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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别后遥山隐隐-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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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连意放下书本,绵绵地说着:“怨恨是毒药,它从内部嗜咬着我们。我们总以为,仇恨可以当做武器,来攻击伤害过我们的人。但是,仇恨却是一个刀刃,我们去报复别人的时候,实际上伤害的是我们自己。”
  我撇撇嘴不屑地扫了他一眼:“是,是,是!老师永远都是大圣人!切~~”
  听了我的话,他摇摇头,继续拿起腿上的书,边翻边说:“怨恨别人是一种最愚蠢的做法,除了伤害自己,没有任何意义。就像自己服了毒药却等着别人死亡,又怎么能够让自己快乐呢?我早已没有怨恨,何谈解恨。”
  我放下电脑,蹭到他身边,伸过脸嗅了嗅他的气味,调侃道:“老师如此高风亮节,连莫湑这个大恶人都能原谅,那么,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也可以被老师原谅的吧!”
  说着,我趁他不注意偷香了一口。他马上红了脸,转过身把手里的书一下子丢到我身上。我轻快地从他身边逃开,却也没有躲过砸过来的书,我揉着肩膀,嬉皮笑脸地对他说:“老师根本就是伪善!”
  他还是坐在原位,佯装咬牙切齿的样子冲我喊叫:“今天甭想吃饭!论文写不完也别睡觉!”
  我不理解,莫湑把他整得那么惨,他为何还能笑笑说自己早已没有怨恨,他说他不想见到莫湑颓败的样子,他接受不了。但是,当赫连意作为被害人接到法院的传票时,他不得不去庭审现场,亲身体验法律的公平与正义。
  传票送到赫连意家里时,我和白茅都在。赫连意握着手里的传票,错愕地呆在原地。我忙过去查看究竟。一直关注莫湑的经济案件,我忘了他也是故意伤人的罪魁祸首,这是不同于经济案件的刑事案件。
  “老师是受害人,要出庭呢!”我把传票递给白茅看。
  白茅推开眼前的信件,站起身拍拍仍旧惊愕不已的赫连意说:“是我提起的诉讼。” 
  赫连意皱紧眉头看着白茅,难以置信地说:“你…你怎么都不和我商量?你…你凭什么为我做主!”
  白茅掏出烟卷,点了一支放进口中吮吸,之后吐出浓浓的白烟,抬手点点额头,说道:“以你的为人,定不会去起诉莫湑。他罪有应得,理应得到法律的制裁。” 
  赫连意躲闪着眼前的烟雾,无可奈何地坐到沙发上,看着手里的传票,忧心忡忡。一直到庭审当天,他一直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看得我不禁焦虑起来。
  当天,白茅开车载我们去法庭,一路上白茅不停叮嘱赫连意,要细致交代受害的事实。赫连意只是回答“嗯”,其他的,他什么也没说。
  庭审现场,我只能坐在旁听位置看着开庭审理的每一个环节。书记员宣布传被告人莫湑到庭,便见法警压制着莫湑走了出来。较之当初那个颐指气使的CCU大主任来说,如今的莫湑已如丧家之犬,蓬首垢面,石枯松老。
  书记员继续宣布传直接诉讼人到庭,就见白茅进来,坐到了指定位置上。然后就是传受害人到场,意博便缓缓进来入座。我一直看着他,那个精神不济、略带忧容却安之若素的人,想必昨夜定是因为此事没有休息好。
  待他们都被传唤进来,书记员又开始宣布全体起立,请审判长、审判员入庭。我的眼神一刻不停地看着赫连意,看着他安静地入座,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又缓缓起身,一脸肃穆地等待审判长的到来,直到审判长宣布全体请坐时,他又慢慢坐下,眼睛呆愣地看着前方的桌子。
  他在想什么?!我见不得他忧心的样子,他这样让我很担心。我听着审判长问莫湑何时、因何原因被拘留、逮捕的,听莫湑着实回答,又听到白茅朗读了起诉书。而这期间,赫连意一直没有抬头,但我确定,他在认真听着,因为我能看到他面部表情细微的变化。
  审判长接着问:“被告人莫湑,你可以坐下回答问题。被告人,你对起诉书指控的事实和罪名有意见吗?”
  “有意见!”莫湑说道,我和所有其他在场的人都一起看向他,“我并没有伤害过赫连意!”
  “扯淡!”我倏地从座位上弹起来,身旁的何兮一把拉住我,我坐下,看着何兮说:“他到现在还在狡辩!”
  审判长继续说:“被告人莫湑,你可以陈述自己的意见。”
  “我和赫连意,无论在工作中或是在私下里,都没有过节,我没理由伤害他。”莫湑说。
  赫连意依旧低头看着桌面。审判长又说道:“直接诉讼人有无陈诉?”
  白茅站起来说道:“被告人莫湑,雇人伪装成病人家属对被害人赫连意施以人身伤害,导致被害人险些丧命。住院期间,被告人再次雇人对被害人进行人身攻击。”
  “你有什么证据?”审判长问。
  “我有人证,就是两次行凶的凶手!”白茅高声答道。
  人证到场,从我看莫湑的反应,这是莫湑没有想到的。他猛地抬起头,张牙舞爪、大声喊叫:“放屁!一派胡言!”看来他是没有想到他精心培育的死士最后还是出卖了他。
  审判长敲了敲桌子:“安静!安静!受害人,你有没有受到被告人的伤害?”
  莫湑气呼呼地瞪视赫连意,而意博,缓缓抬起头,片刻后他义正言辞地回答:“有。他派人企图伤害我的学生,却误伤了我,之后,他又派另一人在病房对我行刺。”
  莫湑瞪着血红的双眼,听到意博的话后,拍着桌子又开始大吼:“赫连意!你血口喷人!”
  审判长又使劲敲了两下桌子:“被告人!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莫湑悻悻坐了下去,便听审判长宣布传证人到场。
  两名证人,皆是两次行凶的暴徒。见到二位忠杰死士,莫湑像抽离了灵魂,惊愕、苍白、愤恨,全部写在了他凶残的脸上。
  “证人刘奇,你是否对被害人行凶?”审判长问道。
  “我承认,是莫湑,他派我伪装成家属的容貌,那些医闹,都是他派人演的戏,就是,就是让我混在里面,趁场面混乱威胁一个学生,说是讨要支票。但是,事出有变,被害人,被害人窜出来挡了一刀。”叫刘奇的人说道。
  莫湑的眼瞪得更大了。
  “证人李智焕,你是否对被害人行凶?”审判长又问第二个证人。
  “我是莫湑的管家。”这个被我痛揍的男人低头说着,“我受莫湑的指派,先是去医院篡改了电子病例,继而销毁了医疗材料,虽然我并不知道那堆材料究竟隐藏了什么事情;后来,我被东家派去行刺被害人。”
  莫湑又从座位上挣坐起来,破口大骂:“都他妈放屁!我根本不认识这些人!”
  “肃静!肃静”审判长又拿起锤子敲桌子,“下面由直接申诉人提交物证。”
  白茅得意地笑了一下,昂首挺胸地走到审判台前,把手里的东西上交,又瞪着莫湑,大步走回座位。
  议庭组成人员相互交头接耳,之后又宣布暂时休庭。突然,莫湑从座位上跳出来,被身旁的法警一下子抓住。他气急败坏,不停咒骂:“赫连意!没除掉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失误!”
  法庭当即混乱起来,莫湑不停挣动,嘴里一直大喊大骂。法警立刻维持秩序,审判长连连敲桌子叫被告人停止喧哗。
  “都是他!他处处与我做对!病人是他害死的!他和他的同事白茅,还有他的学生,三个人有不伦之恋。哈哈哈哈!”莫湑像是害了失心疯,尽管在法警的按压下,他仍旧不放弃每一次恶毒的言语攻击,“哈哈哈哈!他的老婆孩子被他害死了!病人也被他害死了!他就是个祸害!赫连意!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会遭报应的!哈哈哈哈!”
  一座皆惊,场面乱作一团,我慌忙看向赫连意。他也被莫湑的诅咒惊诧得措手不及。他凝眉紧缩,难以置信地看着肆言如狂的莫湑,脸色瞬间死白一片。
  我焦急地站起来要跑到前面痛揍莫湑这个大毒物,却见白茅更先于我一步。他不管不顾地冲过去,一拳挥了上去,莫湑的鼻子一下便淌出了鲜血。更多警察涌了进来,强制拉开白茅。
  审判长险些砸烂了手里的木槌,旁听席的群众也站起来凑上去看热闹。
  白茅和莫湑两个疯癫的人双双被警察压制着,却都不停地破口大骂,用尽了污秽不堪的言辞。
  何兮在一旁拉我,同时焦急地喊道:“师兄他…快去看看!”
  我被何兮的叫喊拉回了神思,慌忙寻找赫连意的身影。只见他坐在被害人的位子上,右手抓紧左胸,弓身低头,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疼痛。
  “糟了!他心脏病发作了!”我和何兮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我一把抱过赫连意靠在我胸膛上,何兮紧紧张张地翻他的口袋找药。
  我从没见过他如此剧烈的一次发作,我当时真的是被吓得魂飞魄散。他面目青紫,像是憋着一口气呼不出来。由于疼痛,面部肌肉紧紧皱在一起,微微睁眼看着我们,带着哭相乞求我们赶快救他。他的头不由自主地颤抖,右手仍旧紧紧绞扭着胸口。
  我尽量放平他的身体,解开他衬衣的纽扣。何兮及时把药塞进他嘴里。
  那头,白茅撕心裂肺地喊叫着冲过来:“放开我!受害人心脏病发作了!我是医生!他需要赶快就医!”
  白茅一把推开我,抱起痛苦呻吟的赫连意,闯过人群,冲出法庭。我和何兮紧随其后,以最快的速度坐进汽车,直奔医大附院。
  一路狂飙,白茅此刻非疯即狂。我在后座抱着赫连意,焦心如焚。
  或许是一过性应激,或许是药物发挥作用,到了医院门口,赫连意胸口的疼痛已经缓解了大半,他的脸色由青紫恢复成了以往的苍白,额头虚汗一片,湿了衣领。
  他紧闭双眼,断断续续嗫嚅了一句:“不想…去医院…回家…”
  没人听他的无理要求,白茅停好车便马上下来拉开后座车门,我小心翼翼地把赫连意抱出来。何兮跑到急诊要了辆平车。我们三个急匆匆地,直接把赫连意送进了CCU,那个他工作了七年的地方。
  护士与主班张大夫以为急诊送上来新病人,走近一看,却是自己的二老板推着自己的大老板进了监护室,都顿感诧异与惊奇。
  白茅吩咐护士给赫连意上监护,挂输液泵,又吩咐我去找心电图机。
  等我推着机器赶过来时,却见白茅拦着执意下床回家的赫连意。
  “我不想住院!”他坐在病床上,呼吸略促,“回家…我要回家!”
  何兮忙劝说:“师兄,刚才的发作不能忽视啊!还是观察看看吧!”
  我放下机器,走过去一把抱过他,对白茅说:“老师说想回家,那就回家!”
  白茅瞪大双眼看着我,指责道:“他胡闹,你也跟着胡闹是不是?!万一是心梗,你担得起这责任吗?!”
  我紧紧抱着仍旧颤抖的赫连意,坚定地说:“老师不会有事的!倘若有事,拿我的心脏换!”
  说罢,我转身便走。他们都没有看到,我转身的刹那,赫连意紧紧攥着我的衣襟,泣不成声。                        
作者有话要说:  

  ☆、明德惟馨,苦尽甘来

  
  我们常常痛感生活的艰辛与沉痛,无数次目睹了生命在各种重压下的扭曲和变形,平凡一时成了人们最真切的渴望。“记恨最大的坏处,是拿痛点来继续折磨自己,把人格弄得越来越扭曲。多数人不敢在明处复仇,于是都采暗地里攻击,不知不觉间,把自己变成一个活生生的小人。”我记得赫连意如是说。可是,为什么他的宽仁换来的仍旧是不断的折磨。 
  为了照顾他,也是为了让他开心,我暂时住到他那里,不管周围人用怎样的眼光看我,也不管赫连意本人愿不愿意。那次病发后,他的身体总是时好时坏,康复起来很慢。他整天躺在床上睡觉,如果不叫他,他可以一天不吃不喝不说话,即使被我强迫起来吃饭、吃药,但精神看上去也总是恹恹的无精打采。我知道他心里极度痛苦,他只是以养病为借口逃避生活。 
  生活是个禽兽,没错,它总会逼迫一个人不断超越自己的极限。这段时间,愚妄无知的唐棣不但会做了家务,居然也会做出像样的饭菜。我按着赫连意的喜好,学会了炒菜,学会了烧肉,也勉强学会了炖鱼。他太挑食,伺候起来麻烦多多,遇到自己不喜欢的,放下筷子就不吃了,慢慢回到卧室继续躺下。但他现在萎靡不振,即使不喜欢,也不多话,不皱眉,这样的他让我特别怀念那个说耍脾气就耍脾气的人,他现在这样竟让我不知所措。 
  莫湑一案告破后,在一个夕阳西垂的傍晚,我们得知了对于他的最终审判,当时我和赫连意正在吃晚饭。我给赫连意挑了挑鱼刺,刚把肉夹到他碗里,电话就响了起来。 
  “判决出来了。”是白茅,心脏科到了淡季,他现在比较闲。 
  我看了一眼赫连意,轻声重复了一遍白茅的话:“啊,是死刑啊!” 
  赫连意夹起鱼肉,又停在半空,然后又慢慢放进了碗里,缓缓放下筷子,抬起头看着我。 
  “老师,近来还好,”我寻到赫连意的眼神,看着他继续跟白茅说着,“就是,心情不大好。” 
  “医院下个月要召开领导大会,说是要邀请赫连参加,你问他去不去。”白茅啰啰嗦嗦地传达了一批指令。 
  放下电话后我问意博:“老白说医院可能要换领导,据说新领导特意点名要老师参加会议。” 
  “莫湑…被判了死刑?!”他皱眉看着我,满眼都是悲悯,“没有缓刑吗?!” 
  赫连意的食谱我着实吃不惯,我是典型无肉不欢型的,我把一只肥大猪蹄子的大脚趾塞进嘴里,吧唧两口后回答他:“嗯…他那么贪,国家留他作甚!自作孽不可活!” 
  “唉~~”他叹气,拿起筷子,又停下,“白茅说的什么会?”
  “啊~猪蹄太好吃了!”我吐出几块骨头,啧啧称赞,“下月26号,科教科大教室。医院可能要改头换面了吧!” 
  他夹了颗油麦菜到碗里,喃喃自语:“我…还是去学校教书的好。” 
  “好啊!老师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老师去教书,我就留级继续做本科生好喽~~”我撇撇嘴,继续夹起另一只猪蹄往嘴里塞。 
  “你说的什么胡话,”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我的话刺激到了他,“不说好考研的!” 
  “老师都不在医院了,考上研究生又有什么用!不如在学校搞一辈子基础好了!”我白了他一眼。 
  他摇头,又叹息:“再议吧!我考虑考虑再说。” 
  他剩了一口饭,与往常不同,今天他坐在椅子上静静等我吃完,之后又帮我收拾了桌子。他刚要放水洗碗时,我从后方赶来握住了他的手,他便抬头看我,我轻轻说:“老师身体才好,不要劳累了,这些事我来就好了。” 
  愁颜赧色,他撇过头轻声说道:“一直在麻烦你,我…”
  我夺过他手中的碗筷,把他挤到一边,怕他不好意思,我边刷碗边大声说着:“我可是要拜托老师辅导功课呢,不给师傅拍好马屁怎么行啊!”
  他无奈摇摇头,擦擦手便出了厨房。我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老师不要内疚,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啊!能照顾老师才是我最大的快乐所在!
  以前身体允许,晚饭后他还能看一会儿电视,遇到感兴趣的还会熬个小夜。现在他是“双心疾患”,熬不住夜了,靠在沙发上没一会儿便合眼睡了过去。我只好轻轻推醒他,让他回卧室,看他睡下,然后关好门。
  我继续回客厅,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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