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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黑暗将至-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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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中的剑在蠢蠢欲动,一切都与他之前预想的不同。
他曾经相信菲比斯,因为他所认识的那个菲比斯是个好人,是个拥有着洞察人心的能力,却在自己的朋友面前从不掩饰真实自我的值得信赖的伙伴。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真的把你当成朋友。
可是如果他不把你当朋友又会如何呢?法尔猜测大概不会有任何区别,他依旧可以笑嘻嘻的与你开着下三路的玩笑,勾肩搭背的称兄道弟,而法尔深信,即便是那样,依旧可以从菲比斯的眼眸中看到真诚,丝毫不像是作伪的真诚。
菲比斯是个妙人,他与帝都中的所有人几乎都保持了良好的友谊,而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花花公子般不羁的纨绔外表下,其实是一颗青年人的火热真心。这点从他在帝都警卫队的勤奋工作中就可以看出来——即便他是摄政王的亲信,但在之前,他从来没有在破案的时候有任何偏向,这也为他赢得了帝都所有贵族乃至平民的好感。
但这一次,法尔真的不确定。这可不是一般的案子,也许摄政王终于忍受不了菲比斯这种明哲保身的处世态度而终于需要他站队了?也许身为众人皆知的摄政王亲信的菲比斯已经义无反顾地站到了他那一边?也许面前的这个谜一般的男子同往日一样灿烂笑容的背后是深深的心机?因为,绝对的真诚和绝对的虚伪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区分。
法尔看着菲比斯的眼神变化了,他试图不表现出警惕和敌意,但他并不是菲比斯,他掩盖不住。这并不能怪他多疑,而实在是这一切的发展太超乎他意料之外了。他本以为三天的时间足够菲比斯调查出结果,于是他一直认为菲比斯其实早已经知道了结果,只是迫于摄政王的压力不敢声张罢了,因此他以为自己的加入之后这个问题很快可以迎刃而解,菲比斯一定会把“真相”告诉他的。
可是现在,菲比斯告诉他的真相,是杀手,是隐世会,是那个从来未曾真正出现过的神秘组织。而且不仅如此,什么“终结”,什么神秘人,什么法师,一切都像是精心设计好的阴谋,一出演给他看的戏。他刚刚加入调查不久,为什么菲比斯就突然掌握了那么多的线索?菲比斯究竟想隐藏什么?掩饰什么?
菲比斯的笑容中依旧找不出一丝端倪,可是那个里昂斯呢?那个“菲比斯的影子”中,或许真的能看到菲比斯强光之下的阴影。
于是法尔从走进这个房间以来就一直关注着里昂斯的一举一动。
直到他终于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欲言又止的神态。
“那人长什么样子?”法尔猛然想起了什么。
里昂斯摇了摇头:“夜色太黑看不清面貌。”
直截了当的回答反而更令他怀疑:
“难道你追踪他一路就没有遇到有灯光的地方吗?”
“有,但是我一直在他身后。”
“那么除了容貌之外呢?衣着,体型,身高?”
“穿着一件黑袍,体型身高都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菲比斯依旧笑着,可是他的思维也在飞速运转,思考着:
“里昂斯究竟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他不说实话?”
他从进门起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属下的异样,似乎一直在隐瞒着什么,可是他不认为里昂斯有什么秘密在瞒着他,所以只有可能是里昂斯有画只想向自己单独汇报。于是他就更加疑惑,因为他自认为自己没有什么事需要向法尔隐瞒。
听到了里昂斯明显敷衍的回答,法尔脸上青筋暴起,似乎随时可能暴起伤人一般。
“里昂斯,你究竟看到了什么?那人是谁?”一定是个认识的人,菲比斯确认,否则里昂斯没必要隐瞒。那么是谁?维格菲?曼蒂?博得?
看到自己的上司已经表态了,里昂斯觉得自己也已经没必要隐瞒,其实他从开始就不是为了隐瞒,只是想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而已,没想到会造成现在的效果。而换个角度,如果不是菲比斯与法尔早就心存芥蒂,也不会抓住这个小小的问题不放:
“是德洛玛·歌德里克,您的哥哥。”
菲比斯的笑容瞬间僵硬,而法尔手中的巨剑向他头上斩落……
并未落下,而是停在了他头上一寸,剑锋已经贴上了他的银发:
“你怎么说?”法尔低沉的咆哮。
“不对劲。”菲比斯依旧保持镇定,沉吟片刻,“这种事不像是德洛玛会做的。”
“够了!别再试图掩盖什么了。”法尔暴喝。
“你说我在试图掩盖什么?”菲比斯反问。
“摄政王!德洛玛是摄政王的亲信,这件事一定跟摄政王有关,摄政王想嫁祸隐世会!”
“不可能,这完全没有道理。”菲比斯的心中可不像他的语气那么确定,难道这真的是摄政王的嫁祸?难道真的是自己在提过隐世会之后他的灵机一动?难道一切真的是摄政王所为?
“我相信你,菲比斯。”法尔突然沉声道,“我相信你并不知情,但是如果你继续袒护他的话,我就真的会怀疑你是不是也参与了对卡蒂娅的谋杀。”
菲比斯的思绪真的变得有些混乱,一切证据都指向摄政王,可是摄政王之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呢?难道真的是谎言?也许这并不是菲比斯失望的缘由,而是——最擅长洞察人心的自己,竟然没有看出鲁希瑟斯在说谎?他开始在回忆中不停的翻检自己这几天与鲁希瑟斯会面的记忆片段,可是答案依旧是否定的……
“我知道你也许很失望,鲁希瑟斯和德洛玛已经把你排除在计划之外了,但我相信你,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法尔的话在菲比斯思考时响起,后半句话他没有听清。他认为自己是因为没有看穿鲁希瑟斯的谎言而懊恼,或者是自责于自己错误的推理。但他真的不确定自己的心中是否真的耿耿于鲁希瑟斯对他的欺骗,尽管他与摄政王现在已经为了萨马埃尔决裂了,但这件事是在他们决裂之前发生的,他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鲁希瑟斯在很久之前就已经不再信任他了。
“不,这件事情不对劲。”菲比斯坚决地说。
法尔一咬牙,巨剑挥落。
里昂斯早就看出了两人间针锋相对的苗头,于是在巨剑挥落的霎那他已经抽出了腰间的佩剑迎了上去,作为菲比斯的副手,他的职责之一也是保护他的安全,因此里昂斯的身手并不差,或者说是相当出色。可是,在法尔的巨剑面前面前,他的抵抗显得这样无力。
巨力之下,他虎口剧震,长剑脱手。
菲比斯毫无畏惧的直视法尔的双眼,即便在生死关头,他也没有去碰腰间别着的那把华而不实的佩剑。有人认为他根本不会武艺,有人认为那把剑轻轻一碰就会四分五裂,无论是哪种可能性,总之,他一次都没有用过腰间那把剑,因为他总像现在这样,相信有些东西的效果远远胜过武力。
“啊!”法尔大吼一声,长剑避开了菲比斯的头颅,劈在了地面上,将木质的地板,劈开了一道一米长,深逾两寸的剑痕。
奇变突生,所有人都愣住了。
“隆隆”的声音,像是什么重物在滚动,三个人都清楚地感觉到地面一震。
没有人说话,因为那声音还在小小的神祠中回响,还夹杂着“呲呲”的沙土滑落的声音。
静默,气氛由于这个奇怪的变化而变得微妙起来。
“你检查过了神像下面吗?”菲比斯立刻问里昂斯。
“没有,神像是固定在地面上的。”里昂斯说,“但我查过这神祠下面并不是空的。”
菲比斯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目光冷冷的扫过着神祠中的每一件摆设,最后落在了一个烛台上。他走过去,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然后将这个烛台旋转起来。
机关的声音响起,神像倾斜,然后翻倒,露出了一个洞口。
确切地说,是一个浅浅的坑。
“曾经是秘道,但是被填上了。”菲比斯蹲下身,察看了一下坑中的泥土,“土很松软,填进去不超过三天。底下大概是一些重物例如石头什么的堵住了,刚才你那一下把底下的石头震的有些错位,于是上面新盖的泥土落下去了一些,形成了这个坑。”
“把这些沙土挖开就可以看到这条秘道通向何处了,于是这个案子也就真相大白了。”法尔看着菲比斯。
“不必了,这个秘道看来一定是通向皇宫的。”菲比斯说,“但这依旧不能证明这件事和卡蒂娅的死有关联,这并不足以证明幕后的凶手是鲁希瑟斯。”
“这还不够吗?你还想要什么证据?”法尔相信了菲比斯与卡蒂娅的死无关,否则没有必要引他发现这个秘道,所以对菲比斯的语气缓和许多,
“没有人会怪罪你的推理失误,这只是摄政王太狡猾了而已。”
“不!”菲比斯斩钉截铁的说,“我依旧相信我的判断,是因为这件事情还有许多蹊跷,比如说里昂斯看到的德洛玛。”
“虽然你们都知道我与我哥哥关系不佳,但这世界上我仍然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虽然他在摄政王面前无比谦卑,但他骨子里是个极度高傲,而且自重身份的人。像是嫁祸、栽赃这种事,他并不是不屑于去做,只是他决不会亲自去做,他会认为这辱没了他的身份。”
“未必,也许这是摄政王的命令呢?也许鲁希瑟斯不想让这件事被太多的人知道,或者他不放心别人去做呢?”
“有可能。”菲比斯说,“但是我只是有种奇怪的感觉。”
法尔难以置信的笑了笑:“你让我把一切筹码押在你的感觉上吗?”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菲比斯淡淡地说,“而且我一直是靠它破案的。”
“那你说呢?你觉得除了摄政王,还有什么可能?你的副手亲眼看到了德洛玛。”
“也有可能是嫁祸,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一个人看起来象另一个人,例如易容,例如……”菲比斯一顿,
“魔法。”
法尔苦笑了一声:“你对魔法还真执著,不顾一切的把这件事情往魔法上引。”
“只是直觉。”菲比斯说,“其实这种推理和我之前做得的没有什么区别,都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凭空的想象而已。”菲比斯严肃的看着法尔,
“而你需要做的,只是选择相信,或者不相信。”
法尔沉默了,内心明显在矛盾着。终于,内心的斗争有了结果:
“四天之前,在我得知卡蒂娅死讯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想带着我的人马杀进帝都,但我的理智阻止了我。”
“而这次,我很想相信你,但理智不允许我这么做,我选择相信这事实。”
说罢,法尔提着那把巨剑头也不会的离开了这个小小的神祠。
菲比斯摇头苦笑了,他拍了拍里昂斯的肩:
“你不需要在这里守着了,回家去吧!”
说罢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出了门,连他身上闪耀的白光都似乎黯淡了许多。也正是因此,观察力一向敏锐地他,竟然没有注意到,刚才街角那个吃饼的老人手里竟然还拿着一张饼。而当菲比斯就快要离开他视线时,他扔下手中的饼悄悄跟了上去……
第十一章——暗夜(上)
冬日,北地的黑夜是如此的漫长。在这黑暗的夜幕之下,是这寂寥的令人心悸的旷野,平地上矗立的参天古树顽强的直刺天际,却依旧挣脱不开这悲哀的大地的束缚,留下了一具在半空中挣扎扭曲的冰冷躯体。远处的静默之森静静的沉睡着,却以亡魂的形式惊惧了多少人的梦魇?
北地黑夜真正的悲哀还在于,每每当人们企盼着光明,期盼着阳光温暖的他们,望眼欲穿的看着东方那血一般红光,仿佛随时那个巨大的火球都可能跃出地面,可是久久这红光也只是凄艳的亮着,留给世间的依旧只有黑暗。人们不知不觉中迷失了时间,渐渐失去了希望,失去了体温,在真正的黎明到来的前一刻倒下,绝望的死去。
天地间一点微弱的光亮,是这旷野中的一对小小的篝火,为旁边黑色兜帽,黑色斗篷,黑色皮靴的主人驱散着严寒。火光之中的那双手翻转着,被他的主人用一种哀伤和难以名状的痛苦眼神反复的审视着——骨节宽大,伤痕累累,粗糙异常,最重要的是那手上的血腥味已经渗入了皮肤,怎么洗也洗不掉,就仿佛这黑夜永远也摆脱不掉的,始终挂在东方天幕的那抹血红。
黑衣人闭上了迷茫的双眼,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惊醒,伸手将手边的弯刀刀柄攥在了手中。这荒原迎来了其他的客人,是从西南方缓缓驶来的商队,隐约可以看到上面打着的狼头与烈焰的旗号——那是雄居北方的欧亚克家族的族徽。打着这种旗号的商队每天都会往返于这片荒原,因为这里是从有“北方帝都”之称的艾灵顿到欧亚克家族领地,也是与草原人唯一的贸易站林堡的必经之路,而这商队所携带的货物——大部分是棉布、丝绸、酒、新鲜蔬菜水果之类的日常用品将一路运往草原,交换来毛皮、木材、少量的珍奇药材和宝石,剩余的少部分,是供欧亚克家族自己用度的生活必需品和奢侈品。
几乎没有人敢打这批货物的主意。荒原西边的死亡荒漠劫匪横行,肆无忌惮的打劫着来往那里的商队,由于某种人尽皆知的原因,这种情况是受到北方的霸主欧亚克家族默许的。但在这片荒原,在林堡与艾灵顿的这条纽带上,这条草原的输养管,欧亚克家族绝不允许有任何人胆敢对自己的命脉起一丝一毫的邪恶念头。也就是说,那些胆敢打劫往返于这片荒原的欧亚克家族商队的人,将成为整个欧亚克家族的敌人,然后,整个北方将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但我刚才用的词是几乎,也就是说,有人打了这批货物的主意,并且就是不久之前。一个月中,欧亚克家族的商队在这片荒原上被打劫了三次,盗匪手段凶残,而且异常狡猾,他们只带走了最值钱的物品,而将剩下的货物全部销毁。更令人发指的是,不同于死亡荒漠上劫匪,他们连商队的随行人员也全数杀光,不留下任何活口。欧亚克家族对此的反应已经不能仅仅用震怒来表达了,他们先后出动了四次家族私军队这批盗匪进行清剿,可是每次都无功而返,荒原之大处处都可能是盗匪的藏身之地,尽管理论上来说这片荒原是根本藏不住人的,可是那伙盗匪在作案三次之后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一般。
欧亚克家族曾经想过,现在更加想把部队驻扎在这片荒原上,但家族的幕僚立刻否决了这种可笑的提议,因为那样他们付出的军费要远远超出他们损失的货物,更何况敌人只不过是小小的盗匪。更合理的措施是加强商队的护卫,然后面向大陆的众多佣兵组织发出清缴这批匪人的悬赏任务。当然欧亚克家族并不指望那些名为佣兵,实际上不过是十人左右的冒险团体能够对付得了这批狡猾凶残的盗匪,他们只是想通过这些人把他们逼得无处藏身。
但佣兵们并不傻,他们通常接的任务不过是寻找传说宝藏,或者护送一些小规模商队之类的,没有人认为自己有能力对付的了连欧亚克家族私军都无能为力的悍匪。虽然悬赏的数额令人怦然心动,但佣兵们还是选择了观望……
直到某一天,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在佣兵工会众人和欧亚克家族代表的诧异目光之下接走了这个任务。而这个人,在这片荒原守候了这批劫匪整整一个月。今天也同样,他远远的跟在商队之后,期待着那批劫匪的出现。如果这些人今天不出现,他就继续等下去,因为他正是这样一个不知道放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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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商队中新加入的护卫拍拍他的同伴的肩,“后面那个人是谁?”
对于那个黑衣独行的怪客,没有人胆敢前去质问他究竟是何人,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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