旧在他曾经躺过的一侧,那种熟悉而怀念的触感,甚至悄悄地在肌肤上复苏。
自从植入魔眼后,就因为某种下意识的抗拒,无论母亲多么哀求,也未曾再来过这个房间,上一次这般和母亲面对面的谈话,究竟是什么时候了呢?修利文想不起来了。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同样由母亲亲手缝制的难看的熊娃娃套装正套在上面,头上也传来戴着熊头的睡帽的感觉。那么之前那个赤身裸体的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果然全都是梦境吗?
修利文脸上挂着怀念和恍惚,母亲的声音在身前,却如同从遥远的地方响起:“好了,我的小修利文,你沉睡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缅怀从前是老不死的专利,等你到了我这般年纪再做也不迟。”
男孩惊醒过来,仔细地瞧着母亲,似乎要把隔了几年的份,以及往后更长日子的份,都在这一眼中烙印下来般。他不确定,当自己离开这个房间后,是否还有勇气回来,尽管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美好和眷恋,似乎那些莫名其妙的耿介,都突发善念,刻意回避了一样。
他嘴唇微微颤抖,却说不出话来,脚步迟疑不定,无法前进。母亲看似催促的话,让男孩心中焦躁。
然后,他听到母亲说:“在那之前,请让我再抱你一次吧。”
这句话流淌着刃光,斩断了在身后紧紧扯住修利文的无形绳索,男孩飞扑进女人的怀中,连衣的熊头睡帽向后荡开,淌下黝黑光亮的长发。
“妈妈──!”他开始哭,撕心裂肺地哭,这无数日子的寂寞、苦闷和委屈随着泪水涌出来,心中就像变成了一汪清澈的泉水,什么杂质都没剩下,就这般,如同窗外吹来的春风和飘荡的笑语,渐渐豁然和舒畅起来。
母亲摩挲着修利文的后脑勺,男孩感到掌心的温度正朝着体内无尽的深处渗入。
“如果被别人知道蛇发者竟然哭鼻子,大家一定都会嘲笑美杜沙家吧。”
“谁敢笑,我就把他杀掉。”修利文充满稚气的哼声道,不过语气却是十分认真的。
“难道你还能把所有人都杀光吗?呵呵,真是孩子话。”母亲不以为意地轻笑起来,轻轻将男孩从怀里推了出来。
风又一次吹起帘角,阳光在男孩的眼角闪烁,他微微眯起眼镜,耳边遥遥传来富有朝气的嘈杂声,听不出在说些什么,可是其中蕴藏的和谐与精神却是修利文从未感受过的。空气虽然还残留着炼狱城特有血腥味,但以往的阴沉却像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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