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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归梦满清山-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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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既然臣妾想要的那个家不能如愿,那这个金雕玉琢的外壳还会有什么意义吗?”我终于鼓起勇气,直视着他的眼睛说了出来。
他一愣,似乎根本没有听懂我的意思。顿了顿,忽然道:“你今天是去过承乾宫了?”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默然无语的望着他。
“明丽是贵妃,你也一样,这难道还不够补偿吗?”他追问道。
“不是不够,而是多的有些过分。”我低声回答。
“册妃的旨意已经下到了礼部,玉儿,你该知道,抗旨是什么样的罪?”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威严而高亢。
我克制住心底登时生出的惧意,转身下了炕,跪倒在地上,说:“雷霆雨露,莫非君恩。”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蓝色漳绒串珠的云头靴缓缓踱到了我的面前。
“玉儿,你一向是个明理的人,这人世间,不是你想要的,就一定能够得到。”
“皇上圣明,如果想要的却不能得到,那臣妾希望至少可以保留拒绝那些替代品的权利。”我紧咬着嘴唇,只觉得眼底一片酸涩,却终究没有落下半滴泪水。
“哗啦”一声,炕桌上的东西落了满地,点点的朱砂,溅在蓝绿红青的四色立水上,印出斑斑的污迹。我下意识的伸手去擦,他却着意的转过身,挪步避开了。
“浑似姑射仙子,天姿灵秀,意气舒高洁。这紫禁城里,哼哼,有的是人比你更适合这样的句子。”身后的门轴转动,和着几声森冷的笑声,在空旷的宫殿里寂寞的回响。
屋子里的烛光,投射在碎裂的青釉瓷片上,晕出幽深迷茫的光。
咨尔格格耿氏,克叶柔嘉,早推淑慎,允合珩璜之度,宜膺象服之荣。曾仰承皇太后慈谕,册封尔为裕嫔。
第二天,一纸册封的诏书将我送入了钟粹宫的西配殿。
这里,距承乾宫不过一墙之遥,却也是,这东西六宫里,距离养心殿最远的地方。
同为藩邸格格的宋氏被封为懋嫔,住了钟粹宫的东配殿。按宫里的规矩,只有封了妃的女子才能做一宫主位,而我们两个小小的嫔,就只能躲在东西两面的配殿里,望着黄琉璃瓦歇山顶下的正殿一片空寂。
懋嫔起初是福晋房里的大丫鬟,康熙三十三年的时候生了皇长女,于是便封了格格。听说当年,也算得上是府里才貌拔尖的人物,可后来连着两个女儿夭折,想是心气儿也渐渐淡了。不到五十岁的人,终日里只是诵经念佛。
如果放在以前,我兴许会以为这是为了博得皇上的欢心。可看到那佛堂里缭绕的香雾,屋檐下寂寥的背影,却只觉得,那不过是等待尽头一份绝望的宁静。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或许未必都是良人的错,因为所有的记忆,本该是有容量的,它会模糊,会老去,会在时间中渐渐消弥。
继而又想起德妃的话,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或许这也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它只为爱情规划出最美丽的梦想,却没有任何措施去保证它的施行。难怪这后宫里的女人大都信佛,因为在执着之后,总该有一种方式,可以将热情的余灰消磨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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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正月天气,钟粹宫里依旧是春寒料峭。我披了大氅,站在院子当中。
四下里安静无声,就连平日里懋嫔诵经的声音也淡出了耳际。昨晚一夜的大风,只刮得阴霾尽散,碧空如洗,放眼望去,湛蓝的天上不余一似云彩。偶尔有柳絮飞过,轻软的浮在空中,如同那梨花的影子,映在日光下,晃入人的眼睛。
多少次站在此间眺望,以为可以忘却,而平添的却总是惆怅。一颗心,在碧瓦红墙间辗转低回,如同在每一个清晨,每一个黄昏,是朝霞,是暮锦,仿佛暗雅如兰,恍又凄婉如歌。
而思念,却如露珠,总是未曾落泪,却已干涸。
闭上眼,心底不禁生出几分自嘲。什么不愿和光同尘,什么不愿随波逐流,说到底,还不是流于俗世的一分嫉妒?所谓万象皆空,红尘尽处,即使近在咫尺,却也离我那么远,如同镌刻在天上的门,临花照水,使我仰望,却无从触摸。
原来有些事,有些人,不是想忘,就能忘记的。
“这大冷天的,娘娘一个人这是发什么呆呢?”
闻声睁开眼,却见一抹绯红的人影儿,正立在宫门口。“雅柔?”我脱口叫了出来,没想到竟会是她。
她缓步走了过来,拉了我的手嗔道:“怎么,不认识了?人家巴巴的来看你,也不说请我进屋坐坐?”
“哪里哪里,”看她一副好像受了委屈的模样,我不禁失笑道,“王妃大人,如今我这儿可是门前冷落鞍马稀,招待不起你这样的贵客了。”
兆佳氏笑推了我一把道:“瞧瞧,还真应了我们家王爷的话,也就是你,在这样的时候,还能有闲心消遣别人。”
听她这么一说,到触得心里有些发酸,下意识的眨了眨眼,道:“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再不寻些乐子,难道要整日价哭天黑不成?”
“找乐子,我可没看见主子哪天高兴过!”还没等兆佳氏接口,小乔便从门里迎了出来,“王妃来得正好,快劝劝我们家主子吧,好好的贵妃不当,也不知是跟皇上呕的哪门子气。”
眼瞅着心事被她揭破,心里没由来的生出几分气恼,狠狠地摔了一下门板,厉声说:“这院子前面就有贵妃娘娘住着,谁心里不受用,尽可以拣了高枝儿去,横竖我不拦着就是了。”
“主子,我…”小乔一惊,登时便红了眼圈。兆佳氏看看我,又瞅瞅她,赶忙打圆场道:“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净捡你主子不爱听的说,得了得了,快去把你们家的好茶泡上两杯来,我跟你主子说会子话。”
看着小乔出了门,兆佳氏轻掩了门窗,叹了口气道:“你这又是何必呢?明明心里放不下,可又非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受苦的,还不是自己。”
心头一颤,那刻意压抑的苦楚如同洪水决堤般倾泻而出,一拳捣在桌案上,指节吃痛,怔怔的竟落下一滴泪来。
“不是我说你,”兆佳氏拿起我的手,放在嘴边吹了吹,正色道,“这汉人不是有句话吗,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咱们满人的女儿,虽不讲这些扭扭捏捏的句子,可也没有把自己的男人往别人怀里推的理儿啊?咱们且不说别的,皇上想封你作贵妃,这样的抬举,多少人在一旁耳酣眼热的。可你却固辞不受,偏要给皇上没脸。这还别说是皇帝,就是我们那位爷,在家里有半句拂逆的话,都是要翻脸的。现如今这宫里,有多少人瞅准了机会,准备下绊子砸石头。若不是有万岁爷在上面护着,只怕你是一日也过不消停呢。”
“可他心里,还不是终究记挂着别人,就算是封了我做皇后,又有什么用?”我抬起头,只觉得朦胧的眼神可以透过道道宫墙,直望见承乾宫里的满树荼靡。
“如果是我,就一定会等。”兆佳氏顿了顿,声音忽而变得低沉,“你是知道的,这老十四是肯定不能用,可西北又总不让人省心。眼下就连王爷,也忌年家三分。可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后宫的恩宠,若是跟身家功名搅在一块,总不是个长久之计。”
恩宠,功名,饶是多了三百年的智慧,我却也十分惊叹于她的预见能力。不知何时,那个娇俏柔美的十三福晋,已换作了身前这个雅致精干的女人,这一番说辞,虽不致让我顿生悔意,可心中的那份委屈,却也冲淡了不少。
她见我有些发愣,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忍不住笑了笑,道:“别笑我,这也都是被逼出来。前些年,除了你们,哪个府上见了我们不都避得远远的。王爷心里憋闷,多少委屈还不是撒在我身上。说句不脸红的话,男人若只是对你宠着惯着,那不叫夫妻。你替他担了多少辛苦,他总会记着的。”
听她提起十三,语气中满是自得之色,忍不住问:“是怡王,让你来作说客的?”
“是,也不是。如今皇上刚刚继位,这朝里朝外该整治的事情,多如牛毛。王爷跟着皇上,见天都忙得不亦乐乎。不过,这些日子,皇上一直心绪不佳,前儿个还处置了齐妃宫里的两个太监,说是私通宫外。”她似乎早就料到有此一问,爽快的语气,倒像是打了腹稿,临了,还神秘兮兮的加上一句,“不过私下里传着,仿佛是妄议了裕嫔娘娘…”
她声音渐低,几乎听不见后面的词句。但我知道,这话是偏偏说给我听的。说到底,那个人的好,我又何曾忘记?可心里的那份怨,却又该如何了却呢?
屋子里渐渐静了下来,只听得微微的风声抚过步步锦的窗棂,仿佛梁间的新燕绻语呢喃。兆佳氏一对秀丽的眸子,如池中水影,清澈见底,波澜不兴。我不由得垂了眼睑,低声道:“雅柔,你让我再想想。”
“也好,王爷说你是知道别人不知道的,可别人清楚的却未必了了。这话我听不懂,可他说你一定明白。”
是啊。十三说的没错,这古代的历史,我到清楚的很,只是这古人的心思,可是一直都学不来呢。
“好了,带了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 兆佳氏使劲摁了摁我的手背,披了斗篷,便要往外走。一眼瞥见墙上的什么东西,忽然又道,“墙上这幅字,怎么看着倒有几分眼熟?”
我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原来挂的就是十三送给我的那一幅《后唐望美人山铭》,不禁笑道:“难怪你认识,这副香光居士的字,原是你们家王爷送的呢。”
“香光居士的字?!” 兆佳氏愣了愣,然后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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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章写的极度不畅,估计偶还不太适应当后妈的感觉。
不过,很快,亲妈就回来了!嗬嗬!
刚看到几位亲的留言,忍不住再多说几句。
首先,四四是皇帝,他即使再爱一个女人,也是要排到江山社稷之后的。
其次,我觉得四四本来就是一个性格比较嚣张的人,有时候做事情有不计后果的一面,有大爱,也有大恨,他会把话说得很绝,但也会后悔。我觉得他对玉玉就是那种认为她理所应当就应该理解他的,玉玉使性子,他会生气,可真冷落了她,心里又别扭。四四对于他喜欢的人,总是他可以随便欺负,但绝对不许外人碰一下的。
“谁希罕贵妃的头衔呀”,1亲这句说的好,这也就是玉玉想告诉四四的,下面没说出来的就是“不早跟你说了,什么皇帝贵妃的,干我啥事,人家看重的不过就是你这个人。”
不过,这样的话说出来是解气,可真要做的话,还是要三思而后行的。我一直觉得,爱一个人就要以他喜欢的方式来对他,如果嘴上说爱他,可还提出一大堆的必要条件,那两个人剩下的可就只有吵架了。再说,如果男主对女主一味迁就,处心积虑的巴结讨好,那就不是四四了,而是假汝其名而想象出来的任何一个人。
以上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想法,仅供参考。
小玉窗前
作者有话要说:春入横塘摇浅浪,花落小园空惆怅。
此情谁信为狂夫,恨翠愁红流枕上。
小玉窗前嗔燕语,红泪滴窗金线缕。
雁归不见报郎归,织成锦字封过与。
…………牛峤《玉楼春》“夜里风凉,主子还是披件衣裳吧。”
心下歉然,回身拉了小乔的手,道:“白天凶了你,不记恨我吧?”
小乔呵呵一笑,说:“主子又不是不知道,奴婢这脑子,从来都只记高兴的。什么烦恼忧愁的,我都忘得快着呢。”
看她那满不在意的样子,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可转瞬一想,又不禁觉得酸楚,这人世愁苦悲辛,难道是想忘就能忘了吗?
“主子…”一旁的小乔轻推了我一下,嗫嚅着问,“您又在想…皇上?”
我轻叹了一声,说:“我出去走走。”
“那奴婢陪您一块去吧。”小乔似乎有些担心,话语焦急。
“不用,我想一个走走。”我放开她的手,直冲着宫门走了出去。
顺着坤宁宫的后身向前,天色已黑的彻底。风声渐住,只留下微微的寒冷。一轮斜月,素洁高远,照着低暗的宫墙,寂寞无语的甬道,让我的心,恍若忧伤,恍若彷徨,却又不晓得该拿些什么,来填补这夜的空白。
远远的听见宫漏之声,才知道已到了亥时。
蓦地想起一句诗:夜寒漏永千门静,破梦钟声渡花影。恍惚那还是初到王府的时候,在书架上偶尔翻到这一句。有些泛黄的纸页,深情隽永的悲叹。记得当时还在想,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寂寥没落的情感?
而此刻,风吹月寒,宫漏未央,无数个日夜流转,而成长恰是其中一件悄无声息的事情。待我懂得时,那样纯美天真的时光,那样清澈无悔的年纪,已如蜿蜒在身后的溪流,没有铺垫,就已渐渐远离。。。
恍惚间,竟已到养心殿的门口。举步向前,却又有些犹豫,而门口当值的小太监,也都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兀自低下头笑了笑,原来无论怎样伤感,却还是念着他的。
正殿的灯光昏黄幽暗,倒是更衬得西暖阁的勤政勤贤殿里一片灯火通明。走到窗前,碧色窗纱的中间,贴着圆形的白绢山水。再往里瞧,他独自一个人盘膝坐在御榻上,正凝神批着折子。
咫尺之遥,只觉得那熟悉的脸庞恍若就在眼前,忍不住伸了手去摸,却堪堪撞在朱漆的窗棂上,手指一痛,不禁轻哼了一声。侍立在御榻前的高无庸猛地抬起头,惊呼一声“谁?”
眼见皇帝的目光也向我扫了过来,赶忙一转身,退到柱廊下面,心扑扑的跳个不停。
只听得屋子里道:“高无庸,你这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奴才知罪,不过万岁爷,要不要让奴才出去…”
“噼叭”一声火光轻跳,像是一枝烛突然爆了个烛花,声音未落,便听见他说:“自作聪明的奴才!得了,还不赶紧爬起来,把这灯剔亮一点。”
心下疑虑,可又辨不清到底在担心些什么。顿了顿,缓缓地探过身向屋内望去,只见高无庸拿了把烛剪,正剔着御案上的灯花。那透亮分明的烛影,正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不过转瞬间又低下头,将目光埋在那朱红的墨迹间了。
一连大半个月,我都凑了这个时候去养心殿,他不是独自一人批折子,便是同十三一聊聊到天亮。有几次,碰上庄王或是几位上书房的几位大臣也在,我便悄悄的退了回去。
到了三月里,天气渐暖,又恭逢新皇登基后太后的头一个圣寿,皇帝本想借了这个机会,请德妃允了太后的尊号,可谁成想,德妃不但固执己见,还将诸王大臣文武官员的贺礼筵宴也一同免了。几天来,后宫里的宫女太监全都人人自危,说话办事全都陪着十二分的小心。
等到晚上,到了养心殿的门口,心里也不免也有些惴惴的。前几天没有来,是怕见到他大发雷霆的样子。可人在钟粹宫里,却又放心不下。还记得那一次,允禟上奏推迟去西宁的折子,被他撕得粉粉碎,不但将这个弟弟骂得一钱不值,还把他跟前的两个亲信太监全都没了家产,发给披甲人为奴。虽说对于老九,我是一直嫌恶有加,可看到不远处他那凄惨悲凉的下场,还是不免会生出几分哀叹。
绕过照壁,才发现养心殿里竟是一片漆黑,就连西暖阁里一向通明的灯火,也没有一丝光亮。从来没有见他歇得这样早,不觉有些疑惑。提步穿过正殿里安敦的小门,再走过穿堂,才听见后殿的西次间里传来隐隐的人声,凑到窗下再看,皇帝穿着明黄色的夹衣,家常蓝色宁绸的坎肩,站在炕桌前,手握御笔,正擎着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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