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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满天下-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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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笑笑岔开话题:“对了,前儿范先生写信捎来的几本汉人的书福临在看吗?”

苏茉儿忙抹泪回道:“皇上勤快得很,这都已经把几篇东西粗粗全看完了,正听范先生指的那个夫子细讲呢。我等下写完信过去瞧瞧,都到什么进度了。”

庄太后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先把福临和他那个夫子一起叫到我这儿来,我想听听这些书究竟说些什么。你写完信也过来听听。汉人的东西我们未必要学,但既然要统治中原,还是应该知道一点儿。”

等苏茉儿办完事情回来的时候,却见屋里只有庄太后和福临两人,连几个宫女都被谴到外面侯着。苏茉儿一时不知道该进该退,幸好里面庄太后看见,叫了声:“苏茉儿吗?你进来。”

苏茉儿进去,见福临正伏案作文,心中不解,又看看庄太后,见她一脸似笑非笑,便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庄太后“哼”了一声,笑道:“个个都不是好东西,没一盏省油的灯。”

苏茉儿不解,问道:“不就是北宋司马光的几篇文章吗?没什么意思的吧?”

“还没意思!我要不听夫子前后讲解,不知道那段历史,还真以为没什么意思。三篇文章,一篇是

,大意是说皇太后不是揽权,垂帘听政是因为体谅皇帝身体不好,两人之间无政权争夺之事。一篇是

,这篇虽然大段讲的是为君之道,可我看范老夫子想让我们知道的是要他母慈子孝那一节。再一篇是

,看来矛盾激化,他没办法一个个劝,只好两边一起来了。不错,司马光深通经史,三篇疏文做的又圆通又有理有节,不愧是一代名臣。苏茉儿啊,你没看出来吗?范夫子没有明说,但那三篇文章来得恰到时候,我能不心领神会吗?他这是想以北宋皇帝和皇太后的关系,来暗喻如今我们皇帝和多尔衮的关系。说白了,他明是叫皇帝看那三篇文章,暗是叫我做个表态。”

苏茉儿看着福临苦着脸想着怎么写的样子,问道:“那太后现在叫皇上写的就是这个表态了?”

庄太后点头道:“我没法不表态。但也没法自己表态。所以我叫福临给他写篇读后心得去,也算是我表的一个态,这点大家心知肚明。这个汉臣可说是我朝最睿智的一个人,他如今对多尔衮的影响不可小估,我们四月份那时进军中原去的大思路都是他提出来的,我看后面多尔衮的行动都脱不了那几点的范畴。所以我们更要让他心中根深蒂固的汉人君君臣臣之道为我们所用。我的表态是要让他知道,我们娘儿两是有胸怀,知感恩的人,而皇帝虽然年幼,却是天纵英明,当然也是他教导有方,一方面满足他身为帝师的荣光,另一方面打消他倾向多尔衮还是倾向皇帝的疑虑,以后一门心思助福临坐稳江山,遏制多尔衮的野心。如果朝庭还设在沈阳的话,他的影响力我原不必去理睬,但设在北京就不同了,那里汉人多,范文程可以发起的舆论支持也大,多尔衮怎么也不能忽视这一点的。所以,你说我能不有所表示吗?”

苏茉尔叹服。真想不到几本书里面有那么多的隐含的意思在里面,如果换个人当太后,可真不敢想皇上未来的位置会如何了。想起两人进宫时候,庄太后那时还是个十三岁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十几年沧桑,虽然她的脸还是光滑如昔,真不知她的心如今是怎样的。但她相信,无论如何,庄太后是永远不会服输的。

第十八章

船到金陵,正是落霞与孤鹜齐飞时候安与朱淮坐与船头指指点点,阿弟与小蛋在舱中卿卿我我,唯有任意一人坐于船尾冷冷清清地发楞。走时为避开武昌堂,他们特意往上游又行了一段路才叫船。安与任意有成见,拉着朱淮坐船头,而几天下来她精神大好,与朱淮谈得非常投机,小脸总算有了几两肉。

船家见一行只有朱淮一人是正常男人,所以一路上面有什么都来请示朱淮,现在到了金陵,自然也来问道:“公子,船停在北岸,还是南岸?”

朱淮一摆手:“南岸。”

安惊道:“可是我们立即就要去北京,到北岸不是更直接一些?”

朱淮笑道:“妹妹,这几天与你聊天,心胸开阔不少。明亡,是天数,与谁都无关,要怪就怪我们自己。所以我想也不必去京城了,去了又有点什么事呢?无非是伤心几场,难过几回,根本于事无补。还不如立志自今日始,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做好自己的事,那才是正经。”

安嘟囔道:“可是你答应我陪我的啊,你说你是我哥哥的啊,你怎么能不作数呢?”

朱淮道:“妹妹,这确是哥哥的不是,你千万原谅我,所以我要船停泊南岸,就是要带你去看看我家的别居,以后我将会住在那里,你一找就找得到我。而你,我知道只要找到睿亲王府,就可以找到你。等我略有布置,安顿下来,我会立刻进京找你。你说这样是不是要比我无所事事地到京城兜一圈要有意思得多?”

安翘着嘴不理他,朱淮只得打拱作揖做低伏小地陪不是。直到靠岸,安才“呸”地一声道:“饶了你,但下不为例。走吧。”朱淮这才如释重负,回舱取了行李,出来,见安已跳过岸去,他对着码头和船之间的淘淘江水发了半天愣才被任意一把抓过去。

朱淮家不大,前后三进,当中的庭园里种着玉兰、海棠、山茶和桂花,意指“玉堂富贵”,后面的花园热闹些,但时逢乱世,也乏人照料,花草长得乱七八糟的,即使天色已晚,也看得出荒凉。这原是他家进京时候小住的地方,原本有两对夫妻照料着,现今只剩下个老忠仆从老家赶来照顾。所幸房里家具擦得很干净的,一到就可以住人。安这种大场面也见多了,见此便摸出张一百两银票打赏。

任意一路都一声不响,只是坐在客堂间东看看西看看的,也没象安那样好奇地打开门都去瞧一瞧。朱淮忙着去外面饭店叫送菜进来,老仆张罗着睡觉地方,忙到吃饭时候才坐到一起。金陵地方毕竟与别处不同,虽是乱世,可饭店里叫来的饭菜还是花色多样,味道可口。大家一路吃得简单,一见这桌好菜,谁都没啥客气,下筷大嚼。反是主人朱淮让了几下,见大家都很不客气,笑着也忙下筷,免得错过几味好菜。

酒足饭饱,只有小蛋还记得帮老仆收拾碗筷。好在老仆一晚得了百两银子,心头快活得很,做起事来分外勤快。安拉着任意出去道:“我有话与你说,哥哥你一起来。”

三人走到外面,安对任意道:“有件事可能你不以为意,但这样下去于世俗不容。你家阿弟与小蛋两人关系走到怎么样你该很清楚,得快点替他们办了事,免得未婚先孕,小蛋不是江湖中人,以后没法做人,他们的孩子以后也会被人指指戳戳。他们两人不知俗务无所谓,但你做姐姐的不能不知道。而且小蛋后面两天一直在吐,我看不是晕船,象是有了。你这做姐姐的总得给人个交待。”

任意听了一愣,本来以为安叫她出来是商量怎么进京的事,没想到事情反而绕到她头上来了。忍不住问了句:“你说怎么办?”

朱淮见安一路对任意不理不睬的,忽然对之生出好心来,心里觉得奇怪,但知道这个妹妹聪明机灵,一定是想做什么,见任意有问,便插话道:“妹妹,你小小年纪怎么知道人家小蛋有了没了的?这种事不好胡猜,女儿家名节最要紧。”

安白了她一眼,道:“我离开花春花时候她正有孕,她天天迫我学她的医术给全谷人把脉,当然也包括她,你说我还能不知道谁有没有孕?不信你明天就去叫个郎中来给小蛋号号脉,看我说得正确不正确。”

任意打小跟她的古怪师傅长大,对世间俗务一窍不通,出来才慢慢知道了一点。此刻被安这一说,心里也觉得不妥。她也就一个亲人,对阿弟的事情着紧得很,原来看阿弟与小蛋两情相悦欢喜得紧,没想到还有那么多规矩在里面。考虑到阿弟以后扬眉吐气地做人,又不能不听,但她也是个聪明人,对安的建议总归还是有点怀疑,不相信她怎么一下会得好心起来帮人。可一路行来,安与朱淮的对话她一句不漏地全听了下去,知道两人并无密谋要拿他们怎么样,而且谅他们两人也变不出花样来。于是将信将疑地问道:“那么你说该怎么样?”

安笑道:“还能怎么样?尽快给他们结婚呀,我也是刚刚吃饭时候看着哥哥家空房子那么多才想到的,你总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就算他们结婚了吧?总得办个酒,准备个新房,让他们风风光光一回。我看你阿弟以前也没过上好日子,现在有哥哥这么好的条件在,你总得替他热闹一回吧?哥哥你看肯不肯帮忙?”

朱淮忙说:“这忙惠而不费,怎么不帮?不过还得任姑娘定下来才好。”

任意还是捉摸不透安的想法,便避开话题道:“秦淮河香绣舫有我一位故人,等下我准备去看看她,你们不用等我回来。”

安却眼睛一亮,叫道:“对啊,南京,秦淮河,如此大大有名的地方我也正想要去一趟。哥哥,你不能去,嘻嘻,我们去去就回。”

任意并没有要带上她的意思,对她的话只是微微一哂,,看也不看朱淮一眼,忽然腾身跃上屋顶而去。安叫了声“等我”,匆匆对朱淮说了句:“我想让阿弟两个留下来保护你。”边说边袅袅升起,飞也似追了上去。

朱淮见任意会飞已经非常吃惊,而看见安更是飞得脚不着地,惊得一张嘴久久合不起来。好久才回过神来想起安临走说的话,这才明白今夜她良心大发的原因。他如今万事得从头开始,又在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得一身手了得的人帮着,确实可以方便不少。不由感喟安的心计。

安已身体无恙,力气也恢复得七七八八,所以追上任意不费吹灰之力。一会儿便已与任意并肩而驰。但她不说话,只是口角噙着一丝笑意,也不可以去看着任意,似乎是在管自己走路,但时时配合着任意的速度。

任意忽然看见身边有人,毫不犹豫便取毒于手欲施杀手,但一经看清,忙又收回。她想当今世上再厉害的高手能这么接近她而她竟茫然不觉,恐怕还数不出几个来。可安才多大年纪,怎么可能练出这等轻功?她再细一打量,更是吃惊。自己尚要不断点着人家屋顶使力,可安却根本不用落下,飘飘然如传说中的神仙妖怪。再想到她人小鬼大,聪明非凡,心里更是一阵寒意涌上,好在看看地上还是有安的小影子投下,否则她真快怀疑是她害死安后,安阴魂不散找她索命来了。

揣着一肚子疑问,好不容易到得秦淮河才问出来:“安,你究竟是不是人?”

安怔了下,心想按常规说法,自己还真不是什么爹生娘养的人。可这当然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于是笑道:“你看看我象人吗?”

月光下任意见她笑得小狐狸似的,再听她那么一说,心里还真有点寒。道:“不管你是不是人,反正我当你人看待就是。”

安叽矶地笑道:“好了,我当然是人。你想好没有?我想我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准备下一步赶得快一点去见王爷。朱哥哥不去也好,不过他这不去,小蛋便成累赘了。所以我想你们都留下来,我自己一人赶路也可快点,你瞧,我比你都快很多,别人现在再要想抓我,恐怕已经不那么容易了。”

任意心里一紧,心道:原来你刚刚说了一大堆有关小蛋阿弟关系的理由,为的是想甩开众人独自北上,这可万万不行。忙道:“你一人迎着南下的乱军北上总是让人不放心。而且你也不是完全恢复,有人在旁边帮衬着总归比较方便点。”

安揣测着任意绝无那么好心肠,说什么保护她北上,一定是打的别的什么主意,所以她更是要把阿弟与她分割开来。“你说迎着乱军,拖着个怀孕的小蛋,我们还怎么走路?连自保都勉强。我说你也别装好心了,如果你对我有那份心意,我昏迷时候你就该早早内疚地把我救醒,不会等到现在才良心发现,害我吃足苦头。我知道你一定怀有其他目的,刚刚在朱哥哥家里我不便说出来,但你自己清楚,我迟早也会知道。你说我会愿意被你利用,和你各怀鬼胎地上路吗?”

任意被她点破,脸上很挂不住,粉脸早刷地沉了下来,手中也暗暗把几件毒抓了又放,放了又抓,要不是想到多尔衮,她一早就下手快意恩仇了。

安见她的手在袖子里不断地动,心里也很发毛,吃过她的苦头,虽然已经想出怎么解毒的法子,但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总归还是怕。但她知道这时绝不能露出些许破绽,任意岂是个好打发的人。只得壮着胆道:“你想清楚了吗?不用那么一副咬碎银牙的样子,我还是小孩子呢。”

任意听这话不由一笑:“你还是孩子?那天下就没大人了。好吧,我与你说清楚,我确实是要利用于你,但只要你不惹恼我,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你。我叫阿弟与小蛋留在金陵看着你哥,只要你还在意你朱哥哥的性命,你最好乖乖与我一起走。”

安道:“你现在为难得了我吗?你不用威胁我,你我实力今日你已明白,你所恃者无非是些毒,但你为达到目的未必舍得毒死我,而我只要不死,今后未必就会象现在那么善待于你,所以,你想想清楚再说。”

任意一想,果然如此,知道撕破脸皮未必有效,安弄不好招呼不打先暗暗杀了他们一行三人,而她自己投鼠忌器又无法先发制人,这一回合,她是处于下风了。只得道:“闲话不必多说,阿弟两个我会叫他们好好跟着你朱哥哥,只要大家都上路,自然不会有什么变数。但你最好也别有什么歪歪肠子,否则我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后果。”

安前面什么不要她一起北上之类的话只是为了替自己的谈判增加筹码。她也很好奇任意一路这么忍让她究竟有什么目的,知道问不出来,但以后走下去一定能知道,所以她是说什么都不会放任意走的。只是只提不要阿弟一起去,一番讨价还价下来,目的一定不能如愿达到,所以筹码垒高一点,着地一还价,果然就顺利达到她的期待值,大家又不致伤了和气。但她也不能答得太爽快,免得任意起疑心。于是迟疑了会儿才道:“便宜了你,否则小蛋哪得那么好地方生小孩。”

任意冷笑一声:“有来有往,你家朱哥哥哪里去找阿弟那么的高手护院。”

安话锋一转:“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如此迁就于我。依你性格,决不是好相与的人。你不妨说出来,大家爽快一点,我或许可以帮上忙也难说,因你这段时间对我还是不坏的。”

任意被问得脸上一热,好在天暗,也看不出来。这话叫她怎么开得了口?虽然她知道如果有安的帮助,事情一定顺利三分,但谁知道安会不会从中作梗呢。说不得,还是憋在肚里慢慢看了再说。

安见她不响,想想她也不会直说,便道:“秦淮河是出了名的销金窝,你看现在即使是战乱时期,河上还是花船穿梭不绝,你找的香绣舫故人不会是……”

任意一点不在意地道:“不错,她是个鸨儿,是我的师叔。我看你小孩子不大方便去那种地方,还是先回去的好。”

安小脑子里顿时冒出妓院,红牌阿姑等等有趣另类的字样,怎么肯回去,非得缠着任意一起去。任意原也不是什么古板传统的人,更不会在意安会不会变坏,见她执意要跟,也不再拒绝,只吩咐了句“别到处乱钻”,就飘飘然投前带路了。安后面跟着好不兴奋。

第十九章

走近了看,安觉得非常失望。香绣舫虽然也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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