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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满天下-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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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人神情萎靡,容色憔悴,安一想就知道,这两人肯定一路吃足四兄弟的苦头。
安见了多铎,才问四胞胎:“怎么叫你们四个人来?”
小瘦子立刻答:“我们听说师娘在这儿有肉吃有架打,一定要跟来。”
双胞胎得意洋洋地道:“老和尚不让我们来,我们与他打了一架。”
安忙插嘴:“你们输了吧?”
又一个一跳三尺高:“我们怎么会输,但是我们看老和尚只有一个人,马马虎虎让着他算了。”
没饭吃一向是最老实的,抢过来道:“他们都被老和尚打倒在地,就我一个还站着。”
小瘦子急了:“那是谁吓得尿裤子,走也走不动,最后要我们抬回家的?”
双胞胎纠正道:“师娘,他是吓得拉屎,老和尚看着可怜才不打他。”
没饭吃老脸通红,忙躲到安身后不给她看见。安拿出为人师者的风度放过他,问道:“既然你们没赢,我师傅怎么还放你们来?”
双胞胎掩着嘴贼眉鼠眼地偷笑,小瘦子也不肯说,又一个忙道:“没饭吃知道,让他说。”
没饭吃顾不得躲了,跳出来叫道:“怎么又叫我说,吃饭怎么从来不让我的。老大说,谁叫他最早生出来,哭都比我哭早几声。”
安知道里面一定有故事,边盯着五大三粗的小瘦子道:“你是老大,你来说,不说
没肉吃。”
什么都没吃不上肉恐怖,小瘦子立刻道:“临出发时候押运的侍卫上吐下拉的,苦胆都吐出来了,老和尚皱着眉头看见我们哥四个开心坏了,说我们高大结实,不吃不喝不睡不拉都可以一路赶到扬州。”
没饭吃叫道:“可是你一路事最多,又吃又喝又拉的,就差个没睡。”
小瘦子怒道:“你就没吃没喝?”
没饭吃得意地道:“我就是比你强,我就是没拉。”
安猜想他们一定是做了什么手脚放倒原来的押运侍卫,大喇嘛没办法,只有矮子里面拔长子,叫他们押运。但知道这四人很没脑袋,所以不知怎么软硬兼施地激得他们一路没睡地赶过来。他们四个皮坚肉实,还可顶住,这就苦了那两个押运官了。一路吃足苦头难免。
又一个忽然道:“有三个红头发绿眼睛的白脸鬼也要跟来,最先还盯得挺紧,他们的马好,我们跑不过他们。”
双胞胎连忙道:“我们怎么跑不过他们了,我只要发枚梅花针刺他们马屁股一下,他们就得停下来拍着脑袋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子。”
没饭吃高兴不已地道:“我看见他们停下来就高兴,赶上去绕着他们跑几圈,给他们吃灰。”
小瘦子白了他一眼道:“好象只有你一个人给他们吃过灰。”
安笑着想,这三个荷兰人是一定要跟过来看炮弹爆炸效果的,但一定没想到路上会吃足四个混人的苦头。
双胞胎忽然一拍脑袋道:“哎呀,差点忘了这个笨蛋了,师娘,我们给你带了个人来,老和尚说叫我们带来的。”
小瘦子忙表功地道:“是啊,老和尚说他是你认识的人,但我们想老和尚一定是骗我们,师娘认识的人怎么可能这么笨的,连马都骑不快,总是叫我们等。”
双胞胎忙道:“是啊,所以我说他笨,跑了半天我们就不耐烦了,叫他和白脸鬼一起走他又不肯,我们四个聪明人一合计,拿了人家一个大布袋把他塞进去。”
小瘦子道:“可是笨人没药医,让他舒舒服服乘马他还不干,我们四兄弟合力才塞他进袋的。”
又一个笑着道:“这笨蛋也不怕摔下来,一个劲地乱动,我只好他动一下我踢他一脚,他这才听话。这不,大家一起到多好,那叫个快啊。”
没饭吃道:“报告师娘,我们路上没饿着他,但他怕吐不肯吃。”
安疑惑这是谁啊,一定不会是任意,如果是阿弟的话他们四兄弟又打不过他,那还有谁值得师傅出马吩咐四兄弟带上他呢?她对四兄弟道:“你们谁去打开袋子,我看看是谁。”
四兄弟一向知道听师娘话是有好果子吃的,忙七手八脚一起去解,解开布袋抓起来口子朝下一抖,里面抖出个人来,看他们手法纯熟,一定一路做过多次。那人也真够吃足苦头,他恐怕下辈子都会后悔认识了安。
安上前一看,那人又脏又臭,头发零乱,便问道:“我就是你要找的安,你是谁啊?”
那人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来,冲安非常疲倦地一笑,又颓然倒伏。安这才看清楚,原来是失散多日的朱淮,看着他那样子,顿时心头火起,顿足一喊:“四个混蛋,你们干的什么好事!”
四兄弟吃惊地看着师娘,不明白怎么会一下好事变成了坏事,考虑到以前娘一发火就是饿他们饭,他们知道现在绝不能呆在师娘面前等她话戳出口,忙拉拉各自衣服,四人心意相通,拔脚便溜,留下安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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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朱淮直休养了一天一夜才恢复过来,所谓的休养不过是洗澡,吃饭,睡觉。第二天洗漱饭罢,才又恢复神采,毕竟现在已经有了一定武功底子,而人又很年轻。
安等他第二天苏醒洗完脸这才过去见他,见面就道:“淮哥哥,你这是活该,谁叫你答应了我,却一年都没来见我,怨不得我的徒弟们不认识你,一路拿你作法,还好有我师傅提前关照,否则你一准被他们四肢往外一拉,变成四人分尸。”
朱淮一边大口却还是不失教养地吃着早餐,一边应道:“还好他们没日没夜的赶,再拖几天,我得被他们折腾死。”
安不放过他,道:“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不来看我?”
朱淮尴尬地道:“我最先是因为身体不好,后来师傅怕我一人上路,不放心我走,这个……”
安打断道:“他不放心你?我们一起北上的时候你还把我们几个照顾得头头是道,你师傅难道是瞎子,看不出来吗?”
朱淮道:“师傅,他也是为我好吧。”神色却是越发尴尬。
安看着朱淮,忽然明白,不是朱淮不愿意上京找她,但他既被师傅所救,自然得知道报恩,凡事得顺着他师傅一点,而如果他师傅不讲理的话,那他也就只有寄人篱下了,这对一个王孙公子而言,自然是别有一番滋味的。于是不再追问,默默替他添了碗粥。
朱淮一早知道安的聪明,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已了然于胸,便笑道:“好不容易遇见了,怎么这么不高兴的,你吃了吗?”
安道:“早吃了,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都快中午了。可怜我这四个徒弟,现在还不敢来见我。对了,淮哥哥,吃完饭想不想出去走走?江南的春天好美哦,好象连空气都是香的。”
朱淮吃了一惊:“什么?这儿是江南?我这么快就到江南了?”
安被他搞得一愣,忽然笑道:“对啦,是我说错了,这儿不是江南,可不还是江北嘛,但我感觉扬州好象已经是江南了,到处是小桥流水的,这几天出去溜达,都已经数不清过了多少座小桥了。”
朱淮更是吃惊:“这里是扬州?我离开扬州去京城时候已经听说扬州要打起来了,师傅叫我出去避难。但这儿怎么没有一点打仗的样子?”
安忽然有些紧张,她怕朱淮知道事实后也与她来一招杯酒绝交的招数,只得强笑道:“这就是台风眼理论了,你是南边人,一定知道台风。台风虽然很厉害,但它的正中心却没有风。我们现在就处在战争的中心,清军的中军。”说完,就一直密切注释着朱淮的反应。
朱淮愣了半天,忽然哭笑不得地道:“人家在扬州城里反清复明,我一朱明后人却在这里敌方做座上宾,说起来要多怪有多怪。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安,你一脸紧张干什么?”
安听着这才心头一块大石落地。笑道:“我还真怕你一听是在清军营里,立刻掀桌而走呢。还好你很正常。”
朱淮笑道:“这叫什么正常的,只怕被人知道,我得被他们戳着背脊骂娘呢。不过实话说,既然知道了,那我也不大愿意呆着,这儿还是与你北京的王府有点不同,呆这儿总有点不自在。安,这儿应该是扬州城外吧?”
安疑道:“你怎么知道?你以前来过这家?”
朱淮道:“扬州是个很富裕的城市,城里有大量盐商富可敌国。他们住的房子极其奢华。如果你们已经打进去的话,一定就住到最好的房子里去,这样的地方还轮不到你们光顾。”
安好奇道:“他们盐商的房子会不会比皇宫还漂亮?”
朱淮笑道:“皇宫又不漂亮,只是规格高点而已。盐商们的家除了依规矩屋身高度,门槛高度什么的受限制外,里面的园林布局都竭尽机巧,装饰更是曲尽其工,以后不打仗了你进去看看就知道。我们家的王府都不如他们的呢。”
安心里想:有日子的,我很快就可以在盐商家闲庭信步了。但不好说出来,只得道:“既然你住这儿感觉不自然,等下我送你出去,住到离军营离城都远点的地方,既安全,我又可以就近常来与你说话,可好?”
朱淮道:“好,现在住到扬州城里面也太危险了点。不知道我师傅和几个佣人他们有没有离开了,我看看我师傅也不是很反清的样子,应该早已经离开。否则现在要出来也困难,我要不是给你那四个混徒弟装在布袋里,估计进来这个包围圈也困难。”
安低头想了想,道:“你师傅他们就住扬州城?真巧了。淮哥哥你还是牵挂你师傅的吧?也是,他救过你的命了。要不你画个简单示意图,我替你进城看看去。你也可以放心。”
朱淮摇摇头笑道:“我师傅这人神神秘秘的,进进出出脸上都蒙着人皮面具,连我和老仆都没见过他的脸,住的地方也怪,进门后依着五行八卦来布置,我最初老要走迷,学到窍门才好。你要找上去,一定看见那里不过是座假山,是湾死水,但其实里面下面都有布置。反正我也进不去,不去想他了,等一下你带我出去,我到村里找户干净人家要个床位住着,等平静了再说。”
安点头称是,去前面与多铎打个招呼,陪朱淮出去。多铎那天见识过安的能耐,知道她自保绰绰有余。也不反对,只说了早去早回。
才出营门不远,忽听扬州城那个方位传来阵阵轰响,接着传来杀声连天。朱淮忍不住驻足皱眉往那里看了一会儿,许久才怏怏而走。安劝慰道:“听声音不是打大的,可能是我们的漕船到了,所以往城头轰上几炮,免得他们出来抢。我想扬州城里的粮食即使早有储备,但也不会太宽裕吧。但近期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易子而炊的局面。其实这仗早打完,百姓的损失就少一点。但这话一定没人听。”
朱淮认真地道:“现在不是讲理智的时候。这是民族矛盾,自古都不容易解决。”
安讥笑道:“这都是汉朝那帮酸儒搞坏的,说什么正统不正统的,所以刘备那么恶心的人,人家就因为他姓个刘就都争着抱他大腿。要是皇位人人有份,唯有德有才者居之,那你们朱明只有两个皇帝可取,中原大地才致没落到这个地步。你看大清原来的皇位就是有能者居之的,所以才会出现个皇太极,不过现在也汉化得厉害了,肯定以后福临那位置坐得牢牢的。想想真没意思。”
朱淮吃惊地看了安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你的想法太过异想天开,那你说王莽董卓都是正确的?”
安忽然明白,朱淮从小受的教育比多尔衮还忠君,所以怎么说都可能说不同他,干脆不谈这些,但又有点不愤,于是道:“如果说你老祖与你那么一样想的话,你说他打走元朝,为什么不把赵家子孙请过来做皇帝呢?又不是找不到的。”
朱淮被安说到祖宗,很是生气,但忍了又忍才道:“我知道你是在为你家王爷辩护,但也不用扯上我祖宗吧?不谈了,说起来在这个问题上我已经算是想的明白的,你看看我的同族,那个很有名气的叫八大山人的朱耷,现在连画出的鸟儿都白着眼睛耷拉着脑袋,荷叶也没一张是完整的,还有那些义士们,你的话他们可能没听完就已经跳起来反驳。我都还在你的地盘吃饭睡觉,算是很宽容的了。”
安想想他也没错,会吵起来的原因就是所谓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也就不再提起,就着路边的花草鸟虫说些风花雪月,一路在想,原来世上真有话不投机那么回事。安觉得自己也不是个难伺候的主儿,四个混徒弟她也处得很好,与他们说话也很开心,怎么一年不见,与朱淮就说不到一起了呢?想起以前多尔衮说劳亲他娘的时候,说她腻腻歪歪,缩手缩脚,未曾开口,已露一付被欺负了的样子,看着讨厌。但安听说侧福晋以前也是得过专宠的,只是人心易变,此一时,彼一时了。想到可能是自己变心对朱淮恶声恶气,安心里颇为内疚,想着该怎么弥补才好。
这时又是几声炮响,安听得清楚,对朱淮道:“这回是城头打下来的。哎呀,不知道我们的人跑开没有。”
朱淮站住又聆听了会儿厮杀声,才落落寡欢地转身继续走路。安刊载眼里,猜着他可能担心他的师傅,但因知道无法帮得上忙,所以难过。安心想,或许可以帮他找到师傅。
找到借宿的人家,安顿好朱淮,安借口前线仗打得紧,不放心要去看看,就托故回营。回去一看,果然是漕船运抵,官兵上下无不喜笑颜开地抢着运粮。去到中军一看,里面有点官职的都聚在大厅内外,安听了听,是多铎在做战前喊话,然后洪承畴出来布置任务,听了一会儿,安忍不住要笑,那天吃饭时候洪承畴还一副将信不信的样子,但今天说起来,那炮弹的威力简直被他说得与雷公打出来的一般无二,但看得出,他布兵的时候还是有所保留。原来这就叫权术,叫煽动。上阵打硬仗也不光靠匹夫之勇就能成事,还得讲究怎样设计人,安排人,鼓动人。
吃完晚饭,想到朱淮住的地方一定吃得不怎么样,而且前儿被四胞胎饿得缺营养,再说漕粮已经运到,也没必要在吃上面太客气,替朱淮包去一只烤鸡,一方五香牛肉,一大盆扬州炒饭,十只肉包,一皮袋加了玫瑰露的清水,得意非凡地背去想给朱淮一个惊喜。一路腾云驾雾,忽然心想,那么多东西可以背,背一个人不知道会有什么状况。
到得那农舍,见里面亮着蜡烛,一个人头影在窗纸上,可不就是朱淮。安悄悄绕进去,站到朱淮背后,然后摸出那只烧鸡,拎着鸡爪晃到朱淮面前。不想那烧鸡被大厨师煮得太好,一晃两晃就骨肉分离,一个油腻腻的鸡身不客气地落在朱淮正看着的书上。朱淮被吓了一跳,转身看是安,哭笑不得地道:“你这小鬼头,没声没响的,差点被你吓死。”
安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是哪个美丽的狐狸精爱慕于你,给你送她最爱吃的烧鸡来了?”
朱淮笑道:“前次病殃殃的,人也老实,原来本质并不好。这鸡是带给我吃的吗?其实我在这儿克服一下也就过去了,你原不用那么辛苦的,大黑天的还要特意跑来。再说这儿的饭也不差呢。”
安笑道:“我喜欢当狐狸精,半夜三更出来活动,好神秘哦。还有还有狐狸精多漂亮啊。我以后要是也有任姐姐那么漂亮就好了,叫我当狐狸精都甘愿。”
朱淮略显溺爱地道:“你还要做狐狸精干什么?你现在比狐狸精聪明百倍,人也越大越漂亮,狐狸精羡慕你都来不及呢。”
安欢喜地道:“真的吗?那我在王府的时候他们怎么都不说我漂亮?看见我最多说‘安,你今天穿的衣服很漂亮’,这不是象对着一幅字画夸人家墨是好墨一样的吗?一定是你迁就我才那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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