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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满天下-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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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托腮想了一想,道:“勇和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庄太后心思的体现,她既不想你在与汉人打仗时候输了阵,影响国力,又怕你胜得太多越发托大,以致人们只知有王爷,不知有皇帝,她也是矛盾的很。不过我想起王爷以前说过的话,到你们这一阶层了的时候,权势才是一切。所以我想在庄太后心里,后者所占分量应该比较大一些。所以我想勇和此去,一定会搅出一点事情来,鼓动满汉相斗,逼王爷你们知难退回关外,此时王爷自然威信扫地,而皇帝又刚好成人,你那时想不退都不成了。”
多尔衮道:“勇和一直在鼓动一帮老贵族退回关外去,我原来以为他也就那些举动,对他掉以轻心了。此人在朝还可以控制一二,在野的话,如龙归大海,偌大一个中原,上哪儿找他去?又怎么能知道他下一步要干些什么?安,你有什么主意?”
安一个鬼脸递过去:“我今日当夜观天象,找出条路子来。”
不想多尔衮点头道:“嗯,鬼脸是小孩子的,话是神棍的。”
安只得顾左右而言他:“王爷真相信失踪的那个人是勇和的手下吗?这一程与勇和斗下来,我知道他心思决不会那么简单,不会那么轻易抛出一条线索让我们可以顺藤摸瓜。我倒是怀疑是其他人借杀勇和以转移我们视线,而他依然潜伏在我们王府里。”
多尔衮道:“那可以自由出入王府又不被人知的只剩三个人了,你师傅,松阳和鹤龄。”说完双目炯炯地看着安。
安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但也不欲就此表态,打了个迂回,道:“我知道师傅的嫌疑最大,但我不怀疑他,不过我其他两个也不怀疑,他们对我都不错,尤其是师傅当我是自己女儿一般,必定不会出卖我。”
多尔衮盯紧一步,道:“这一回是通风报信,使罪魁逃脱,下一回又会做出点什么?我这卧塌之侧岂止是有人酣睡,简直是有人悬刀了。小小安,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安认真为难道:“王爷,我知道你是叫我看住这三人,但这三人到现在为止个个都鞠躬尽瘁,以前立下的汗马功劳数都数不过来,我在想,即使你找出那个人来,你对他怎么下手?冒然下手会不会让其他人心寒?至于我师傅,我就是知道是他也不会与你说。”
多尔衮看着安的眼睛,知道他搬出万一有人威胁到他生命的话语,安一定回去会仔细考虑,她现在抹不开面子不答应做这事,并不表示她真不会去做,这等七窍玲珑的人比一根肠子到底的人不同,心思太活络,有时候什么事情让他们有个概念了,以后想绑住他们的手脚都不能。于是他岔开话题道:“这事先搁一边,来,你详细告诉我你这半年来的遭遇。你师傅说的总归不直接。”
安却自己在想:我为师傅捱义气,不答应查此事,但这一路被人追杀的恶气又该怎么出,何况也一定不会是师傅出卖于我。当然不妨了解事情前后了再做打算。也可帮王爷一个忙。便道:“别提了,我这一路被勇和派去的人追杀,觉都没好睡过,幸好有任意帮着我,不过没她帮着,我逃是逃得掉,但要查出是谁害我就不可能了。说起来,罪魁祸首应该是庄太后,勇和也不过是她的爪牙棍棒……”
多尔衮却道:“庄太后连我都想杀,不止是你一个人,具体操作的勇和才是最大的威胁。即使你除掉庄太后,勇和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安无言,忽然想到,多尔衮预先与她大谈与庄太后的交情,难保不是拿话封住她口的意思。
多尔衮见安沉默不语,一转念便猜到了她的心思,笑道:“小小安,你人长一岁,想的东西也复杂一倍,不过这次你就想歪了。要报你的仇,一刀下去就痛快了吗?不是。对于庄太后这样的人来说,斩断她的手脚,使之不得干预政事而郁郁不得志,才是最让她痛苦的事。所以我叫你对付勇和而不是她,你说换成是你,叫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势力被削,会是什么味道?况且男子汉大丈夫,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也不是一回事。”
安一听,这才讪笑道:“哪有的事?我还没说就被王爷你给抢去话头了。不过王爷这倒提醒了我,庄太后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啥?一是为自己的地位,二是为她的儿子,好,我下一步就对他儿子不起了。哼,她会欺负我一个小孩子,我回她这一手也算公平合理。”
多尔衮道:“这事万万不可,福临虽说是她儿子,也是当今皇帝。”
安一听,奇怪道:“王爷,你一边忙着扩展自己的势力,为取福临而代之做准备,一边却又固守忠君念头,竭力维护他的权益,岂不是很矛盾?矛盾得很呐。”
多尔衮被她一说,不由想起自己过去种种,顿时汗如雨下,原来他一直在这个矛盾的圈子里打滚而不自知,而他的这些举动不知又给了亲近自己的人什么暗示。安见他神色恍惚,知道这一句话戳着了他的痛点,不去打扰他,动手给他斟满酒。多尔衮拿起酒杯一干而尽,这才道:“你说得有理,别人可能看着我矛盾却不敢明说。我这半年多不知误导多少亲近之人,也不知由此把多少墙头草推向庄太后一边。原来勇和鼓动别人与我闹回关外就是吃准我这一点,知道我本质上不会为难皇帝,所以他有恃无恐。嗯,这下去,我不能再给他们机会了。”
安吃着菜,逮空才回他一句:“王爷,你不觉得这是庄太后的眼光一流吗?其实你在明她在暗,只要她用点心,早可以摸透你的脾气,否则哪来那么些投其所好的信函?我相信你这儿只要态度一强硬,而勇和又失踪不见,消息传到她耳朵里,当晚她就会卷铺盖抢到北京来,都不用朝臣讨论再三。”
多尔衮不禁笑道:“怪道庄太后一心想除掉你,你在我身边专门坏她好事。”
安一撇嘴道:“要不是她大力追杀我,我倒真心拥护武则天再世的。这世道,做女人太受气。”
多尔衮笑眯眯道:“你特权还不够?我可以多封你几个。”又喝口酒道:“女人厉害起来还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很知道从小处着眼,四两拨千斤。这庄太后以后一定也会是个名垂青史的人物。”
安笑道:“当然得有你我给她机会。否则她也只能长叹‘既生瑜,何生亮’。”
多尔衮笑看着安:“有你在,我如虎添翼。”
一顿饭说说笑笑,直吃到三更天。安一路精神紧张耗尽体力,首先撑不住,连打哈
欠,两人只得作罢。
第二十七章
夏天,因午后的一场雷雨而凉爽。凉风一吹,穿着纱袖衣服的胳膊还会起一个个的疙瘩。安找不到双胞胎姐妹,只得自己胡乱找条围巾搭在肩头。
劳亲进来时,见里面冷清得可以,找了半天,才在一个偏厅里找到正摆弄着一大堆瓶瓶罐罐的安。他想轻手轻脚过去蒙住安的眼睛,不想才走近距安三尺的地方,安忽然回头一声叫:“劳亲,干什么,鬼鬼祟祟的。”劳亲自己反而被她一声喊叫吓了一跳,忙笑道:“安妹妹,你在玩什么?怎么那么香?”安得意地道:“我在开发一些好东西,专门给姑娘们擦脸用的。以后你娘过来了,见了一定喜欢。瞧,这是涂在脸上防止被太阳晒痛皮的,我这次在太阳下整晒了好几天,回来脱了很多皮,又痛又痒的,睡觉都难受。以后你出去打仗时候我送你一罐,就不怕难受了。”劳亲一吐舌头道;“这种小姑娘玩的东西,我们老爷儿们才不要呢。”安从劳亲手里一把夺过一只粉定南瓜瓶,冷笑道:“你男孩子就会外头充大佬,回家闷被子里唧唧哼哼,不给你玩了。”
劳亲最怕安生气不理她,忙转个话题道:“安妹妹,我刚才过来时候,见多尔博的小厮绑了一个小孩子过去,不知道那个孩子犯了什么事,我看都才十岁出头的人,再怎么也不会有什么大罪过的吧。”安侧耳听了听,喃喃道:“不对啊,多尔博那边在打人呢,可是那人没有哼一声,难道已经被他打昏?劳亲,我们过去看看,我记得多尔博很任性的,别私下把人打死了才好。”劳亲巴不得安有这一句,这回安回来后,人安静了许多,不大与他再象以前那样打闹,他正闷得慌,每天起床就想着怎么逗安妹妹高兴,吸引她的注意力。所以开心地拉着安一起跑跑跳跳的赶去多尔博那里。
还没到多尔博的院子,远远已经看见博果儿脱了外衫,穿着小衣儿拿条春藤死命地抽,一边还骂:“穷小子,看你敢顶撞爷,看你下辈子还敢不敢来王府门前闯……”安一看那个被打的小男孩捏着拳头,顶着摇摇欲坠的身子,一双眼喷火似地怒视着多尔博,为了忍住痛喊咬紧的下唇已经流出鲜血,就知道多尔博为什么火气那么大了。边对劳亲道:“我喜欢那个小男孩,他与你以前在郊外小野店挨打时候一样坚强。”劳亲一听,忍不住挺了挺胸,道:“安妹妹,我去劝多尔博放那个小孩子一马。”正要过去,安一把拉住他道:“我最讨厌多尔博,很不想与他说话,但我也知道他不会听你的,弄不好见你上去求情,下手还要狠辣一点。你看我的。”说完小手一画,只见多尔博的春藤中间断开,飞起的一截正好打中他的额头,痛得他倒退几步,眼泪忍不住地夺眶而出。劳亲轻轻“咦”了声,瞪大双眼,知道是安手下搞了鬼,但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
安见这几天与师傅一起研究出来的气剑这么见效,心中欢喜,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才走上前去对多尔博道:“这小朋友是来找我的,大阿哥代我教训他,我原该好好谢谢你的,但不知道他冲撞大阿哥什么了?你出手竟那么狠毒,要打坏了人,我的事情坏在你手里,我该怎么向王爷交待?大阿哥这就回去等消息,我看看我这小朋友还有没有力气回我的话,要没有了,等一会儿少不得还要来叨扰大阿哥。”多尔博一见安开口,知道她是父王跟前的红人,虽然被断藤打中吃了亏,也不敢再逞强,却是狠盯了安身边的劳亲一眼,道:“你不在屋里看书,出来逛什么逛,回去。”安拉住劳亲,冷笑地对多尔博道:“大阿哥但管住自己就是。”说完扶住被打的小男孩,拉着劳亲离开,把多尔博气得脸色铁青,又不敢回嘴,只看着他们走远了,才冲着手下撒气。
经过多尔衮院子门口,见里面范文程低着头出来。安忙站住等着他走到前面,问候了一句:“范先生好?”范文程抬头一看她,见是一个脸色黝黑的女孩,似乎不熟悉,但再一看那双灵动的大眼,立即明白过来,笑道:“好,好,你回来了?又长高一些了。”安笑道:“大人们见到小孩子,总是拿一句‘长高了’来以不变应万变,敷衍我们小孩子。”范文程笑而不言,忽然想起刚刚与多尔衮谈起迁都时候多尔衮态度的改变,当时心里还是疑惑,现下见安现身,立即知道了答案。安见他只笑不说,便道:“范先生凡事不如一默,真让人猜不透你在想些什么。”范文程笑道:“你这鬼精灵不要冲我卖乖,我知道你一早已经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安知道他已经猜中自己知道了他的心思,也不隐瞒,也一笑,道:“官渡之战袁绍之所以败给曹操,就是因为他想得太多,做出决定太晚,失去先机。这种处事方式在太平盛世那叫稳重,但在乱世就不适合了,乱世的机会稍纵即逝,一不抓住,立刻如逆水行舟,非进则退,再想赶上,人家已经占得先机了。范先生以为如何?”范文程心里吃惊,知道她说的是正道理,而且满人上下都极推崇三国,她这话如果说出去,一定可以打动很多人的内心,看她一眼笑道:“看来我确有疏忽,与你士别三日,当真得刮目相看。”哪知道后面多尔衮转出来,“哈哈”笑道:“好,安,帮我说服范先生,看看你们谁的书袋掉得活络。”
范文程笑道:“书看得多的,是书生,吃得透的,是文士,但能活学活用的,就是庙堂之高人了。小妹妹学以致用,这种能耐真是叫很多庙堂之人汗颜。”安应道:“范先生既然那么说,那一定是觉得我说的话是不错的,否则早心里在想这小东西食古不化,可惜了一付好记性了。所以王爷你看,我竟不必再说服范先生,他早就在心里同意了。”多尔衮见范文程脸色有点尴尬,知道安说中了他自己心里还没肯定,却下意识里以为正确的想法,便岔开话题问道:“安,这个男孩子是怎么回事?”
没等安说话,那个男孩子就道:“我受人之托给安姑娘送一封信,现在既然见到你本人了,我就可以回去复差去了。”说完把信从胸口取出来,打开好几层布,才见到里面薄薄一封信。外面的布包已经渗到他的血迹,信却毫发未损,可见这人办事之慎重。安忙一把挽住那男孩的手,道:“你受了多尔博的打,虽然是皮肉伤,但还是稍治一治的好。还有,你总得吃点饭洗把脸再走吧。”一边说一边给劳亲使眼色。劳亲刚才被安和大人们的对话搅得头晕晕的,到这时才明白过来,知道安要他做什么,忙大力挽住小男孩道:“你别生气,我大哥不知道你是安妹妹的客人,我代他向你道歉。走,你去我屋里换件衣服,否则象你现在那样走出去,被巡逻的人看见,也要为难你。”那男孩一听有理,也就随他走了。安想跟去,却被多尔衮一把按住,道:“别走,跟我去正殿,听听今天的议论也好。范先生,你先领她去,我立刻过来。”
安无法,只得跟着范文程去正殿。进去,见里面已经来了很多穿着官服的人,安认识几个,但大多不认识,便顾自取出信来看。里面字迹纤细漂亮,正是任意写的。大意是:她那天顺着宋德雨的指点找到阿弟和小蛋,原来宋德雨如此好心,是为报答她以前无意救前盟主夫人素馨一命。阿弟受伤很重,需要好好医治,好在黄员外也感谢任意延他一年生命之德,盛情款待,非常周到,看来毕生只做两件好事,件件都有回报,很不吃亏。只是朱淮那天一早在来敌到来前就被人掠走,下落不明,不过总归应该是活着,总比在火场里烧死的好。
信才寥寥几句,却把安看得目瞪口呆。她攥着信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朱淮会是谁掠去的,莫非又是哪个江湖门派想要扯他这面朱明后人的大旗?如果是那样的话,朱淮应该性命无忧。但气是难免要受一点的。或许也有可能是他家原来的旧敌乘火打劫也未可知。也只有坐等消息出来了。自己在京城目标大,朱淮如果有行动自由,一定会上来联络。
正想着,一个官员上来看了她一会儿,凭传闻猜测她就是多尔衮身边红人,欺她虽然聪明伶俐,但小孩子终究不设防,于是微倾身笑嘻嘻地道:“这位便是安姑娘吗?久闻大名啊。”安看他样子,似乎言犹未尽,又瞟了一眼四周,见很多人竖着耳朵朝这边探着,但又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儿,心里明白人家是想从她这儿探点口风。眼珠一转,心里便有了计较,故意很惊讶地道:“这位老爷子认识我?”那官员一听,就想:果然小船不可重载,只小小一句恭维,她就信了。他微笑着道:“谁不知道睿王府的安姑娘啊?大伙儿都想看看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安听了但笑不语,两只小手把那封信叠起来,又散开去,神情全然与普通小姑娘无异。而范文程则一言不发,在旁边与多铎交换了一下眼色。
那官员见此,便轻轻问道:“姑娘喜欢住在盛京,还是住在燕京?”安一听,果然与她原来猜测的一样,是想来打听建都的事,便抬起头来,狡猾地冲那官员一笑,清脆响亮地道:“老爷子好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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