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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女王妃深宫泪:倾城媚姬-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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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怔怔地听着,眸底幽明不定,半晌勾了勾唇角,低声问道,“这到底是父皇的意见,还是母后的意见,或者……”他转向黎鸢,神情隐着伤痛,“只是你的意见?”
黎鸢神色不定,不敢回视他的目光,口中嗫嚅难言。
太后抢道,“自然是哀家的意见,你没见鸢儿哭得梨花带雨吗?”
“那好。”端王依旧看着黎鸢,冷道,“既不是你要反悔,那就好。孤王从来不怕什么血光之灾。不要诏书,无须赐婚,亦不必弄些虚礼浮事,孤王照样能许你一世。端王府中,自此后,王妃嫔妾,一概废除,合府上下,唯你独尊。”说到这里,他语气变柔,“丫头,咱们只做对平凡夫妇,像普通百姓那样,你说好不好?”
太后听了他这番话,顿时张口结舌,不知怎样应对。
而黎鸢的心一阵抽痛,唇角抑不住地微颤。
只是片刻,她便摇了摇头,轻吐了二个字,“不好。”
端王的热切眼神,立时化为一片晦暗死寂。
良久他苦笑一声,点了点头,轻声喃道,“我知道了。”接着转身就走,脚步已是微有踉跄。
黎鸢猛抬头,看向他的背影,身侧的指尖颤抖起来,眼见得他就要消逝在殿门的拐角处,她再也忍不住,拔脚去追。
室内只留下太后一人,怔望着门口扑簌簌晃动的帘子。
半晌,她抚了抚心口,阖上双目,沉沉地叹了口气,摇头苦道,“真是冤家聚头……”
殿外甬道之上,端王在前疾步快行,黎鸢在后奔跑着追赶,口中急唤道,“王爷,你听我说。”
可端王恍若未闻,依旧不减步速,身影即将没入路尽头的花荫下。
这时黎鸢心急若焚,脚下一个不稳,突地硬生生摔倒在地。
前头的他听见响动,身形终于滞了下来,片刻转头回望,见黎鸢倒伏在地,正挣扎着起身。
他心底一痛,不忍再走,也不好去扶,只背过脸去,等着她上前。
黎鸢一瘸一拐地挪到他的面前,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伫立敛首,半晌,只讷讷道,“对不起……”
“呵……”他眼底伤意流转,口中竟然浅笑起来,含着无谓的轻松,“没什么,本就是一场梦,只不过孤王将它做的太过真切。”
黎鸢有些意外,却又恍然间明白,他本就是个外表倜傥不羁,善于掩饰内心的人。
她再上前一步,望着他嘴角勉强扯出的那一抹笑意,心底似是极怕他问为什么,却又隐隐盼着他来询一句,以示他能放下自尊,以示他心底的在乎……
或许她也能凭此,忘了那芜漫人心的爱恨纠葛,弃了那半生颠沛的滔天怨仇,跟他须臾欢喜,一世深情……
可是,他却一个字也未问出口,等了良久,见她无语,便转身离去,决绝而骄傲。
是就是了,否就否了,何用任何多余的情由?
附加了一丝的勉强,都不算最真的恋慕……
他刚出熙宁宫,便迎头碰上皇帝,一如往常般,似未瞧见,准备擦身而过。
孰料皇帝却主动搭起了话,语气热络,“讨得母后懿旨了吧?恭喜皇兄咯,喜得美娇娘。”
端王眼底一痛,尽力抑住表情,不予理睬,快步走向不远处的马车。
“怎么?人家不愿跟你了?”皇帝佯装一惊,转而幸灾乐祸,“那可真是憾事一桩,竹篮打水一场空,哈哈。”顿了顿又高声安慰,“不过,皇兄你一生,常遇到此类事情,应该早就想开了吧?”
待到端王已飞身进入马车,车轮已开始缓缓移动,他还在不依不饶,“唉……忘记早告诉你了,这个美人,她注定是朕的,旁人无福消受。”
直到看见车帘内飞掷出的一只酒坛,咔嚓一声,撞击在宫墙上,尖利的碎片四溅,另有雪白的酒花依墙汩汩而泛,润湿大片,他才畅怀大笑起来。
而车内的端王,眸底早已布满猩红的血丝,疯了似的,将车内贮藏的所有酒坛、酒瓶、酒罐通通拿出,一一启开了封口,摆在面前,也不用杯子,只高举着酒器,便昂首狂灌入喉,脸上溢着的滴滴水珠,不知是酒,还是泪,抑或仅是汗……
皇帝依旧立在宫门处,望着那已匿了马车踪影的空空宫道,洋洋自得。
良久,他一回头,触到门槛内黎鸢那带着浓浓恨意的目光,才敛了忘形之态,正色道,“朕没看错你,果然是个极识时务的女子。”
黎鸢迈出门来,垂眸静立片刻,便从袖中掏出那枚翠玉镯子,递给皇帝,冷道,“只要皇上先帮我复了仇,菡萏便会听从你的安排,去做那两件事。”
“好。”皇帝先是满意地点点头,后又眸光一厉,威胁道,“若是你敢违背诺言,朕绝饶不了你。这镯子会立时呈现到太后和端王面前,作为你是我喑人的证据,另外,别说你的命,就是你姨妈、师傅、师兄的命,都会丧于你手。”说到这里,他阴测测笑道,“到时,众叛亲离外加同归黄泉的滋味,可不好受。”
“我知道。”黎鸢木然地点头,眸底未起一丝波澜。
皇帝这时眸底却划过一抹思忖,片刻后狡黠一笑,“这样吧,为了互利互信,朕先帮你除去洛泉丁家,接着,你也需为朕完成那两件事中的第一件,朕才能再帮你除掉王府庞氏,到最后,你再去替朕做第二件事情,如何?”
黎鸢一怔,顿觉不妥,但已无退路,也无从辩驳,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心底却苦笑不已,暗道,皇帝这如意算盘打得甚好,堪称层层剥笋,一着不失。
皇帝见她神情萎顿,不由勾了勾唇角,又问道,“那你欲何时回洛泉?提前告知朕,朕好为你调兵遣将。”
黎鸢的脸色这才稍有了些活泛,沉吟片刻,低声道,“就定在八月中旬,我爹娘祭日的前几天。”
小蝶既已不在险地,仅余下杀人一项,就不需那么迫切,索性再等些时日,为爹娘的祭奠日献上一份厚礼。
皇帝听了,眸底精光一闪,笑道,“如此甚好,日子宽裕些,朕也能为你安排得更为妥当。”顿了顿,意味深长地暗示,“那么,这几个月,你正好可以为朕寻些蛛丝马迹,以便日后动手。说不定,未到八月之期,你先完成任务了呢。”
黎鸢扯了扯嘴角,勉强应道,“菡萏尽力而为。”
皇帝点了点头,又交代了些别的话,才放她去了。
看着她娉婷远去的背影,把玩着那只温润剔透的玉镯,他唇畔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
王爷与郡主婚事告吹的消息,很快就在府中弥散开来,闻者无不哗然。
一时间各个角落皆议论纷纷,各种传言甚嚣尘上,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庞氏自以为是因轩王归来,劝动了端王,威慑了黎鸢,不免沾沾自喜一番,自认从此后有了儿子做主心骨,无须太过担忧,也就不再日夜吵闹,而是筹谋着如何再次翻身,置黎鸢于死地。
而那八位嫔妾,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无谓观望,有的则是困惑之余,为黎鸢捏了一把汗。
丫鬟仆役大多垂头丧气,私下窃窃谈及时,有的说,大王妃搬来了强救兵,郡主一见了小王爷,就吓破了胆,拔腿就跑,有的则说,是小王爷手下的那个丑丫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将郡主说服了。
而远晴阁的轩王与小蝶,闻听之后,俱先是怔忪,后又略带欣喜,最终各怀微妙心思,暂且不提。
而端王,自此后,便恢复了从前那终日烂醉如泥的状态,亦再也不去菡萏殿,再也不见黎鸢。
一墙之隔的两个人,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此时的黎鸢,仿佛真如寄人篱下的孤客,每日里行走在熙宁宫与菡萏殿的两点一线,日子过得平淡且落寞。
甚至有时,太后身体微恙,心痛病复发,她会一连几天宿在宫内,日夜侍奉,而端王每逢此际,会醉得愈沉……
这一日,端王照旧醉意熏熏地归府,待到了青凌堂,一不留神瞥及隔壁灼然的灯火,还听到隐约传来的箜篌乐声,他蹙紧了眉头,眼底殇意更甚。
进了殿门,他便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再一次从袖中掏出酒杯,紧紧地攥在手心,似欲发狠捏碎一般,而那双眸子,幽暗如谭。
过了片刻,倒酒入杯,囫囵吞了几口,他心中似已不像方才那般闷苦,叹了口气,手支着额头,双眸微睐,对着那杯潋滟酒光,笑了一笑,“你让我戒了酒,可是,不觉间,我却对你上了瘾。倒还不如就此醉死在酒中,再也记不起你……”
言毕,他却又使劲摇了摇头,眉心蹙成一团,依旧喃喃自语,“可是为什么……我愈喝酒,你的模样,会愈来愈清晰……你的声音,总在我耳边回荡……”
说到这里,他一阵愤闷,啪地甩掉手中杯,用拳头猛地砸起太阳穴来。
片刻后,似不奏效,眸底腾出一簇怒意,又踉跄着立起身来,将面前的案几一脚踢翻。
其上的酒坛、酒杯、器皿随之一并坠地,砰然碎裂,撒成一片。
他面对着眼前的混乱,狂烈地喘息了一阵,最终周身颓然失力,一颗泪由眼角缓缓淌下……
门外的侍卫闻声赶来,见状无不骇了一跳,忙扶起桌子,并将地上的狼藉打扫干净。
事毕,诸人小心翼翼地退下,唯有高远仍伫立在端王面前,凝眸望着他,面带犹豫之色。
良久,他低声开口,“王爷,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正闭目依于椅背上,满脸都是疲惫伤感的端王,闻声眼睫微动,无力地招了招手,示意他讲下去。
高远垂眸低声问,“郡主本名是叫黎鸢么?”
见端王不加否认,他才继续,“那日我已向您奏禀过,听府内杂役们讲,三月初二那晚,郡主与小王爷见过面,还发生过剧烈争吵,后来,小王爷的丫鬟,也曾专程见过郡主,交谈时彼此的言辞神情,都不同寻常。”
端王听了,微有些不耐,呢哝道,“他有他的立场,她有她的主意……都与本王无关……”
“可是,事情并非王爷想的那么简单。”高远急道,“卑职打探到,他们之前就相识,而且关系匪浅,小王爷在几年前,还曾托城门口的守将搜寻过一位叫黎鸢的女子。”
端王倏地睁开双眸,促问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高远略一踌躇,复述了一遍,又补充道,“重名的可能性也有,但是,仔细分析,并不太大。”
端王猛地坐直了身子,似乎从醉梦中一下清醒过来,神情凝滞,片刻追问,“还有呢?”
高远续道,“卑职之前未遵王爷吩咐,擅自调查了郡主的背景来历。”
端王微一蹙眉,却也终未说些什么,只摆了摆手,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高远松了口气,附耳到他身旁低语。
端王的神情愈来愈凝重,身侧的手也逐渐攥握成拳。
待高远叙完后,他蹙紧了眉,疑惑道,“洛泉那女子后来没了踪影?”
高远点了点头,“都说被丁万琮收进房中,做了侍妾,但没几日就殁了。可是也有零星传言,说凫水逃走了的。我也亲口问过丁万琮……”
“他怎么说?”端王急问,突然忆起寿宴当日黎鸢见到丁万琮时的反常表现,那时虽已起疑,但一是不愿二是懒得细想。
“他与诸人说法一致,称没纳几天,就病死了。”高远应道。
端王眸底疑惑丛生,若黎鸢的确是那位洛泉女子,从丁万琮手中侥幸逃脱,他为何又要替她遮掩……莫非有人特意交代,还是他心底惶恐,不敢挑明……
半晌端王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一脸倦色地问,“那她与鲲儿又是怎么结识的呢?”。
“这个卑职也不敢妄加推断。”高远顿了会儿,忽道,“不过,王爷可以唤高达过来问话,他一直是小王爷的贴身侍从,一定晓得些内情。”
端王摇了摇头,轻而坚决,“不可。”却也未说明原因,半晌,便挥手让高远退下。
高远临出门,犹豫了下,终还是开口,“王爷,你的毒……不允许你喝这么多酒,若是再提前复发,后果不堪设想……”
端王一怔,眸色复杂,须臾无谓道,“人命天定,又何必忧心忡忡……若是孤合该早亡,也早已为你们安排好了后路,无有牵挂……”
高远身体僵了一僵,似还欲说些什么,然而,怔了片刻,最后仍是咽了下去,缓缓离开。
端王凝望着半空中的一点,眼底迷离不定。
过了会儿,他吁了口气,唇角颤了颤,低声呢喃,“傻丫头,我说过,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无需你的任何回报……可是你为什么不信呢?”
顿了片刻,他眸中已隐有泪光闪现,放于座椅扶手上的指尖,也微微一抖,“如果你要报仇,欲借调我的侍卫,直说便可以,又何须以身相许?我纵使弃了这条命,也定是会帮你的……只要你不是他的喑人……”
须臾,他又思忖着,唇畔划过一抹苦笑,“你若与鲲儿有情……孤王成全你们便是,反正……孤自知也是配不上你的……”
说到这里,他眼睫噙泪,不知从何处又变出一只酒杯,踉跄着脚步,起身去取书橱一侧堆积成山的酒坛。
倒满杯子之后,他对着那杯中旋转的酒涡,涩然一笑,“你既应了,为何又要反悔?是因他?还是……他?”
在吐出最后一个“他”字时,端王眸光一滞,立时陷入思忖,后又突然猛地挥拳拍向一侧的书橱。
掌风将橱上的书册震得纷纷扬落,有一卷轴,几经翻折,恰滚至他的脚下,簌簌摊开。
那画上束发粲笑的温煦女子,霎时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阖了阖眸,蹲下身子出神半晌,后伸出手来,轻抚画中人的乌黑发丝,伤感叹道,“她与你一样,都是先给了我温暖,转而便拒人千里之外……可是,我愈合你给的伤,只用了一年,她给的伤,是要足足耗尽我一生么……”
说着他眉心一蹙,眼底划过一抹厉色,“她不依傍着我复仇,又会去寻求谁的支援……”
画中的女子,依旧梨涡粲笑,一双黑瞳晶亮如星,似在倾吐脉脉柔情。
他怔了良久,额间有暗影反复铺陈,终只叹了口气,“你既不告诉我,我便亲自去找答案……是什么难事么……”说着,眸色一凝,神情执拗,出手将画轴轻轻卷起,小心翼翼地又将之重置于书橱顶端。
端着酒杯,伫立沉吟片刻,他最终向门外叫了一声,“高远!”
光阴荏苒,转眼便至八月,黎鸢提前向太后告了假,在某个清晨乘坐着马车悄然出发。
黎鸢安坐于车内,心中却颇为惴惴,只因随她一起回去的,只有两名其貌不扬的驾车人,气势打扮,看起来与寻常车夫并无两样,并不似什么大内高手。
她忆起临行前皇帝的交代,不由沉吟片刻,将车帘微微掀起个角,柔声道,“王戎,为何只有你们二人跟随?皇上不是说为我调派了二十名绝顶高手吗?其他人呢?”
那被唤作王戎的车夫,和另一人交换了个眼色,回头笑道,“郡主无须担忧,若是二十人齐齐现身在这马车周围,声势未免过于浩大,因此他们都隐了身,侍在暗处,郡主虽看不见他们的踪影,可他们却都在暗中默默保护着您。”说完,又下意识向旁边那人瞟了一眼。
黎鸢顿时有所察觉,不免也顺着他的目光,朝另一位车夫看去,只见他虽身形魁梧,肌肤黝黑,且满脸浓密的络腮胡,但给人的感觉却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般。
黎鸢心底一动,笑问道,“先前皇上只给我引见了王戎,却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那人一怔,憨憨一笑,“不敢当,卑职王锦,郡主有事,尽管吩咐。”
王戎也笑着附和,“王锦他外表鲁钝,心却极细,是皇上身边最得力的侍卫,从不离身,这次竟肯割爱给郡主,便能看出郡主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无可比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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