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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女王妃深宫泪:倾城媚姬-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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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沉思片刻,温言勉励大家说,“比如我,琴棋书画、曲舞诗酒,这八样里头,也就只有棋与书能拿得出手,其余都属泛泛之辈。因此你们对于不十分专长的,浅尝辄止即可,不需耗费太多精力。”
她说的虽是谦虚,但众人皆知,她是老一代花魁里面技艺尤为出类拔萃的一个,各项均属高手,棋书二者达到顶峰而已,不过这一番言语着实宽慰人心。
“虽说术有专攻,但万法归一,人世间的道理终究是一致的,你们要从这不同的技艺里找到共通点,融会贯通,才能镇得住头上的牌子。毕竟这些东西都是表象的形式,最实质的还是勾住男人的心。”
说到这里,她眸中一黯,脸上掠过一片忧愁,似乎是在哀叹话不由衷,“勾得住心,四个字玄妙之至,其中机缘,一定要细细揣思琢磨。”
一直凝神细听的如莹,却于此时突然插话,“清师傅,你当年堪称洛泉之最,肯定深得其中奥妙,能否传授于我等速进诀窍?”
她性子直爽,这话问的有些唐突,黎鸢心中替她捏了一把汗。
清荷一怔,却未着恼,只苦笑了一下,坦然答道,“我虽有些名声,但那时年轻识浅,不能成真正的气候。是近年来闲下来,也加上上了年纪,才悟到了许多道理。”
她目光扫视一圈,在黎鸢这里稍稍停滞了一下,又去看别人,“你们之中有不少根底甚好的,兰心蕙质,要以我为鉴,寻个情投意合的像样男子、托付终身,尽力出了此门,得以颐养天年。”
这些十余岁的丫头,哪能想到颐养天年那么长远,闻听这话,后半句浑不在意,前半句的“情投意合”却是听在耳边。唯有黎鸢却将那“尽力出了此门”在心头默念几遍。
清荷长长地叹了口气,眸光投注到雕着繁花镶着叶边的窗棂上,似乎透过它记忆穿梭到了从前,“我从前清高自傲,师傅们给我取了清荷这个名字,想必也是根据气质心性来的吧。”
“我既最擅长棋艺,打出去的名号便是它了,来找我对弈的人,在我眼中仅是些纨绔子弟,我只是冷面对人,话语不多,棋局中将其困住,来冷眼看其丢盔弃甲的狼狈相,平抑心中郁郁之情。”
说到这里,清荷似乎脸上覆了冰霜之色,“男人们觉得不如我聪明,而我又不风趣,过关斩将,煞风景的很。他们在我的冷淡且揶揄的目光下都索然无味,所以我的恩客并不太多,大多是些心血来潮的猎艳者,也因此直到摘牌谢客,也未有合适的人肯来赎走我。”
黎鸢心底生起一股浓重的悲凉,若是逃不出去,或许,清荷现在处境,就是她的未来的写照,落寞孤单,无依无靠,未有一个亲人、未有一个子女……
又或许二十年以后,她亦变成了这里的任何一位师傅,都曾艳名远播,都曾一代花魁,但终究红颜蹉跎,终究人尽可夫……
父母的血海深仇,终究千古埋没。而自己的一世幸福,永难再寻……
想到这里,她不寒而栗。
37刹那芳华(3)
清荷将目光转向众人,语重心长,“年轻时向往着摘牌后的日子,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才体察到此时会有多么空虚寂寥,了无生趣,倒不如接客之时,热热闹闹,虽然烦恼,到底有些生机。”
“年轻时也会不屑于向人献媚争宠,直到老了,才知道,那只是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而已,何必看的太重……”
“年轻时,会对男人挑三拣四,有痴心的男子要为你赎身,你却嫌他不够风雅、不够潇洒,不符合你心目中男人的模样,直到老了,才发现命运给你安排的人你没有好好把握,那就再也找不回……”
这一席话如此的沉重,重得满室的空气都凝滞下来,姑娘们心里都若有所失,一颗心随着清荷的话起起落落,最终化为口中一声满是遗憾的叹息。
清荷见大家怔住,恍然回神,脸色却轻松起来,笑道,“说着说着竟然偏了主题,我只是想告诉大家,该把握的要当机立断。至于勾人心魄的诀窍嘛,这个主要还是看个人天赋,记住一句话,‘柔能克刚’。从对弈上来讲,便回到了方才所说的主旨,取悦恩客,输要天衣无缝,赢要略胜一筹。”
众姑娘直觉得师傅今日的话中藏了无限的深意,懵懵懂懂中似有收获,只一一记住,慢慢消化。
清荷见大家默背定律似的,口中念念有词,浅笑片刻,须臾方道,“这只是个通行的法则,千万不可胶柱鼓瑟,还要机灵善变,对症下药才是。倘若逢了个柔弱无骨的书生恩客,姑娘们可就要拿出来刚强利落的一面了。一物降一物,阴阳相协相生,这是真理。”
诸人点头应诺,黎鸢细品之下,顿觉受益匪浅。今日她一席话,已远非一堂普通的围棋课所能蕴载的了。
之后清荷又叙了些棋艺上的要点,皆是之前授课时就曾讲述过的。
当时初窥门径,黎鸢听得有些糊涂,而如今回头纵观全局,却也不觉如何晦涩难懂,经稍一点拨,就将整体以及局部细节都能贯通起来,仿佛打通了奇经八脉一般畅舒无比。
一个时辰过的飞快,临近课毕,清荷眼中也逐渐地袭入了倦色,姑娘们便将面前的棋盘收拾齐整,纷纷起身向她告辞。
黎鸢与如莹亦随着人群走了出去,在棋室门口,黎鸢忍不住回头驻望了一眼清荷,恰与她怔然看向众人的目光相逢。
巳时将尽,绽得正盛的灼然金乌将煌煌日光从窗外大把大把地洒进来。
清荷依于窗前,恰浴在恣意灿烂的烁光之中。然而绚目光影恍惚抚照之下,她纤瘦的身姿,清雅的面容,显得格外萧瑟落寞。
在与她对望之际,一丝凉意幽然从黎鸢心底荡起,接着泛滥成洪,涌上了四肢百骸。
她眸中的凄凉与悲悯,不知究竟是为着芳华已逝的自己,还是这群仍然青春少艾的姑娘。
辨不清根由的黎鸢,只觉那眸光中蕴含的感伤,如飞针般刺入人心,再难拔出。
38刹那芳华(4)(二更)
走在清幽小径上,黎鸢与如莹心情都有些沉闷,二人不约而同地低头,看着脚下的斑驳树影,一路无话。
路边林木枝头,已由初春时浅碧的稀疏新芽,舒展成郁葱浓密的阔叶。
姹紫嫣红点缀其中,四处弥散的馨香,使人昏沉迷醉,流溢在空气中的,还有清脆娇啭的莺啼声。
黎鸢长叹一口气,心底没来由地跃出几句词。
“春妍极时转凋零,芳华刹那梦无情。莫嗟好景须臾尽,朝露弹指即蒸腾。”
触景伤情间,这诗虽然不够文采,却绉的极其应景。春妍芳华虽须臾散尽,然仍不至于称得上极悲哀,那朝露弹指即逝,才是最该嗟叹的。
但她只顾品味字里行间的伤感之意,却未留意到,“朝露弹指即蒸腾”,此语若从另一角度来看,朝露虽弹指寂灭,但一旦蒸腾,却是化为缤纷霞云。
诗中流露的慨然气魄,隐隐有王者之风,这却是须后来盖棺论定时方能辨析到的。
正在黯然行走之际,忽听得背后有人呼唤道,“若姑娘。”
二人当下驻足回望,却原来是一个不知名的小丫头,在不远处挥手,黎鸢不解,问道“什么事?”
那丫头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月仙师傅请你去她那里一趟……”
黎鸢有些讶异,却也无法,转头看向如莹,眸中含着歉意,“只好抛下你去了。你且自己回吧。”
如莹粲然一笑,神秘兮兮地附在她耳边低声道,“肯定是又要为你开小灶,若是如此,别忘记回来之后传授于我咯。”说完,冲着她眨了眨灵动的眼睛,便踱步离开了。
黎鸢只得跟着小丫头,顺原路返回,一路上不住忖思,这月仙师傅究竟为何如此匆忙地召唤。
以往作为对她特殊照顾的单独授课,一般安排在晚间,且怕引起其他姑娘的不满,都是悄没声的私下通知,今日如此明目张胆,还定于午时,实在有些蹊跷。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二人便到了月仙师傅授课之所——令仪堂,小丫头在门外通禀了一声,待听得堂内传来应允声,黎鸢方才轻轻推门进去。
只见厅中布置的十分雅致,一桌一椅,莫不精雕细刻,一帘一棂,莫不匠心独具,人一入其内,便觉十分赏心悦目。
裁剪得当的盆景、名贵精致的花瓶,及插于瓶内散发阵阵幽香的时令鲜花,触目之处,皆是可入画的美景。
黎鸢方才郁结于心的烦闷,进的此房来,竟于一瞬间便烟消云散了,只觉得心旷神怡,来享受着扑面而来的畅舒,其他不如意的事都暂且搁置一旁了。
一位中年女子坐于案几旁软榻之上,听得她进门,立即将手中所持书卷放下,起得身来,笑意吟吟,
“幽若来了,快坐下。十几天没见,师傅可是真想你了。你徐妈妈也真狠心,把这么个美人儿囚犯一般关在房中。”
黎鸢忙施礼拜上,“幽若见过月师傅,您近来可好?”
这女子,正是掌管宜春院礼仪之事的月仙。
从姑娘们房中安置的摆设布景、到身上搭配的穿衣打扮、脸上调抹的胭脂水粉,再到平日里的言行举止,一颦一笑,都归这位师傅调教,而宜春院的大小规矩礼节,也由她来教授。
前日里黎鸢所看的那美人册子,也正是月仙临摹着众位花魁,精心所绘。
39及笄之礼(1)
月仙见黎鸢行礼,忙携了她手,和蔼笑道,“不用拘礼。来,坐到我身边,咱们娘两个说说话儿。”
说着她便拉着黎鸢,让其坐在软榻一旁的小凳之上,而自己回身倚向榻上。
她年纪与清荷不相上下,肌肤微丰,脸色白腻润泽,丝毫不显脂粉痕迹,而衣着则是典雅幽淡,极衬气质。
比之清荷的清淡内敛,她更加亲切近人一些。
如果清荷是在水一方、出水清愁的一朵水莲花,那么她便是一株端庄秀雅、仪态万方的白牡丹。
此时,黎鸢偎在软榻边上,垂眸静待月仙言语。她却偏不说话,只拿一双秀目,上下打量黎鸢,眼神细密而玩味。
黎鸢察觉到了古怪,抬头一望,正与她的目光正面相逢,不由有些羞赧,眼神躲了躲,“月师傅,我哪里不对么?”
月仙一笑,不置可否,却伸手牵住黎鸢的腕子,顿了顿方道,“幽若,你今年刚一十三岁,但是身材比楼里那些及笄的姑娘发育的还要匀称窈窕,相貌又是极美,所以徐妈妈与我商议,让你在今年秋天,与其他几位十五岁的姑娘一起,办及笄之礼。”
这话语气无比轻柔,却宛如一个晴天霹雳,炸在黎鸢耳畔,她瞠目结舌地望着月仙,指尖剧颤,脑海中一片空白。
月仙见她脸色突变煞白,忙握了她的手,将那冰冷的指肚用手心捂着,安抚道,“早晚都要经历这一遭的嘛,何况你天赋极好,作为花魁的基本素养都已具备,还有半年的光阴,再把各项技艺磨砺的纯熟一些,就完全可以了。”
说到这里,她意味深长地鼓励,“我可是能打保票的,到时候你必将取代碧云,成为洛泉镇的头牌花魁。”说罢,便笑眯眯地等着黎鸢表态。
半晌,黎鸢才从震惊中缓了过来,她垂下头去,掩饰着溢满眸子的绝望之色,讷讷道,“事发突然,幽若一时难以置信,心中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堪当大任……所以失态之处,请月师傅见谅……”
月仙“呵呵”一笑,眸中滑过一抹了然的神态,“放心,师傅也是从你这时候过来的,所以完全能理解你的心思。这不还有几个月的光阴吗,不用着急,慢慢也就接受了。”
黎鸢勉强地从喉中哼出一个“嗯”字来,心中压抑,如垒了巨石,连气息都不能顺畅。
月仙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说道,“这及笄之礼,颇有讲究,我今天就跟你大略讲述一遍。好在劳碌的只是我们这些管事的,你们姑娘家就只听从安排,尽力展现就可以了。”
黎鸢点点头,依旧敛眉垂目,表示洗耳恭听,谁也看不见那眼角有时隐时现的茫然。
月仙浅笑着,慢悠悠地说道,“咱们这行的姑娘呢,你也知道,与普通人家的姑娘不同,大多数都是无福经历新婚嫁娶这一遭事情的。偏偏这一茬对于咱们女人来说,又至关重要,若没有,的确是档子憾事,而且处子之夜,无论对姑娘,抑或是花了高价买它的恩客,都是一桩极有意义的事儿,所以,这洛泉镇青楼之间便有了个不成文的规定。”
40及笄之礼(2)(二更)
她顿了顿,端起左手旁小案上的一杯茶水,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接着道,“凡是女孩子挂牌接客之前,都要举行个及笄之礼,表示从那日起,她便是个成年女子,可以与男人行周公之礼了。”
“而具体的内容便是,姑娘要在大堂内表演歌舞、琴棋书画等各项技艺,授业师傅们和来观看的恩客们根据她的表现来评定等级。这之后她便要穿上新婚衣衫,装扮成新娘的模样,她接客的绣房也要拾掇成洞房的喜庆景致。”
黎鸢瞪大了眼睛,恍然间明白,今晨徐老鸨所说的“只做个无忧无虑的新娘”到底是什么意思。
月仙见她神色吃惊,笑了一笑,接着说道,“而花大价钱买下她处子之夜的那个男子,便是她此生第一个恩客,那夜他穿上喜服,戴上喜花,来到绣房,与姑娘共度良宵。而姑娘要像新婚之夜,新娘伺候新郎一样,将女人最宝贵的贞操献给他。”
月仙眼底流过一抹伤感,叹了口气,看向黎鸢,“这便是青楼女子的及笄之礼。第二日,她便可以挂牌接客,真正开始了卖笑生涯。这期间的准备事宜,都由徐妈妈和师傅们背后操持,姑娘需要做的便是在堂上好好献艺,争取博得花魁名号,之后好好伺候‘新郎’恩客,安安稳稳地度过女人第一遭。”
黎鸢之前极想知道及笄之礼的具体内容,终于在这一瞬间如愿以偿,然而伴随而来的,却是被告知惊人的厄运,就在眼前。
她强抑着心湖的汹涌波涛,点了点头,表示听得明白,却仍不忘于心乱如麻间,盘算着昨夜碧云话中之意。
及笄之礼到底有些什么玄机?与逍遥丸两相结合,怎就能逃出生天?
月仙见她若有所思,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掌,抚慰道,“这期间冗杂的细节,一时半会也理会不清,待到往后数二个月,大概端午前后,凌霄阁的华瑶姑娘,便该操办这回事了。你到时观摩一下,有什么疑问,也就能立刻知晓。”
黎鸢唇角勉强地扯了扯,露出个孱弱的笑容来,“嗯,幽若知道了,定会全力配合,月师傅放心便可。”
月仙满意地颔首,沉吟片刻,忽道,“今日我召你来,除了这件事以外,还有一些吩咐。”
黎鸢谦恭地应道,“有什么事尽管讲,幽若无不应从。”
月仙浅笑道,“好若儿,我一向最看重你,所以有几句肺腑之言,一定要交代给你。及笄之后,你便要接客,这迎来送往的难免会遇到个情投意合的郎君,切不可一时心动,便将自己的一生都轻易托付。”
黎鸢有些不解地抬眸看向她,见她眸底一片郑重,便继续听她讲述下去。
“若真有恩客前来为你赎身,也要在生米煮成熟饭之后,才能当真相信他。等他交了赎身钱,将你领回家中,拜见了双亲二老,见过了正室之后,才能算是心中一块巨石落了地,那时再将自己全身心地交付与他,或是为他生儿育女,尽妻妾的义务,皆是后话。”
她顿了顿,眼底滑过一丝讽刺,语重心长,“而在此之前,无论你们是多么的如胶似漆,说过多少山盟海誓的情话,都不能完全笃定他便是你系托终身的人,须知天下男儿皆薄幸,痴情女子易凋零。”
41及笄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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