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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黑暗将至-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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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愿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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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马埃尔将钱与自己画的草图交给了老板之后,就离开了铁匠铺。而门口,却又站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年轻人——
并不高大的身材,却显得如此的挺拔;并不华贵的衣着,却显出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高贵,甚至不下于王者的气势;那张略显黝黑的脸庞,配上一头似乎有些未老先衰的斑白头发,并不像艾那般光彩照人的英俊,也不像菲比斯那般如同女人般绝色的秀美,但却很柔和、很自然、给人一种非常平易近人的好感。到此刻,萨马埃尔已经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否则如此深刻的第一印象自己是不可能忘记的,那么,之前的那种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呢?也许就是有这样一种人,当他站在你面前,对你毫不矫饰的微笑,你就会自然而然的愿意与他亲近,仿佛将他当作了你的某位相识多年的知交好友。
“你好。”他伸出手,平凡的一双手,但配上他那诚恳的语气,令即便是孤僻如萨马埃尔的人都有兴趣握上去,
“我叫乌里扬诺夫·萨沃坎,请叫我萨沃坎,想和你交个朋友。”
萨马埃尔也伸出手,他不知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做,他认为已经孤独的走过了十年,不在乎在一个人走完这个人生,而孤独的人是不需要朋友的。而此刻,萨马埃尔的人类本性却擅自替他伸出了手,告诉他——人类是天生的群居动物,没有人喜欢孤独:
“我叫萨马埃尔,萨马埃尔·马斯特玛。”萨马埃尔的声音是一种长年未与人交谈过的生涩,他上一次开口说话是何时?他自己都不记得了,这十年间,他开口说过的句子屈指可数,这并不是个比喻,而是事实。
“我与你一见如故,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聊。”萨沃坎说。
“好。”萨马埃尔并不是惜字如金,只是他的口中在蹦出一个字之后并没有组织好接下来的语言。他只是看似自顾自的走开了,但萨沃坎只是一笑就跟了上去,因为他发现,萨马埃尔那即便面临刀山火海也未曾放缓一丝一毫的步伐,为了他略微放慢。
在城外的荒林间,萨马埃尔如萨沃坎建议的一般,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城市中的酒馆或是食肆并不适合他。
萨沃坎并不介意,在萨马埃尔对面,席地而坐。
萨马埃尔只是看着他,并未说话,他有些好奇面前这个微笑着的男人会说出些什么,他清冷的性格,在这十年间被扭曲的更加孤僻,而此时他能跟萨沃坎坐下来说话,证明了他多年被冰封的心似乎有了些解冻的迹象。
“是沃夫加派我来的,他想找你去叙叙旧。”萨沃坎看到萨马埃尔似乎在组织语言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时候,微微一笑,然后继续说下去,避免了他的尴尬,
“我知道你并不想去,其实我在来的时候也并不抱什么希望,据我所知,你们两个人没有什么旧可以叙。”
萨马埃尔僵硬的嘴角线条慢慢变得柔和。
“我这次来,纯粹是以个人的名义,想和你交个朋友。”萨沃坎说,“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乌里扬诺夫·萨沃坎,我是草原人,依照草原人的习惯别人称呼我萨沃坎。现在我在欧亚克家族也就是沃夫加的手下做事,负责家族与草原人之间的联络,同时,我也是沃夫加的朋友。草原人喜欢交朋友,我也是如此,希望从今天开始我的朋友里能有你一个。”
直爽的话语,诚恳的语气,这些都是可以给人好感的东西,萨马埃尔的确有些孤僻,但他并不是全然没有情感的死物,曾经在孩童时代,就有一个人凭借着真诚的笑容和澄澈的眼神成了他的伙伴,乃至生死兄弟之一。因此,即便是在他心已经冷彻的十年后,他也许不会立即接受别人的好意,但这个人无疑给了他很好的印象。
做作和虚伪是他最讨厌的东西,也是草原人最鄙夷的东西,这一点萨沃坎表现的很突出。
“也许这样有些不公平,因为我对你的了解远胜于你对于我的。”萨沃坎突然说道,
“那天,你对家族的商队所做的事,我恰好在附近都看到了。”
萨马埃尔目光一寒。
但萨沃坎笑得没有一点机心:“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萨马埃尔摇摇头。
“这样也好,我萨沃坎也不希望因为这样的理由交朋友。”萨沃坎表现出了草原人独有的洒脱,“你拥有我们草原传说中恶魔般强大的力量,我萨沃坎自负才华横溢,武艺在北地已经罕有敌手,但那天看了你的实力之后也自知不是你之敌。但我并不为此感到羞愧,因为没有一个凡人能及得上恶魔的力量,沃夫加因为这个理由派我来招揽你,在我看来这并不是一个交朋友的理由,如果我把这件事瞒着不说的话,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有的人心机似海,可是在人前却能装出一副无比诚恳的样子,萨马埃尔在帝都见惯了这种人的嘴脸,可是在北地,碧蓝的天空似乎洗去了所有的乌云,阵阵草原吹来的清风真的仿佛吹化了萨马埃尔的心。原来,坦诚不仅仅是一种胸襟,将胸襟这种词用在萨沃坎身上毕竟还是肤浅了。胸怀本来就像大海一般宽广,心也如海水般透明,这样的人难道可以仅仅可以用坦诚来形容吗?
萨沃坎不喜欢欺骗,不喜欢花言巧语,因为草原人深信,欺骗得来的东西,最终一定会失去,萨沃坎更是深信这一点。而友谊,他最看重的宝贵财富,绝不能用欺骗来取得。
萨马埃尔凝视萨沃坎那异于大陆人的蓝灰色瞳孔许久:
“你并不仅仅是沃夫加的手下吧。”
萨马埃尔只是性格孤僻极端,但并不愚蠢。
萨沃坎傲然挺胸:
“不错,我是沃夫加的手下不错,但只是因为他是我的朋友。草原上的人喊我萨沃坎汗,汗在草原语中的意思是‘君主’,换句话说,我是草原人的王。”
萨马埃尔冷笑了:
“草原人的王为什么会屈尊陪我到这个小树林里说了这么久的话,又为什么会愿意与我交朋友?”
萨沃坎并没有生气,相反神色有些黯然:
“如果我们只是在这林间,或是在茫茫草原上偶遇的两人,你不知道我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你的,也许我们真的可以成为朋友。可是既然我们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能力,而我对你的能力确实也有着诉求,那么我们的身份已然不平等,我们也许已经无法成为朋友。但我们有着相同的目标,也许我们能成为战友,成为伙伴。”
萨马埃尔摇头:“我们为什么会有相同的目标?”
“一百四十年前,帝国铁蹄踏入草原,草原人被打得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我学过历史。”
“哼。”萨沃坎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愤怒,“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这么说你跟欧亚克家族有仇了?”
“不,席勒·欧亚克只是一个将领而已,而且欧亚克家族这些年也对草原人不错,这也是我愿意在欧亚克家族做事的原因。”萨沃坎咬牙切齿地说,“罪魁祸首是美第奇家族,他们才是草原人的仇人。”
萨沃坎看着萨马埃尔:“你看,我们有相同的仇人。”
“是么?”萨马埃尔眉毛一扬,“我和美第奇家族有什么仇?”
萨沃坎神情古怪的看着他:“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萨马埃尔那冰封的记忆簌簌的震动着,就要从冰霜中挣脱出来,萨马埃尔突然发现自己双手随着这震动也开始抖动起来。
“十年前发生的事。”萨沃坎真的有些惊讶了。
萨马埃尔双手陡然握拳,那不安分的记忆再次被冻结:
“我有必要知道吗?”
“我只知道杀父之仇,毁家之恨不共戴天,如此而已。”
萨马埃尔神情不为所动,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正在掀起怎样的波澜,还是如同这十年间一样平静如一潭死水。
“我可以告诉你十年前帝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如果我是你,我宁可自己找出答案,而不是听到这些从别人的口中说出。”
萨马埃尔不屑的摇摇头:“我并不傻,十年前发生的事我也许并不清楚,但多少还是能猜到的。可是那又如何?这能让死人复生吗?能得到已经失去的东西吗?能让一切重来吗?”
“复仇。”萨沃坎恶狠狠的说,“为死去的人报仇,让凶手和阴谋者付出应有的代价,将他们从荣耀的顶峰打落凡尘,让他们匍匐于你的脚下哀求你饶恕他的性命,毁掉他爱与珍视的一切,给他希望在让他绝望知道他连求死的勇气也一并失去。如果我是你,这就是我会做的复仇。这难道不是最有意义的事吗?”
萨马埃尔思索着:
“不,罪人惟有死去一途,只有死亡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萨马埃尔又道,“复仇不过是个杀人的理由,可是,当杀人已经不需要理由,复仇和一般的杀戮又有什么区别?又有什么意义?”
“复仇是杀戮的理由。”萨沃坎一字一顿的说,
“而不是逃避的理由,无论有没有意义,你都没有理由逃避。”
萨马埃尔的心一阵刺痛,逃避是个再贴切不过的词了,十年前自己是逃出了帝都。
“你拥有绝世的武力,你究竟在逃避什么?”
“是啊,我究竟在逃避什么?”他想。
一张纯美的带泪的脸庞在他心中浮现。
逃避了十年,也许自己不该在逃避下去了。
看到了萨马埃尔心中的挣扎,萨沃坎站起身:
“不论你最后思考的答案是什么,我们都是友非敌。”萨沃坎说,“命运让我们在这里相遇,可是注定你我已经无法成为朋友。也许不久的将来,神会让我们的命运重新交于一点,我希望那时我们可以并肩作战,而不是生死相搏。”
“我不想遇到你这样的敌人。”萨马埃尔说。
“我也不想。”萨沃坎叹了口气,留下了一个伤感的背影。
也许,本该成为朋友的两人在这里擦肩而过,命运的湍流将会将它们分别冲向何方?
萨马埃尔的冰冻了十年的心在终于可以与一个人敞开心胸的交谈之后解冻了,可是那伤口竟然疼痛依旧。他的手一如十年前,紧握住手中的刀,从未松开。
第十三章——暗夜(下)
少女单薄的衣衫被撕破,随着她的急促呼吸微微摆动。在紧闭的窗帘透出的那一缕微光之中,洁白光滑的皮肤隐隐透出健康的白色光泽,尽管裸露出来的只是胸前撕破衣衫下的一片,但却更能引发少年无尽的遐想。
他感到浑身的血液都沸腾着翻涌,寻找着任何可以宣泄的出口,他心跳在加快,粗重的呼吸声由胸腔发出,经过肋骨,传过血液进入自己的耳鼓,再通过耳膜的震动传入神经,传入大脑。他狂暴的心里猛然一震——自己竟然会发出这样如同野兽一般的声音。
但那又如何呢?
“那又如何?”这是萨马埃尔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他何时在乎过什么法律,什么道德,又何时在乎过别人的想法,即便是面前的少女,他最心爱的人,也同样。
他只知道,片刻之后,那明艳的红唇间将会发出销魂的娇喘,那灵动的美目中将会流转迷离的情愫;那玉雕般雪白的手臂将会环绕他的胸前,那青葱般的玉指会在失神时下意识的抓紧他的后背;那绸缎般光滑的大腿将会夹紧他的腰际,那珍珠般的小腿会在高潮的霎那与精巧的足尖绷成一条完美的直线。
“萨米……求求你……”
少女的哀求又一次凄婉的响起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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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马埃尔猛然在冷汗中惊醒,也许是这一个月来的追踪过于劳累吧,萨沃坎走后不久,萨马埃尔竟然在这林间的清新空气下,沉沉睡去。
他从噩梦中惊醒的第一件事是拔出了那血色的弯刀,凌厉的带着森然杀气扫过四周的一切。十年了,他的神经时刻保持着紧绷,从未放松,因此,他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毫无戒备的睡去,即便是他想强迫自己睡得像刚才那样沉也无法做到。
天色已暗,却没有全黑,就北地的天色而言,萨马埃尔判断只是下午而已,也就是说自己刚刚睡了大概六、七个小时。四周没有一个人影,萨马埃尔也感觉不到任何危险的气息,他悬着的心逐渐放下。
难道是多心了?纯粹因为自己太累了吗?
不自觉地望向树林深处的双眼在不经意间发直,眼皮沉重的想要落下,是林间的寒风让他突然警醒。
这树林有古怪!
他拔足向树林深处走去,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如果自己正身处林堡之外的林间,而林堡又是为了连通大陆与草原,在森林之中兴建的,那么自己不就置身于这传说中的,充满着阴森与诡谲的寂静之森?
但那又如何?
萨马埃尔心中永远不会出现“惧怕”两个字,这世间没有什么能伤到他,因为他是萨马埃尔,是恶魔在这世间的代言人。
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一点活物的气息,尽管萨马埃尔知道这偌大的森林里一定有活物,不论是野兽,还是虫豸,就算是入夜也不可能全然悄然无息,但萨马埃尔就是听不到一点声音,而且越向森林深处,这种静谧就越深入人心。这好像是这森林散发的一种独特的气场,或者一种声音,让置身其中的人主观的感觉到寂静——一种嘈杂的,掩盖了世间所有声音的寂静。
而茂密的枝叶遮住了星光,于是萨马埃尔不能听,也不能看,他走着,犹如漫步在自己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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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马埃尔的手,穿越了时空的界限,重新触碰到了那颤抖的娇躯。
那少女的眼波流转,似哀似怨,如泣如诉,痛苦和悲伤之间,似乎也有那么一丝隐隐约约的欢乐与期望。
果真如此吗?
他是否爱这个女孩,这个答案他早就确定,十年来也没有变过——他很爱很爱她,他感到自己就是为她而生。
而另一个问题,却总让他疑惑,总让他迷惘,甚至有些诚惶诚恐——她爱他吗?
曾经,他会很确定的说她爱他,因为他们曾经是那么要好的朋友和伙伴,他们几乎并肩携手度过了童年的每个清晨,每个正午,每个傍晚……而在看到她绝然凄婉眼神中的一丝异色时,他认定了那是爱,于是他更加坚定地抱紧了那个火热的香软身躯。
而现在,他知道那是的自己是可笑的。
不,不仅是可笑,而是可悲,可叹,可怜甚至可耻的。
现在的自己再也不敢去想她是爱他的,而那时她眼神中闪过的异色,大约是一种对于自己命运的悲叹,或者是对于献身的觉悟,又或者,是对于少年的曲意迎逢和之后的深深恨意?
每每想到此处,他总会对自己说:那又如何,我不在乎。
可是自己真的不在乎吗?最爱的人恨自己入骨,他真的可以不在乎吗?
那他这十年间,又是在逃避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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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萨马埃尔再次警醒过来的时候,才发觉刚才自己又一次在不知不觉中迷失在自己的记忆里。他再次拔刀在手,这林间寂静依旧,他却从未如此全身戒备。
这究竟是什么?幻术结界?法阵?
“什么人?”他猛然大喝,这喊声并没有在这林间回响,而是空荡荡的就这样消散在寂静之中。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为什么自己的冷汗已经流满了全身,为什么自己竟然会把心中的恐惧用这种方式发泄出来。
他——恶魔的化身,在怕什么?
那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露出了一个似乎有些熟悉,有些亲切的背影,萨马埃尔快步走近,正要说话。提刀的右手却不听使唤的,如同往日一般的划出一道血弧。
那人转身,正是自己朝思暮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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