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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舞今生-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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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夫人若少一根头发,不必来见本王。嗯?”
“……遵命!”季良想了想,乃道。“王爷,桓王爷派冷言带来一封密件。”
轩辕眉头一蹙,只是点了点头。
“本王要沐浴,等着!”
季良挪回了本已经抬起的脚,听见这话心里又是一紧,
“王爷,京中事情紧急。桓王爷……”
“饭一口口吃,事情一件件办,急什么。”轩辕皱了皱眉。
季良闻言,只得退后一步,不敢多语。本来皱紧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来,王爷自有一份让人安心的力量,天大的事到了这里便似探囊取物般容易。
轩辕一醉沐浴更衣后,这才觉着浑身透着松爽。三言两语打发走了王深,心里有一丝不以为然,还有一丝莫名的怪异,想起那个睡觉也不敢脱衣的舞阳,心上被刺一针,有些疼。
冷言瞄见王深笑呵呵地晃着肥胖的身子走出轩辕一醉的临时行辕,这才闪身走进去。自贴身里怀掏出迷信,双手奉了上去。
“两崖开尽水回环,一叶才通石罅间。楚客莫言山势险,世人心更险于山。”迎面一首七言绝句,轩辕抬头看看冷言,这才继续看了下去。
醉兄台鉴:
自兄离京,疏衡终日寂寞,一人好生无趣。遂架鹰呼犬奔向京郊猎场,偶射得一稀罕奇珍,毛皮光彩新鲜,五彩斑斓,头似马、角似鹿、尾似驴、蹄似牛,观其目则温驯如羊。一时周围人都不识此兽为何物,弟见识短浅,藏之于叶宅书斋下,覆盖三五片蕉叶,专侯醉兄与疏衡解惑,庶几可解,知为何物。
万望醉兄不可耽搁,家严近来呕血数遭,莫名提及兄之婢善解人意,渴望再见,疏衡心甚忧虑。身为人子,孝悌大义,实不敢违背老父心意,此事全赖醉兄成全。
疏衡 字
轩辕一醉看着静候回信的冷言,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冷言,桓王爷何时写的这信?”
冷言见问,急忙躬身。
“回王爷,世子陪老王爷在那府里的书斋呆了足有两个时辰,出来后连说那书斋陈旧,该重新粉刷,又嘱咐总管将糊窗的雪纸换成岭南白绡纱。又说前两日京郊狩猎,射得一稀罕东西,心里纳罕,藏于书斋前一丛芭蕉下,候着王爷回京品尝,直说王爷您见多识广,必会知晓蕉下覆的为何鹿。”
“既有如此奇珍,本王怎能不品。季良!备马——回去!”
轩辕一醉手按扶手,站了起来。“季良,派侍卫追上王公公,本王要与他同行。”
“是!”
“舞阳?舞阳!”轩辕一醉心里默念,想起她曾经夜探桓王府,闯进了叶氏旧宅,心中豁然开朗。突然会心一笑,心里彻底放松了。
躬身侍立一侧的冷言极少见过轩辕一醉这副容颜,心里纳罕,也自不敢出声。
“冷言,老王爷如今还是留在那宅子里?”
“是,王爷!”冷言见轩辕难得好脾气,急忙回答。“连仆人都未换过。”
嗯……
轩辕一醉点点头。
“本王记得一直是那个叫阿福的伺候着。”
挺拔身姿慢慢踱出了屋子,马车已经恭候在了门外。
步步为营
辽远耶律雄已经彻底装出认输的样子北撤百余里,边关依旧不敢放松警惕。轩辕一醉与桓疏衡奉陛下旨意同时回京述职,临行前两大掌握军权的王爷经过秘密协商,下令大将封可言屯重兵在登州,赵威屯兵在常州,冯将军依旧驻扎在白马镇,如此呼应,一旦边关战事骤发,也可互为首尾,相互接应。
一旦真有战事,调拨军队,调拨军用物资和粮草也甚是方便。
时隔几月,辽远安静到了极点,隐宗耶律寒天不见踪影,耶律雄更是不敢挑衅。而刚与国朝联姻的西戎更是风平浪静,边陲小镇白河镇上两方商旅往来热闹,时不时也夹杂着辽远的走私商贩往来,市廛物品齐全,一派欣欣向荣的热闹景象。
只是热闹繁荣下,却穿梭着无数心怀叵测的人。
轩辕与桓疏衡布下的影卫,地鬼也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留恋在三瓦两舍,青楼歌坊,甚至是闲汉乞丐无赖凑集的寺庙,小酒馆里,打探着各种消息。在鱼龙混杂下九流的地方,更容易探得只言片语。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名影卫终于在一炫耀的偷儿嘴里得知,一伙进京贩卖珠宝玉石的西戎商队里,混进了两个行为诡秘的人。这个心思机敏的影卫不动声色地敷衍偷儿,趁黑夜将讯息传到了队长手里。
当日哨鹰便将讯息传到了京都,桓疏衡看着轩辕一醉莫名离开王府,果断下令影卫分批追踪,不可打草惊蛇。直到那神秘人与秦王的管家接头后,这才纵放秦王府管家,将拿了回信准备离开京城的奸细秘密拿获,没有惊动秦王。
桓疏衡得手后,与轩辕一醉的信中用了只有两个人才看得懂的密语。
如今桓疏衡看着轩辕挂着一脸的‘你办事我放心’的怪异表情,心里不爽,自顾自先坐了下来。
“你终于回来了,朝上沸反盈天,再不回来,陛下便要下旨三军出动——寻你!”
桓疏衡擎着杯子,上上下下打量着轩辕,笑意自脸上一点点沁出来,荡漾成了一朵春花,耸了耸肩。“打雁的被嗛了眼?”
轩辕一醉横了一眼,蹙紧眉头,冷漠地坐下,手褰锦袍下摆细细在膝上搭好,这才说到。“说正事!”
桓疏衡见惯了他这脸子,一点没有在意。“我要见舞阳!”
“不行!说正事。”
“轩辕,咱兄弟之间就不必藏着掖着,她究竟是与你什么关系……我要动用我的影卫请人了。”
“不行!”一对凌厉眸光毫不掩饰地射了过来。“她是我的人。”
“知道是你的人。”
“若动了一根头发,我砸了你的桓王府。”轩辕端起茶杯,却是眯缝着眼睛,等着桓疏衡的下文。
桓疏衡听完,几乎气个倒仰,用鼻子笑了一声。“我做东,请她过府做客。”
“只抓了一个?”
“本王请教她千方百计要进我桓王府的原因。”
“嗤”地一声。
“人在哪里捕获的?”
桓疏衡看他无视自己的话,牙根发痒,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重重将杯子趸在紫檀的方几上。“轩辕,舞阳的事与秦王的事同样重要。”
“截获了密件?”轩辕一醉不接话茬,继续追问。
桓疏衡攥拳挥手极想拍过去,也不过是虚张声势,最后双手一扬,做了个我认输的姿势,这才顺着轩辕的思路,详细讲述事情经过。
“这次人赃并获,管家已在控制中,那个信使已经招了,嘴巴开始还挺硬,我们边走边说。”桓疏衡看了一眼外面,站了起来,做了个请的姿势。
“动了刑?”轩辕一醉看看正在花园忙活的园丁。
“我吩咐冷言准备了两个万恶不赦的死囚当他面行刑,一个被判的梳洗,一个被判的剥皮。这软蛋没等看梳洗,一见剥皮的那个杀猪般扯着脖子嚎叫,当时就尿了裤子,没种!”桓疏衡十分得意,哈哈笑了起来。
“杀鸡骇猴,不错。”
“人拘在哪里?”
“我特地吩咐将人交给了刑部,现如今秘密拘押在地字号,等你回来。”
“嗯!烫手的山芋扔给大理寺卿,刑部大员,象你的做派!”
“敲山震虎!”
两人沿着细碎石子铺成的甬路,绕过回廊,穿过一壁粉墙尽头的垂花门,很快拐进了后花园,三绕两绕,走进了原属于叶之信的书斋。
“两崖开尽水回环,一叶才通石罅间。”居中一副山水画,大气磅礴。
轩辕斜着眼睛看觑,迎面墙上,一副大轴两侧,洒金对联上的字,笔锋遒劲,骨骼雄奇,竖笔直峰干枯露骨,撇捺飞逸洒脱,翰墨所挥,气象深阗。
扫视一圈,一件件东西默记在心里。经了生人的气息久了,一件件东西似乎也沾染了人的味道。
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居中的这幅金碧山水图上,山势险峻,巍峨高耸,怪石嶙峋,湍濑潺缓,云霞飘渺。山、树、水、石,一点一抹,形神俱备。一水劈开两山,迸出一股山泉,击在石上,乱珠飞溅,恍惚泠泠有声。
“两崖开尽水回环,一叶才通石罅间。楚客莫言山势险,世人心更险于山。”轩辕一醉手抵前额,眉峰抖了一抖。“听闻故丞相双手能书能画,书画大家,看其画,观其书,还在萧赞老师之上,可惜无缘当面受教。”
“你那时在外学艺,我有幸经常聆听教诲,难得良师,可惜一朝为人算计。叶相长子叶清林少年俊杰,十四岁便金榜题名,名列三甲头名……咳”
“往事已矣。”
“轩辕,咱们可是兄弟。”桓疏衡坐在左手靠椅上,直截了当地说了一句。“疏衡于你不曾有秘密。”
“废话!”
“父王觉得三年前天机子师父来此是有话要说,至于因何故最后拂袖而去,想是出了什么岔子,等你商量。”
桓疏衡伸手袖出一张白纸,递给了轩辕。“我想这件事需要舞阳来解释。”
“她最近心烦。!”
……桓疏衡一怔。
“王事一了,我——迎娶舞阳!”轩辕倒剪双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山水下的落款。“日前得到家父临终遗训,舞阳是老人家十几年前给我定聘的妻子,嘱我及早完婚。”提及舞阳,轩辕的眼神温和了下来。
“你娶她?”桓疏衡腾地站了起来,大张嘴巴,半晌阖不上,不啻当头挨了一闷棍。“你……陛下可是……”桓疏衡极想问他是不是真的病了,是不是真的痊愈了,还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一股脑冒出无数想法,对着轩辕的眼睛,悉数噎了下去。
那是一对极其认真,极其执着的眼睛。
“……恭喜!”桓疏衡转过无数想法,抱起了拳。“恭喜!”
“姨丈日前提及了什么?”轩辕摆了摆手。“这事容后再议,你知我知即可。”
“他怀疑天机子的宝藏图就在这里,所以想请舞阳过府。”
“这事暂时按下,若果有此事,国之幸事,若在府中,你我幸事,何须忧虑。”
“连年征战,虚耗钱粮,国库空虚,若是能将宝藏为我们所用,陛下久悬之心稍稍可解,这最终是谁勾连外虏也可水落石出。轩辕,我还是怀疑出处,秦王素来不拘礼法,行事乖张,这直肠子的性子跟我那个石非倒是极象,怎么会有如此城府?更何况陛下一向不待见他。”
桓疏衡伸出两指,笔画一下。“这些个藩王里面,我还是怀疑他!虽是行事谦和,口碑甚佳,陛下也很看重。只是……陛下对太子的暗弱早就心生不满,若不是先皇遗诏不可废长立幼,只怕太子的位置也不稳当。”
“大智若愚,还有大愚若智的。秦王绝不简单!”
“陛下有七个儿子,该去藩的都聚在京中不肯离去。这已经匪夷所思。”
“其实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轩辕一醉突然住了口,眼睛象磁石被吸了过去,盯在了那劈山而出的一线清泉上。
“看什么?”
“一瀑劈开二山,叶相果是大家!” 轩辕收回目光,扭头看着桓疏衡。“据我所知,秦王本来谦恭有礼,是十三年前才渐渐在府中纵酒风流,放纵自己的。”
“是!被家法鞭笞了多次,依旧不改。许是因为当年涉及叶相构陷太子案,陛下生疑,几大皇子人人自危,这才有了今日的自暴自弃。”
“换个思路,何尝不是韬光养晦?疏衡用词失误,叶相是被诬陷的。”轩辕又走到了书案前,将羊毫、镇纸、砚台、笔洗等物一一拿起观看,又一一放下,这才说道。“前次缉拿中丞时,明珠死在秦王的胭脂巷外宅。他却依旧故我,难免让人觉得做作。”
“这——”
桓疏衡听得这话,一时心里也觉异样。
“当年万岁快刀斩乱麻,冤死了叶相,却也刻意隐瞒了真相。天意自来高难问,苦了我们做臣下的……”
“既然有意瞒天过海,不妨你我来个釜底抽薪!将这案子做死,逼他出来,我们等的太久了。莫问已经率人缉拿了几个辽远年探子,据供词看,只在这三个人中间。”轩辕一醉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
桓疏衡连连点头,摸着光溜溜的下巴笑了起来。
“终于等到今日,折了无数忠臣。”
“等的太久了。”
两人并肩走出书斋,立在繁花烂漫的荼蘼架下,看着奇花异葩,修竹古树,对望一眼。
“轩辕!”桓疏衡突然一本正经地问了一句。“即便事出有因,去年绣春楼前的事,她……不怪你?”
“她,总会理解的。”轩辕不妨有此一问,眸子一黯。
鼻子笑了一声,送出一对白眼。
“理解?我若那般侮辱于你,你还不劈了我!”
“我们的对手太强大,就是如此也不过初露端倪,还是飘忽不定!”
桓疏衡自他的方向看去,竟觉得轩辕的眼中充满了自责的味道。
“她毕竟只是个女子!”桓疏衡耸了耸肩。“哦……阿福又送茶过来了!”
“这些年一直他在打理这个院子?还真难为了!”
两人止住话题,继续向外走去。
计划
“少爷!”阿福手拿着茶盘,托着两杯香茶,看见二人走出来,一时不知道是迎上去还是退出去,急忙谦卑地退到甬路一侧,弓腰低头。
“罢了,将茶端回去吧,父王呢?”
“在亭子里看那几只新来的水鸟,雪白雪白的,真好看。”阿福憨憨的笑了起来。
轩辕侧首看了看,径直向前走去。
这阿福生就一张圆圆胖胖的笑脸,倒八字眉,一对眯缝眼,颔下几根稀稀疏疏的花白胡子。谦卑地送走了两个不怒自威的天神,就手将茶盘放在荼蘼架下的石桌上,拿起铲子清理花树下的杂草。
一对弯弯笑眼还在不住的摇头,嘟嘟囔囔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语,好像在抱怨着什么。
“轩辕,收网之际,耶律寒天突然要求提前比武,分明是调虎离山,绊住你的手脚。”
“提前收网!”字字如钉,嵌在了地上。
桓疏衡侧首,只看一眼,心中释然,频频点头。
他本来心里热切的想了解轩辕这玉面修罗的心事,话到嘴边几次,徘徊在舌尖数次,还是强咽了下去。这摩罗突然对自己言明要迎娶舞阳之事总是令桓疏衡心中惴惴不安,觉得事有蹊跷。他猜不出两人究竟有何纠葛,只是轩辕一醉竟要提前收网捞鱼,出乎他的本意,八九分大约还是那个舞阳的缘故。
不论如何,这舞阳是友非敌,足矣。
两人不再言语,走过曲曲弯弯小径,踱出花木扶疏的花园,便看见西南隅几株古槐亭亭翠盖,遮住了一个八角亭,碧绿琉璃顶,顶悬一只金灿灿鎏金葫芦,八角上各悬挂了一只琉璃的风马儿,熏风流荡,叮叮有声。
亭外的大理石台阶上,瘦如竹竿的桓居正看着两人,不住的咳嗽,却只是对着二人挥了挥手。
两人只得请安行礼,退出了亭子。
“王爷,轩辕府大管家莫问要求见轩辕王爷!”冷言看见两大王爷走出来,急忙上前。
“请他进来!”
“是!”
莫问怀揣着密件向里面走来,手不禁抖了几下,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不单单是十几个地鬼出了问题,此次的青衣只怕也是凶多吉少,自打蓝衣出事,这种预感便鬼魅一般缠绕住自己,驱不散,赶不开。
“王爷!”莫问对着两大王爷躬身作揖,急忙袖出密件递了过去。
轩辕伸手接过,当着桓疏衡几个的面撕去封皮,只看了一眼便腾地站了起来。
“去刑部大牢!”轩辕一掌拍在了紫檀雕花的茶几上。“提审信使!”
桓疏衡恍悟,使劲拍了下脑袋:“我的消息刚刚发出去,这么快?只怕来不及。”
秦王一袭青色长袍,腰间扎着同色嵌着宝石的玉带,因在府中,并不带王冠,只是挽了发籫儿,插着一根黄橙橙的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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